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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金瓯志(上)-第6部分

小说: 金瓯志(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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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黑衣人对望一眼,心想这小子误以为他们是少林寺的,倒是掩饰了自己不便示人的身份来历。但若真像他言语中表现的那样,对《金刚经》一无所知,岂非真弄错了人? 

为首的黑衣人负著手,慢慢说道:“你是燕轻烟的徒弟?冥宫何等地方,燕轻烟怎会让你一个小毛孩子去闯?他既要冥丹,为何不自己去?他亲自出马,把握岂不是大很多?”他精明仔细,一下问出了元佐言语中不合情理之处。 

元佐眼睛骨碌碌一转,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身中剧毒,如何去得冥宫?我虽然怕死,但师命如山,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我知冥丹珍贵,人人欲得,但求几位大师慈悲为怀,留下冥丹,救我师父性命!”说著,眼中含泪,露出祈求之色。 

他想冥丹乃人人欲得的宝物,这几人必不会放过,偏去求他们留下冥丹救人性命。他们若是不允,心里难免因此怀了歉意,如此一来,自己活命机会自然增加。 

几个黑衣人如何知他心思,便有心软的暗暗点头,信了他的话,心道:“这小子虽然贪生怕死,还算眷顾师徒之情,为救师父性命,去闯冥宫这等凶险之地。他起初为保自己性命便把冥丹交出来,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师父之前,倒也是人之常情。他武功高强年纪轻轻,自是舍不得去死。” 

这时,一个黑衣人搜出一件古怪物事,被他摸索到机关一按,刷地展开,变成一张奇形怪状的大牛皮盾。黑衣人自己倒被吓了一跳,全身一抖,心想莫不是什麽秘密武器。 

这张奇形怪状的牛皮盾,正是元佐当日从“第一神偷”身上扒窃来的赃物之一。 

为首的黑衣人却识得燕轻烟这件独门兵器,当下心中沈吟,暗想燕轻烟倒是很宠爱这小徒弟,连独门防身宝贝都传给了他。他来追杀的人是刘川峰的徒弟,却绝非燕轻烟门下的偷儿,心中早对元佐的话信了大半。 

他精明谨慎,随即想到还有一处疑点,便问道:“你是不是骑了一匹白色的西域名种‘天山雪’前来投宿?”语气之中,大为和缓,对元佐是燕轻烟弟子之事,已是深信不疑。 

元佐的脸竟微微红了起来,似是有些腼腆,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们这个职业的人,逃得快最是紧要。前些天,我在一个客栈的马槽里看到了一匹罕见的‘天山雪’,心中实在欢喜,嘿嘿……就那个顺手牵马了。……嗯……‘天山雪’不会是贵寺之物吧?不会……这麽巧吧?” 

说著,小心翼翼地看了为首的黑衣人一眼,似是生怕这位秃头大师说天山雪是少林寺之物,要他物归原主。心中却暗骂道:“死小白!你以後要是还敢踢我出房,我便真送你去少林寺,叫你当头秃驴!”(隔壁的小白猛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四顾) 

为首的黑衣人此刻疑心尽去,心中暗叫倒霉,想到:“我只知道追踪那匹‘天山雪’,却误追了这个小贼,莫不要误了大事!”当下身形一晃,伸手连点,顷刻间解了二人|穴道,却细细追问元佐是在哪个客栈中见到“天山雪”,有没有遇上过一个擅使毒药的少年。 

好不容易盘查完毕,黑衣人转身离去,他们刚习惯了夜行勾当,门明明伸手便能推开,高高矮矮七个人偏从小小一扇窗户中蹦蹦跳跳跃出去,好似一串萝卜。 

元佐心中一松,知自己二人的性命这次是保住了,猛觉胸口剧痛,全身乏力,几欲昏去。 

却见黑影晃动,勉力抬眼看去,竟是为首那个高大的黑衣人去而复返。 

元佐大惊,心念电转:“刚才哪里露了破绽?” 

18 

元佐只觉那黑衣人冷冷凝视著自己,不由冷汗直冒。他受伤甚重,体力智力早已到了极限,此刻心中混乱,眼前发黑,竟一时彷徨无计。 

黑衣人忽地一伸手,捏开元佐的下巴,塞了一枚丸药进去。 

元佐大惊失色,忙要吐出,却被那黑衣人捏著鼻子一推一送,丸药已是落腹。 

元佐心中一凉,随即想到:“莫不是他发现我骗他,却要用毒药来逼供?”心中甚是後悔,早知如此胡诌一件别的宝物,却不该把解毒圣药冥丹给牺牲掉。 

某人正大吃後悔药痛不欲生,眼前忽然荧光闪闪,随即手中被塞了圆圆一物,正是装冥丹的夜明珠。 

这一下,某人又喜又惊又疑,捧著夜明珠双目含泪,口水都要淌出来,晕头胀脑,再搞不清楚情况。 

只听那黑衣人冷冷说道:“燕偷儿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便算他自己亲自来,也未必当得了我三个手下合击这多招。” 

他见元佐脸上又惊又喜之色,以为这孩子得知师父有救心中欢喜。他叹了口气,联想前後,越想越觉得这孩子不错。虽然有点怕死,但心地不错,武功也高强,否则如何能从冥宫中盗出丹药?燕偷儿怕是知道这一点,才放心让他去。只是不知是燕偷儿擅会调教徒弟,还是这孩子带艺投师,另有际遇? 

他心中感慨,发觉当今武林中越来越流行徒弟武功反胜过师父的情形,不由扪心自问: 

“我还收不收徒弟?” 

这些想法,却不便宣之於口。也还好他没宣之於口,否则某些惫懒之人怕是会憋不出当场笑出声来。 

黑衣人冷冷说道:“燕偷儿昔年和我有些交情,我却不能看他丧命。刚才走得匆忙,一时忘了,冥丹你拿去救师父。我刚给你服下了疗伤的药,你便好生修养著吧。” 

他原想给元佐一枚冥丹救燕轻烟性命,自己留下其余四枚,随即想到冥丹若离了千年夜明珠的滋养,一刻锺以後便会失了药效,自己几人身边却没有别的夜明珠可以拿来储存冥丹。他本是颇有胸襟气度之人,燕轻烟昔年虽曾开罪於他,他却知燕轻烟仗义疏财,不失一个“侠”字,存意要救他,便不惜放弃了万金难买的几枚冥丹。他任手下伤了元佐,有些後悔,便另外奉送一枚上好的独门伤药,却怕这小偷儿见多识广看到药猜出自己身份,干脆一声不吭直接给他服下。 

他生性慷慨,也不在意,只是心中暗暗好笑,想道:“这次我不便现身,倒替悟净那老和尚作了个天大的人情。若燕偷儿知道竟是我,不知是不是又要红著那张大马脸,装出忸怩万分的模样?” 

他想到高大粗豪的燕轻烟偏偏喜欢羞答答装小家碧玉模样,随即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会不会竟是个小受?我的天哪……”顿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元佐不知内情,更不知这高大威猛的黑衣人此时正在臆测他师父的性向,只以为这人真是与燕轻烟有交情,肚子里大叫幸运,想:“我扒光了燕偷儿的东西还托他名头保住了小命,真他奶奶幸运到家了!回家以後,定要给他供个大大的长生牌位!” 

心头一松,这次却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19 

元佐昏迷之中,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燕轻烟虎著一张大马脸,双手举刀来剁自己胸脯上的肉,一边剁一边委屈地喊道:“叫你骗人叫你骗人!”一会儿梦见阿玉斜著眼暗示颜儿去摸小白鞍下,颜儿搜出了《金刚经》,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元佐心中难过,扑上去一把抱住颜儿的大腿,哭道:“你不要走!……以後我来养你好不好?你这麽能吃,别人肯定养不活你!” 

他梦中神智不清,抓狂般只想把颜儿留下,隐隐约约觉得要想留住这个饭桶,最好的办法莫过於提供饭票。他生性狡诈,还不忘晓以利害,向这只饭桶说明,别人肯定养不起他。 

颜儿冷笑,理都不理他,却凝视著《金刚经》卷轴,缓缓说道:“它的主人,只能有一个。” 

元佐满心冰凉。这本是他深知的事实,只不过自欺欺人不愿去想,不愿因此决裂。此时见颜儿亲口说出,心中伤痛,喃喃说道:“我知道你对它志在必得,谁不是对它志在必得?可是,一看到你拿了《金刚经》拍拍屁股就走,我便好生难受。颜儿,你不要走好不好?其实,我,我喜欢……” 

他红著脸,终於勇敢地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大声喊了出来:“我喜欢和你吵架!真的好过瘾!” 

颜儿大怒,一脚踢开元佐,像夜里那帮黑衣人一般,萝卜般蹦蹦跳跳从窗口跃出,扬长而去。 

元佐心中大痛,不顾胸口有伤,拼死拼活追上去紧紧抱住他,口中大叫道:“不要!不要走!” 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只觉有只柔滑的手温柔地拭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有人低声骂道:“不要走?黑衣人早走光了!”停顿了一下,轻轻说道:“我倒没走。哼,我偏要吃得你痛不欲生。” 

有道不怀好意的眼光在元佐的钱袋上转了一圈。 

银子有危险!元佐打了个冷战,迅速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全身赤裸,横卧在床上,双手却紧紧抱著一人。那人玉颜胜冰,丰神如玉,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正是梦中的人儿。 

元佐却听清楚了他最後一句话,这一欢喜非同小可,大声叫道:“好!就这麽说定了!你想把我吃得痛不欲生,那你就不能离开我了!”说著呵呵傻笑,又昏迷了过去,双手兀自紧紧搂住颜儿不放。 

颜儿吓了一跳,心道:“不好!他伤到了脑子?以前我说要吃光他时,他可是会跳著脚骂街。” 

想想不对劲,伸手试了试元佐额上的温度,确定没发烧,这才放心。昨夜元佐昏迷後,他怕黑衣人去而复返,连夜连人带马转移到小镇外村庄一个农户家里,给了些银两,住了下来。他却趁给伤病号裹绷带上药之机,把元佐全身看得精光,一偿夙愿,好不称心如意。上药上到最後,绷带上一片殷红,也不知是元佐的血还是他自己的鼻血。 

元佐再次醒来,已是次日下午。他受伤甚重,多亏黑衣人那枚独门伤药,颜儿还给他用了些别的灵药,他身体底子又好,只昏迷了一日两夜便已醒来。 

元佐喊了几声“颜儿”,却无人回答,他心下黯然,此刻却神志清醒,明白有些事终究要做个了结。再试著喊“小白”,却听一声欢嘶,门被撞开,天山雪吐著舌头冲了进来,亲热地舔著他的脸,不停摇著尾巴,欢喜无限。 

元佐眼中一热,紧紧搂住了那个白花花的脑袋,低声说道: 

“小白,还是你好。” 

20 

元佐静静搂著小白,默默沈思。猛然想起一事,忙伸手到小白马鞍下一摸,见《金刚经》还在,松了一口气。於是拍拍小白的脑袋让它自己玩去,展开经卷凝神细思起来,又拿起真假两幅卷轴,细细对比,想从不同之处获得突破。 

思索良久,终是不得要领。他毕竟是重伤之人,用多了脑力未免不支。於是随手将两幅卷轴对折,并排摊在榻上,闭目略作休息。 

刚合眼,只听茅舍开门之声,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猪八戒!你什麽时候醒的?” 

元佐心中一颤,睁眼望去,正是颜儿,一手拿著一包药,另一手却抱著一只金黄|色的小松鼠,眼睛滴溜溜乱转。颜儿素来容色清冷,此时买药回来,忽然发现元佐已经醒转,又惊又喜,瞬间竟是忍不住笑靥如花。 

元佐心中震撼,他本已想好要如何措辞,然而真的见面,见他又惊又喜的神情,一时之间,想好的话竟是说不出口来。 

颜儿见他不言语,以为他重伤後虚弱,心中柔情一动:“平日里那麽罗嗦的人,竟不爱说话了,他……虚弱得厉害呢……我这些天可要对他好些。” 

他见元佐苏醒,心中欢喜无限,想起一物,忙走到元佐面前拿出那只金黄|色的小松鼠,笑道:“你喜欢畜牲,我便给你寻了一只小的来,你给它起个名儿吧。”见元佐怔怔不语,心中更是柔软,随即想到了当日此人精神百倍呼唤胭脂玉“阿玉”时的情形,当时几欲气晕过去,此刻想来,却甚是温馨。当下微微一笑,道:“要不,就叫它阿黄吧。” 

他本是才华出众之人,此等俚俗名称从他口中而出,恐怕是平生第一次。元佐却是面色不动,凝视身前两幅卷轴不语。平时若是听到大美人儿起这样的名儿,他怕是早捧腹狂笑,叫了起来:“阿黄?你当是养狗啊!”。 

颜儿见他闷声不吭,顺他眼光看去,只见两幅卷轴被对折著并排放在榻上,於是笑道:“书法绘画本为一家,你看这两幅《金刚经》对折著相向而放,远远看来,倒颇像一幅青山江潮图。仿佛有青山,有江水,还有一线江潮,自东汹涌而来,倒是甚妙。”他随口说著,猛然想起面前这人粗俗惫懒,哪懂什麽书啊画的,想起元佐一句口头禅:“他奶奶的,我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不禁微微一笑。元佐昏迷之中,他早发现了《金刚经》就藏在天山雪鞍下,他不愿就此离开,只装没发现。此刻见元佐将卷轴拿了出来,却是不意外。 

见元佐沈吟不语,那张脸原本肮脏不堪,昏迷中却已被自己悉心擦洗干净,露出入鬓的剑眉,斜飞的凤目。此刻看来,神清骨秀,高贵端庄,竟是个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男子。 

颜儿心中一动,嗔道:“你今天怎麽这麽正经了?你这个人,一会儿扮痴癫,一会儿扮端庄,到底有几张面孔?” 

却见元佐手指一幅卷轴对折处一字问道:“这是什麽字?” 

那个字虽然是难以辨认的狂草,却难不倒颜儿,当下说道:“是个‘同’字啊。” 

元佐又指著另一幅卷轴对折处一字问道:“那麽这个,又是什麽字?” 

颜儿一看,却是“甚大世尊何以故”一句中的“大”字,虽然字迹潦草,却还辨认得出来,於是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 

“大”字未出口,猛然反应过来,面色不禁骤变。 

元佐凝视著他的脸,自是没放过这瞬间的神色变化,缓缓问道:“你是为‘大同’而来,对不对?” 

21 

颜儿心头剧震。 

一般人,只知道怀素狂草《金刚经》是价值万金的唐代宝物,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金刚经》里,竟藏著一个天大的秘密,名叫“大同”。 

据说,得到“大同”,并参祥出个中秘密的人,可以征服这片海水之内的所有土地。昔年,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得到过“大同”,却苦思冥想不知秘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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