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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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挣扎着起来,呼延铁军按着他,冷冷地说:「刚答应我的,立刻就忘记了?」
明雪衣一怔,看着他压下的眉头,迟疑,却见呼延铁军的脸然渐渐铁青,终于暗叹一声:罢了!
放软手脚,再躺下去。
「小桂子,下去吧,叫殿上的文武百官不用等了,朕今天不朝了。」
「皇上。。。。。。」小太监呆滞,看着珠帘,又跪了片刻,始终等不到明雪衣再传出来的声音,只得退下去。
枕在呼延铁军膝上,明雪衣雪白的脸更自得毫无血色,他知道自已刚亲政就不上早朝,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沸沸腾腾,背后不知道会流传出多么难听的话来。
此事,他日史书上必有一笔。
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旁徨,呼延铁军一直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无言安抚,眼中凌厉的光芒转化柔和,闪烁着淡淡的怜悯愧疚,却始终比不上心中的凌云权欲?
第九章
四年后
自南国万太后突然驾鹤西归后,南国少年天子明雪衣亲政。
这位亲任的真龙天子,虽在年幼时,以文采精湛扬名一时,但长大后一直沉寂,亲政四年,醉心玩乐,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有流言传出,他有龙阳之癖,易服之好,与臣子的关系暧昧不清,放任他排除异已,左右军国大事。
南国虽然武功不鼎,但文风极盛,诗人仕子辈出,清谈之际常以此为话题,长吁短叹,经常流连秦淮河泊的当代诗人陆文心更于一次酒醉后写下七言绝诗「宵宵春宵夜无眠,芙蓉帐暖红浪翻。朝朝早朝君何在?金阁深处雪皓腕。」嘲讽明雪衣的荒淫。
此诗流传四方,连三岁小音亦朗朗上口。
上行下效,官吏亦无心政事,结党营私,贪污成风,以致朝野混乱,民不潦生,素来积弱的南国国势更加一落千丈。
北国乘势多次展开零星的进攻,幸而边防尚有骁勇善战的石家军,威名远扬的石勇老将军坐镇,才勉强将北国的狼虎之师挡于长江以外。
在外忧内患之下,国势早已岌岌可危,瑞元九年,初秋,以温太傅为首的数名忠心老臣,在靛麟殿中一跪三天,以图将久未露面的明雪衣请出,令寂寞已久的皇宫大殿重新响起早朝的磕拜声。
◎◎◎◎◎
风吹黄叶,晨色寒凉,欲雨不雨,辉煌的青凤宫清风殿内,一身白衣团花,群着金龙青纱外挂的明雪衣背靠杨花软枕,右手友头凭窗轻叹。
四年过去,他的肢体明显修长,眉宇间的稚气已脱,似颦非颦的眉心间笼着淡淡愁绪。
一张芙蓉脸蛋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添芳华柔美,镶在脸上的一双眸子流转若珠,剔透莹光照人。在养尊处优的日子之下,肌肤微丰,长过腰际的墨发柔软如丝,只以金丝带随意束起,搭在肩上,映衬着从衣领间露出的小截脖子,更显洁白如雪。
菱唇轻启,贝齿微露,再次流泄出一声轻细叹息:「唉。。。。。。」
「为什么叹气?」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沉厚问话声令明雪衣微微一震,这才发现自已竟然将心中的叹息吐出了口,偏头,看着坐在下方檀木圆鼓几上捉着他左手涂抹的呼延铁军,明眸不安地眨动几下,将头连摇几次:「没有,没有。」
「是吗?」呼延铁军没抬头,继续用将捣碎的凤仙花汁涂到明雪衣的指甲上,涂到尾指时,才冷冷地说。「你不是在想跪在外面的老顽固吗?」
「我。。。。。。」心思被看穿的明雪衣眸光闪烁,不知所措。
呼延铁军冷哼一声:「担心就出去看看吧!我可没有缚着你!」
「铁郎!」明雪衣心中震颤,忙不迭摇头。「不是,我没有想出去,真的没有。」
「口里说没有,但是心就在埋怨我不准你上朝!让你的忠心臣子怨声载道,是吗?」呼延铁军沉声说道,虎目中精光飞闪如电。
这些年来,他的外貌没有多大改变,依然是方脸虎目,肌肤黝黑,只是气度越发雄壮威武,不怒而威。
这时候只以眼角轻轻一掠,就叫明雪衣方寸大乱,不知所措。「我没有,我知道铁郎不想我上朝,是怕我操劳,是为我好,只是。。。。。。」
垂下头,迟疑半晌,明雪衣接下去说:「只是,温太傅年纪大了,不吃不喝地一直跪在殿上,我怕他受不了,心里有点担心。」自从知道温太傅领着几个老臣跪在殿上,他就担心得吃不安,睡不好。
呼延铁军勾唇,不冷不热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明雪衣心中紊乱不已,悄悄地打量呼延铁军不见喜怒的脸色后,咬一咬唇说:「不如我出去看看他吧。」
言犹未休,呼延铁军的脸色已沉了下去,将他的手重重丢开,粗声粗气地说。
「好!出去了就别回来!」
翻脸如翻书,明雪衣心中一慌,忙不迭从躺椅上弹起,扑前,将他抱住:「铁郎。。。。。。我随便说说,别生气。」
呼延铁军沉着脸,不吭一声,明雪衣知道他余怒未消,便在他胸前用脸蛋轻轻蹭着说:「我不出去了,铁郎,别生气,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
呼延铁军这才将脸色放软下去,抚着他的头顶,柔声道:「衣衣,我是为你好,知道吗?」
「嗯。」明雪衣那敢再说什么,只咬着唇点点头。
四年来,呼延铁军摸透了明雪衣柔弱,耳朵软的性子,对付明雪衣的手段亦益发厉害,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凌厉如火,收发自如,加之明雪衣对他依恋极深,只要是他说的话,无不言听计从。
见他点头,呼延铁军也不再厉言,自已也坐到躺椅上,将他抱到怀中,举着他的手赞道:「这种颜色真漂亮,淡红又带点透明,闻上去还带有一股清香。」
刚染的指甲在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微红光泽,飘散着淡淡的凤仙花香,呼延铁军满意地看着,不停用手指轻捏明雪衣嫩白的十指:「教我染指甲的说,等干了后再染两、三次,颜色就会红得像胭脂一样,而且不会褪色。」
「铁郎。。。。。。」明雪衣羞涩地缩手:「还是不要染吧,我又不是妇道人家,别人看见会笑的。」
呼延铁军抓着他的手不放,将唇贴在他耳边笑道:「谁敢笑,我就将他的头斩下来,何况,我的衣衣这么好看,我想别人也恨不得可以捉着你的手摸一摸呢!」
「你真坏!」明雪衣红着脸,娇嗔地槌着他的胸膛,心忖:铁郎的爱好真奇怪,一时要他抹上胭脂看看,一时又要他穿上绣裙转个圈子,这些闺房中的小事,自已自然是顺从他的,只是,这些私事到最后总是会传出去外面,而且传得非常难听,为此,两年前更兴起一次大规模的文字狱,只是事实俱在,纵使严刑峻法又怎能杜绝天下的悠悠众口?
想到这里,明雪衣暗暗叹气,脸上却不露声色。
不知道他心中另有心思,呼延铁军摸着他柔若无骨的手,柔声问:「上次我提的事,想得怎么样?」
沉思中的明雪衣微讶,一时间想不起来,呼延铁军用淡淡的语气提醒:「封我为大将军王,戍守边防。」
眉心轻颦,明雪衣摇摇头:「这。。。。。。向来由石家将守备,何况,大将军王,这不是比石勇老将军的建威大将军之位更高一点?这。。。。。。不可以的。」
「石勇那个老不死今年已七十九岁,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而且他守在长江多年,只能守,而不能攻,若将我换上去,必定可以光复北方,令你成为天下主!」
闻言,明雪衣只能苦笑,他虽非有道明君,却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笨蛋,明家皇朝积弱已久,若不是有威名远播的石勇老将军,拼死守护,异族铁骑早已蹂躏江南了。
何况上几年朝野大乱,朋党为祸,根本没有能力与异族一战,这时候,该做的是守,是和而非战。
想着,明雪衣难掩愁容地叹一口气:「铁郎,这几年来,无论你要什么恩赐,我都答应了,朝中的事也都交给你处理,但是,只有这件事我真的不可以答应。」
石勇老将军功在朝廷,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自已怎么可以对不起他?何况,戍守之职实在太重要了,铁郎。。。。。。他不是不相信铁郎的能力,只是。。。。。。只是。。。。。。咬着唇,明雪衣不敢再想下去,眸光流晒,微微不安地看向呼延铁军。
幸好,呼延铁军没有动气,只摆摆说:「这就算了。」
明雪衣立时松一口气,呼延铁军好笑地拉起他的发尾,轻轻亲吻:「很担心我会生气吗?」
红着脸,明雪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暗骂自已疑心病重。
「小傻瓜!」呼延铁军笑得灿烂,怜爱地捏一捏他的脸颊,心中却沉了下去。
「人家就是傻。。。。。。你不喜欢吗?」明雪衣仰着头,偎着他,神色娇慵,呼延铁军只觉食指大动,捧着他的脸亲起来,一双手则灵巧地钻进他的衣襟里,游移磨挲。
情动之际,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禀报:「奴才叩见皇上,叩见羽林将军。」
讨厌!明雪衣羞得慌乱地从呼延铁军怀中逃出来,神色不悦地白了他一眼。
「什么事?」
太监跪在地上,抬头向呼延铁军看了一眼,竟没有回答明雪衣的问题。
直到呼延铁军走过去,他才压着声音上前禀报。看着两人附耳密议,明雪衣噘唇别过头去,心中多少有点不是味儿。
但是,当呼延铁军走过来,拥着他,在他耳边轻轻一亲后,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铁郎,外面有事吗?」
而对明雪衣的疑问,呼延铁军微一微笑:「没有,不是什么紧要事,你待着,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便跟着太监走出去。
感到事情有异,明雪衣向侍立墙角的小德子悄悄打个眼色,着他跟出去打探,小德子颔首领命,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
叮咚叮咚叮叮咚,细雨绵绵添秋色,寒窗遥对天色阴,明雪衣暗暗心慌乱。
心焦不已之际,刚巧看见小德子走进寝室,忙不迭挥退左右。
铁郎嫌之前的人侍候得不合心,硬是将他寝宫中的小太监和宫女彻换了,新来的虽然手脚利落,说话也灵巧,但是偶尔投过来的仿佛监视,观察的眼神,总令他心中不安,觉得不可以信赖。
看着左右不情不愿地退下后,他才匆忙迎上问:「小德子,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
从外面急步走回寝宫的小德子摸着心口,喘嘘嘘地答:「皇上,温太傅。。。。。。温太傅,他撞柱了!」
「温太傅撞柱?」明雪衣喃喃地覆述一次,接着,翻一翻白眼:「就只是这样?枉朕如此担心,原来他又是耍这个反戏,以前,朕每次不到南书房上课,他就是用这个方法,十多年了,半点也不厌倦吗?」
厌烦地摆摆玉手,转过头去,回过气来的小德子却将他拉住:「今次不同,皇上,温太傅真的。。。。。。真的撞柱了,靛麟殿的柱上还留着一滩血。」
明雪衣震惊问:「有救吗?」
「有救,已经抬去偏殿包扎,不过,温太傅一醒来就将药砸了,还指着铁将军破口大骂,奴才亲眼看见,铁将军的脸色铁青,只怕。。。。。。」担心隔墙有耳,接下去的话,小德子不敢说出口,只在心中想:只怕温太傅今天有命走出皇宫,明天也没有命走回来。
「这。。。。。。」明雪衣聪明,小德子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这几年来即使足不出宫,铁郎气焰之盛,排除异已的手段之厉害,他亦略有所闻,只是他本来就无心政事,何况铁郎与他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他装作竟不知情,只是,温太傅是他的启蒙老师,这份情谊与他人大不相同。
踌躇半晌,明雪衣跺脚说:「朕要去看太傅!」说罢,便向外走去。
一只脚才跨出寝宫,守在外面的几个太监,侍卫便跪在他面前,叫道:「皇上饶命!」
「饶命?」明雪衣一怔,垂首,只见他们拼命磕头,立刻便明白过来,嫣然笑道:「朕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儿,朕会向羽林将军解释,你们让路吧!」
铁郎不喜欢他独自走出青凤宫,平日到御花园散步,都会陪侍左右,往常不发沉,这时候想起来,才发觉自已真的很久没有独自出去了,难怪这些奴才吃惊。
他只道自已一说,那些太监,侍卫便会让路,谁料他们互相看一眼后,还是跪着,挡在明雪衣面前不肯起来,为首的一个精壮侍卫更叫道:「请皇上回寝宫,待奴才先禀报羽林将军。」
听了他的话,一股无名火在心头倏然升起,明雪衣洁白的玉脸浮上一片铁青。
「放肆!皇上要到哪里去,要你们管吗?」小德子悍然代主斥责,却听不远处一把男声冷冷答口:「那我也管不得吗?」
明雪衣一听那把熟悉的声音便不由得慌张起来,眼角飞快地向左方瞄了一瞄。
果见呼延铁军正大步走来。
呼延铁军走过来看也不看明雪衣一眼,径自走进寝宫,擦身而过时,刮起的冷风,令明雪浑身一震,看着呼延铁军阴霾的背影,白着脸跟着进去。
「铁郎,我。。。。。。」看着他脸上的愠色,明雪衣心中畏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在蝠鼠玛瑙刻金屏风前呼延铁军负手屹立如山,向他冷冷瞪眼,不吭一声。
熠熠虎目如刀,令明雪衣更加慌乱,左右转着眼珠子不安地回避他的眼神。
小德子只道他们必会大吵一架,将大门紧紧关上,谁料刚走过来,呼延铁军就先拿他开刀,斜睨他一眼,说:「狗奴才,就是你乱嚼舌根吧?」
小德子嗫嚅着回道:「将军言重了,奴才只是照实禀明,可没有胡言乱语。」
他知道呼延铁军跋扈,但是自已到底是明雪衣的心腹近侍,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对着他时心中虽存有畏怯,嘴上却不肯示弱。
「还敢驳嘴,好,很好!」呼延铁军不怒反笑,勾起唇角,一抹冷酷笑意,明雪衣一看,就知道他动了真怒,连忙上前说:「铁郎,是我担心外面发生大事所以才走出去。。。。。。」
言犹未尽,已被呼延铁军挥手打断了:「衣衣,我前脚离开,你就将我说的话丢到脑后了!」
「我。。。。。。」明雪衣对他顺从惯了,也不敢反驳,只垂着头说:「是我错,铁郎别生气。」
抬起他的头,看着那张笼着淡愁的脸蛋儿,呼延铁军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应该如何向我赔罪?」
菱唇拉起,芙蓉脸上勾勒出一抹苦笑,明雪衣说:「铁郎说怎样就怎样。。。。。。」
无论身,心,自已的一切都是他的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呼延铁军心中不忍,但沉吟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大将军王。」
明雪衣一怔,迟疑着慢慢摇头,摇了一次,两次,三次:「不行,只有这个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