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笑拥江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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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他会答应吗?”顾惜朝走后,杨无邪低声问戚少商。
“他动心了。”戚少商静静地道,“动心了,就一定会想要得到,不问过程,不择手段。无邪,他就是这种人,改不了。”
“只看他如何说服唐药!”杨无邪却不担心这个,顾惜朝的犀利口才,这世上怕是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偷眼去看戚少商,原以为他们之间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没想到……即便身体靠近几无一丝缝隙,却依旧冷漠如陌路人。
摇头,叹息。在公事上,这两个人还真是很像呢!一样的冷酷无情!
只是,戚少商的心,真的没有丝毫的波动吗?想到顾惜朝对唐药毫不掩饰的袒护照顾,面如寒霜。一个人总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对自己的一切决定毫无保留、无条件地支持,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他是对的。可顾惜朝,怕是从来都做不到罢。
再一想,自己又能做到吗?
月满则亏,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事事求全,到头来只能事事落空。可他与顾惜朝,这落空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你要我报仇?”唐药听完了顾惜朝的话,只是这么问他,很认真很平静。
顾惜朝偏头想了一想,悠然道:“也不是。而是,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唐玄是你的仇人不是么?是他毁了你的容貌、毁了你的手,抢了你的未婚妻、抢了你唐门继承人的位置,不是么?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你可以报仇。”
唐药闭上眼睛,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亲手足、亲兄弟,却抵不过区区一面药王令!茯灵对他的笑,是否也曾经深深刺痛他的心,最终使其逐渐扭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奶奶确定他为继承人的时候?还是茯灵答应他的求婚的时候?唐玄笑着恭喜他的时候,那眼神里可曾泛着恶毒如蛇蝎的光芒?
那个时候的唐药,天真到愚笨,天真到可怜!
要报仇么?要报仇么?!
“这是个好机会,我该报仇么?”唐药茫然地问。
“问你自己。”顾惜朝柔声道,这低沉而带邪魅霸气的语声,令人恐惧却又抗拒不得,“你还恨他吗?恨到一定要杀了他,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躲起来不见就可以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大家都在京城,总有一日会见面的,你要如何面对他?可还能笑着叫他一声,兄弟?如今这副面容,还能回唐门去见你奶奶吗?还能见茯灵吗?”
一直趴在窗口的龙四几个有些怕怕地从墙上滑下,悄无声息。不敢说话,打了几个手势,蹑手蹑脚地走远了。
“呼!”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龙四才觉得自己的神智有些清醒了,惑乱人心,顾惜朝天生就会的!如有犯在他手上,非死即伤!感慨地道,“他居然能坏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什么让药儿自己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药儿若还能一笑泯恩仇,他不是宽厚,是懦夫!”燕无衣连连摇头,“待他好了一年多,原来是教他去杀自己的兄弟!顾惜朝的好啊,真是比砒霜还毒!”
“你们说,这种人我们为什么一直追随?”云吹笛望着无垠的天空愣愣地发问,“戚少商为什么还杀不了他呢?我若是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种人,一定马上掐死他才是!你们不觉得我们,戚少商、唐药、石广霆大家都有点问题吗?……劝诸葛神侯不要强求人心,他自己还不是事事掌控,不容有失?”
“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些?你可以不说的!”唐药痛苦地皱眉。
“我可以不提,你可以不想吗?”顾惜朝并不介意唐药看穿他的私心,语气依旧镇静如恒,“药儿,我只是让你看清楚眼前的路,不要糊涂做了选择,将来后悔。”
顾惜朝自己是脑筋清楚的人,也就一样不容许自己身边有糊涂坏事的笨蛋,如此而已。
唐药沉默又沉默,顾惜朝如此冷静地剥落他所有的伪装,把一切的伤口赤裸裸地显露给他自己看,不是为了帮他。因为他的眼神,他眼底的私心写得如此清楚!他是连欺骗都不屑,定要他自己做出抉择,然后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突然想到当初决定跟在他身边说他曾说过的话:“不要以为跟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好处,我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尤其狠心的人!”
果然如此!
“你要我怎么做?”唐药听到自己这么问。无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可却无法放手、无法回头,身心混乱而又冷静无比。复仇,这是多么领人兴奋而狂乱的一个词,美妙如罂粟般教人不忍拒绝。
顾惜朝冷酷地一笑,即便这一笑冷冽如寒潭雪刀,却依旧不失清冷风韵。有一点,云吹笛说对了,他的确习惯于牢牢掌控一切,淡定而冷静,不需刻意施压,但意志绝对不容违逆。
●(9)
诸葛神侯,于武林或是朝堂都是翘楚的人物。谁也不曾想到,他的书房竟是简单到了及至。整个房间干净地不染纤尘,没有各色机巧的玩意,一排长信灯、一方书桌、无数案卷。
多年前第一次在诸葛神侯的书房见到这些的时候,顾惜朝有惊讶有敬佩,如今却只余淡漠。仿佛已是见惯不怪,理当如此。
诸葛神侯把茶杯递给他,笑道:“雨前龙井,是圣上亲赐。顾公子也是嗜茶之人,那桂花茶老夫也尝过,的确让人心头宁静舒爽。却是那茶香过于幽冷了些,不适合我这老人家了。”
顾惜朝浅笑不语,自回京城之日起,就料到了诸葛神侯必然会找他。面授机宜也好,旁敲侧击也罢,今日的顾惜朝已非多年前那茫然无措的孩童任人摆布。诸葛神侯可以给出选择、划出底限,可这做与不做之间,路要怎么走,该看他自己。
正这么想着,诸葛神侯又道:“那晚的商议却是忘了问顾公子的意见,竟让我差点错过了顾公子的精彩言论。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惜朝,你那些年在连云寨和惜晴小筑蛰伏,日子不是白过的。”
顾惜朝依旧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明亮而清澈,那并非无知者的无畏,而是看破之后的了然。
诸葛神侯轻叹了一声,神色很是怅然,“圣上怕是定会与金国联盟了,不惜一切代价。这些,你早猜到了吧,所以那天才什么都没说。惜朝,弹个曲子给老夫欣赏欣赏如何?”
顺着诸葛神侯的手指望去,那书案上果然有一架焦尾琴。顾惜朝也不推辞,在书案后坐定了,问道:“神侯想听什么?”
诸葛小花有意考他,只道:“若是心中存了琴谱再弹便落了下乘了,兴之所至意之所会,音谱心曲,方为乐之正道。”
顾惜朝微一挑眉,手指拂过那琴弦,只听“铮”地一响,拨动琴弦,仅是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诸葛神侯抬眼看他,这个于案旁抚琴的青衣男子,神情平和从容,眉目间一派清远孤藐,实难把他与那个杀伐决断时冷峻酷辣的顾惜朝联系起来。
只听那琴音淙淙,如那山中清泉,汩汩流出,绕行山石,十步九曲。忽而出得山去,汇集成河。
“你与戚少商之间的事,顾公子向来冷静卓绝,无论对人对己都是一般地决绝无情,怎会在这事上大失分寸?当年把你充军榆林,也是不得不为。这些年过去了,顾公子心中该是无尘无碍,一派明月清风才是。
石头军,是朝廷精锐,不容有失。与辽国开战,除了种将军与赫连家之外,石头军已是唯一的战力。而这,也是顾公子你建功立业的唯一机会!从今而后,不用再感叹雕弓挂壁,壮志难酬。灭亡辽国,向圣上向天下人证明,你顾惜朝不是通敌卖国的奸险小人。”
河流东奔,困行浅滩,幽咽难流,冰泉冷涩,先是漕漕如急雨,复又细流涓涓,凝绝不通。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抽身而退。所谓,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只是,石广霆失你臂助,今后的路只怕会更艰难。而你,这四年来与石头军上下结下的兄弟手足之情也要一并舍去,再无留恋转圜之余地。
石明轩年事已高只求身后全名,石广霆冲动难驯。惜朝,我要你留在石头军,牢牢掌握住石头军的一切。只要你还活着一日,石头军就必须受你控制一日!石头军有六万余众,此等精锐若是落于蔡今童贯之手,其祸大矣!所以,你死的那一刻,这世上就再无石头军之名!”
正是将竭未竭之时,琴音陡然拔高,一派惨烈如火,寒凛似冰,音色凌乱无章,曲不成调。
诸葛神侯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带着几分玩味。目光扫过,只见顾惜朝十指皆伤,琴弦每被拨动一下,便有血珠凝结其上。眼见难以为继,顾惜朝用力一咬舌尖,闭目敛神,手臂不再震颤,琴音渐稳,十指复如行云流水般疾徐自如。只有顾惜朝自己知道,此时此刻,灵魂仿佛已被生生割裂为两半,一半虚悬于体外,冷静、倦然,直欲飘然远去;另一半却滞留在心中,凄厉挣扎不休。
诸葛神侯见他眉梢发鬓皆已汗湿,显然心中苦苦挣扎交战,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心里略有不忍,伸出手去想替他擦干汗水,可刚到半空中又狠心忍住,五指收拢成拳,渐渐放了下去。
就在此时,琴声趋缓,谦冲平和,波澜不起,有如汇入大海,风平浪静,水天一色。琴音渐渐低回,终不可闻。
联金灭辽,已是大势所趋。无论这么做是对是错,未来的风暴已注定不能避免。风起云涌之际,既然做不到独善其身逆旅知命安然归隐,何不笑看风云主宰沉浮拨弄乾坤?
戚少商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数女子言道:嫁人,当嫁戚少商。
戚少商有情,自十六岁出道以来,他身边从来少不了女人,美丽的女人。
戚少商却也无情,他身边无论哪个女人都不能长久,包括那武林第一美女息红泪。
息红泪之后,能与她比肩的戚少商的红颜知己大概就只剩下了一个——住在小甜水巷醉杏楼第三层熏香阁的头牌姑娘,白牡丹李师师。
李姑娘是个水样的女子,婉转婀娜。而现在,戚少商本人就在她的闺房里,替她打理着一头乌黑水亮的长发。
李师师双手抵着戚少商的胸口吃吃而笑,“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来……”
戚少商大吃一惊,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逐客令。当然,他不会真的让她把这逐客令说出口,于是道:“好朋友几日不见,思念甚深,怎能不来?”
“那么他呢?”李师师从戚少商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柔得几可让人溺毙其中。
“谁?”戚少商茫茫然。
李师师又笑了,嗔道:“明知故问!”点了他的额头一下,又继续,“也是,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多来这一次半次。”
戚少商哑然失笑。怎么?难道人人以为他既是喜欢上了顾惜朝,就一定要怕极了他才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分辩什么,只道:“今夜,诸葛神侯请他过府一晤。……四年不回来,一回来,人人赶着见他……”
李师师望着他,总觉得他的语气中很有几分冷嘲。微蹙了眉头,心底存了一个疑惑,却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戚少商只是想说话,而不是真要说与谁听。
“今夜,怕是会有个大决定吧。石广霆他放不下,龙四燕无衣云吹笛也放不下,这些年沙场上厮杀出来的那份情谊更放不下,还有一个傅晚晴在,顾惜朝如何聪明机巧也要乖乖入诸葛神侯之毂。诸葛神侯走一步算十步的能耐当真叫人佩服,一颗伏子压到今天才启用,亏他忍得。”戚少商淡淡地道,语气漠然,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鸿门宴?”李师师推了戚少商一下,急道,“那你怎么还在这?”
“我应该在哪?”戚少商冷笑,“我只做我该做的事,其他的,不必多做理会。”
李师师怔怔地松了手,望着他,无言。
“师师,我喜欢他是一回事,其他的,是另一回事。戚少商永远都是戚少商,顾惜朝也一样永远都是顾惜朝,不会改变。所以,你大可不必感到惊讶。”戚少商微微一笑,将最后一根玉簪插上李师师的云鬓。
李师师摸了摸发边,揽镜自照,忽然低声吟道:“看朱成碧意纷纷,憔悴支离为忆思。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是则天女皇的诗,写得虽不是最好,可这般的女子,雄才伟略,果敢狠毒,却也长下泪,为忆君。”
“师师,你……”戚少商见不得女人流泪,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流泪,再加上那女子的当着他的面流泪,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李师师嫣然一笑,立时收了泪,道:“所以,我的心不给别人。心只有一颗,给了别人自己就没有了。两个人再怎么生死缠绵,还不是你是你,我是我。我若是把一颗心挂在别人身上,自己可还怎么活?少商,你说对不对?”
戚少商知道是他的话触动了她,可他却宁愿相信其他可能。“师师,谁欺负了你?我帮你出头。”
“谁能欺负得了我?我可是李师师!”李师师又笑,那笑中足有七分得意,美中不足的是带了三分怅惘。
转身,轻移莲步,从房里取出了一坛子酒来,“这是‘他’送来的,性子烈,我可不爱。可却取了个好名,胭脂泪。”
戚少商也不推辞,他从来就是嗜酒之人,端起一杯,饮了。入喉果然凛冽,却是余味绵长,让人思量再三。转动着手里的那酒杯,心中默默念起那阕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离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似乎是无奈又惆怅的。又倒了一杯给自己饮尽,用力一摔杯子,冷然道:“后主的词,亡国之君,‘他’也不怕晦气!”
再看看李师师,忽然想到,也许并非如此。“他”只是想看从李师师这位绝世大美人脸上滚落的胭脂泪是个什么模样,所以,才特地带了这壶烈酒来。这个,才更符合“他”的一贯行事作风吧。
难道真要为了这个人苦战至死?
戚少商忽然觉得很悲凉。悲凉复可笑。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顾惜朝,你何必回来?
李师师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取了酒杯与他共饮。两人一直无话,酒却喝了不少,眼见她的身子渐渐伏于案上,戚少商取了披风给她盖上。自己又慢慢地饮了一会,方才起身离去。
一样是以高妙的轻功,翻窗,飞檐走壁而去。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夤夜造访李师师的香闺不必宣扬地全天下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