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5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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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看了一眼满脸哀求的陈封。心想那会儿要不是连夜让陈封召见了水师一些要紧的军官,之后又在启程的时候把陈封悄悄带上了船,哪怕他用虚言恐吓诓骗了陈华动心。这一支水师也没法指挥得如臂使指。如今这固然是一场大捷,但陈华的罪过却是铁板钉钉的,哪怕是陈封替儿子将功补过,可对于战乱频频的交阻来说,柳升怎敢放任这样的叛逆举动?可是,军中不能容忍此过,但陈家乃是一方豪族,于安抚上来说,却是不得不容。
“大帅,之前的水陆大胜不日之内就会传遍四野,只要再加以散布。人人都会知道陈华是诈降破敌。此事确实不宜再追究。
如今老陈大人到了军中,不妨就放出消息,说是老陈大人不放心以子将军,要亲自上阵,先除了陈华兵权即可。等到平定了交趾之后,那么让陈华上书称病,由老陈大人于陈氏一族中再挑选一人,上报朝廷授指挥使军职即可。”
柳升背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思前想后,觉得张越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一想到这小子回回都是驳不回的道理,他就忍不住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这才上前把陈封拽了起来。旋即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有人求情,我也给你这个老家伙面子。把人带回去看好了!要是再出点什么差错,可没有这次那么好说话!”
能够有这么一句承诺,陈封已是喜出望外,慌忙谢过,又转身去谢张越,随即才上前去利索地解开了捆着儿子双手的绳子,又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逆子,要不是我福大命大。这路上就给叛逆派过来的人宰了,只凭这一条,我就该宰了你!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阿妈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别杵在这儿,赶紧跟我走!”
见陈华操着嘶哑的声音磕头谢了,又被陈封拖着出了大帐,柳升不禁骂骂咧咧地说:“他娘的,老陈封一辈子英名,竟是全都毁在这个儿子手上了,等我回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教我家那个小子,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碗,看着碗里瞧着锅里。到时候非得把一家人搭进去不可!老陈封也是的,这么个祸害还留着。他哪来这么好运气,回回都遇到贵人相助?”
说到这里,柳升就看向了张越,见他正悄悄往帐外退去,他不禁出口喝止道:“走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没让你走!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次我认错,不该驳了李庆的话。也不该临阵换将,更不该把你调到水路,这总行了吧?不过虽说我把你赶到了船上,可那也是为了你好。免得陆上刀剑无眼出了什么岔子,最后不也是让你献策建了奇功吗?倒是李庆那老家伙说话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
张越这才无可奈何地回转了身。见柳升气咻咻地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他想起李庆素来的秉性,不禁摇了摇头 这一位当初从工部转兵部。就引来兵部上下一片恐慌,足可见有多严格,之后因劝谏朱瞻基狩猎而被留在南京兵部也就不奇怪了。只是,那也是老尚书的风格所在。若轻易改了,便也不是李庆了。
“我哪里敢和大帅置气,再说。此次大胜本就是大帅从善如流,我参赞军务,建言也是应当的。只是外头还有一堆事情要料理,既然陈家父子的事情定了,我得出去看看而已,否则光凭史安和陈猜,难以应付那些豪族。”
柳升闻言顿时气乐了:“他们俩的年龄少说都比你大一倍,哪里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论才能本领,他们自然是只有胜过我,但这些上的人多牛认的是名头,是官衔。就比如大帅此时对众将说一句话,便是一言九鼎,换成我,恐怕大伙都会疑虑。而在那些豪族跟前也是一样,他们毕竟人微言轻,而以势压人的勾当,我比他们精熟。”
“这么多年了,你这小子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么狡猾!”柳升笑骂了一句,仅有的那一丁点芥蒂也就因此打消了,这才说道,“报捷的奏疏我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师了,大大给你提了一笔”至于李庆就算了,想必皇上也不乐意再把人调回京师去放在身边置气!那些豪族我还真是不耐烦打交道,随你怎么解决他们!”
眼看张越含笑施礼要出去,柳升就开口又添了一句:“回头替我谢一声彭十三。这次多亏了他”。
张越答应一声。这才出了帅帐。此时已经是戌正时分,天还是极亮,帅帐周围可见一个个全副戒备的亲兵,外头也有一队队正在巡逻的军士。再往外一些,四处都可见正在擦拭刀剑的军
有的战袍卫坏有血迹,有的脸身卜有伤。也有的正在窃窃私语,见着他走过,不时有人起身行礼。待到他来到分给文官们的那一块营地,就听到彰十三站在一顶帐篷的外头,一面侧耳倾听一面在那里偷笑。
“你这是在干什么?”
彭十三一见张越,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我只是觉得里头那几人说话可乐。刚刚其中一个很是诚惶诚恐地说,连日以来都没再下过雨,这都是因为天朝大军所至,于是雨水也不敢挡路,又举出了当初英国公进兵时天降雨水让干涸的河床能够行舟的事,马屁拍得震天响,要是老爷在这儿,恐怕也会无可奈何。不过除了奉承,其余的话他们都谨慎得很,史郎中两个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想要套出陈天宝是否在城中,这些人却全都推说不知道
“如今虽然刚刚大胜,又兵围清化。但南方尚未扫平,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做出选择。这会儿跑到这里来,不过是表明一下姿态。免的我军趁着大胜把气撒到他们头上。至于陈天宝,他既然是靠着占城起家。日后要丢开占城必定得倚靠这些豪族,他们自然不怵。”
说着这话,他就挑开帘子的一角往里头瞧了瞧,突然把帘子打起径直入内。这动静顿时引来了里头众人的注意。史安和陈销已经是说得口话燥,见张越进来,史安立玄叫了一声张大人,一时间,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豪族代表立刻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行礼。 古安南自秦时就已经是中原领土。宋朝积弱,南部还有个大理,更不用说收回此地,而元朝更是在此大战连场,最终也没能将安南占城重新收回版图,这一拖就拖到了大明永乐年间。尽管已经自立了数百年。但不论以前的安南还是现在的交阻。多年以来都是以汉学为主,上层社会以通晓儒学为荣,三百年前,汉字就成为了国中的官方文字。自从设立交趾布政司以来,交阻贡国子监的监生并不在少数。
此熏就有这么一位家中儿子被举为监生的豪族,只从那和中原士大夫仿佛的言行谈吐,张越几乎很难瞧出什么本地交人的端倪来。只是,深知这些豪族都是摇摆不定只为自己着想的投机派,他安抚归安抚,却只是一味地打太极。等到这些人一一退出之后仔细琢磨,这才恍然醒悟。张越说的听上去都是些让人如沐春风的话,可实际上一句准信都没有!
张越才懒得去管这些豪族在背后怎么腹谤自己,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陈镶就递上了一份封口完好无损的公函来,低声说道:“这是皇上朱批,下官和史郎中不敢擅自拆看。”
一听是朱批,张越正待拆开。但一想到身边还有两个人,他便立刻瞧了瞧两人。直到史安拉着陈销退下,他这才用裁纸刀剖开了封口,取出了那份素色封面的奏疏。旁边的彰十三情知专送张越的朱批指不定有什么要紧字眼,自是没有多话,不声不响地就出了大帐守着。
今交阻叛逆作乱。必当剿灭。然宜戒饬将士不可滥及无辜。虽凶逆之家,其幼稚男子皆不可杀,但驱入内地,或为民,或为奴。以彰上天好生之德。然若有贤能。不妨暗访留心,择才举荐,俟交阻事平,联必速召卿回京。随转杜学士奏疏一份,且细细看。”
这一篇满满当当全是红色蝇叉小楷的朱批,前头都是那些宽仁选材之类的话,末尾却加了这么一句。张越不由得有些疑惑,再一看才注意到后头赫然夹着另外一份素色封面的折子。因颜色相同,之前竟是没有注意到。展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他就注意到这应当是誊抄的副本,并非杜祯上奏的原本,而其中内容赫然是关于官员俸禄。仔仔细细通篇浏览了一遍,他便合上了奏折,旋即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这事情当初他在京的时候就曾经和老岳父商量过,其他的东西好改。这俸禄多少却是洪武帝朱元璋定的,实在是不好擅动。但是,禄米折钞的勾当却是天下第一大弊政。不革除不足以让官员安心。只是。如今朝中看似是四平八稳。但这样一块大石头落下去,,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就在张越真仔细琢磨着老岳父这一手会引起怎样的阻力,到时候他能够帮着做些什么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这一声嚷嚷。抬头一瞧,他就看见彭十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叫大嚷道:“柳大帅那边传来消息,刚刚海上有船靠过来,说是陈天宝想要坐船南逃,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怎么会这么巧!”
张越又惊又喜,此时竟是霍地站了起来:“可是神威卫的人?。
“没错,之前那个总旗过来的时候没说实话,其实郑公公多了一个,心眼,早就多派了十艘船过来,预备护着海路粮道,之前那信使回去的时候正好带回了清化府陷落的消息,于是几艘神威舰就一直留意清化府的动静,一看到有船出来就追了上去。谁能想到,竟然这么巧就把那个陈天宝给拿了!听说当时一发神机箭正中风帆,要不是那艘船上的人疯了似的扑火,差点把整艘船都给烧没了。这之后陈天宝听说昏了过去,船上的人就降了。”
“这真是一条最大的好消息,,既然他这个号称陈氏正统的都没了。南方就容易多了,再加上有郑公公海上问罪占城,交趾有望在年内平定!等到明年开春,咱们也能回去和妻儿老小团聚了!”
即便是张越,这会儿来来毋回走了几步。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彭十三歪着头一想家里的老婆孩子,脸上也满是喜不自胜的笑容。
要不是没办法,谁乐意打仗?
第七百八十章 东风压西风
腊月的北京只经集后下了好几场雪,纹天清早吊然雪伸4,刀处却仍旧是银装素裹。长安左右门前的横街上,赶来上朝的群臣三三两两站着等候开宫门放行。平日里还带着随行家人打灯笼的,今天也都免了这二遭。原因很简单,古有映雪读书,如今虽说天还没亮,但有了雪地的映照,总比往日黑漆漆的情形好得多。
寅正时分,宫门便开了,文武群臣依次而入。平日漆黑难见的狭长甫道今日却显得很清楚,只要小心脚下,却不虞有撞墙落水等等威胁。等到了午门处,官员们又是各自分衙门聚在直房等候,却是显得泾渭分明。六部首臣是一拨,内阁是一拨,至于五府都督等勋贵又是一拨。余下品级不够又用不起手炉的官员则是在外头拢着双手取暖 甚至连轻轻跺脚都不敢。
“这雪虽然是停了,但还是贼冷贼冷!你们可觉得,今年的冬天冻的格外厉害?”
“你这都是废话,哪年冬天不冷?可怜我家里的炭如今都不太够用,就指着腊月底发的俸禄回去过年呢!”
“说起俸禄我到想起来了,你们可知道,因为户部夏尚书最近身体有些不好,礼部胡尚书兼了户部的事。他和杜大学士这些天不是有些争执么?我去打听过了,那竟是因为官员俸禄的事!先头仁宗皇帝体恤。折钞是每石米二十五贯,可胡尚书竟然说,每石米还要减去十贯钞!你们想想,如今宝钞已经越发不值钱了,不少地方一贯只值两三个。钱。就这样还要克扣。大家回头拿什么钱养家糊口!”
“那杜大学士怎么说?”
“杜大学士请在江南和湖广两广试行双季稻,并以唐宋为例,逐渐降低官俸折钞,实发禄米。结果反而被胡尚书反唇相讥,说什么他这是拿国库做人情提高自个的声望,还很是讽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听说连如今在交趾的小张大人也给带上了!”
正在议论的是三四个在太常寺任职的低品官员,说到激愤处,这声音不免就提高了一些。几人七嘴八舌地埋怨了一番,其中一个眼尖的忽然瞥见有人从一旁缓慢地走过,待认出那人,他立刻闭上了嘴,旋即又拉批示意其他人也住口。等到人过去,他才心有余悸地说:“幸好幸好,是杨弘济公,要是换成杨勉仁。他不能容人过,上来七斥一顿又要记档,我们就惨了!”
杨漆今早起来有些头晕目眩,故而服药之后才匆匆出门,于是晚了些,在群臣都云集午门之后他才到。且他向来不走甫道中央,只是贴着墙根慢行,于是那些窃窃私语议论朝政的小官员竟有一多半没瞧见他。只刚刚听太常寺几个官员说的事情,他心底不禁有几分沉重,但进了内阁众人的直房,他便默然而坐,却是不发一言。
这几间直房不过是上朝之前供勋戚高官歇息,并不供柴炭等等,但由于司礼监御用监几个头头的吩咐,几位阁臣都是人手一个手炉。
尽管如此,杨荣仍是紧紧裹着自己那件银招大氅,皱着眉头在那里说话。
“这些天一日日冷了,我让家里人去打听过,这京师被大雪压塌的房子,至少有百八十处,顺天府都一一处置了,但这京师周边府县呢,这北直隶周围的地方呢?昨天有田庄上的人来送年货,提及各处今年大雪。不少田庄都有遭雪灾的,但很少有主家减租。以至于临近年关不少佃户逃亡。乃至于卖儿愕女!这还不算,胡淡胡源洁兼着户部的事。为了省开销,还打算从各部官员的俸禄着手,他自个家境殷实,怎么就不替那些家境贫苦的同僚想想!” 此时此刻,杨士奇只得劝道:“勉仁,源洁也是虑国用不足。”
“他这个“源洁,真真是不如“原吉”至少夏维品执掌户部多年。历经迁都、开运河、北征。全都能调护得井井有条,他却一上来就要断了人的活路!宜山的“元节。还知道开源,他却是一味的节流!”杨荣说着就斜睨了杨士奇一眼。又说道,“士奇兄,你可别忘了。胡源洁是把咱们内阁全都扫进去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