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觉醒-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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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弃,你我二人结为兄弟,一同与那罗刹贼人死战到底如何?”
指挥使微笑着从身边的辎重车中挑起珍藏的最后一坛美酒,略带不舍地揭开封泥,猛灌了一口后递给王庭卫长,“战场上也顾不得那许多繁文缛节了,喝了这坛酒,我们就是结拜的好兄弟!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让我们和罗刹人好好拼杀一场,换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归宿罢了。”
王庭卫长骄傲地一笑,将半空的酒坛递回了过去。“蒙古的儿郎们,拿起你们的弓箭和弯刀!让我们用自己的热血来浇灌这家园的草场吧!”
“说得好!”指挥使把见底的酒坛猛地砸碎在地:“帝国的勇士们,听我命令,销毁辎重!”
几支火把凑近了堆积如山的物资,只听砰的一声,炽烈的火焰从一架架满装粮草的大车上升腾起来。火光当中,大明王庭宣慰司指挥使从背上解下跟随自己十多年的月牙雕弓,痛惜地抚摸着刻有精美花纹的弓身,一咬牙拔出长剑挑断弓弦,再用力磕断弓背丢进火中。“全体士兵,准备接敌!”
弦断弓折,士兵们从腰间拔出短剑,以殉道般的庄严步伐从火与烟的世界中走过,整齐走向迎面扑来的敌人。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俄军的包围圈也在不断收缩,可那刀兵相击的铿锵却始终在草原上如泣如诉地回荡。
一个多小时以后,当尤里…苏伊斯基大公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余烬未息的车城时,他感到的不仅仅是震撼。一万五千联军士兵,在防线崩溃之后全部选择了战死,竟无一人被俘投降——当然,俄国军队付出的代价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
越是接近联军防线的核心,满地令人无法落脚的断臂残肢越是表明了之前战斗的残酷。几乎每一具联军士兵残缺不全的骸骨手中都紧握着崩口卷刃的兵器,相互交叠浸泡在早已经干涸的血泊中。大公缓慢沉重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是围成一圈堆积如山的尸体。尸堆中央,一副残缺不全又被大火燎得焦黑的盔甲依稀可辨出明朝军官的身份。折断的长剑深深插入被鲜血浸透的大地,被烟火熏黑的旗杆上看不出曾经威武飘扬旌旗的模样,只有那已毫无生机的手一如既往将它紧握,笔直不移分毫地指向天顶。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暑日烈阳之下,在场的俄罗斯人尽皆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尤里这个十足的白痴!”瓦莲莉娅独自立在幽静深邃的星空之下,充满哀伤的黯淡眼眸投向身后东方地平线上连绵山峦隐约的棱线。尽管相距万里之遥,透过那天际阴郁的浓厚云层,她敏感的内心还是略带几分惊惶地捕捉到了北京上空不断积聚着愤怒与力量的风暴漩涡。萧弈天已经震怒了,帝国已经震怒了,整个中华都已经震怒了!在这东方巨龙的雷霆之怒面前,敢于捋虎须触逆鳞的俄罗斯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想到这里她纤细的娇躯也不禁颤抖起来。
“萧——”四年前的圣瓦伦丁节,波罗的海的北国朔风粗鲁地扯拽着少女紧紧裹住身体的雪青色丝绒厚斗篷,即将独自踏上遥远路途的她却仿佛浑然不觉,玉绿色的眼眸中只是写满了绯色的依恋和不舍——或许还有深藏于心底的一点点隐约的忧虑。“答应我,永远不要对俄罗斯发动战争好吗?”
这个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要求令少年沉默了。年仅十八岁便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高级将领,命令与征服的生涯对他而言只是刚刚开始。要放弃一个梦想,哪怕只是梦想的一小部分,对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来说是很艰难的。然而临别女友的要求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少年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回答道:“我答应你。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阻止两国开战。”
“谢谢——”一丝泪水从眼角滑落,冰凉的感觉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瓦莲莉娅猛地扭过头,让自己的泪容背对着恋人的方向。“萧,你会遵守你的诺言吗?你会吗?”瓦莲莉娅默默地摇了摇头,对你而言,还是那个帝国之梦更为重要吧。那么在你的心目中,我又到底是在怎样的一个位置?是和那个中国公主一样只是你宏大目标中的一颗棋子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中国人?为什么我是俄国人?为什么你我要相遇在科诺奇蒂特兰……”
“大人,已经快过子时了。”万里之外的北京,陈应龙顺着水青石阶一步步走上忠武王府的观星台,来到仰头望向璀璨群星的萧弈天身后。“请您早作歇息吧。”
年轻的首相慢慢垂下头,眼神显得有几分游移,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观星台上的两张石凳,示意陈应龙一同坐下。“应龙,你是家父的旧部,可以说从小看着我长大。名义上虽有主仆之分,实质我视你却有如兄长一般。”
陈应龙一拱手朗声回答:“应龙蒙大人与老主人十数年厚爱,虽效死亦无以为报!”
萧弈天摆摆手,略带疲倦地继续说道:“自从那年午门兵变,我从个小小的二品总兵官转眼间成为位极人臣权倾天下的帝国首相,已经有整整三年了吧。既然这三年来你可以说几乎寸步不离我的左右,不妨回答我一个问题——”他褪去了咄咄英气的双眼落寞地望了过来,“这三年中,我是否变了很多?”
“大人!”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首相幽幽叹口气站起身来。“我已经不再是阿兹特克战场上那个初生牛犊的小军官,也不再是印加丛林中那个无忧无虑的探险队长,就连那个西洋总兵官萧弈天,也在一步登天的时候耗尽了所有的梦想和野心。我拥有了自己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巨大权势,可这令我真正快乐过吗?”
“大人!”陈应龙想要说些什么,可首相坚定地一挥手制止了他。
“那些我所痛恨厌恶的人仍然身居高位,因为我需要他们来对付我的敌人;道德清高的人却一个个倒在了密探的中伤和刺客的匕首下,因为我的政策容不下任何的阻碍。以御卫队长身份总领锦衣卫和东西二厂的你应该最为清楚,和三年前相比,帝国秘密警察的数量增加了将近四成,甚至连昔日的同伴和好友身边也布满了我的耳目!为了帝国不致走向分裂,我娶了一个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公主!为了同样的理由,我又伤害了自己唯一所爱的人,一次又一次……”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这不是真正的我,不是。”
“应龙愚钝,不能解大人之惑。”陈应龙上前单膝跪地,急切地说道:“臣只知道‘欲建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欲行非常之事,必需非常之人。’”
“非常之人?”萧弈天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字眼,脸颊上紧绷的肌肉微微一动,“是啊,总得有个人来做这‘非常之人’。”一道炽白光芒划过天宇,首相如释重负地抬起头,看着那流星叹息一声:“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第六节 叛徒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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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三列!寅甲方向接敌!”草原上突然响起一阵喧嚣的吆喝声,数百名蒙古突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一处低矮的山脊上。随着队长的一声号令,骠悍的马队如同一阵旋风般横扫过大地,带着不可阻挡的万钧之势以六路纵队扑向前方惊慌失措的俄罗斯人。
沉重的马蹄令地面战抖不已,无数细碎的石片跳动着发出噼啪之声,随着冲刺速度的不断提升,蒙古突骑们开始默契地渐渐放松队形,彼此保持着一丈左右的间距。
从俄罗斯人的角度来看,大队骑兵冲锋的情景无疑是极为震撼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极尽所能地组成紧密队形:手执长矛的重步兵组成反骑兵枪阵,掩护身后脆弱而威力强大的弓矢和火枪部队。转眼之间,挟着滚滚烟尘而来的蒙古突骑前锋已经接近到了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内,俄国弓箭手们用力张开手中的桦木弓,开始寻找着猎杀的目标。半蹲在地的火绳枪手也装填好了火药铅弹,点燃火绳准备射击。
“放箭!”一波散乱的箭镞从俄国阵地上飞射开来,几乎同一时刻,蒙古骑兵的纵队也从中间分开,左右两拨骑士各自向外一拉马缰,两支三列纵队如斜行的雁群一般插向俄国人的两翼位置。虽然疾驰的马背上颠簸难耐,这些自小长于马背的天生战士们却丝毫不以为然,拉开牛角硬弓把长箭连珠射向挤成一团的敌人。
在蒙古突骑令人吃惊的精准箭术下,一支支尖啸的飞矢巧妙地躲过笨重的矛兵方队,如嗜血的乌鸦一般俯冲进俄军弓箭队中,引出一连串带血的惨叫声。反观俄军方面,由于蒙古军在射程外突然转向,已经点燃的火绳又势必不能再熄灭,造成整整一轮火枪全部射空;弓箭部队也因为没能准确预算敌人的动向,以致于命中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对突骑们而言,一切都和训练场上的练习别无两样。搭箭、张弓、瞄准、射击,每五个马步便是一次齐射。由于采用了宽松的三列队形,蒙军能够将火力最大限度地投射到俄国人拥挤的侧翼,受到的反击却被限制到了最小程度。仅仅四五轮箭雨之后,俄军下层兵士中为数众多的外喀尔喀人便丧失了斗志开始狼奔豕突乱成一团。
蒙古军指挥官敏锐地把握住了敌人的混乱,却没有立刻下令全军突击,反倒指挥着两支突骑部队继续绕着大圈倾泻箭雨。和那些豪气冲天却没有多少头脑的普通蒙古军官相比,他有得是智慧和耐心将猎物驱赶至因绝望而崩溃的境地。他满意地微微抬起头,让一丝阳光映上他满是笑容的脸庞——那是一张有着典型华夏人特征的面孔……
数个时辰之后,姗姗来迟的俄罗斯帝国远东方面军先遣大将叶尔马克率领一支精锐哥萨克骑兵队赶到了早已沉寂许久的战场。他皱着眉头审视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兀自冒着袅袅余烟的辎重车,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懊恼和郁闷。
“将军,这支运输队所有的人员都在这里,鞑靼人没留一个活口。”一名哥萨克士兵咬着嘴唇走了过来,“这已经是第九次了,近半个月以来没有一块面包能运到前线,再这样下去没有食物十几万大军是根本无法支持的。”
“那些鞑靼民兵太可恶了!”;另一名士兵插口道:“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食物都被搬得一干二净,连一粒粮食一头牲畜也没剩下,幸好还能从野外获得足够的清水供人马饮用。”
“民兵?”叶尔马克哼了一声,弯下腰仔细察看地面上纷乱的马蹄印迹。“辨识和追踪脚印是一个哥萨克猎手所应当具备的能力。敌人马队的蹄印就是从这里分为两列延伸向我军运粮队的左右两翼,你们都给我过来,看看能从地上的痕迹判断出些什么。”
哥萨克们好奇地围了过来,俯身观察着脚下的六道微微发白的印痕。“这是六列骑兵纵队留下的马蹄印。”有人低声说道。
叶尔马克摇摇头道:“不仅仅如此,你们再看,这几道印迹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相等,同一列的马蹄印也全都落在了两尺左右的宽度以内,要在冲锋的疾驰中保持这样完美的整齐队形,你们能做到吗?别说你们,我打了十几年仗都从没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队。哼,什么民兵?我就不信有哪一支鞑靼军队具备这样的素质!”
“将军,那么您的意思是……”
“是明朝人,他们终于来了。”将军一息长叹站起身来,“我曾经从公爵小姐和她的中国亲卫队长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大明帝国的情况。高昂的士气、严明的纪律、先进的武器,这样的无敌雄师绝不是我们所能对抗的。”
“可是将军,大公阁下不是说那些黄种人都是懦弱胆怯的猴子……”
“是么?”叶尔马克苦笑一声,挥挥手示意士兵们上马离去。“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明白的。”
7月15日,北京。
一名锦衣员外郎捧着放有一个紫檀木盒的漆盘急匆匆走进六科廊坊,立刻有书记官上前接过木盒,小心地揭开上面的内阁专用封条,从盒中取出一筒丝帛卷轴。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卷轴上的内容,立刻坐到桌前研墨润笔抄写起来。用不了多久,这份政令便按照内阁的秘密指示传抄了无数份,通过各种官方、非官方的途径发送往全国各地。
自万历十七年的各行省乡试起,帝国科举考试内容将改为经、史、工、策、兵五科,分别考较思辩、文史、理工、内政、兵法等内容,任何考生不论功名出身均可选则一至数门参与考试,成绩将按科目分计。乡试成绩优秀的举子可以进入设立于各行省首府的帝国学院进修学习准备会试;及第进士则要在进入北京帝国大学进行为期两年的学习后出仕任职。上述所有国立学院和大学都是免费就读的,所产生的费用从户部每年的专项拨款一千万银通宝中支付……
如果说上面的内容只是令人震惊的话,内阁令中接下来的一句话则在天下的读书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举人都必须重新参与来年春季的一次乡试特科,成绩不合格者一律吊销原有功名。随着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全国无数学子举人纷纷走上街头,聚集在各地府衙贡院门前游行示威……
“萧弈天已经疯了!”李贽顾不得身为文士领袖的儒雅形象,用力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涨红着脸怒骂道:“难道他是要向整个儒家体系宣战吗?”
“卓吾先生,现在全国各地的反响都十分激烈,河南的生员们甚至发生了冲击督学府的激烈举动。而内阁这次的态度也非常的强硬,大量民团,甚至包括部分国防军都被调集起来,组成警戒线保卫各城市的重要部门……”
“等等,请容我问一下——”杨巍突然插话道:“在各地的冲突中,有多少人被逮捕?”
“据我所知,一个人也没有。军队只是将学生们驱散而已,既没有出现过度的暴力冲突,也没有逮捕闹事的学生领袖。只是有点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有任何让步的迹象,也并不打算派人劝说学生放弃游行回家。”
“我明白了。”杨巍迟缓地点点头,退到阴暗的角落里不再开口。
李贽已经起身在屋中踱了几圈,此时也不高兴开口问道:“为什么北京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还有好几千名举子滞留在这里吗?他们是腿脚断了还是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