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5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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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祯一直沉吟不语,倒不是因为谁都知道刚刚开口的是他女婿,而是因为他也在踌躇这人选。勋贵能加恩的都已经加恩了,这带兵过去。胜则功劳酬答有限,败则一世英名尽失,再说都已经不是习惯征战沙场的那拨人了,挑不出人很自然。此时此刻,他忍不住看了看张越。却发现张越正在看另一个方向。顺着那眼神,他就看到了面沉如水的杨荣。
是了,张越曾经对他说过,黔国公沐员对朝贵多有馈赠,杨荣便曾经数次为其婉转陈词,这次要不是沐晨一战不利就要退兵太过草率,杨荣只怕仍会向着沐昆。而且,张越刚刚着重指出要选时人”
既是翁婿又是师生,杜祯对张越的想法向来知之甚深,电光火石之间就迸出了一个念头。见其他人还在争论哪位公侯伯更合适,他就淡淡地出口说道:“既然从五军都督府里挑不出人,何必一定要让勋贵带兵?从贵州或是四川选一只兵马,然后选一个精通军务的人过去坐镇,名义则是协理麓”军务,岂不是胜过再派一员副将?”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文武相佐是历来战时的惯。不论是三次北征亦或是张辅南征交趾,总有文官随军咖江那只是参赞,勋贵毕竟是超品,哪怕是贵为尚书的文官,到那里也只是被支使得团团转。只不过,黔国公沐晨据说是敬礼士大夫,而且对于朝贵向来是极其热络,逢年过节,在座的这些人谁都不曾少过礼物。但问题在于,麓川不同于交趾,不同于蒙元,这地方寻常人都不熟悉,派谁过去合适?
就在一众人低头沉吟的时候,紧闭大门的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随即就是一个压低的声音:“各位大人,兵部职方司转来麓川紧急军报!”
闻听此言,杨士奇便朝侍立一旁的一个司礼监奉御点了点头,那中年宦官连忙快步到了门边上,开门接过了两份文书。转回来之后,他就捧着文书来到了杨士奇面前,双手呈上。
看到这一幕,在座众人各有各的想法。只杨士奇不动声色地拆开瞧看,随即又递给了杨荣。等东西在众人手上传看了一遍,杨士奇方才轻咳了一声。
“这两份东西,一份是豁国公奏思任法“屡侵干崖、南甸、腾冲、金齿,势愈猖檄。乞调大军讨之。;另一份是思任法言说土地被侵,如今只是派兵夺回,将派人进京请贡。”
尽管在座人人都说麓川狼子野心,但都是通军务的人,更明白元时曾经割据一地形同皇帝的蔫”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先是争王位闹得分崩离析,后来因为大明朝廷的纵容,麓川属下多个土司投明自立 由是强悍一时的麓川只剩下了蔫”陇川、遮放等地。自思任法即位之后。这才有励精图治谋夺故地,然而,好容易才将南疆分而治之。怎能容思任法卷土重来?
“永乐年间,思任法曾经派使团进京。贡了六头大象,百匹骏马及金银器皿若干,因为这个”朝廷对于脱离动卯前来归附的土官不再如以前那样动辄收纳。就是趁着这功夫,思任法才得以休养生息整顿内务,如今更卷土重来。思任法的进贡,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张越按捺再三,见谁都不开口,免不了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原本还想再说说平缅宣慰司大明版图上的重要性,可想想某些话说出来未免惊世骇俗,也就暂时搁置不提。他这么一说,当下又是好一番议论。但由于是黔国公沐员一改之前说要退兵的奏疏,乞增兵崖”众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从贵州四”调兵,合计一万入滇。至于领兵人选,则容后再议。而扈从天子巡边的军队则是须臾议定,扈从的人却有些争议不下。
一时众人各自散去。张越原本要跟尚书张本一同回兵部,却被杜祯叫住。于是和张本打了个招呼就留了步。待到别人走得远了,杜祯才问道:“你一直看着杨勉仁,可是在打他的主意?”
尽管早知道自个的心思瞒不过杜祯,但此时被完全拆穿,张越不禁笑道:“果然还是先生知我。一来是他知兵。二来是他和黔国公交情很好,三来,换一个人去,哪怕豁国公再好的性子,恐怕真正用兵也不会听。西南那种地方。不是历练年轻武官的地方。而且麓川军务错综复杂,又关系到缅甸的莽氏。先生可看过兵部新绘制的舆图?缅甸名义上是我朝臣属,但如今缅甸莽氏比麓”思氏其实更野心勃勃。思任法是强弩之末,打完了它还得考虑到缅甸那一头,即便缅甸暂时没有不臣之心,不能用兵强取,可也不能不图。”
这些话张越不好对别人说,但对自己的恩师兼岳父,却耳以一股脑儿倒出来,而不用管杜祯是否会斥他离经叛道。果然,杜祯没再多问,只是让他晚上到家里来详细商讨商讨,随即就把他轰走了。
既然把心里郁积的事情说了。他自然是舒坦得多,一路步子也缓慢了下来。走着走着竟是发现空中飘子。等到了宫门处,雨点子变成了斗大的雨珠,天地间一时间白茫茫的一片,连绵不断的雨砸得地上水花处处”他竟是被堵在门洞里动弹不得,只得站在那里暂且等着。就在他心里不耐烦,预备找人去借雨具时,身后却有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人急忙忙那个奔了出来,竟是径直冲了他来。
“张夫人!”
张越原本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等那人摘下满是雨水的斗笠,他这才认出那竟然是曹吉祥。见他笑容满面地行礼问安,又说是前两天刚刚奉调回京,他顿时想起了一件事,心里颇有些异样。王振是死了,土木堡的口子不能说全都堵上了,但也至少封上了一小半,要是真的能挽了那场狂澜,无论是于谦徐有贞还是石亨曹吉祥,只怕是都没了那左右风云的力量。
“你这么快就调回来了?”
“这不是前头于侍御那通奏疏吗?张公公说镇守中官以后未必留着。小的还是回京来的正经,于是就对王公公提了提,王公公也就允了,调了小的在司礼监。”虽说只是跑腿的长随。但能进司礼监比什么都强,因此曹吉祥对于如今的境遇很满意。见张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笑道,“要不是先前镇远侯之事小的立下一点功劳,小的也没有张公公举荐的机缘,说来还要多谢张大人。” 这个谢字张越听了不禁心中古吉祥不会知道,于谦之事形同一个导火索一般闹出了一连串事件,最后因张太后发话,把内书堂暂时摁了下去,同时还让宫中的宦官势力发生了一次洗牌。而这其中,他在背后不止推了一把。不过,没有王振很可能有李振张振,宦官的事只能徐徐图之,这只是起头而已。
张越不愿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和曹吉祥太密切,因此见雨势渐就笑着点头道:“好好跟着王公耸,只要不走错,机会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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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深夜的贼盗
冻夜的京城大街卜静悄悄的“由千时值月末,天卜不灿卯丫,喜星也稀少得很,再加上大街小巷的人几乎全都熄灯睡了,四下里更是黑影憧憧,偶尔苹出来一只野猫或是窜过个把鬼鬼祟祟的人,这才勉强有些活气。
巡夜的更夫敲响了三更的钟点时,张越网从杜家出来。
尽管这会儿回家睡不上两个时辰,但回京之后这还是他和老岳父的第一次深谈,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翁婿俩兴起的时候,还索性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张越在说,杜祯在仔细听,和从前的情形倒转了过来。到头来,尽管杜祯并不能完全接受张越那些说法。但却答应了仔细考量。
走在前头的张布提着琉璃灯罩的防风灯在前头照着路途,后头的牛敢则是左右膘着,左右其他两个护卫也是把张越牢牢守在当中。平日里张越在衙门时,他们并不是整日里窝在家里,常常在外头市井走动,很是听说这几年京师夜里并不太平,夜禁之后多有宵小偷鸡摸狗,甚至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还有明着抢劫的。
就这么一路小心警惕提防着,偶遇了两队五城兵马司的巡丁,也算是平安无事。可眼看着前头就是西四牌楼,路过羊肉胡同的时候,斜里突然一个。黑影窜将出来。那人也不防会遇见这打着灯的一行,愣了一愣之后拔腿就跑。他这么一跑,原本也有些措手不及的张越顿时一皱眉头,还不等他发令,牛敢便一声叱喝,竟是拍马赶了上去。
“这头莽撞的倔牛,他又不是专司辑捕抓贼的!”
张布吓了一跳,抱怨一句之后就和其他两人退后几步护着张越,倒是张越笑道:“他是改不了的热心肠,横竖西城兵马司就在后头,没抓到另当别论,抓到人往后头一送也便当。”
“话不是这么说,已经是三更二刻了,大人回家之后也没两个时辰好睡,哪还有抓贼的功夫,再说,人家是不是贼还未必可知张布和牛敢交情最好,但对于对方那倔脾气却是没辙,此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家伙从来就是莽撞的性子,这么多年也改不过来。”
话音网落,前头马蹄声响起,靠着琉璃罩灯昏暗的灯光,张越就瞧见牛敢手里挟着一个。人疾驰了回去,到近前就利落地带着人跳下马来。见那人黑衣黑裤小眼睛乱撞,显见就是个贼盗,张越也懒得多问什么,随口说道:“既然拿到了人。你往回走两步送西城兵马司吧。”
那黑衣人身材不高,人却精瘦,听到西城兵马司三个字,又见揪着自己的大汉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绳子就要绑人,他顿时吓得魂也没了,连连解释道:“小的只是夜里出去买些药材,绝不是窃贼
“不是窃贼你看到我们跑什么?”张布见牛敢利索地把人捆成了粽子,就不耐烦地说,“再说,是不是窃贼自有兵马司的人理论,到时候你对他们说去”。 眼见那大汉上马之后用力一拽绳子,牵着自己就要走,那黑衣人更是极其惊惶,百般告饶不得,他突然奋力挪到张越马前:“各位就是把小的送到西城兵马司,也没什么好处小的愿意送给各位大爷一注天大的横财小的刚刚在这羊肉胡同靠近河漕的一间宅院做了一票生意,发现了成箱的金银珠宝,顺手摸了一点。只要各位大爷饶过小的,的愿意二一添作五,”小的只取三成,不,两成!小的句句属实,大爷不信可以让他们拨搜小的身上!”
听这黑衣人说得离谱,张越原本不信,可临到最后一句,他不禁心中一动,遂对张布点了点头。张布下马在那人身上仔细一拨,果然摸出了四块金子,连忙上前递给了张越,又提起灯笼照着。张越摸了摸那金子,脸色就是一凝。
朝廷铸的金银和民间铸的金银是明显有分别的,就比如张家逢年过节给小辈的那些金银棵子。虽说花样繁多,但也是熔的那些官赐金银。民间自个私铸的金银条模具粗糙,摸上去手感不一样,生意往来所用的金银更次一等。毕竟,如今还不是中明晚明大铸元宝的年代。
但他手中的那几块金子棱是棱角是角,一看就是出自官府工艺,就连在英国公府都很少见。这样的东西,怎会如这黑衣人所言就随随便便藏在一座宅院里,还让这人轻易摸了出来?
借着灯光,张越又瞧了瞧那金子的成色,随即仔细掂了掂分量。确定应该是金子无疑,他就朝下头的张布使了个眼色。深知张越秉性的张布立刻转身过去,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二话不说地往那黑衣人嘴中一塞,又要来另一块手帕蒙了他的头眼,随即把粽子一样的人绑在了牛敢马鞍后头。
“有人过来了”。
这边正忙活间,后头一个护卫突然出口提醒了一声。张越回头一看,就只见大街那一头有一行人往这里跑来,为首的提着一盏大灯笼,依稀能看见穿着窄袖齐膝蓝色大胖袄。看到这里动静,那一行人立玄加快了速度。领头的一声轻叱,其余人等便一下子呈半圆形散开,随即又从后头包抄了上来,竟是把众人围在了当中。
“夜禁时分竟敢在街头走动喧哗,不知道法度吗?”
情知刚刚这里的动静确实大了些,张布便走上前去,交涉几句之后又拿出了张越的一枚银章。这时候,那头领模样的汉子方才一挥手让麾下兵卒都退了回来,随即带着众人上前磕头行礼。毕竟,他是这儿最大的,但也就是个西城兵马司的总旗,哪能和三品高官相提并论?
尽管原本抓到人就预备送西城兵马司的,但才刚问出了要紧的关节,思量西城兵马司做主的指挥也不过是唯唯诺诺,碰到这种大事只怕也是要问他的意思,张越就不愿贸然把人交了出去,只颌首一点头就带着人往前过了西四牌楼。
那些西城兵马司的巡丁眼望着张越走远了,不禁有人对那总旗问道:“李头,我瞧着那人的马背后显然捆着一个人,之前这里又有争吵,您怎的不问一问?”
“咱们是什么牌名上的人,见着人家就要磕头的,就是咱们指挥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这怎么去问?…;那位张大人的名声谁不知道,难保是什么不好给咱卿城咋马司知道的麻烦事,,我可告诉你们,今夜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胡说八道!”
这边厢西城兵马司的人赌咒发誓一般说绝不泄露,那边过了西四牌楼,张越就吩咐先停下,看着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沉思了起来。就这么带回家去自然是不妥,无论是问出什么来,他都越权了,但就这么轻轻放过交给别人,他又无法驱除心中那种不妥当的感觉。
左思量右思量,他顾不得此刻已经是深更半夜,招来张布吩咐几句,目送他调转马头径直走了,他这才打发了另一个人去锦衣卫报信,又带着其他人回家。
由于此前已经命人回来说过晚上去杜家,因此西角门上虽然还留了人。但其他人都已经早早睡下了。两个门房见牛敢挟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进门,都有些惊讶,可仍是一句话都没多问。这会儿二门仍然留着门,张越却没有立刻进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