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情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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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妃是西海龙王的侄女儿,很有些脾气的,却因为深爱董允诺,这许多年,倒也过得和睦。
薛允诚呛呛地说,“不要。”
董允诺笑眯眯地道:“为什么不要?”
薛允诚道:“女人,呱躁。”
忽然一念想到,那个小孩子,也是一样的呱躁啊,每次见到,都是得得得地说个不住,笑个不住,怎么就看在自己眼里那么地可爱呢。一时就想住了。
董允诺道:“说起来,这四个女孩子,真是不错。精于音律,名字就叫做宫、商、角、征,”七王妃插道:“那个最小的羽,便是你的新小嫂。”言语间,无限酸意不平。
董允诺伸手抚抚她委了一地的长发,温柔地笑笑,王妃竟然红了脸,再不做声。
董允诺接着说,“她们四个,是由我最好的教习教导的,这个教习啊,还是我从玉帝第十八皇子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呢,叫惜时,是天宫最好的歌舞教习。”
薛允诚又是一惊,他听过练离说,他的母亲就叫做惜时。
“惜时?她的真身是欧鹭吗?”
董允诺道:“是,你也知道她吗?”
薛允诚道:“她是我殿前白无常的母亲。”
董允诺道:“白练离吗?原来是她的儿子。难怪这孩子要被称做是地府第一美男子了。”
薛允诚真正是又吃一大惊,不由得张开了口,“你……你……你居然知道?”
董允诺用指尖轻轻抹去嘴角的酒痕,“这事他来之后就传开了,再说,这地府上下十殿,哪一个美女俊哥儿能不让我知道?”
薛允诚重重哼一声。
董允诺伸过头来,“生气了?”
薛允诚不语,过一会儿想起了正事儿,“七哥?能不能让惜时跟我走一趟?”
董允诺道:“为什么?难道小弟你突然开了窍,也打算养一些女孩子在殿里,跳舞唱歌?那样的话,我倒真的可以把惜时借给你去训练她们。”
薛允诚白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只是,练离,已有三百年没有见到母亲了。”
董允诺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对这个小阿离,倒彷佛是关心得很。”
薛允诚霍地站起来,“七哥!”
董允诺也不起身,坐在那里笑着拉他的衣袖,把他拉坐下来,“小弟小弟,说笑一下嘛。好好好,我让惜时跟你走一趟。”
第三章
白练离出了公差回地府时,有小童来说,阎王找他,要他立刻去偏殿。
练离急急地走进偏殿,却没见阎王的身影。殿中,却立着一位女子,背对着门,看不见容貌,那身形却是极为婀娜,那种熟悉的美丽,藏在练离心中深处的美丽。
练离屏住呼吸走过去,那女子慢慢轻过身来。
与练离极为相似的面容,温暖慈和的笑挂在脸上。
练离跌跌撞撞地扑过去,眼泪已是流了满脸,一路叫着:“娘,娘,娘。”
练离委在母亲怀里,把母亲肩头那轻纱蒙在脸上,薄纱之下,眼泪汹涌而出。
练离呜呜咽咽地喊:“娘,娘,娘。”
惜时抚着他长长的直拖到腰际的柔滑的头发,“练离,你不想抬头让娘好好看看你吗?”
练离在母亲的腿上揉啊揉啊,揉干净了泪痕才抬起头来。
惜时细细地在他的脸上抚过,“长大了呢。在这里,还好吗?”
练离点头。
惜时道:“这里的王,是个极好的人。”
练离说:“是很好啊。就是,他的脸,总是这样。”
练离用双手拍拍脸颊,彷佛把那脸上浅浅的笑意抹去了似的,换上一付板着的模样。说:“娘,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像木板一样。”
惜时拉下他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间道:“阿离,不许这样说王。你的王,少年老成,将来必有大的做为,是要成佛的。”
练离道:“成佛有什么好。住在九霄云外,那么冷清,说话的人都没有。王本来就不喜欢说话,要真的成了佛,我怕他都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惜时道:“阿离,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乱说话哦。”
练离道:“真的娘,我想看他笑,他从来都没有笑过。”
惜时笑道:“你们的王,是个很好的人呢。这次,是他特特地安排我来看你的。”
练离道:“真的?”
惜时道:“真的。所以练离,要好好地跟着王,不许跟他淘气。”
练离道:“哦。”
惜时说:“阿离,看过你,我就安心了,等会儿,我就回七王爷那里,很快,我也要回天宫了。”
练离吃一惊,紧紧拉住惜时的衣袖“娘,你别就走。娘……”
惜时摸摸他的头发,“阿离,对于别人的恩典与好意,我们要懂得感激。不能当做理所应当,更不能滥用与挥霍。”
练离不说话了,趴在母亲腿上,眼泪从闭着的眼不间断地流出来,很快沾湿了母亲莹白细致的手掌。
晚上,练离来到薛允诚的书房,把一个洁白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
包里,是几块晶莹细嫩的凉糕。
练离说:“我娘给我带来的。给你吃。”
说着,拣出一块,喂进薛允诚嘴里。薛允诚一下子蒙住了,下意识地张嘴含住,渐有红晕在脸上透出来,薛允诚长年生活在地府,面色倒是白暂得很,那红一路上下,一路蕴染,染得眼皮与脖颈间都是,只得把点心全部塞嘴里,鼓起老大一个包,低落了眼,用力嚼着,以期掩示。
练离倒没觉出异常,只把那手指放进嘴里去吮着,还问,“很好吃对不对?”
薛允诚唔唔糊乱答应着。
练离从架上拿了书,跳到软蹋上,半躺下来看。
薛允诚轻轻呼出一口气。等那红热慢慢地从身上消散。
两人静了只一会儿,薛允诚忽然觉出有一个微凉的柔韧的身体贴上了自己的脊背,瞬间,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如玩石。
练离的胳膊圈在薛允诚的脖子上,轻声地道:“谢谢你。谢谢。”
薛允诚没听过这小孩如此轻言细语,微微的哀伤,隐隐的依恋,他的心,忽如擂鼓一般,身子却越发地僵直起来。
练离的头发缠落在他颈间,有点痒。然后,有滚烫的液体落下来。
练离埋在他颈间,声音闷而含糊,嘟嘟囔囔的。
练离说:“你,实在是个好人,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
春水在水底玩石身边流过的时候,玩石会没有感觉吗?
玩石会不会想挽留那一捧春水?
但是玩石他不会动,他动不了。
有没有一个咒语,有没有一个魔法,叫玩石点了头,叫玩石也化成水?
被白练离叫做好人的薛允诚,这些天可有了烦心的事。
邵天,从七哥那一果回来后,赫然发现,那四个女孩子不知何时跟了来,娴娴婷婷齐齐在他跪前跪倒,薛允诚惊骇之下,几乎失语,过半晌才说;
“谁让你们来的?回去!”
领头儿的女孩子宫说;
“十王爷,请收下我们吧。”
薛允诚又厉声道:
“荒唐!回去?”
那个眉间有些像练离的女孩子,是角,她含著眼泪说:
“十王爷,你—定要收下我们,若是我们这样回去了,七王爷—定会认为我们得罪了您老人家,会责罚我们的。”
说著,那眼泪已是扑簇簌地滚落了下来,其他三个女孩子见了,也一同掩面哭起来,一时间肃穆的地府十殿正殿里,一片殷殷哀婉的哭声。
薛允诚不是没听过女人哭,无数凄楚的女鬼的哭声这千百年来简直就一直地萦绕在他的生活里。
可是这不是女鬼,这是四个活生生的,美丽的,水灵灵的小仙女,
薛允诚只觉头嗡地大了数圈。明知道那个素来怜香惜玉的七哥是不可能责罚女孩子的,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她的殿中,一向是没有女侍的,算起来,他有千年没有与女性这种特别而奇异的生物打过交道了。
薛允诚只得干咳一声,希望她们能静下来。没有效果,他又重重地咳一声道:
“你们——”
四个女孩子齐刷刷地抬走头看他,四双明媚的眼睛温和多情的目光柔柔地停留在他脸上。
薛允诚的头痛起来,像有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持续不断地顽劣地敲著,心里重重暗叹一声道:
“你们,先起来。下去待著吧。”
四个女孩子站起来,一个跟着一个地退了出来。
出了殿门,四个女孩子的眼泪马上随风而逝。角活泼地说:
“果然是七王爷的好主意。
这位阎王大人有趣得紧,一哭他就没辙了。”
商道:
“就是就是。我们七王爷,真是聪明。有好相貌不说,还有好头脑,真是完美的男子。”
征道:
“你不要再晕头晕脑地想着七王爷了,现在,侍候好这位新主子是正经。”
宫拍手笑道:
“是这话。这位新主子,虽说脸木了一点儿,倒也是不输七王爷的好相貌呢,而且,我怎么觉得,他比七王爷更有趣呢?”
角答道:
“说到好相貌,这里有地府第一美男子白练离。”
四个女孩子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安排了住处,铺排起来,一五一十地在地府十殿过起日子来。
很快她们便见到了白练离。
四个女孩子团团围住了练离,慢慢环绕,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
练离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热,不由得用手捂住,脑子里翁翁做响,平日的伶牙利齿全没了施展。看得黑无常一张粗黑的脸笑开了花。
女孩子们欣赏够了,退到一边去切切私语。
角说:
“果然好相貌!真是,唉。”
宫说:
“真是真是,跟观音座前的金童有的一比呢。”
商说:
“看看那眉间的一粒胭脂痣,真是锦上添花啊。”
征是比较明智的女孩子,她说:“我劝你们哪,不要发痴了。七王爷送我们来,是侍候十王爷的,白无常长得再好也不关我们的事。”
女孩子一路嘻笑着走远,还时时回头看看练离,看得练离一头的雾水,只顾着捂着赤红火热的耳朵。黑无常调笑道:
“可以放下手了阿离,她们又不会吃掉你的耳朵。”
练离放下手,呼出一口气,道:“君黎哥哥,你怕不怕女孩子?我从前在天宫里,就很怕她们。”
黑君黎沉吟半晌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前生,亏欠女子太多,若说怕,也是从愧而来。
黑君黎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你,不妨去问问王。”
练离想一想说:
“哦。”
练离尚未来得及与薛允诚探讨这一问题,便有了新的烦恼。
晚上的偏殿书房,照例有两颗夜明珠照得雪亮,人却多了四个。
女孩子衣带飘然,身姿翩翩,来来去去,笑语晏晏。一忽儿给薛允诚端上一杯热茶,一忽儿又送上一块温热的毛巾,一忽儿又呈上一碟子精致的小点心。满屋里只听见她们轻快的脚步声,甜甜蜜蜜的说话声。
开始几天还好,渐渐地,练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泛上来。不是苦不是涩不是委屈不是怨,但又有一点苦有一点涩有一点委屈有一点怨,真正地是五味杂陈,那软榻上竟然坐不住。偷眼看看薛允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几天下来,却也从容起来,练离没来由地生起气来,那气在胸中越聚越旺盛,自己也不知气的是什么。
练离拿了纸笔,写了“禁声”两个大字,径直地贴到了书房的墙上。
薛允诚看看字,又回头看看气鼓鼓的小孩,没有说什么,心里是清楚的,却突然地起了戏谑的心,对女孩子的态度越发地从容起来。
这一晚,女孩子又端来了新做的点心,争着叫薛允诚品尝自己做的那一份儿,角的声音最是清脆。
练离道:
“脚丫儿,禁声!”
角回头道:
“叫我?你……居然……叫我什么?”
练离道:
“你不是叫做角吗?你不是个小丫头吗?那你不是脚丫儿吗?”
女孩子嘻嘻笑做一团,角气呼呼地摔门而去,练离对着她的背影儿做一个鬼脸儿。薛允诚依然不动声色。
隔天,角还在生气,其他的女孩子道:
“不要生气了,别说,你们俩个,长得还真的有些相像,冲这个也别气了。”
角说:
“我哪里会象那个小气鬼。”
练离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人叫做小气鬼,但是知道角从此爱对他丢白眼。练离有些惭愧起来,但是又压不下心里那一种怪怪的感觉。只知道那些静谧安宁的夜晚被这四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割得支离了,自己是很有理由生气的,倒底是什么理由,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过了两天,宫匆匆跑进来对薛允诚说:
“王,咱们这里象是有老鼠。”
薛允诚道:
“哦。知道了。“
薛允诚暗暗打量那个小孩,见他好好地依在塌上,两眼盯着一卷书,从未有过的乖巧。
嘴边带一个微薄的笑意,那么轻,那么薄,那么浅,那么淡,就象是蝴蝶从眼前飞过,落下的一个清浅的暗影。
不一会儿,却见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涌了进来,商的手上捏着一只火钳,上面串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尤在微微挣动,就听见角清脆爽快的声音道:
“王,你看你看,我们厉害吧,一下子就逮住了它呢。”
薛允诚依然是那一百零一种表情,“哦,好得很。”
眼角却不期然地瞥见那小孩儿吓得青白的脸和微微张开的口。
练离决定向女孩子们示好。
垂着眼,略有些羞惭地对角说:
“对不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