朱门风流-第4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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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盛坚这丝毫不留情的话,哪怕是刚刚这些慷慨激昂的军官们,此时也都是面如死灰。韦达虽然面上还算镇定,握着钢刀的手却有些痉李发抖。
庭院中的军士们全都是嘴唇紧抿脸色铁青。个个寸步不让地盯着这些往日一向待之如父母的军官们。他们不是外头那些拼凑起来的散兵游勇。也不是那些四面来投的地痞流氓,他们是天策护卫,是朱林赐给朱高煦的天策护卫,真正的大明精锐。按理他们不该叛,可朱高煦都死了,他们也不想死得窝囊,死得不明不白!
在沉闷僵硬的气氛中,王斌终于抬起了头来,眉宇间满是坚毅和决心。他缓缓用右手拔出了刚刚已经砍了无数人的腰刀,将刀尖指着面前这上百号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要降。可以。那便是杀了我!但使我活着一日,我就是天策护卫指挥使。谁也别想越过了我做主,谁也别想越过了我献城!”
盛坚没想到好说歹说,竟然还会得到这么一个结局,顿时大为气恼,当下便冲着韦达叫道:“韦指挥,你赶紧劝一劝王大人,这当口可别执拗犯糊涂!别看咱们这儿就百多号人,更多的人都在王府外头堵着。大伙儿跟着千岁爷干是想过好日子。是想要荣华富贵,不是提着脑袋去找死!”
话音网落,他就看到韦达也拔出了刀。紧跟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所有那些军官都站到了王斌身边。尽管自己是以多围少,而且归降投诚已经是大势所趋,但他却觉得对面那寥寥数人的气势完全盖过了自己这边。然而,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退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人学着王斌这些人的愚忠。
几乎是刹那间,盛坚把心一横,厉声喝道:“射!”
“盛大人
“要想活命,就丢开那些可怜的道义。想想你们家里头可怜的父母婆娘和孩子!”
这一声当头棒喝重重砸在那些天策护卫的心头,也不知道是谁闭着眼松开了弓弦,一声劲响之后,其他人自是下意识地仿效,一时间,但只见箭如飞蝗,直朝那一个地方没去。仿佛是存心殉死,那些个挺刀直立的汉子却没有一个拨刀挡格,竟是任凭那一支支羽箭钉在了自己身上。人却始终不倒。等到一轮箭雨过后,心惊肉跳的盛坚挪动了几步,这才瞧见五个人已经全都气绝,却紧紧挨在了一起彼此支撑不倒。
“盛千户…”
一模一样的叫唤声此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盛坚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转身大步走了回来,不容置疑的一挥手道:“传令下去,打开四面城门,向京城和青州府送信!”
“那他们”
“废话,自然是厚睑厚葬!都是英雄豪杰。可惜生错了时候,跟错了主人!记着,立亥安葬,别让人能轻易找到他们的坟地!”
一马当先走出汉王府时,盛坚已经是汗湿重衣。他不敢再去回忆那些至死仍旧圆瞪着的眼睛,也不想再去回忆自己下令的那一幕。他自个沾着汉王便宜小第子的名头,就走出降怕也活不成了,就是家人也未必能保全。好在他还留着一点血脉在外头,兴许将来还有一丁点希望。而且,只要上头拦着要折死折活的人没了,底下的小卒总能有一条活路吧?
生不逢时,明珠暗投,惟有一死!
的知乐安开城献城,张越到没有多少意外,和刘忠房陵商量一番之后,三人都不想这么早进城,于是房陵便自告奋勇亲自飞马往京城送消具。然而,房陵网一走,又传来诸郡王主动自缚出城的消息,张越就知道这一回躲着不见恐怕是不成了,当即精选青州中卫两百人赶往了乐安,先行将那些仍算是金枝玉叶的郡王“请”回了汉王府。
他原以为进城必要遭受一番敌视,可出乎他的意料,乐安并没有什么汉王旧部想要在最后关头搏一搏,那些官兵打扮的几乎都默默站在了大街两旁。全都是手无寸铁。
当步入汉王府的时候,他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下一惊,连忙叫来一个军官问了究竟,这才知道了三天前发生的惨烈一幕。尽管是份数两边,但对于此等一心一意的忠义之人,他仍是生出了几分敬意,随即又问率兵逼宫的盛坚的下落。
“下令开乐安开四门投降之后,盛千户就自创了。他说是自个迫于无奈为了大伙能活命方才出此下策,如今事情成了。不能让王指挥他们几个孤单上路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张越顿时沉默了。都是些有节的汉子,若是朱高煦活着,他们恐怕会跟着他冲杀到最后一刻吧?不过,兴许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朱高煦从来就是个色厉内茬的货色,仿佛在历史上也是没怎么交战就出城投降了。
人的野心欲望总是随着身份而水涨船高,倘若朱高煦早死,如今的汉王世子朱瞻垦没什么能耐,却也有自立的心思,如今自上而下一网打尽,强盛一时的汉藩终于成了过去时。
防:我很喜欢银英,田中常常在里头探讨阵营的问题,但我在意的还有忠诚这个话题。如法伦海特这样弃暗投明的人无可厚非,因为服膺的旗帜原本就错了,但是如安森巴哈这样明知道服膺的旗帜错了,仍然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忠诚,让人痛恨,却也让人抚腕,阅读!
第七百章 树倒猢狲散 树倒算总账
汉藩已经平定!
接连两个消息让京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始料不及。登基以来,朱瞻基面上应付裕如。哪怕在得知朱高煦谋反的消息时也依旧面不改色,但心里对这个叔父终究是重视的 汉藩毕竟是无数怀有二心之人的一面旗帜,也是他一定要拿下的敌人;而在文武大臣眼中,这一场仗打完,年轻的皇帝方才算是真正奠定了权威,而且也能顺势向天下展示一番仁义。
可是,这个曾经闹腾出无数事情,强横霸道到睥睨一切的汉王朱高煦,居然就这么真的刚才好死了!而且,他一死,乐安上下就再无斗志,更是上了奏表乞罪乞降!
尽管身为皇帝就不能像身为太子太孙时那么自由出宫。但有那些太监缜密周到的安排。再加上莅临的乃是周王公馆,张太后也就没有拦阻。这会儿,他正在锦绣居后头茂密的竹林中和朱宁对坐弈棋,眼看落下最后一子便是大胜。他却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朱宁和朱瞻基不止认识一两天了,深知这位年轻至尊的秉性,此时也就顺势把手中黑子丢进了紫金钵中,拍拍手笑道:“可是皇上觉得这汉藩平定和意料中的不一样,所以才心情不佳?要我说来,汉王本来就是外刚内懦的人,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杀鸡不用牛刀,皇上御驾亲征,原本就是为了震慑小人。如今三两人到山东便令汉王自败,更显皇上英明。”
朱瞻基自幼便看着朱高煦飞扬跋扈,事事都要骑在父亲朱高炽的头上,那不满和愤怒早就不是一两天了。更何况此前从南京奔丧回北京,朱高煦调兵遣将沿途堵截。甚至还特意派出了认识他的人,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倘若不是作为皇帝,需得时时刻刻记得布施仁义,他哪里会在朱高煦最初谋反的时候派人送什么亲笔信,直接就下令征讨了。
“宁姑姑的话固然不错,但联毕竟在汉藩的阴影下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就这么滑稽地平定了如蛟在喉的汉藩,却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先头消息传来的时候,朱瞻基在文武大臣面前都表露出了欣慰和高兴,说什么不用加刀兵则是让。东安宁,正是他所愿,但这会儿他却不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欠父皇的。也同样欠联的,让他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
比起朱林和朱高炽这两代君王,人人都说朱瞻基文武兼通温文尔雅,最是人君典范。但此时此刻,看到这暴躁恼怒的青年皇帝,朱宁却忍不住想叹气。除了皇帝,朱家的宗室子弟大多都不会掩饰暴戾的一面,哪怕是她的父亲,也有暴怒杀人的时候,可朱瞻基却从小被称作是好圣孙,继而又是仁孝太子,鲜有露出真性情。倘若如今这一幕让那些东宫师傅和杨士奇那些阁臣看到了,怕是少不得一番劝谏。她也只能装做没看到了。
“死了就死了。皇上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再说了。如今汉王诸子都已经解往京城,到时候匍匐阙下叩首请罪,往日再尊荣再跋扈,也都是阶下囚而已。汉王若在泉下,知道自己这一死就让乐安上下离心,知道自己的儿子那般脓包。总比皇上更不甘心吧?到是赵王”皇上如今该考虑的应当是赵王,而不是一个死人。”
尽管如今二十七日国丧已过,但朱瞻基和朱宁都是朱家宗室,因此都是素服,桌上也没有点心蔬果等等,不过是彼此一杯清水而已。才喝了一口水的朱瞻基听朱宁说到赵王,顿时想起了当年赵王引起的那场混乱,于是皱着眉头放下了水杯。
“当初孟贤兄弟图谋进毒谋害太宗皇帝,事败各有罪责,可事后赵王和安阳王却轻轻巧巧脱身,哪有那么便宜!子谋其尖,罪不容恕!更何况元节已经派人传回消息说,汉王府抄检到了汉王赵王来往的多封信件。不少都是赤裸裸的商讨大逆之事。联不想放过他,可太祖分封宗室如今所余众多,可皇爷爷册封的本就只有汉藩赵藩,倘若都一下子撤封加罪,未免太过。反倒让别人耻笑,”
见朱瞻基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来,一面踱步一面喃喃自语,朱宁哪里不知道这不同于才网。那会儿她可以劝谏,但眼下他只是想有个人聆听,并不是想要什么建言。于是,她便静静地捧着水杯坐在石凳上,目光却透过层层竹林。看向了那只露出星星点点的天空。
她当初接下了临时统辖后宫那件差事,如今张太后亦是履行了诺言。锦衣卫拿到了汝阳王诸多不法罪证,如今汝阳王已经夺爵禁锢,而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新安王亦是受了申饬,周王府总算是消停多了。
如此一来,父亲朱椭应当也能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此次汉藩一平,天下大定,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平平淡淡才是。
“赵王固然是大罪。但话说回来,当日太宗皇帝对孟氏的处置却是轻了。纵使是功臣。以臣谋君便是大罪,宁姑姑觉的。联是问罪赵王叔,还是释此事弗问?是重处孟氏,以傲效尤,还是罢此事再不提,以收勋贵之心?”
刚刚朱瞻基突然提到孟家的时候,朱宁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待听到这最后一个问题,眉头顿时皱起了一个大疙瘩,旋即便摇摇头说:“皇上这话问错了人,这是政务大事,该当垂询那些部阁府院大臣。哪有问一个王府郡主的道理。”
“可联听说,宁姑姑和孟贤留下的那个女儿交情不错,眼见联恼了,就不说说情?”
“私谊是私谊。政事是政事,太后尚且拒了垂帘之请,更何况一咋,王府郡主?皇上是来周王公馆散心解闷的,刚才我可什么都没听
。
见朱宁竟然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话全都堵了回来,朱瞻基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极为满意。他如今是天子,就连后宫那些嫔妃,不是想从他口中套些话,就是想为自家要些别样的好处,总算是他没有看错朱宁,她终究是不同的。留下又坐了一会,他便起身告辞,朱宁少不得亲自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然而,在门口看着一众随从又是警戒又是备马,朱瞻基忽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朱宁说道:“联先头能平安回京,固然有元节和袁卿的扈从之功,但那几个孟家家丁亦是有功,所以联已经吩咐孟家除了他们的奴籍,又厚厚搞赏了他们和家人。元节的大姐嫁给了保定侯之子,这点私心也是寻常。儿他的功劳。既然想保一个孟氏。联自然不会再为难。宁联默公私分明;联心甚慰。若你是男儿。联兴许就多了一大臂助
看着一众人上马离去,仍站在大门口的朱宁不禁心中苦笑。要说公私分明,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能公私分明的人,她自然关心密友,但张越已经在明里帮了孟家一把。她再多事就是弄巧成拙了。而且,若她是有才能的宗室男子,朱瞻基又怎会放心和她说话?
回宫之后,朱瞻基先去仁寿宫见了张太后,在那儿用了午饭方才出来。等一回到乾清宫,他就吩咐迎上前来的王谨去刘永诚那儿调一些妥当精干的人,两人一块去一趟青州府,又嘱咐让刘永诚把汉王的那几个儿子先押回京城,而王糙留在那儿和张越一块把接下来的事情办了,又特意点出了天津三卫。
王崖听朱瞻基特意提到天津两个字,顿时明白是那一趟运河水路的遭遇让朱瞻基恼了火。也难怪皇帝恼火,天津三卫一向是京城的南大门之一,先头朱林驾崩的时候,也曾下令那儿严加警戒。要真的是有军官勾结汉王。那么先头大行皇帝即位那会儿幸好是没有爆发,若是爆发了;天津一倒戈,京城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刘永诚和王糙带着御马监百多人出发前往山东才没多久,朝中几全部院大臣联名陈情,道是赵王朱高蛙与汉庶人朱高煦共谋逆已久,如今汉藩既平,便应当移兵彰德府。一举擒下赵王,否则异日必定还得有一场征讨。此议一出,朝野哗然。有如赛义夏原吉般支持的,有如杨荣杜祯这般踌躇的,却也有杨士奇这般坚决反对的,,而在群臣的议论声中,朱瞻基暂时把此事的决断延后。却干了另外一件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贪幕无法。着下锦衣卫勘问!
尚在乐安的张越和王谨刘永诚见面之后,就立刻把那几个烫手的郡王转交了刘永诚,然后和王崖从汉王府书房中查找那些来往书信。等到得知暂时没法对赵王朱高烦下手。又因朱高煦死得太快而憋了一肚子气的朱瞻基,直接派了锦衣卫出去,把之前才打发出京城视察黄河水道的刘观给下了狱,有感于一颗毒瘤被除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面对自己的新任务,他却忍不住一阵阵头大。
都说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他倒更好,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除了之前去南京那一趟勉强还算太平。其余地方几乎是处处人头落了一地 即便有的时候是在战场上砍下敌人的脑袋。此次也是一样,朱瞻基的意思竟然是,他这个左全都御史既然做了,便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