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调 作者:千夫长-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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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睡觉吧,科尔沁草原没人能和你比,连草地上的花儿、天空中的云,都比不上你,你是杂种呵。
阿茹恼了,干什么骂人家杂种? 我说:你是蒙汉杂交品种,简称不就是杂种嘛。
她又高兴了:你还真有一套,那咱们将来的孩子,也是杂种了。
我说那是第二代,就没你好看了。
她说:不会,我生出的女儿一定比我还好看,要是生出儿子来,就不要像我了,像你,像活佛。
我说,不要再生活佛了,我们要生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平凡凡的日子。
阿茹不吭声了,捂着自己的嘴,显得很胆怯。
我说:那就赶紧睡觉吧,准备生孩子。
阿茹的阿爸阿妈不在家的时候,她每晚都是和我在一起睡。王珏如愿以偿,真的回了他的南方。他来信说,上了年岁,自己的骨头老了,不能跳舞了,现在开始专业搞歌词创作。王珏看来很有激情,他说每天都有灵感写出几首歌词来,他每次还都随信寄来一叠歌词,不会少于十首八首,都是写蒙古大草原的。我对阿茹说,你阿爸还会回来。花达玛更加红火起来了,不但各种舞台上都邀请她去Ⅱ昌歌,广播喇叭里、收音机里、电视里也到处都是她的歌声。现在草原上买黑自电视机的人家很多了,有的还买了彩色电视机。花达玛在电视里无论是黑白形象,还是彩色形象,都比她在现实中的真人还要漂亮迷人,还要富态。
据说那首《草原夜色》,已经唱红了全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周都播。甚至在福建的厦门都对台湾播放了。花达玛每天到处赶场演出,也没时间管女儿。没人管,我就和阿茹公开好起来了。
已经快半年的好时光了,我们就好像一对恩爱的小两口在过日子。每天拉马头琴,唱长调,跳鸿雁舞。我们无忧无虑,生活有一种说不尽的幸福和甜蜜。
白天参加婚礼我喝多了喜酒,因为兴奋,晚上我的颈椎又疼起来了。很快,疼痛就蔓延到了头上,接着就是太阳穴、眼眶疼。血管也跳动起来,开始了胸闷、恶心。我本来好好的心情,也随即烦躁起来了。我忍受着,不想让疼痛感染阿茹的心情,不想破坏我们现在这种美好的氛围。
阿茹不了解我的病痛,但她还是看出来了。我就把我的病史讲给她听。她坚定地认为,我不是骑野马摔的,肯定是那个混蛋老师用篮球砸坏的。
她要给我去买药,我说吃药没有用,这个疼只有阿妈放血能治,可是阿妈过年回花灯牧场去了。
阿茹说:我也能放血。
我说:你放过血吗? 她说:在乌兰敖道的时候,我们生病了,都是姥姥给我们放血。
我说:你被放过血,可是你没有给别人放过血呀,你不怕? 阿茹把我拉到炕上,她说你就躺好吧,我没那么胆小。阿茹出到院子里,用手电筒照亮,找来了一块很尖利的玻璃碎片,还用炉子上的开水烫了一下,然后用细嫩的小手,轻轻摁着我左侧太阳穴暴起的血管,迅速扎了进去,一股黑血,喷到了我的脸上和她的脸上、手上。我让她快找止血药,她却不慌不忙,还用手指挤压我的血管。她说,你别怕,黑血还没流完,你的毒火太大了。
我说:我没有毒火,我是颈椎病导致的。
阿茹笑我:你不要相信那个兽医的话,颈椎病怎么会让你脑袋疼、流黑血? 我不吭声了,任凭黑血在太阳穴流淌。我有些忧伤地想,这么多年,我终于在胆战心惊中长大了,内心也坚强了起来,心灵的苦痛在减轻,可身体的疼痛却在加剧。我为什么总是活在恐惧、焦虑和疼痛之中? 别人活着也是这样吗? 阿茹给我止住了血。我的头轻松了,颈椎也不太疼痛了,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就让她上炕睡觉。
躺在炕上,阿茹问我:咱俩会结婚吗? 我说:咱俩不是已经过上日子了吗? 她说:这不算结婚,要像铁山和雅图那样领结婚证的才算。
我说:那好,咱们明天就去领。
阿茹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地说:说好了,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到了明天,我们就给忘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