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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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阁老赞许道:“李佑做事还是认真的,这点不用质疑…”
五百三十九章 宫中府中
朱放鹤在这个敏感时间,不避嫌疑的上门拜访李佑,显然不会那么单纯。对这点李大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但装糊涂没有说破。
七扯八扯完后,朱部郎突然问道:“如果天子欲将你重新召入朝堂,用你兼任左右侍班,以备朝会顾问,你肯答应否?”
李佑收起了嬉笑神态,正色道:“这又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替别人问的?”
放鹤先生对着头顶空气拱了拱手,“这是替别人问的。”
这可不好回答,李佑暗想道。首先,他现在很知足于受了委屈被赶出庙堂的形象,不想成为天子身边的众矢之的;其次,天子的好意,不是那么容易可拒绝的。
目前天子太不成熟,做事没准头,心性也不稳定,暂且敬而远之比较好,更何况他无欲无求,维持现状是最佳选择。最关键的是,有长公主这条隐线在,大可细水长流,又何必冒着被别人用异样目光看待的风险去抢先逢迎天子。
当然,想法是好想法,总要配合一个好借口。李佑沉吟片刻,便答道:“陛下如同明亮火烛,周围炽热无比,臣就是飞蛾,离得近了就是飞蛾扑火,必被烤死。”
他这就是找了个与天子近臣不合所以只能敬而远之的借口,并堂堂皇皇的说出来,显得自己心底无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因为长公主说过,对天子直言即可,不必弯弯绕绕遮遮掩掩,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对这个回答。朱放鹤心有戚戚,他与李佑谈完,便要离开李宅回家。李佑亲自送到大门,临别时。朱部郎忽然想起什么,警告李大人道:“你要当心段知恩。”
为这句话,李佑在门中立了好一会儿。朱部郎的警告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的乱说话,必有所指。
若如他所猜测,段知恩与白侍郎乃是互相勾结、内外呼应,同时段知恩是唆哄天子急切的在人事上进行布局的人,那么段公公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这次修理白侍郎,好似是他无心之举,白侍郎咎由自取。但在明眼人看来。无论无心有心,那是只问结果的。段公公对他李佑这个打了白侍郎一闷棍的搅局者,只怕没有好看法罢。
李佑又想起在天子南巡时,归德长公主偶然提起过,段知恩与萧皇后走得很近。不过这倒可以理解。
萧小姐年初中选皇后的事情,得益于司礼监掌印太监麦承恩打通了太后的关节,不过那是她父亲的脸面。
有点眼光的都知道,如今慈圣皇太后退养,不再继续掌权,那么出自慈圣宫的麦公公注定要逐渐走弱,这是人力不可挽回的趋势。而天子大伴段公公则相反,必将是崛起的红人。
所以萧皇后选择结好段知恩,是很明智的选择。而段公公也需要交结正宫皇后来巩固自己的宫中地位。两人对彼此都有政治需求,一拍即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李佑往深里想,从宫中派系角度看,无论如何,他绝对是被划为金贤妃这边的,与他关系较好的太监则是另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吴广恩。所以虽然没有互相得罪过。但段知恩与他李佑似乎天生不是同路人。
不过李大人发现,他若像朱部郎所言要“当心”的话,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这段公公躲在深宫,与他没有任何直接往来,似乎很有些鞭长莫及,一般文臣哪能随便决定大太监的命运?
就算他有归德千岁暗中撑腰,可是长公主也没道理去帮着文官削弱天子家奴,对皇家而言这和自废武功也差不多了。
反过来,他缺乏手段去牵制段公公,不代表段公公也是这个样子。那段公公只要能取信于天子,便足以影响到一切,包括他李佑自己,这就是太监的最大优势。
很不对等哪,想至此李佑不由得感叹道,任他有千万种手段,也伸不进宫中,而且也不可能自寻死路的伸进宫中去。这是大明文官面对太监时常常有的窘境,李大人绝非第一个遇到的。
及到次日,在宫中景和天子有点小郁闷,这个郁闷不是针对谁,也不是针对哪件事,而是针对当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形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上台后不想用几个信得过的自己人?但小天子也不明白,他意图重点使用的两大近臣为何似乎一个个都像发了疯似的。没错,在天子的眼里是很像发疯。
那侍驾十年的知经筵事、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在意图进位次辅的关键时刻,脑子抽了筋去弹劾李佑,结果导致被动无比。直接被母后还政前最后一道懿旨责为胸怀狭隘,剥夺了迁为次辅的机会。
还有那启蒙授业恩师白先生,布局了两个月,在即将被提拔入阁的非常时期,又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去和李佑争风吃醋大打大闹。李佑都知道此事不上台面,应该私底下解决,白先生却鬼迷心窍非要在朝堂上见真章,简直光天化日之下自取其辱。
自己周围这些近臣都和李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吗?还是李佑自己就是个吸引仇恨的磁石,导致袁白二人见了李佑就鬼迷心窍?想怪罪李佑,也真怪罪不起来。
说起李佑,景和天子又想起当初皇姐曾对他有言,庙堂多老迈之辈,非幼主之福也,惟有李佑此人,若不早夭是可以用一辈子的能臣。
以他在扬州所见所闻,确实也同意这点,满朝文武,除去几个世袭勋贵,只有李佑是近似同龄之人,还精明强干的很。而且李佑为人轻省疏松,不像其他那些大臣一般,常常为了点坐像不端正之类的小事啰嗦烦琐,所以景和天子对李佑一直颇有好感。
虽然大伴段知恩点评道,李佑此人大伪似真,但李佑的“飞蛾”之说倒也提醒了景和天子。身边臣与李佑多是不睦,如想用李佑则需要顾及到身边近臣的情绪,只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李佑才会说飞蛾扑火,意思就指的是周围这些侍从之臣容不下他李佑,因此他李佑惹不起躲得起。这么看来,他婉拒自己的好意也是情有可原啊。
收起胡思乱想,景和天子看了看案上两尺高的奏疏,打算开始工作,这时却有小内监急急奏报:“陛下大喜!方才金娘娘身子不适,请了宫中女太医诊断,报是有喜了!”
果然是大喜事!景和天子立起身子,扔下手中朱笔,喝道:“摆驾!”
五百四十章 这可是大事!
话说自从李大人将“不服王化”的南城察院、兵马司扣上贪赃枉法的重罪,暴风骤雨般的一锅端掉,整个五城院司顿时大为震肃。
通过这次,其他四城的巡城御史和兵马司实实在在认识到了李佑的手段,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所有残存的轻慢之心悄然散去。
李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在争权夺利方面,经验之丰富堪称为老手了。当前暂时将白侍郎的气势打压了下去,已经腾出了手,便想趁着下属们的畏惧之心尚未退去时,立即趁热打铁。
他将崔师爷唤来,吩咐道:“你草拟一封奏疏,向朝廷奏请两项事务。”
崔真非便洗耳恭听,暗记要点。
“一是要奏请朝廷将五城察院、兵马司的钱粮事项统筹于总察院,由户部直接拨发改为户部拨发到总察院,再由总察院分发至各察院、兵马司。二是奏请由总察院负责考核各察院、兵马司,每年一报吏部、都察院。”
崔师爷听完就明白东主的心思了。一手抓钱粮,一手抓考核,双刀齐下,不服者死。
如果这两项都落实了,那么五城十衙门游兵散勇、分头而治的现象将成为历史,最终要被东主强力整合起来。
这种做法,倒是挺符合东主一贯的专断作风,崔师爷暗想。同时他又冒出个念头,向李佑建言道:“可奏请朝廷,将五个巡城御史的衙署更名为分察院。譬如东城察院改为东城分察院。”
“妙!”李佑闻言大喜,高声赞道。他这衙署人称总察院,如果各城察院改名为分察院,那么仅从名字上就确定了实打实的上下关系,国朝还是很讲究名头的,名正则言顺。那时各巡城御史虽由都察院派出,但却要彻底服从他李佑指挥了。
“你追随本官两年功夫。倒也没有虚度光阴,有长进!”年过两旬的李大人对年过四旬的崔师爷大力表扬道。
如果对五城院司做到如臂指使,掌控了这张遍及京城三十六坊五百余铺的网络。就有点阉割版锦衣卫的意思了。只不过名头不叫缇骑坐探而已,也不针对大臣。
好罢,这就是李大人在目前阶段的野望。人死留名雁过留声。出身有短板的李佑在当前,就是要刻意树立并维护好自己勇于任事的能臣形象。
哪怕干砸了或者做坏事也比不作为强,通俗的说,就是允许失败,但拒绝平庸,不折腾不足以显示才干。
白纸好作画,新衙门虽然往往先天不足,但好在一切都是未定数,没有那么多墨守成规。有多大本事,就可以争来多大的权力。很适合李佑这种积极进取的强人发挥。
对崔师爷交代完奏疏要点,李大人便在衙中问了几桩要紧案子。当了这么多年理刑官,他审案实在熟练了,该扔刑部的麻烦事扔到刑部,该上奏天子的上奏。该自行处置的自行处置。
问完之后,天色就将近午时,李佑准备休息用膳,忽的门官张三来禀报道:“那个县里的戴庙祝来访。”
这厮终究还是来了,李佑心里嘀咕道。如果这姓戴的再不过来,他就要走马换将。另寻傀儡人选了。
却说在前几日,戴恭得了李大人的示意,知道李大人要用他在银号当个掌柜。换成一般人,只怕欣喜到溢于言表了,但戴先生却不信天上掉馅饼,又开始疑神疑鬼的瞄起娘子。
戴先生想婉拒掉李大人的招揽,把货物以最快速度处理掉,然后带着娘子速速离京回乡。
不过他又被娘子拦住了,那韩氏恨铁不成钢道:“人家主动招揽,别人都巴不得靠上去,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却想甚么!跟了李大老爷当差,我们日子岂不轻省许多?有阳关大路你不走,非要寻那羊肠小道是何道理?”
戴先生拗不过娘子,夫妻二人便计议,今日由戴恭上衙门来拜见李大老爷,将事情说定了。而韩氏则去李宅走门串户,联络与李佑妻妾们的感情。
话说这年头,市井妇女行当有个提法是“三姑六婆”。专有一干妇女游走于大户人家后宅,陪着闲散的夫人们说说闲话,讲讲外面最新消息,顺带保媒拉纤、打卦占卜、飞针走线,甚至还有女说书。
韩氏在虚江县城隍庙负责接待女客,时常也上门服务,就有些“三姑六婆”的样子。所以这次她想重操旧业,去李家后宅拉好关系。
李佑见了戴恭,在厅内互相客套。一个说“感激不尽,如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一个说“既有同乡之谊,些许小事不需挂怀,互相帮衬才是正理。”
李大人一时没有别话可说,便与戴恭闲聊起家乡之事。忽的想起那日在宫中内市遇到的虚江籍女官,这女官委托他寻亲,他看在同乡份上是答应过的。而眼前这个姓戴的当过多年虚江县城隍庙庙祝,对县里人情应该很熟。
想至此,李佑便随意问道:“戴先生就在虚江县城,可知城西西关里巷有户姓韩的人家?这有两个女子,长女守了寡,十多年前被选入宫为女官。”
戴恭失色道:“如所言不差,此乃我岳家也!那长女十几年前进了宫,次女便是贱内。小的与贱内此次入京,也有寻亲的念头,只是无门无路,不通宫掖,大老爷又是如何得知?”
李佑极其意外,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那女官的亲人就是韩神婆,恰好此时也来到了京城。
事涉宫禁,李佑出于谨慎心思,先没有吐露实情,想着等再次见到那女官再做计较。
不过看在戴恭眼里,十分忧心忡忡。他只觉得李大人定然有娘子长姐的门路和消息,却不肯泄露,显然是打着什么鬼主意,极有可能是女色方面的…
李佑正要继续说什么,有内监来找他,传话道:“归德千岁召见李大人。”
李大人摇头叹息,这女人越来越张扬了!当初她都是偷偷摸摸以驸马名义邀请,现在连续数次都是大模大样的以自家名头来召见,这也太不谨慎了!
也幸亏她政治属性太强,在别人心目中冲淡了作为女人的色彩,拉拢他李佑这迅速崛起人物的心思又是满城皆知。越光明正大的召见,别人越想不到奸情上去。
李佑轻车熟路的来到十王府归德长公主宅邸,又入偏殿去见千岁。此时长公主正在心急的教导年方周岁的爱子识字,她看到情夫,放下了手中书卷,又打发奶娘将小柳儿抱走。对李佑说道:“你这次可将白侍郎修理的很是狼狈。”
李佑眼看闲杂人等等已经出去,便不客气的坐在长公主身旁,信口道:“怎么?你心疼了?想为他们说情么?”
李佑料想,以白侍郎为代表的从龙派是天子亲信,归德千岁只怕也是支持他们的,今天八成就是要说情罢。但只要一日形势不稳,他就不可能答应与白侍郎媾和。
想起就头疼,又是个需要化解的矛盾,李佑想道。
然而归德长公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话头又转进到别的地方,“那中城兵马司兵马指挥苟绯被你打过后,始终在家养伤,近日他准备复职回衙。看在他吃了大亏的份上,再看我的面子,你就不要与他计较了,我保证他今后不敢与你叫板。”
李佑断然拒绝道:“他要么辞职另谋高就,要么就在家中养伤,总而言之,别再出现在中城!”
“你这就霸道了,苟指挥还是朝廷命官,去衙门上衙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准他伤好复职?”归德长公主不满道。苟绯的父亲武安伯前几日求到了她,实在推辞不得,便也只好找李佑说项。
“就凭我是提督五城御史,本官下属官员中,不想有任何害群之马败坏风气!你担保得了他一时,担保不了他一世!”李佑坚决不退让道。
其实李大人多疑病发作了,他真不想下属中有苟绯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此人心里记仇不记仇,谁又说得清楚?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难堪事。
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