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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部分

将明-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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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也就只好听之任之。
扶着妻子李月娥在门前走廊里坐下来,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他忽然生出几分向往平淡自然的念头来,他伸出手,看着落在手心里的雨水渐渐增多,多到手心盛不下的时候开始往外溢出来。
“月娥,其实咱们还有一条别的路可以选。”
他回头看了李月娥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释然轻松的笑意。
“什么?”
李月娥的手在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摩挲着,微笑着说道:“你若是真不想再看见李密那张嘴脸,那么就做别的选择也无妨的。反正这天地再大,属于我的一方水土一直在你身边不曾挪开过,你说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咱们那儿也不去,谁也不投,好不好?”
谢映登看着雨帘微笑道:“我有些倦了,这天下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思,每日里勾心斗角更没什么意思,无论跟着谁或许都有一不小心犯错的时候,这个天下,是容不得犯错的。”
他指了指外面天空说道:“我觉着那大伾山就不错,不如你我找个机会去向伯当辞行,只你我夫妻二人,在大伾山起一座小宅子,我打猎种菜,你相夫教子,想想看就觉着美好惬意。你觉得如何?”
李月娥眼神一亮,情不自禁的抓着谢映登的手问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月娥笑得极开心,刚要说话就听见小院门外有人声音森寒的说道:“你骗不骗她没有什么关系,但你有没有想过,就此归隐山林过樵夫走卒的日子,你对得起谁?趁早把这个念头收起来,不然这天地再大也没你的容身之处,大伾山再大,也没有你们夫妻的葬身之处。”
谢映登猛的抬起头往外看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门口站着十几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男子,一样的装束,手里都擎着油纸伞,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正眼神阴冷的看着自己。在那些人身后,谢映登隐约能看到倒在水洼里还在抽搐的自己的亲兵。
“月娥……进屋去!”
谢映登站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外那些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
“从后面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去找伯当,让他带兵来!”
他声音压的很低,表情严肃到令人觉着寒冷。
……
李月娥没犹豫,她甚至没有回头交代一句小心,她一翻身直接从窗子跃回屋子里,快速奔跑中将顺手将挂在墙壁的横刀摘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又从后窗跃了出去,奔跑了几步,在一块假山石踩了一脚,身子一拧就翻出了围墙。落地的时候稍微重了些,她微微皱眉,觉着小腹里传来一阵痛楚。
一想到有些可怕的可能,李月娥的脸色就变得发白。她的手抚摸在小腹,心里慌的几乎窒息。可片刻之后,她的脸便浮现出一种坚毅之色,她的手离开了小腹,深深吸了口气后脚下猛的爆发出一股冲击力,身子如一只轻燕般向前掠了出去。
她没有犹豫,没有交代什么,是因为她知道这会儿绝没有时间犹豫,谢映登更不用自己交代什么。从谢映登肃然的语气中她就知道,这次他们夫妻二人可能会遇到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她跃下围墙后小腹疼痛吓得她脸色发白,是因为她想起了腹中的胎儿。可孩子重要,她的丈夫更重要。现在只有早一刻冲到王伯当军中,才能早一刻让谢映登脱离险境。至于孩子,至于她自己,和谢映登比起来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咬着牙,忍着小腹中的痛楚疾冲。
就要到街口拐角的时候,忽然从街口两侧转过来六七人,皆是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左手擎着一柄油纸伞,右手里擎着一柄已经出了鞘的长剑。六七人并列站成两排,将不宽的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
“要么跪下,要么死!”
站在中间的白袍男子声音平淡的说道。
“去你妈的!”
李月娥狂傲不羁的性子炸开,骂了一句后刷的一声将手里的横刀抽了出来,刀锋斩开雨幕,直直的指向那说话之人的咽喉。
“找死!”
白袍男子冷冷说了两个字,手中长剑猛的发出一声骄傲的吟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点大了也变得密集起来,雨水打在房顶的瓦片激荡起一层水雾。打在门外那一片油纸伞,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大战开始前擂动的战鼓。
“谢映登,你可知错!”
为首的中年男子直视着谢映登的脸,语气微怒道:“家族为了培养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竟然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当初你自己执意要娶那丑陋的婢女,家族破例应允,毕竟她曾经救过你的性命,可现在看来这是个极大的错误。因为她那样一个女子,你竟然生出退隐之心,这个女人是绝不可再留下来的。”
“你若敢动她,我便是拼死也要回去闹一闹的。”
谢映登脸色森寒的说道。
“我若不许你回,你怎么能够回得去?老夫人确实喜欢你,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你以为老夫人还会站在你这边?”
中年男子冷笑道。
谢映登沉吟了一会儿道:“她有了身孕。”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轻叹道:“毕竟是谢家的骨肉……”
他回身吩咐道:“庭南,你去说一下,留下那女子的性命……等她将咱们谢家的骨肉生下来之后再杀就是了。孩子是咱们谢家的,那女子却不是。”
“遵命!”
一个剑眉青年应了一声,转身往后巷方向跑了过去。
谢映登缓缓的舒了口气,看着那中年男子道:“四叔,难道你忘了小七的事?家族利益……就为了家族利益,谢家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听到小七这个名字,被谢映登唤作四叔的中年男子嘴角微微挑了挑,面露痛苦之色,只是很快这种痛苦之色便消失不见。
“小七是我的儿子,可他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甘愿放弃在朝廷里的官职,家法不容,便是我也不容他。本来杀了那女子便是了,他却执迷不悟甘愿陪那贱人一块去死,谢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谢映登!”
中年男子叫了一声,忽然缓了一口气道:“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要和你商议,只要这件事你做的好了,在你大伯面前我也好帮你求情。你立下大功,你大伯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你再求老夫人,留下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什么事?”
谢映登问道。
中年男子看着谢映登,缓步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谢映登三四步外站住,他撑着油纸伞站在雨幕中,谢映登站在走廊里,两个人的脸色一样的肃穆沉重。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措辞。
“按现在看来,李渊是必然能统一天下的。”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新的王朝已经建立,取代大隋成为天下正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想必这一点你也是看的极清楚的,所以也不需我多说什么。新的王朝建立,咱们谢家的人自然要进去。除了你之外,你大伯已经派了不少人去长安。但毫无疑问,只要这件事做得好了,你将是最快取得李唐信任的谢家子弟,前途不可限量。”
“直接说!”
谢映登的眼神越发变得阴寒。
“王伯当是不是要投长安?”
“是!”
“你如实告诉我,王伯当若是投长安,是继续追随李密试图脱离出去东山再起,还是真心投靠李渊?”
“我不知道,但前者的可能大些。”
“王伯当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王家居然能容得他活到现在!”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既然他不识时务,那么我便替王家除了他也算不得什么。你找机会杀了王伯当,夺兵权,然后带着黎阳城十几万人马投靠李渊,这样一份大功劳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谢家需要这个功劳,不容许出现什么意外。”
谢映登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杀王伯当,然后我带兵投靠李唐。”
谢映登缓缓舒了口气道:“四叔……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白痴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屠逆队长勾索人头
“家族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能把握住历朝历代的脉搏,朝廷对所有的世家都是一个态度,既怕又爱,不管是谁,想要坐稳那把高高在的椅子都离不开世家的支持,李渊之所以现在能在长安坐着那把椅子发号施令,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世家出身,对于我们来说,他是自己人。!。”
中年男子并没有因为谢映登骂了他一句白痴而生气,反而态度越发的平顺温和起来。
“映登,你从小就是家族你们这一代子弟中的佼佼者,你的兄弟们大都不如你,所以家族才会把你派到李密身边。现在看来这是家族的失策,当然谁也不会料到李密竟然是块烂泥巴,敷不墙。现在你有机会在李渊身边站稳脚跟,无论对你个人来说,还是对家族来说都是意义深远的大事。”
他将油纸伞随意抛在一边,任由大雨淋在他身。
“你的心历来够硬,这也是我一直最欣赏你的地方。可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的心变得软起来。你刚才说我是白痴,可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才白痴之极。你可以静下心里想想,如果王伯当和你互换位置,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王家来人,那么他会不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
“四叔”
谢映登缓缓摇了摇头道:“如果放在三年前,不……两年前,甚至一年前,何须你来劝?该做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可现在不同,现在的谢映登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将家族利益视为一切的谢映登。月娥有了身孕……”
他语气一转,有些悲凉道:“我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后,随时有可能见不到爹。同样的,我也决不允许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娘亲。”
“对于家族来说,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废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必在我身浪费这么大力气?”
他看了看中年男子身后站着的那些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笑了笑道:“连屠逆队的人都来了,看来家族也早已经给了四叔明确的命令。若是我不听话,便将我从这个世抹除……对?”
“以家族的实力,根本不必非在这件事纠缠不清,就算没有我带着十万大军投靠李渊,家族的人也会逐渐渗透到李唐朝廷里,用不了多久,李唐朝廷各部,各衙门里都能看到谢家人的身影。四叔……我再叫你一声,今天这事如果我不做,你杀不杀我,如实回答。”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映登,这又何必?今日我可以私自做个主,只要你应下来,我就保住那女子的性命。…你大伯就算怪罪下来,自然有我扛着。”
“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白痴。”
谢映登笑了笑,语气平淡道:“你也说,家族这一代年轻子弟中,我不是最笨的那个。你问问你身后那些人,你说的话他们会信么?他们那样除了会动手根本不会动脑子的人都不会信你,何况是我?家族什么时候会让我们这样的子弟谈条件?”
中年男子一怔,表情重新变得森然起来:“你何必要逼我?就算你不答应,若是我擒下那个女子,难道你也不答应?”
“谢柏年”
谢映登缓缓的将长袍脱去,露出里面一身劲装。随手将长袍丢在地,谢映登缓步走到门口,脚尖一勾将兵器架的一条长槊挑了起来,那槊在半空转了半个圈子,被谢映登稳稳的抓在手里。
他直呼着那中年男子的名字说道:“你高估了我,竟然带着屠逆队十几个人来,我哪有那么好的身手?可你却低估了月娥,她的武艺比我要强太多,你以为随意派几个人便能拦得住她?”
他将长槊一抖,槊锋遥指谢柏年的鼻子冷笑道:“今天我骗了月娥,她若是杀出去到了王伯当军中,伯当必然会留下她照顾她,但却绝不会派人来。想必来之前你也已经找过伯当打过招呼,谢家屠逆队屠灭叛徒,伯当根本不会插手,否则得罪下整个谢家,便是王家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但幸好的是,月娥走了。”
“她走不了!”
谢柏年冷哼一声,大声叱道:“拿下这个忤逆之徒!”
他身后十几个白袍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映登,在他们眼睛看到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一个颜色,那就是死人的颜色。队伍后面分出四个人,一手擎着油纸伞一手擎着有些怪异的精钢长剑,缓步走向谢映登。
谢映登握着长槊的手紧了紧,心中期盼道:月娥,愿你安康。
……
天已经越来越黑,之前在这几条小巷子里玩官军捉贼的孩子们此时已经钻了被窝,或是躺在娘亲的怀里渐渐的有了睡意。普通人家,为了节省些灯油总会早早入眠,外面又是凄风苦雨的,也不能去隔壁串门唠唠家常。孩子睡熟之后,丈夫心急的将妻子拉过来,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妻子吃吃的笑着骂一句死鬼。
就算没有下雨,天一擦黑这几条小巷子里也看不到人影。而今天则显得格外安静,就连对面铁匠铺子里的豺狗都老老实实的缩在棚子里,也不知道是畏惧雨水,还是畏惧从巷子那边蔓延过来的杀意。
铁匠的儿子靠在阿爷的怀里,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将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十几颗鲜红色的蜜饯,不用吃就知道极香甜。
“哪里来的?”
铁匠问。
“对面巷子里那个丑女人给的!”
啪!
铁匠温和的脸色变得愤怒起来,他狠狠在儿子屁股打了一巴掌怒骂道:“人家谢将军的夫人好心给你蜜饯,你却叫人家丑女人!你这个小王八蛋,怎么一点家教规矩都没有!”
他一边打一边骂,一下比一下重:“李夫人样貌是不美,可人家什么地方得罪过街坊四邻?人家是将军夫人,可什么时候摆过架子?谁家有事,李夫人不是主动过来帮忙的?人家越是和善,你们这些龌龊的东西越得寸进尺!你们这些该烂嘴的婆娘孩子,背地里说人家丑说人家蛮横,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他打的极狠,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本来想劝几句的婆娘听到他的话,立刻羞红了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铁匠起身,冷冷的瞪了老婆孩子一眼,从柜子里找出多年舍不得喝的老酒,又包了些熟肉塞进怀里。
“你干嘛去?”
女人怯懦的问。
“去找谢将军喝一杯,据说大军就要开拔去长安投李唐了,谢将军和李夫人都是好人,我以与他们做过邻居为荣!”
他的话让女人更加羞的无地自容,抱着哭哑了嗓子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雨越来越大,大到雨水足够密集敲打下来封住人的眼睛,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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