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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白甲苍髯 第三部-第17部分

小说: 白甲苍髯 第三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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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凰按玉阶飞信中嘱咐,没有将他的死讯公开,每日照旧上朝下朝,便是贴身的宫女太监也没瞧出反常。他并非刻意压抑伪装,而是在心底深处始终不曾觉得玉阶飞已经死去,他的时间仿佛还停留在接到绝笔书信的前一刻,正耐心等待着太傅远游归来。北嵎自元凰登基以来便是大事层出兵荒马乱,直到如今才勉强算得安定,其时边疆稳固,乱臣被逐,龙脉迁移完全,迁都势在必行,朝中大臣皆以为尘埃落定,都翘首期盼皇帝入主新都,重现天朝威仪,便是元凰也放慢了防备心思,调回大部分在外搜寻刺客同北辰胤行踪的禁军,只命令刑部继续察探刺杀太后的凶犯。他采纳江仲逸的建议,收回了皇城内一半的禁军兵权,剩下的一半重新打乱编制,交给北辰望与铁常焕共同掌管,又在城外增派了两队骑兵巡逻,日夜不辍。 


  元凰以为这样的安排足够周全,因此当他趁着批览奏折的间隙走出书房稍事休息,却见到北辰凤先持剑孤立中庭的时候,难免惊讶万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确定他的身份,又见书房外的守卫宫人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明白了大概,嘴角牵起玩味的轻蔑笑容,脸上不减天子骄纵。〃小小贼人,胆子倒是很大,〃元凰道:〃竟敢私闯禁宫。〃 


  〃北辰元凰,你看清楚,这里已再不是你的皇宫。〃凤先不理他的激将,明锐的目光锁住元凰:〃阴谋败露,你已众叛亲离,曾经犯下的罪孽,总有偿还的一天。〃他说话时候正气凌然,卸去了琴师装扮,只穿一身简单的冷白袍子,在襟口镶着精致的花青衮边,衬上温和不减英气的眉眼五官,看来好像是微服出行的官家子弟。元凰听了他一翻说辞,嘴角的嘲讽越发扩大,眼看就要笑出声来,却见到不远处廊柱后头转出三个人影,渐往二人站立之处围拢。 


  元凰瞬间收了笑容,目光一转,折出煞气。〃大皇叔,二国舅,铁将军〃,他出声唤道:〃你们竟然协助一个来历不明的贼人,逼宫篡位?〃 


  〃你真以为逐出三王爷,害死大姐,便再没人知道你的身世?〃长孙护虽是常年信佛,此时亲人被害也忍不住怒上眉梢:〃大姐临去前手书一封说明当年换子真相,托凤先转带给了大王爷。她视你如同己出,你却性如豺狼,令人齿寒!〃 


  〃哈,她若视我如同己出,二国舅手上这封书信又是哪里来的?〃 


  〃你!。。。。。。〃长孙护气得脸色发青,北辰望示意他冷静下来,沉声道:〃元凰,换子一事罪在三弟,不能怪你。但你霸占帝位,谋害太后,实是大逆不道。今日守备的禁卫是我旧部,已被我换走。你若缚手就擒,我们会替你向新皇求情。〃 


  〃新皇?〃元凰冷笑着反问,提高了声音:〃朕自四岁上晨起读书,午后习射,每日复至深夜,未尝一刻得闲,十二岁前,便能熟诵儒家十三经。在上书房二十年里,无一日不与诗书相砥砺。自朕得登大宝,朝中、边关,动乱不息,然税收不减,野无哀民,更不曾听闻何处有出生行伍者不满朝政揭竿而起。〃他停顿一下,直指凤先,眼见其他三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而他二十年来在外游荡,奏琴为生,从未踏足皇城半步。你们却说他比朕更有资格做北嵎的皇帝,为了太后一面之词就要将朕收监问罪。。。。。。哈哈哈。。。。。。我们之中,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 


  北辰望闻言皱起眉头,将手按上剑柄,却听凤先朗声道:〃我本无心流连皇城,来此只为报母亲兄弟之仇北辰元凰,去拿上你的剑,我们了断恩仇。〃 


  〃哼,手底是逼宫举动,嘴里倒说是无心皇城。〃元凰退到书房门边,右掌一翻宝剑上手,毫不畏惧地笔直站着,眼中露出决绝冷酷的杀意:〃独斗也好,围攻也罢,北辰元凰绝不坐以待毙。〃 


  〃你。。。。。。唉。。。。。。〃北辰望长叹一声,突然觉得元凰这种身临绝境还傲气横生的狠硬性子,真是像极了三弟北辰胤。他同长孙护对望一眼,拔出剑来连手攻上。凤先本想同元凰公平决斗,此时立在旁边犹豫不决。从小照顾他的铁常焕低声劝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若放走北辰元凰,日后追悔莫及。〃凤先点点头,随即也加入了战团,心中却总觉得以众欺少不够君子,手下故意留了三分力道。 


  即便凤先不尽全力,元凰以一敌三也渐落下风,更何况还有铁常焕在旁掠阵,令他时时分心防范。他一面尽力周旋,一面觉得老天同他开了个大玩笑不到一月之前,这三个人遵照他的命令连手格杀北辰胤,他站在金銮殿上冷冷看着,努力想要揣测北辰胤的心情;如今异地而处,换做他被围攻剿杀,北辰胤却不知身在何处,可有丝毫挂念他的安危。看北辰胤击杀点松涛的那一掌便知他绝容不下背叛,倘若还活在世上,也必定憎恨元凰入骨然而即使这样,总也好过一生一世被他挂在嘴边捧在手里,却偏偏进不了他的心。元凰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毕竟是做对了的,略略分神脚下踏错一步,背后空门大开,铁常焕看得真切,一掌跟至。 


  铁常焕只想趁机将元凰拿下,无意伤他性命,元凰翩然转身,却用同归于尽的招式来挡。铁常焕无奈之下利剑开锋换了狠招,元凰无路可退,正要硬接,忽听旁边有女子低呼一句〃皇上〃,便觉被人驾住手臂排云而起,直往城外掠去。 


  铁常焕等人只知有人闯入战团,眨眼之间便不见了元凰,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凤先顺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摇头叹道:〃救他的多半是皇后月吟荷。她轻功卓绝,曾奉了北辰元凰的命令杀我。想来方才是躲在暗处。错在北辰元凰,可惜如今却要牵连无辜。〃 


  〃她是为虎作伥,不算无辜。〃北辰望劝道:〃皇城已被禁卫包围,她受了铁将军一剑一掌,支撑不久。你同二弟一样,心肠太软。〃 


   


  月吟荷将元凰带到城外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里停下脚步,面对元凰,俏生生地站着。她换掉了皇后装束,穿着淡粉色的短褂,柳眉楚楚如月,就好像二人围场初见、元凰将她带回东宫时候的样子。她不等元凰开口,就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上竟是元凰从天锡王府取出,挂在寝宫墙上的苍龙弓。月吟荷见他立刻将弓接过,甜甜笑道:〃我知道这是皇上最宝贝的东西,特地替你拿出来了。〃 


  元凰没有想到月吟荷会冒险救他,也似乎并不为此心生感激。他扭开头去,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谢谢你救我出来。你赶快逃生去吧。〃 


  月吟荷沉默的摇摇头,抬头望住元凰的眼睛,轻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告诉他:〃吟荷不走,与皇上同生共死。〃 


  〃我不要。〃元凰想也不想,冷冷地回绝她:〃你走吧。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你跟着。〃 


  月吟荷愣在当地,仿佛不能相信他竟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她眼见元凰毫不留恋地转身前行,纤薄的身体摇晃几下,翦水双眸中含了泪,并歩赶上前去,不敢拉元凰的手,只好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皇上,夫妻一场,你让吟荷再陪你走一段路吧。〃她哀哀告道,嘴唇微微颤抖着:〃就一段路,不会太久的。〃 


  元凰迟疑片刻,抽回被她捏在手中的衣袖,却也没有再出言反对。月吟荷知道他是答应了,美丽的眼睛里现出无比欢喜,亦歩亦趋跟在元凰身边,语调欢快地说道:〃皇上不用担心,北辰凤先不过是个庶民,难成大气。〃 


  元凰只作没听见她的话,低头赶路。月吟荷也不介意,继续同他说着:〃皇上,这里再往东走一点,就是你打猎的围场。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真得喜欢。我那时候最怕富山高要我杀你,我常常想,如果那样我就陪你下去要是你死了,吟荷也不会一个人活。〃她说完含羞看了元凰一眼,见元凰不为所动,自嘲似的笑着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想要我陪着,我明白的。〃说完这句话,她又看看元凰,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神色乍然明媚起来,好像在三月春光里见到了满园飞舞的蝴蝶。〃不过,我终于不用怕了。〃她低低说,伸手想要握住元凰的手,末了还是胆怯地垂落下来:〃我终能死在你前头,我很高兴。。。。。。〃 


  然后她的身体就毫无预兆地软软倒落下去,沉静温柔的好像花瓣飘离了枝头。元凰这才觉出异样,本能地伸手将她抱住,觉得手掌上一片濡湿,再回头看来时路上艳红斑斑,方知她背后衣衫早被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为何不早告诉我。〃他的声音里带了懊恼,将月吟荷放靠在树下,却见她嘴角挂着笑:〃我怕你知道我再帮不上你,不肯让我跟着。我。。。。。。我想死在你身边。。。。。。〃 


  她勉力支持至今,伤势爆发的突然,早已无力回天。元凰见她呼吸急促,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沾湿,毒蛇一样爬遍了额上颈间,黑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期待,一眨不眨地看着元凰:〃皇上。。。。。。你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是不是?〃 


  元凰垂下眼睛,避开她的视线,低低应道:〃那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皇上,〃月吟荷又说,往日的莺声燕语如今只好像鸟儿惊慌扑打的翅膀,尽力抓住记忆里的每一缕温情,不肯就此放手:〃你说过我生得好看。。。。。。〃 


  〃嗯,〃元凰抬头看着她,睫毛很长,让月吟荷看不见他的眼神:〃你的眉毛最好看,我一直都很喜欢。〃 


  〃我知道的。。。。。。〃月吟荷快乐的微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脉脉注视着元凰,目光越来越暗,舍不得移开:〃元凰。。。。。。元凰。。。。。。〃 


  她反复念着心爱人的名字,声音动听宛转,一点一点阖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再惧怕冰冷的死亡。皎洁如霜的手腕垂落在元凰手边,手指抬了又抬,最终还是没能拉住元凰。元凰的衣角袖口都沾了月吟荷的血,慢慢积压上他的心头,她终究选择了一种最决绝惨烈的方式,如愿地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起先北辰胤逃亡,玉阶飞离世,元凰都没有太多伤心痛苦,现在月吟荷死在他的面前,他反而能够真切感受到那份绝望压抑的悲哀。月吟荷曾经欺骗过他,他也并不爱月吟荷,现在她却为他死了,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种救赎。元凰半跪在地上,将月吟荷的尸首放平,听到纷至沓来的马蹄声,发现自己已被追踪而至的禁卫包围。他解下外套盖住月吟荷的身体,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肩上的苍龙弓比他想象中更为沉重,锋利的弓弦斩断了几缕随风飘散的发丝。 


  率领禁军的是惠王府上的侍卫统领玉戒尺,他一眼望到元凰肩上的苍龙弓,下意识地掐住马缰,向后退了数歩,极力镇定心神之后才又引缰上前,引得身后小队人马骚动起来。元凰没有错过他的仓皇动作,牵出一抹眩目微笑,眼角唇畔都是傲慢:〃玉戒尺,你眼中看到了谁?〃 


  〃惠王下令封锁各处要道,你已无生路,还不速速归降。〃玉戒尺道,停顿了一下,不愿回答他的问题:〃纵有苍龙弓,也不能救你脱出生天。〃 


  元凰闻言垂下眼睛确实的,有了苍龙弓,也成不了北辰胤,然而即使只有几分相似,对他来说也是好的。他凝视着玉戒尺身后不远处,援军驰来掀起的滚滚沙尘,抽剑出鞘,淡淡曲指弹了弹清泓剑身:〃你既是惠王府上的侍卫统领,怎不知凡我北嵎将士,从来只有亡,没有降。〃他昂起头来,目空一切:〃朕是北嵎天子,哪有投降反贼,摇尾乞怜的道理?〃 


  玉戒尺被他的气势震慑,无声半晌,才要开口下令,却被人抢了先机:〃众人听令,擒获北辰元凰及其余党,一个也不要放走!〃玉戒尺未及反应,就见到身后那队同样服色、他本以为是援军的禁军士兵喊杀着向前拥来,一瞬间将他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玉戒尺情急之中高声喝道:〃我们是惠王府的人,不是北辰元凰一党。。。。。。〃,乱军之中却哪有人听得清他的声音。元凰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一时啼笑皆非,这时有人趁乱骑马冲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道:〃皇上快走。〃 


  元凰认出这是江仲逸的声音,微微怔神之后即刻明白过来,翻身上马,跟在江仲逸的马后飞奔而去。直到快出了皇城地界,眼见左右无人,江仲逸才勒住缰绳跳下马来,跪地拜倒:〃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原来是你。〃元凰下马站定,轻吐出一口气,躬身将他扶起:〃我已不是皇帝了,以后不用再行大礼。没想到,最后是你随我左右。〃 


  他方才濒临绝境,尚能意气风发地自称是北嵎皇帝,现在到了江仲逸这里松懈了精神,反倒略微泄露出失落无奈的真实心情。江仲逸是个文臣,生得清秀俊雅,平日说话温温文文,行事谨慎藏拙,虽有治国安民之能,却颇为胆小怕事。元凰一直以为若是政局生变江山易手,江仲逸必会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万没想到他会舍身相救。江仲逸起身理正衣袍,肃然道:〃我受皇上知遇之恩,玉太傅又是我至交好友,承他所托不忍相负。方才我用军符调兵出来,料想玉戒尺一时解释不清。如今皇城已不可回,边关也被大王爷接管,皇上不如去寻玉太傅,共谋良策。〃 


  〃老师。。。。。。〃元凰迟疑着,不情愿地吐出那两个字:〃不在了。〃 


  〃啊。。。。。。〃,江仲逸呆在当场,眼中浮起哀恸之色,却明白此刻另有远比唏嘘伤怀更为重要之事:〃既然如此,皇上就先避过禁卫搜捕。我离城之前,已将沿路官卡所设位置牢记在心,趁着大王爷未及变更,赶快离开皇城势力范围才是。〃 


  元凰点点头,一语不发跟着江仲逸继续前行,并非是他全心信任江仲逸,而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别的选择,且不说江仲逸可能心怀叵测,一路上的关卡设置亦可能随时变更,更有禁卫四处巡逻,也许还会碰到山贼强盗,变量种种不可尽举,实不容他一一计算衡量,只能赌一把运气,看他同凤先究竟是谁占了真龙天命。 


  他两人一路疾走,碰过几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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