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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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能拿出手的唯有诗词而已,萧大人总不会蠢到让他李佑写诗词替自家女儿“扬名”罢?
想清楚后,李佑婉言相拒道:“老宗师太高看在下了,本县真帮不上忙。”
萧学道抚须笑道:“李别驾莫非以为本官不识天数而痴人妄语?你可知道,老夫当年在宫中文书房当过教书先生的。”
在宫中教过书?见多识广的李大人也要为此动容,在国朝这绝对是硬关系。
大臣入宫教小太监读书,是有传统的。当年内书堂这个宦官培训基地还在时,常用词林官入内书堂当教习,与在内书堂读书的小太监们是师生关系。
对个人仕途而言这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自宣德朝后,百分之九十九的掌权大太监均出自内书堂(另外那百分之一就是天启朝的九千岁),这点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谁要当了内书堂教习,那么将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说不定就出自于他门下,再不济也能出几个掌权太监弟子,这是一笔相当宝贵的政治资源。
太监受过内书堂教育是一种资历,有文化的太监们不见得像人渣,品格至少不会比文臣差太多,受风气影响还是知道尊师重道,甚至还有以儒家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言行的,其他书友正常看:。
在内书堂当过教习的文官,受太监弟子尊重是正常现象,出了事被太监救命也不少见,而且常常可以受权势太监援引入阁当大学士,然后内外互相呼应。自宣德朝至今,有据可考的六十九个内书堂教习中,有十九人入阁,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当今景和朝太监势力全面衰退到低谷,没有了内书堂和司礼监,不过保留了维持公文运转的文书房,宫中仍然需要一定数量有文化的太监。萧大人竟然在文书房当过教习…
虽然也仅仅只是个文书房而已,但宫中残余的有水平的太监都是出于这里,别的帮不上忙,但宫中事务倒是可以相助的。
李佑暗想道,若放在当年内监全盛时期,这位萧大人大概能去考虑怎么运作入阁作大学士了。有这个特殊基础,难怪敢去想皇后的事情,再说高官显贵对选皇后不会有什么兴趣,为了避嫌也不敢有什么兴趣,萧大人的竞争对手说白了就是一群小官员和平民而已…
萧学道对李佑的神情很满意,又抛出一项重磅条件,“圣母身边的麦承恩,想必你熟知的,本官便是他在文书房时的授业老师。如此李大人总不该笑话本官异想天开了罢?”
李佑再次惊讶,若麦公公都答应相助,那萧大人真是有底牌的人!
本朝太监作为一个政治集团已经接近于完蛋了,但出现好似另一个时空里李莲英安德海之类特例的可能性永远存在。
李大人对麦公公还是很熟悉的,钱太后身边的随身办事太监,亲信里的亲信,李佑被拖出武英殿受廷杖时,就是麦承恩在一旁监刑。
有人说,如果本朝要重建司礼监和东厂,麦公公即使当不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也能混个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
皇后人选很大程度上就是太后一句话的事情,若有慈圣宫亲信麦公公在暗中相助的话,运作成功的几率至少要增加几倍。
至此李佑再也不敢在心中嘲笑萧学道失心疯了,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
他摇头苦笑道:“老宗师有麦公公相助,大事可成,还寻本县作甚?”
萧学道同样苦笑道:“本朝宫中甚是奇异,西有慈圣宫,东面还有个千岁殿下…”
李佑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这萧大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归德长公主是什么意思?想求自己打通归德千岁的关节?难道这说明自己和归德千岁的奸情有泄露所以被他知道?
他试探道:“本县与归德驸马、礼部朱副郎相厚,至于千岁殿下那里…”
萧大宗师阻止李佑继续说下去,“你我之间,明人真不须说暗话。手握先皇遗诏打理宫中事务的归德千岁在宫里是什么分量,你我都明白得很,天子选秀绕不过圣母,也绕不过千岁。麦承恩说你极受归德千岁看重和笼络,说话很有分量,算是半个亲信,这总不是假的罢?”
又道:“你可知本次选秀钦差是谁?长公主身边的吴广恩,已经到了淮安府。他与你更相熟罢?你又可知在京城礼部是谁操持此事?就是你的好友朱放鹤先生。所以李大人莫要再谦虚了。”
原来是老相识吴公公来了…李佑终于可以确认,自己还真帮得上忙,就算正忙帮不上,但倒忙一定可以帮得上。顿时一股优越感发自内心的膨胀起来。
他娘的,在县衙看的邸报居然没这回事,害的自己耳目闭塞,在萧大人面前装了半天糊涂。想必是朝廷担心天下骚动,故意不在广为散发的洁本邸报上刊载这消息罢。
……
三百二十九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佑立在堂门口附近说了这半天,终于回转,重新落座,仿佛要与萧大人仔细交交心,书迷们还喜欢看:。
“老宗师定是出自于翰林,此次外放四品,待到回京时定有重用,侍郎京卿不在话下,何必有攀龙附凤之求也?”
李佑这句话也只有官场中人听得明白。翰林、左右春坊、司经局这些清流里的清流,号为词林官的,清贵是清贵,但品级却是不高,翰林院大头目也不过是正五品。
所以对于词臣而言,到五品是个最基本底线,熬资历也能熬出来,怎么从五品过渡成三品大员进部院寺才是个关键问题,跳不过去就卡着当老学士罢,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比如担任四品国子监祭酒就是一种过渡。但最受欢迎的过渡莫过于外放各省担任提学官…一任三年下来,两次院试加一次乡试那真是名利双收。
萧学道大概就是这种状况,他又有门路和关系,回去还是大有发展前途的。
但若他女儿真成了皇后,那根据国朝外戚不从政的惯例,萧大人的仕途就到此断绝了,大概会封个闲散爵位,就此过上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故而李大人才有“何必攀龙附凤”一问。
萧学道叹道:“值此清平之世,即便做到宰辅也不过墨守前规而已,功名不过如此,有甚意思?亦不相瞒,本官想到君子之泽不过五世而斩,因外戚封爵,至少可以得一份与国同休的家业,有何不可?”
虽然萧大人一个字也没提到他的儿子,但李佑可以恶意揣测出,他的公子一定很不成器。不然萧大人何至于断了自己仕进,还绝了自家儿子读书上进道路。
当然李佑不会傻得刨根问底。更不会问他“你为何如此狠心将女儿送进宫去”。
前戏和废话都结束了。也该见真章了,还是谈谈好处罢。李佑合扇正色道:“本官与选秀之事毫无关系,若热衷于此。传出去只怕不好听,徒落一个希图幸进的名声。”
明为担忧实为索求…萧学道对李佑的说辞颇为无语。
这屋里没有第三者,也不是公开场合,有话直说便好。何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你李大人还怕被人议论“希图幸进”?你明明已经从头到脚都写着幸进两个字了,本朝上上下下这许多官员,你不算幸进谁还能算幸进?
“其实能参与其事,于你已经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又何必谈其它?”
萧学道的意思很隐晦,但李佑还是听懂了——若大事可成,那么你将收获的是皇后家的感激和将来太子的天然亲近。这还不值得你效力?用得着去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吗?
这次要说服李佑帮忙,萧学道真没有准备太多。在他想来,只要为李佑化解掉县试危机,再加上立皇后带来长远收益。足以使李佑动心。
长远利益有两点。首先皇后长子是大明不可动摇的太子,在大臣死守纲常的威力下,就连皇帝也废不掉太子的;二是大明皇后普遍比天子活的长,皇后基本上都能变成皇太后,熬到那时话语权就大了,出于孝道新皇帝也不可轻易忤逆。
如果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可能对这些将来不知道哪天才能兑现的事情没兴趣。但李大人年方弱冠,以七十致仕计算。官场生涯还有五十年,绝对应该注重长期布局。
可动辄以十年计的长远利益对于才十九岁的李佑而言。实在有点虚无缥缈,白辛苦不是他的风格。还是抓住点眼前的东西更实在。也许是他太贪心,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都想占有。
这就和萧学道的想法有矛盾了。在萧学道想来,让李佑参与立后,给他成为预备**的机会就是莫大荣幸了,别人求还求不来,他还想贪得无厌?
若非深谙宫中局面的麦公公郑重推荐李佑,萧学道真不见得会耐心与李佑说这么多。李大人对归德千岁的影响力究竟如何,他还是存有质疑之心的。再说想搭上归德长公主,又不是只有李佑这条路。
又互相来来去去打机锋几个回合,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但始终谈不拢,堂中便沉默下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刚才说了半天都不觉得累,现在却实在懒得说什么,李大人靠在椅背上伸出三根手指头,口中言简意赅道:“三个举人。”
这绝对不行,其他书友正常看:!萧学道当即就在心里否决了。
江北乡试一共才九十个举人名额,还是沾了凤阳府龙兴之地的光。按行规用来安置关系户的灵活名额最多三十个,李佑一下就想白要去十分之一,这怎么可以接受?
有句话道“金举人银进士”,就是说中举人比中进士还难。李佑想要举人名额,也是势在必得的。
西水李家到如今,好不容易供出侄孙子李正这个秀才,总不能就此堙没在全国一两百万个读书人中,能向上一步是一步。他去年运作的五个虚江县秀才中,除了李正外有两个被录取后就与李家结亲了,可以继续提挈。
这才是用宗族纽带联系起来的实实在在的自家势力,而且事关李家的百年大计。
李佑发达后一直在寻找机会,今日恰好遇到了萧学道这件事,际遇十分难得。如果萧学道答应了,他就会想办法在一两年内将李正寄籍挪到江北,正好赶上后年的乡试。
可惜到目前为止,萧学道死不肯让步,让李佑恨恨不已。他再次起身道:“你家上几代是商人罢?”
萧学道愕然,“你怎么晓得?”
李佑出言讥讽,“若非商家,怎会如此锱铢必较?怎会如此精打细算?面临大事,还在小事上疑心重重、吝啬抠门,如此习气,不是短见商家还能是什么?”
萧学道不与李佑斗气,留了缓冲余地。“本官在高邮州驻留几日,切望李大人再仔细思量清楚。”
李佑冷笑道:“本官也会让老宗师瞧清楚,本官值不值这个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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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章 小场面的诗词比试
。 李佑与萧学道讨价还价终究没有谈成。他刚出了萧大人下榻的驿站庭园时,天sè已是黄昏,却见驿站大门鼓楼下又喧嚣攘攘的出现了一队人马。
外人不清楚,但李佑却从服sè认得出,这些是宫中人物。难道吴公公也到了高邮州?
疲于应付的包知州再次出现,李佑连忙闪人了。这包知州是认得他的,而他不想暴lu身份。
晚间用了饭,李大人无所事事的在小小院中十分憋气,便yu出去走走,胡师爷、吴把总和义哥儿连忙跟随上。
这盂城驿周边的确是高邮州最繁华地段之一,晚上居然有夜市。
没走几步,李佑忽然望见远处有两道红光从半空中垂下,在夜sè中十分醒目。再细看,却是两串长长的红sè灯笼,挂在了高楼的飞檐之上。
“那是什么地方?”胡先生对道旁卖茶水的问道。
“那里是谢三娘家,她家女儿今夜出阁。”
纯洁的小处男义哥儿或许听不懂,但李佑立刻心知肚明,本地风月行业又添新人了。
不过这阵仗委实不小,想必初夜卖了个好价钱,看来是有名角sè,他便问道:“办的如此热闹,不知费用几多?”
那卖茶水有点话唠倾向,抓住这机会源源不断的介绍起前因后果:“几位老爷都是外地人罢?那谢三娘是我们高邮第一美人,那栋楼就是她的。不过两年前停了业,专心调教几个女儿,今晚是第一个出阁的,据说姿sè犹胜谢三娘当年。谢三娘定了规矩,这次出阁选恩客不看银钱多少,只论诗词好坏,为的就是替自家女儿扬名。所以不在乎一夜百八十两的梳拢费。晚上开门收诗词,以半个时辰为限。最佳者分文不用便可登堂入室,成就一段佳话!”
李佑心里赞道,出阁梳拢每人终生可是只有一次,哪次不是往天价里炒?这个谢三娘居然如此高雅,真是具有免费开放的共享精神。
胡先生和吴把总听到美人和诗词两个词,不约而同的看向李佑。诗词加美人,谁不知道李大人是这两方面的行家里手…
“东主盛名英姿从未亲眼所见,东主叫我等今夜见识一番?”胡振汝半是马屁半是投其所好道。
李佑将扇子在手掌中一拍。“好!去看看。”今晚左右也是无所事事,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也好。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意思,虽然他真不缺这种小地方小场面的虚荣了,但开着金手指打游戏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那谢楼前院,此时被烛火照映的光亮无比,已经有近百人在院中,多是摇扇儒巾的年轻文士。
对谢三娘而言。这是关于自家女儿的炒作。但对那些文人来说,又何尝不是扬名机会?只看谁能拔得头筹一朝成名。
把门仆役年纪虽老但眼不花,李大人从外表瞧去绝对够格入院献诗词的,当然不会阻拦他带着手下进去。
“怎会如此多人?”吴把总惊讶道:“莫非全高邮的士子都来了?区区一个有名妓家出阁何至于此。”
想想自己的成就,李佑略带几分得意道:“你这粗人,不晓得读书人的苦,你以为都是好sè?那中了举人进士的还好,中不了的总归是多数,没家业的赚银子出路无非是替人写牌匾碑文字画。所以要想尽办法扬名。成了名士动笔时就可以多要几两银子了。不知道在高邮州给人写牌匾是什么行情。”
胡先生苦笑凑趣道:“东主说的不错,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