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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墨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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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径一任他所为,但觉那冰冷指尖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慢慢游走,心思悠远。

  二八年华,芳龄垂青。记忆回复里,他如是这般牵着这双冰冷的手,花前月下,数星沐日。

  几分真,几分假。

  他是否曾经真的因怜生过爱,他的痛是否也正因为自己动过情愁?

  人世流年蹉跎,谁又能够分辨的清楚?

  〃李径,那一天,本该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天。。。。。。我全心全意的等待。。。。。。等你。。。。。。你却亲手毁了一切。李径!是你毁了我!〃善喜的声音忽然拔高了许多,尖利刺耳。李径一惊,转目相视,善喜的面目骤然变得狰狞,他的手掌猛地用力合拢,尖甲深深的掐进了李径的脖子,〃李径,你毁了我一生,居然还能于此过得逍遥自在!你凭什么!

  〃李径!我要你死!要你死!〃

  李径呼吸急促,拼命拉扯着善喜的手臂,想要掰开他。可是,善喜彷佛疯了一般,死死掐住李径。他双眼迷乱,现出疯狂的神色,恨恨的说,〃李径,十年了,十年来我做梦都想着和你重逢的一天!你呢?你有想过我么?有么?!〃

  李径听善喜嘶吼,眼前次第模糊。他看着眼前逐渐遥远的善喜,心一横,还了他吧。。。。。。索性还了他,消了他的恨,也许还能够让父母安享晚年。。。。。。

  〃啪〃

  随着一记重物落地的闷响,李径突然觉得胸口轻松了,大股气息涌进来,他支起身,撕心裂肺大咳数声,才顾着抬头细看,就见善喜被摔晕在墙角,火褶子明晃晃的光芒点亮的,却正是墨生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

  

  第16章

  李径怎样都无法预料他的人生会如此荒唐。

  本来回家欲找人除妖,结果不止身陷囹圄,竟至为妖所救。因此,当他被倒提着跃过箭雨枪林,高墙铁壁,尽管周围血肉横陈,铿锵不断,彷佛还置身梦中。满身的血液一古脑儿的冲到头顶。李径往身侧的墨生瞄去,见一身白衣尽染血迹,清俊中略微带点妖媚的脸孔被月晕衬托,比往常多了狠戾的色彩。

  他的心里暗暗打了一个突。

  李径并不清楚墨生是否已然知道他此行回家的用意,但墨生能轻易找到自己所在,那些小心思小伎俩应该也是瞒不住了吧。况且若非墨生及时出现,他恐早入了鬼门关。感谢谈不上,李径却十足确信墨生不会真要了自己的命。

  。。。。。。好歹自称是自己的。。。。。。自己的相公。。。。。。请人作法什么的,大不了抵死不认账。。。。。。

  反正虎|穴狼窝的,还能差到如何?他现在人在爪下,又那么飞檐走壁一遭,挣脱势必不可能,即便真的挣脱了重新落入善喜手中,不用说,也死定了。

  不如一博。

  李径方才被一顿变故打蒙了头顾不得思考,厘清头绪之后想想,他父亲城南王三朝侍主多年经营,人脉什么的到底尚存,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理应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家九代单传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只要留得性命,相信父王不至于坐以待毙。倒不如权且宽心,到时随机应变。说不定寻个时机见了父母,再策后着。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他们能不能突出重围。

  四周明晃晃的刀剑相击,弄得本已虚弱得李径头昏目眩。而墨生待他,彷佛只是一件随身货物,跌来撞去,毫不顾忌。

  李径几乎要吐了。身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楚是汗水,或者血水。

  有道是,人生悲苦,世间均等。不过人家几十年慢慢折腾,到了这里,但似暴雷骤雨,水淹金山。想以前,扬州世子李径何其风光的人物,最是不知道愁滋味的主儿,咋一番命运颠簸,任人鱼肉也并非不可能了。

  正云深不知何处,遥遥忽然听到一人声嘶力竭的尖利声音:〃放箭!〃

  李径勉强穿过人群望去,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眸。

  善喜被人搀扶着斜靠在房梁立柱旁。

  纷乱张扬的发丝下,苍白的面孔扭曲作一团,十足可怖。尖细的食指直直指向这边,不断大喊:〃给我放箭!给我杀了他!!杀!!〃

  李径吓得七魂不见了三魄。放箭?!狭小之处,乱箭丛生,饶是墨生再怎么厉害,他们二人始终血肉之躯,哪里还有生路可寻?!

  果然,电光火石间,数十支的长箭破空直来。几乎就在李径紧紧闭上双眼,今夜第二度认命等死的霎那,他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似乎入了九天。耳畔忽忽风声乍起,然后就是温润黏稠的液体洒了满脸满身,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李径稍微张开眼,朗朗清空无限靠近,再低头一看,自己双脚悬浮,下面云蒸雾绕,诸物不清,竟真的是到了半空中。

  他颤巍巍的伸手往脸上抹去。

  一掌刺目鲜红。

  〃啊〃伴随一声惨呼,李径彻底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

  犹记淡眉关风月,尽望残红浓绿荫。

  前事犹思间,空落寞,人不见。

  寒山唏嘘渐远。

  。。。。。。

  好像是睡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等李径悠悠醒转,还颇有些浑噩。他头痛欲裂,彷佛夜饮烈酒的清晨,连思绪都无法把握。久久盯着头顶红缎的绣帐,李径半晌不能回神。他这是在什么地方?怎地这花色依稀眼熟?。。。。。。不过既然不是牢房也不像是死了,自己和墨生该是逃出升天了吧。李径试着翻了个身,结果刚一动,疼痛倒是其次,即刻引起哗啦啦的好一阵响动,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醒了?〃

  耳边冷冷问句,李径一惊,仿佛醍醐灌顶,全身汗毛倒竖。

  〃恩,恩。。。。。。〃

  〃醒了就醒了,恩什么恩?!〃语气虽然严厉,声音却不大,似乎还夹杂些气若游丝的味道。李径听来狐疑,他勉强抬起身,掀开帐角往外一看

  〃你!你怎么了?!〃李径失声大叫道,〃好。。。。。。好多血!〃

  〃不要吵!〃墨生一脸不耐的摆摆手,〃只是轻伤罢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他手心握着一把折断的羽箭。箭尖横生着几根长长的倒刺,挂着块白嫩嫩的肉。鲜血源源不绝的顺着箭杆往下滴落。

  墨生毫不在意的把断箭扔在桌上,旋即拿起一大块白布摁住受伤的腹部,忿忿言道,〃倒是你!重的跟猪一样!还给我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李径死死看着快被浸成赤红的布单,及墨生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闭嘴归闭嘴,他还是奈不住暗自腹诽道,轻伤?!这样叫轻伤?!

  虽说自己不学无术,可自幼跟父亲出入军营,这种羽箭李径唯独认得。

  穿云箭。

  本是种极阴险狠毒的兵器。此物从不上毒,乃是因为已经无需上毒就可获人性命。箭尖一入人体,尽没骨肉方休。日后想要取出,从军多年的大夫下手,亦难免需要剜掉周边大片腐肉。据说,很多人就是因为受不住取箭时的剧痛而死。可是墨生就那么拔出来,还说没事,不管真的假的,莫不是早和眼前这人有肌肤之亲,谁混闹墨生是铁打的筋骨,怕李径也信了。

  但经过短暂相处,李径太了解墨生的脾性。他这人铁口无忌,逮什么说什么。既然叫自己别吵,若冒然开口,肯定是要遭罪的。再者,墨生死活与自己本无相干,他方才仅仅一时情急罢了。毕竟墨生虽勉强算是救命恩人,可一介妖孽逼婚在前,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其所为简直比杀人灭口还要让李径难堪难过。

  迟早是要被灭了的。要此刻伤重不愈,倒还省事。

  于是,李径默默的靠坐在床边,仔细检查自己身体可有何伤处。还好,除了几处淤青,并无大碍。

  他长长吁了口气。

  看来,自己昏迷前那一阵血雾,应该全是出自墨生身上的了。

  。。。。。。中了穿云箭。。。。。。

  李径放松心情,这才顾着斜眼瞥了瞥房间的布置,总算明白现下自己就在当日和墨生成亲的那间房里。想那时兼程赶路数日才到扬州,想不到这墨生好大力气,竟能负伤把自己带回此处。听他说言,自己昏睡了两日,那这两日,都没顾得上取箭么?两天了,伤口大约已然结痂,如此硬拔出来。。。。。。鲜血那般汩汩不止。。。。。。

  〃你怎地如此笨拙?!〃看到某人随随便便拿布堵着伤口了事,李径实在忍不住呵斥道。

  〃什么?!〃墨生闻言大怒,〃你说我笨?!〃说罢就要起身,一个吃痛,又坐回去。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嘴角缓缓溢流出血痕,更顺着额角滴下一串豆大的汗珠。

  显是痛到极点。

  〃怎么不笨?!〃李径忽然有些不忍心。他干脆翻身下床,想要亲自给那个笨蛋包扎,可脚底一绊,居然直直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哎呀!〃

  李径全身一气颠簸,不禁觉得莫非昏迷许久以至头昏脑胀不成?。。。。。。他挣扎着起身,又再次跌倒在地。他定睛往脚踝一看,顿时七窍生烟:

  原来自己的右脚被锁了一副银质的镣铐。拇指粗细的链子死死的铐在了床头的雕花栏杆。

  

  第17章

  李径气的脸色三变,青筋暴突:〃你!你居然敢栓住我!你到底当我什么?!〃

  可这话如同空谷回音,根本无人应答。李径见墨生不语,气恨不已。他一手使劲拉扯着链子,一边怒喝道:〃等你爷爷我弄断了再找你算帐!〃

  〃没用的。〃墨生抬起头轻轻瞟了李径一眼,〃这是天山寒冰铁熔合精钢锤炼而成,乃狐族之宝。武功至高者尚未必挣断,凭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奈何。〃

  闻言,某人愈加愤怒,〃那你放开我啊!我干什么了你这样!〃

  墨生静静的看着李径,看到他浑身毛孔皆开始冒出寒意,方正色道:〃这里是狐乡,凡人不得随便进出。这次带你回来,是瞒着。。。。。。瞒着尚绮的。。。。。。〃他忽然捂住腹部,整个人深深的蜷曲下去。接着是好一阵大咳。李径虽然满肚子的疑问,看墨生那样子,此刻亦只能保持沉默。

  屋外残红投射,映了一地规整的窗棂。

  墨生细瘦的背脊便隐在那一道一道的影子里,剧烈的难以平复的颤抖着。而他努力抑制的咳嗽喘息的声音更是回荡于这方小小的空间,让李径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绞痛起来。

  半晌。

  墨生勉强停住,抹了一把嘴角,素白的手背即刻染了殷红,〃所。。。。。。所以不能让人知道你在这里。我受了伤,需要休养生息,不能时时看着你。咳咳。。。。。。〃李径见他眉头紧蹙紧,死死的克制自己,一张原本惨白的脸涨的通红,刚想要劝两句你要咳便咳嘛忍着还不是累自己辛苦,墨生却已顺了口气,继续说道,〃好在这里地处偏僻,离尚绮所在较远,平时也鲜少人走动。。。。。。咳咳。。。。。。总之,被发现了,你难免一死。〃

  〃你与我说,我不乱跑便是。何苦费这手段?〃李径试图说服墨生,尽管话一出口,他也知道有了前车之鉴,唯真是傻子才会相信。况且自己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跑路的。

  迟早的事。

  果然,墨生斜斜看他,不含喜怒。李径紫青了面皮。可他仍然不死心,摆个十二万分饱含诚意的笑脸,〃难道我会不怕死么?你放开我,我发誓不会走出这个房间半步。〃墨生不再答腔,他慢慢起身,慢慢向李径走来。李径心头一喜,莫不是自己口才了得,已经哄的他听信不成?却见墨生走到床边,合衣一躺,侧身闭目,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此一会儿功夫,迟暮晚照不见,房里蓦地变黑了。于李径不多的经验,所谓狐乡彷佛夜夜繁星漫天,皓月当空。今天不知为何,诸般光亮隐没,剩下疏疏落落的几点。就着昏暗的星光,墨生的睡颜倍加光洁平滑,青瓷一样,宛如稚龄的孩童,却只那眉心一点微微的皱痕,泄漏了端倪。

  明明最该是无忧无虑,因为怀抱满腹愁怨,连睡时亦不能安枕了。

  让人。。。。。。不禁有些心疼。

  李径久久端视着这凡间无双的美丽容貌,虽明知是妖是孽,也不能控制的想要一看再看。

  曾经一腔的怨恨此刻均变得混沌不堪。前几天,他还在抱怨墨生的出现,可没有墨生,哪里还能逃出生天。若非墨生赶来劫狱,自己早已死在万千长弓之下。或者,更早的,被善喜亲送给了阎王。世人皆云妖魔无心,鬼怪无情,墨生为什么还要抵死相救,甚至不惜身受重伤,日行万里护自己平安?是认准了他李径这条命不要?当真这样简单,又何苦搭上自己?毕竟肉体凡胎,并非什么举世难寻。。。。。。

  一时脑中千回百转的厉害,李径始终找不出道理。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墨生身上,左看右看,唯眉头的皱褶着实碍眼。

  李径不知为何想要去抚平,便伸出手,乍一碰到皮肤,倒惹来李径一惊:怎么这么冷?!他连忙站起身,再仔细查看,墨生一张脸微泛出青色,干裂发紫的嘴唇残着结了痂的血迹。

  整个人丧失了生气。

  李径顿感惊慌失措,莫不是死了吧。。。。。。

  他颤颤的探向墨生的鼻息,发现尽管微弱不匀时断时续,却的确是有的。

  李径长出口气。

  他并未多作犹豫,便重新爬上床,把那冰凉的躯体极尽轻柔的抱在了怀里。

  躺着归躺着,换来却半宿无眠。

  李径想到父母想到善喜想到自己这么一逃外面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就是一场兵荒马乱。他从小既无宏图大愿,又无扬名想念,世间种种险恶对他扬州第一公子而言,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什么真切的体会。直到遇见墨生,他都能轻易坐拥城里最美艳的姑娘,品尝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说,世事无常。

  临入睡的时候,李径把怀抱的人儿紧了紧,模模糊糊的念着,怎么说他也救了自己一命。。。。。。

  日上三竿,叽喳鸟鸣,闹得李径不得已醒过来,这才感觉被墨生头枕的右臂连着半边身体全麻痹了。他瞅瞅缩在胸前的墨生,青丝如瀑,盖住半个清秀的脸孔。颜色似乎比昨夜好许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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