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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最才子-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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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刚才吴节装出有意无意模样挑看窗帘时,黄太监已经知道他是在偷看自己的容貌,也不揭破。
    听吴节同自己随意地聊起天来,老太监道是来了兴味。
    黄太监在皇宫里身份特殊,日常也没人同他亲近,说起话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惹他不高兴。
    这种情况,黄太监内心之中虽然也是为自己的权势而得意。可几十年下来,却有些厌烦了。至于外官,对宫中内shì却是另外一种态度,鄙夷者有之,厌恶者有之。
    像吴节这种仅仅将他当成一个普通老头对待的还是头一遭,心中却有些新鲜。
    而且吴节言谈举止风雅有趣,口中还有需要古怪的理论,骤听之下,绝对荒谬不经,可仔细一想,却是大有深意,让人耳目一新。
    更有意思的,吴节说话之中不自绝的随口吟出一句五言或者七言,每字每句都妙不可言,都可以依这一句写出一首绝妙诗词。比如什么“一片冰心在玉壶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黄太监六岁起就在内书堂读书,教课先生至少都是翰林学士,若是俗家人,去参加科举,中个进士也是易如反掌,一身学问,就算是在北京城,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好处。
    说了一番话,黄太监心中不住夸赞,感觉就好象是同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交流切磋,对吴节突然有了许多亲切。
    一想到这点,黄太监一凛,神sè严厉起来:“吴节,我是绑匪,你是肉票,难道你就不害怕吗?偏偏要与某谈笑风生,是不是怀有什么别样心思?”
    “哦,黄先生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没有?”
    “什么诊症?”黄太监有些发呆,他也是读书破万卷的饱学之士,可这东西他还真没听说过。
    “就晨……”吴节顿了顿,解释道:“这个症就是说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
    看黄太监还是不明白,吴节就细细地将人质被匪徒劫持后,各阶段的不同心理反应——同他说来。
    他现在也是没话找话,看能不能从黄太监口中打听到什么。
    听吴节这么一说,黄太监恍然大悟,mō了mō下巴,叹息一声:“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吴节你还真是把人心都给吃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公门里干过多年的积年老吏呢!”
    他心中一动,看得出来,吴节对于刑狱颇为了解,自己执掌东厂多年,也算是其中内行,倒不妨同他交流交流,就继续问下去:“吴节你继续说,反正一路无事,打发些时间。你看我绑你这事情,可有什么漏洞?”
    “绑一个人很容易,只要有足够的人手,掐好时机,就算是一个一品大员,说绑了也就绑了,况且我还是一个穷秀才,老先生你的布置倒没有什么破绽。可大家都知道,绑人不难拿钱难——前者是你有心算人家无心,后者是对方有心算你无心。尽管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还是有很多绑匪在领取赎金时被捕头和衙役包了饺子。”
    “兄弟曾经听说过一种稳妥的方法:绑匪首先指定人质家属,携带装有赎金的包裹,最好这个包裹有明显得特征,比如是大红的,或者黄sè的。乘一辆马车沿着一条河的河岸一路行去。这个时候,绑匪就会乘一条船顺水而来,让人质家属把赎金扔上船去。就算有捕头跟着人质家属,这个时候跳车下水去追匪徒的可能xìng大约为零。匪徒自可坐船逃之天天。”
    吴节继续卖弄着从后世书上看来的故事。
    他这一说不要紧,不但黄太监听得津津有味,连赶车的和坐在车辕上两个护卫也留了神。?
    “哎哟,这法子真不错,遇到这种聪明的匪徒,就算是咱家在,也是无法可想。”黄太监一拍大tuǐ:“吴节你真不愧是写小说话本的,就是会编故事。这故事真该让陈洪好好听听,有时间你也写写吧,把那啥综合症和这个故事也些进去。那小子平日里眼高与顶,以为他手下的几个干儿都是干练之才,能将陆指挥和顺天府的人都给比下去了。可若真遇到吴节,只怕也要被耍得团团转。”
    “陈洪……这名字好耳熟。”吴节心中一动,黄太监这句话虽短,其中却包含了不少信息“陈洪、刑狱、小说话本,强力部门。”
    他突然觉得,今天这事并不只是一次普通的绑架,黄太监好象也不是为赎金而来的。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耳朵里都是鼎沸的人声。
    说话间,马车又跑出去了大约几里地,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市井之声立即断绝。就听到外面有人问:“来的何人,啊,晨……”
    “别说话,干爹在办事呢!今天是你办差,交班的时候没交代过吗?闪开!”赶车的说起话来很是霸道。
    外面那人显然是被吓住了,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马车没有减速,又朝前走了一气。
    吴节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心中虽然好奇,几乎忍不住要挑开窗帘朝外看上一眼。可他却知道若真朝外看上那么一眼,今天只怕就没办法回家了,就强忍着将手收了回来。
    回头看去,却见到黄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热天的窝在马车里,吴节早就热得难受。可一进到这个地方,感觉外面好象突然空旷了许多,一股凉气无孔不入地渗进车内,让他身上不绝一爽。
    鼻尖也嗅到一阵清新的水气,显然车外是一片广大的水域。
    吴节心中震撼:一大片水域,这北集城中好象除了东门码头,就没别的地方了。东门,马车可是一直朝西北来的。
    西北这边,要说湖泊,就只剩什刹海了。
    这里就是西苑。明朝的皇家园林。
    我这是进到中南海了!
    心中没由来地一阵jīdàng,吴节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车又跑了片刻,好象又进了一座建筑群的院子里,然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黄老丈,可是到地头了?”吴节笑了笑,问。
    黄太监点了点头,伸手作了一个请的肢势。
    吴节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很大的院子,一面是围墙,两外三面都是青砖碧瓦的平房,看起来倒也普通。
    院子里静得怕人,也看不到其他人,只一群鸽子从黄昏的天空飞过,鸽哨声悠扬动听,很有些老北京的味道。
    吴节在车中呆了半天,嗅到新鲜的空气,精神大振,扶了一把下车的黄太监:“黄老丈,你要将我关在那间屋子?”
    他指了指一间书斋模样的屋子:“此地甚好,就住这里了。”
    太监失笑:“你倒从容,进去吧,有话里面说。”
    书斋不大,一排书架子,照例放在四书五经和隋卫古人诗词集子。
    屋子靠东那面墙边放着一张小胡chuáng,正中是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的文房四宝极为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案正中搁着一本书,蓝布包皮,上面用人用漂亮的魏碑写着三个大字《石头记》。
    字写得很见功力,阔大庄重,墨sè亮得将紫檀木的光芒都比下去了。
    “这书……”吴节大吃一惊:“不就是吴某人胡乱写的吗……”
    “就是吴节你写的。”黄太监嘿嘿一笑。
    吴节从案上抓起那本《石头记》一翻,里面都是蝇头小楷,抄得一丝不荀小心翼翼,一直抄到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正是吴节断更的那一节。
    不过,书中还有不少批注,都是朱砂写就,字迹就寒碜了点,很随意,也有些潦草。
    不过,这批注却有些意思。
    别看看《红楼梦》时,要么奔其中的情sè描写,要么关注其中的男女爱情,或者读其中的风huā雪月。
    可这些批注却是另外一种模样。
    比如这一章最后一段“当下代儒没法,只得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铁槛寺后。一时要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府贾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得此帮助,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
    朱砂笔的批注就有些意思:“不过五十两,就能力一起风光丧事,可见民间乏银,银价虚高。依前面章节看来,一两白银可买上等精米半石。也不知其中杂sè应该如何计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飞玄真君
    “我写的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象这书我就给两个人看过吧?”吴节问,他心中大震,看来陆家的族长陆炳虽然是锦衣卫头子,可家里一样被特务渗透进去了。明朝除了锦衣卫,能有这种本事的就只有东厂了。
    联系到黄太监的身份,再联系到刚才这句朱批中的“民间”二字,吴节感觉自己来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地方的主人比陆炳更强势,更尊贵。
    整个天下,身份地位能够超过陆指挥使的,就只有一人大明嘉靖皇帝。
    心中虽然震撼,可黄太监既然隐瞒身份,吴节知道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揭破这一点。否则今天还真得出不去了。
    因此,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黄太监道:“吴公子大约还不知道,你这本《石头记》在民间已有不少抄本流传,去书坊一看,至少有三个版本摆在书架上出售。”
    “居然有人印这书,居然盗版,实在可恶!”吴节倒是有些意外了,问:“黄老丈,你今日劫我来此做什么。既然做了你们的监下囚,总不可能白吃白喝养着我吧?别人绑票不外求财,你们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吧?我吴节穷秀才一个,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多的没有,十来两还是有的。再多,只能问朋友借了。”
    吴节同黄太监装起了糊涂。
    黄太监一笑:“吴公子,你觉得我家主人像是缺钱的人吗?”说着,将目光朝四周扫了一眼。皇家器具自然是极尽精美之为能事,屋中任意一件玩意儿都是有些年头的古物,拿到外面去,都是一等一的宝贝。
    当今圣上同仁、宣皇帝以及英宗皇帝的简朴不同,日常用度浩繁巨大,内藏府总就被他老人家折腾得见底了。
    吴节虽然已经猜出了这里主人的身份,可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堂堂皇家,抓我一个小人物做什么:“不为钱,那又是为什么。对了,还未请教,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刚来北京城没两月,也看不出来。”
    黄太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此地是一个道观,名曰玉熙宫。地方很是偏僻,公子没听说过也属寻常。”
    “道观,不对呀!”吴节笑了笑,故意调侃这黄太监:“老黄,看你模样也不像一个道士,还有天地下那里有你们这种强横霸道的道士,居然当街抢劫,都成土匪了。”
    黄太监一窒,讷讷道:“道士就不能强横霸道了,想那武当山、龙虎当山、龙虎山的仙人们,都是得了朝廷敕封的,很多人都有三四品的官职,有良田千顷也不奇怪。而且,那些仙长们大多有武艺在身,一言不合与人动起手来也很是常有的事。小老儿可不是道士,就是这观中一个烧火做饭的奴仆。”
    他接着道:“抓你过来其实就是为这本《石头记》。”
    “为这本书?”吴节一呆,心中道是奇怪了:“老黄,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书坊间到出都要发售,盗版横行,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本,费得了什么事,还用得着把我给抓来吗?”
    黄太监苦着脸,满面的愁苦,幽幽一叹:“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吴公子你写得实在太慢,一天就两三千字,一弄到手里,一眼过去就看完了。就这样还好,偏生你还三天两头歇气不写,端地是让人等得心焦。我家仙长又是心急之人,等得整日间唉声叹气。看到他老人家如此着急,我这个做下人的心中也是不落忍,就将公子给绑了回来。得罪,得罪。”
    黄太监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公子在没有写完这本书之前,只怕是走不了的。”
    吴节骇得吓一跳:“老黄,你这是催更啊,还使用这么jī烈的手段。是不是等下还要将我关进小黑屋中,每天必须写一万字,不写完不给饭吃。”
    黄太监想了想,击节叫好:“公子这个主意不错。”
    吴节气得笑起来了:“你们家仙长是个修行人,本应不问世事,斩却凡尘,这等世情小说看来做什么?就好象佛家的那句话说的那样,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粘惹红尘太多,心窍就被méng蔽了,还如何得证大道?再说,我马上就要参加顺天府的秋闱,此事关系到我的前程,你们这么做不是害我吗?”一听到要被关在这里,直到《红楼梦》写完才被放出去,他也急了。
    黄太监眼睛突然锐利起来,正要说话,屋子却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说得好,心窍若被méng蔽,还如何得证大道?”
    听到这个声音,吴节转头看去,却见书房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大约一米七十,清瘦的老人。
    这人一身青sè道袍子,头带紫金道冠,一脸有些苍白,到身上却带着一股潇洒飘逸之气。
    黄太监一恭身:“老奴见过飞玄真君。”
    他对吴节道:“吴公子,这就是我家观主飞玄真君。”
    “飞玄真君!”吴节心中像是打了个大雷,这不就是嘉靖皇帝吗?
    他忙拱手施礼:“吴节见过真君。”
    “免了。”道人严肃地看着吴节:“正如你刚才所说,这等世情小说,看得多了,心窍méng蔽。可修行人心中那面明镜不méng红尘,不时时擦拭,如果显得出其中的光亮来?佛家尚有俗世修行一说,不历经人世磨难,体味到人生真谛,又如何理解那无上大道?否则,人只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都不过问就能得道成仙,那不神仙满天飞?你们儒家也有一种说法,人情练达是文章。可见,修行一事从出世到入世然后再出世一个轮回,才算是完满了。”
    吴节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真君之言语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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