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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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科甲大府就不同了,以苏州府为例,每县动不动几千人报名参加县试,一轮轮刷到院试前,积攒的历年童生也有几百上千的去抢那二三十个名额。
因为苏州府读书人实在多,又爱聚众***,所以苏州府的院试相对严格,采取了类似于乡试的考试程序进行全府统考,糊名什么的都有,当然程度上还是比乡试宽松些。近年来又增了新制度,考后监试官要磨勘(复查)试卷,以查弊补缺。
所以说在苏州府,主考院试的提学官若想像外省那样,当场点录生员或者大笔一挥随心所欲的录取,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个角度看,能到江南地区当提学官大宗师,一方面在士林中是一种极大的声望和荣耀,非文学领袖不敢当此任;另一方面,为国家取材之余,给个人赚点外快很费力气…可谓是痛着并快乐着。
注:上段为国取材一句并非假大空讽刺之语,这年头提学官考核也是要看升学率的,所以再没品的大宗师,多多少少也要录一些真才实学会写八股文的…不然门生中一个举人进士也出不了,那岂不相当于自打耳光,还有脸在官场混么?
从这个角度看,科举即便弊端重重,终究也还是一项相对公平的制度。据粗略统计,历代进士中,出自官宦世家的和出自寒门的大约各占一半。如果没有科举,实行九品中正自主招生,寒门士子怕是连这一半的机会都不会有。
话又扯太远了,却说本次院试的流言大都与石参政有关。常言道,风起于青萍之末,院试本该由知府监临提调,但今次石大参却强行插手。在多疑的人眼中,内情怎能不可疑?
其实石大人是出于公心的,可叹那些犬儒(本书的看官们应该不会有人以为这个儒是儒生罢)们不相信,书迷们还喜欢看:。
虚江童生李正与同县文友吃酒时曰:“听说因李推官的缘故,石大参厌恶虚江人,所以要插手院试,报复虚江读书人!”
虚江童生李正与邻县文友吃酒时又曰:“听说石大参为人古板方正,对苏州府读书人轻薄浮躁的习气深恶痛绝,所以欲借院试时机教训!”
虚江童生李正请某几位寒门子弟吃酒时再曰:“无故监临院试,其行可疑,听说石大参有那个人人都懂的意图,但这样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还坏了规矩。”
虚江童生李正被几位富家公子请吃酒时还曰:“当下李大人不顶事了,找我也没用。这个石大参听说是个极清正的,无法可想无门可走!除非他不当监临官。”
流言纷纷扰扰,句句都是有针对性的诛心之论,不讲证据只讲动机,与石大人的行为搭配起来,有些辩无可辩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石大人自作自受,若想快速平息流言,除非自行退让辞去监临官位子。
但流言只是流言,飘来飘去找不到附着物时,对于在府城地面上官位最高的石参政来说,并没有直接杀伤力的。
但石参政的幕僚高先生先坐不住了,他去拜见东主道:“如今传言肆意,内外惊疑,人言可畏也。东翁既已借机贬斥过府中奸邪,抑了他的气焰,落了他的脸面,何不见好就收,退出院试,以善始善终保全名声,免有宵小物议。”
石参政端坐于公案之后,看了一眼高先生道:“先生欲教本官权术耶?以为本官夺监临官是为泄私愤、行私斗耶?叫李王二小人监临提调,岂能无弊?国家取士,不是儿戏,寒窗苦读,岂容轻忽?”
石大人喝口茶又继续说道:“又平心而论,他们的出身岂能压得住考场?况且江南士子,最是多事,万一考生不平群起,闹起考场如何收拾?所以本官防微杜渐而已,公事大义当前,不敢以私心定夺,更不敢以权术取舍,其他书友正常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周公尚且恐惧流言日,东翁还要在苏州府长久为官,为此区区院试实在不值得。”高先生继续劝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些许流言只如清风拂面,过了时日自然消除。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石参政自信而坚定道,怕流言就不敢当监考官了。
再回忆起这个乱七八糟的四月份,关于院试的流言,从这头传到那头,关于花试的传贴,又从那头传回这头,飞短流长的八卦倒让考生们的侯考时光不再枯燥,交游往来亦多了无数谈资。
有个对李佑手段很熟悉的人物,却隐隐看出几分藏在纷乱嘈杂之中的,这人便是按察分司的黄师爷。
那日他找上李佑道:“这次是有石大参的不对,但我以为你该打落牙齿和血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为何偏要硬与石大参作对?”
李佑低头想了想道:“做人有底线,做官也有底线,石大参公然那样羞辱于我,若不反击,岂不被人看低了?若输了名声,我便一无所有!这个世道,当什么不能也当失败者,同情不值钱!”
黄师爷警示李佑道:“有陈廉使庇佑,你安然熬到他任满走人不成问题,现在这样又是何苦?你使尽全身能耐也整不倒他的,俗语云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即便被你重创,稍微有些余力照样能叫你吃不消。”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陈廉使为官靠的是功名,王知府为官靠的是年资,而我靠的是名声。名声乃是立身之本,名声坠了,就没有了根基。有这名声,不做官也有饭吃,没了名声,做官也不稳当。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李佑也是很坚定道。
黄师爷叹道:“我见过的官可以分两类,不要脸的和要脸的。你本该是个不要脸的,但却开始要脸,我真不知这是好是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水土不服
第一百六十七章水土不服
话说李佑打着公平旗号办了花试,最后将胡乱炮制出的花榜在试院外一挂,放眼望去,只见***在上位,美才沉下头,当场引起了千人齐骂,书迷们还喜欢看:。
来看榜的,大都是书生,许多在府城侯考的童生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其中很多人都是以枪手身份参与进来的,也有热衷于追捧美人的。
看到这个黑白颠倒不可理喻的名次,除了少数人,谁不想骂。用一句话说是,你可以羞辱我人格,但不要侮辱我智商!
传贴满天飞时,原以为是笑谈戏谑而已,区区一个美人作戏哪里值得舞弊。当**裸的事实摆在面前,对此投入越深的越有被戏弄的耻辱感,一诗成名的精神理想幻灭了。
什么世道!一个游戏也耍赖!连这虚幻中都没有公平!
群情愤激下,那出来挂榜的杂役看势头不妙,连忙抱头鼠窜钻进试院内,临走前指着花榜末尾道:“后面还有句子作结,请诸君细看了!”
离得近的看了,便高声念出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猛一听不容易明白的对句,读起来却甚是精妙,再读又仿佛僧家打机锋,含有深意。
难懂不要紧,此处有大把考生在,别的不会,会猜题、破题、起解的多得是。
当即有八股高手摇头晃脑的开始破题起讲:“真假者,院试花试也;有无者,有弊无弊也。夫以假乱真,弄假成真,以假喻真,真真假假又岂知不是假假真真乎?盖因假戏真做众矣!尝究其理,弊事有无而已……”
有人由衷的感慨道:“真乃微言大义也。”
某位收了李正二两银子的人适时插言道:“莫非这是在警醒我等?”
众人便围着榜文,三五成群,争论不休,书迷们还喜欢看:。
最近几章最佳男配角李正奋力上前扯下花榜,颇有李家门风的悲愤道:“满榜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赶考痴,谁解其中味!”
这真说到心坎里了,一时引发若干屡考不中的老童生共鸣不已。
试院内,赵良礼听外面骂声渐消,回头痛心疾首道:“李佑!你竟然弄出这般没良心的榜文,叫我今后如何有脸面在青楼行里走动!”
“这也值得怕?赵三老爷有银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赵大官人还要说什么,李佑又抢先道:“上次你拿我去糊弄钱皇商,本次算是扯平了。”
听到这个,赵良礼便不言语了。
李佑又对其他人团团作了一个长揖道:“小弟孟浪,诸兄原谅则个。”
贺慎之笑嘻嘻道:“虽然本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七品老爷的大礼先受了。”
其他诸人也没太在意,只是抱怨无法和相好的交待,叫李佑摆酒赔罪,不然明年就不带李佑玩了。
这儿的使命已毕,李佑便告辞了回府衙。
景和七年四月二十四日,是本年院试的前一日,在苏州府忽然爆发了考生闹衙事件,事前毫无征兆,令各方猝手不及。
时有数百童生聚集成群,谒于分守道衙署门外,并投了禀帖。
虽然都是白身小民,但几百人加起来声势也不小,书迷们还喜欢看:。看这架势,门官哪还敢要门包,飞快的将禀帖送进去。
石参政正在坐堂,接了禀帖展开看去,大意却是:老大人屈身监临院试,惹得物议纷扰,愚生辈所见所闻疑问不已,实在五内难安;斗胆请老大人顺应民意,辞去监临,平息舆情。
看得石大人真是怒从心头起,气向胸口生,一时间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任督二脉都快被打通了。
在他的认知里,能惹得读书人群起而哄的,必定都是品行不堪为非作歹的人物,例如李推官。万万料不到他今天遇到这么一遭,心里岂能不恼怒。
想他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政声卓著,爱惜羽毛,口碑极好,何曾有过被读书人逼宫的污点!虽然这些人连秀才都不是。
他不明白,区区几条捕风捉影的流言,怎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数百人聚集了前来请愿?即便有小人串联,也不该有这么多童生去信。
这些流言根本没有任何能证实的苗头,为何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换句话说,为何大家宁可信流言不肯信他?
之所以能聚起来…花试功劳大大的。
这年头不聚众谁敢***?本来诸童生都是游兵散勇,经过牵动人心的花试一折腾,却悄无声息的有所整合。虽然组织程度很初级,几近于无,但要聚众***也够了,又不是真造反。
更别说花试过程处处都在无形中挑动群体性狂热和戾气…李推官不是什么心理学行为学大师,他只是跟上辈子某个产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粉丝的比赛学的,而且学的很粗糙。
如果进行抽样调查,就会发现,这数百人中近半数是虚江县童生,四分之一是富家子弟,其余都是看着人多跟着闹的。
虚江县的来闹,无非是石大人太有可能整治虚江县了,他们谁也不放心;富家子弟来闹,是因为石大人油盐不进,要换一个稍微通融些的才好,正好有这个机会;其他人或许是听了削减苏州府生员名额的流言,或者干脆就是看到人多便跟着起哄,不闹白不闹,反正国朝传统是法不责众的,书迷们还喜欢看:。
石参政闭目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监临官位置,他是不会辞的,不然屈从了后,从三品分守道的威望何在?但同时又要完美化解此事,不可留下后患。
细细思量后大喝道:“左右来人!本官要出门!”
高师爷慌忙上前劝阻道:“东翁不可!这些人并无功名,东翁体面尊贵,岂能轻见?况且衙外人群汹汹,易生变乱,只许他们领头人进衙呈事即可。”
“以本官看来,不会有人敢进来的。”
高先生又道:“在下已遣了人去府衙,令王知府来平息此事,东翁静待便好。”
“这是治标不治本。”石参政道:“他们也算半个读书人,既有疑意,本官为官为师为长,便去释疑。况且本官身正立直,有何惧哉,坦诚相见,疑意自消。”
高先生见劝不住,心里哀叹道,东主真是不信邪,这时候还想摆礼贤下士的谱么?上次发生的码头被围殴的事情还没有令你醒悟?
当下摆出仪仗,石参政在十数随从护卫的保护下出了分守道衙署大门,果见外面满街黑压压一片人群,有布衣葛素者,有绸衫锦服者。
石参政立于门坊下朗声道:“诸生不必惊惧跪见,本官知汝等有疑心处,亲来分说一二。近日流言尘嚣,不足为信,本官在此起誓,本次监临院试,秉持天地正心,绝无偏私之事,否则枉为圣人门徒!诸生尽可安心!”
石大人神情肃然,语如金石,掷地有声,若用二十一世纪测谎仪测量,诚实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书迷们还喜欢看:!比真金还金!
不过仿佛少了点什么,只见这时数百人鸦雀无声,旁边的高师爷忽然感到缺个振臂一呼,纳头便拜的,也就是俗语中的托儿。无奈他便站出来对人群道:“尔等不要在此虚度光阴,速速回去温习经义,早早安歇以备明日入场的好。”
还真有人站出来拜道:“老大人的话我等心领了,不知老大人是否辞去监临官?”
“本官既无过错,为何要辞?”石参政答道。
石大人这话一出口,便听见人群里却冒出一句:“罔顾民意死活不辞,还是心里有鬼啊…空发誓言有什么用!我等小民又管不到。”
石参政按***段好言好语,与这群秀才都不是的白丁说了半天,却被刁民当面讥讽,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是谁在那妖言惑众?”
本已安稳的人群登时怂动起来,又听见有***喊:“府衙兵丁来捕人了!”
齐齐回头望去,果然望见一片衙役与守备司兵丁大张旗鼓朝这里而来,沈同知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表情杀气腾腾。
原来高师爷派人到了府衙报消息,令地方官们去将事情平息,却遭了冷遇。
首先王知府即使脾气再好也是堂堂四品黄堂,被石参政损了一通(虽然似乎是受了李推官池鱼之殃),表面忍着不说什么,但心里能没有芥蒂?这种事不幸灾乐祸看热闹就不错了,哪愿意去帮忙。
负责治安的夏通判也不愿意去,不知道为什么。
至于负责刑名的李推官,王知府更不敢让他去,以他的作风,只怕去了后火上浇油火烧连营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书友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