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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迎春花(冯德英)-第16部分

小说: 迎春花(冯德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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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入党心切,真有点不满意父亲,后来想一想,她很感激父亲的严格要求,以有党支部书记的父亲深感幸福了。
  拿振德的妻子对知心的女邻居评论她丈夫的说法:“唉,别看我那老东西严森森的,他可疼孩子啦!人家不象我只知道哭,疼的是地方哪!”
  孩子的母亲在世,振德不大过问子女的生活细节,工作和生产已够他忙的了。自妻子死后,不管怎样忙碌,他仍是关照孩子,尽量弥补孩子失去母亲的缺憾。虽说这种努力是很困难的,但振德还是这样做了。他为使春玲继续求学,自己学会做饭,起早落晚地在家里家外干。女儿多次要求辍学,振德都不答应。直到春玲找到本村教员,而孙若西答应教她时,振德才放下炊事的营生。明生告诉人家:“爹和妈一样。俺爹出门是爹,在家是妈;又当爹又当妈!”
  现在,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遭到不幸,怎能不使他震撼和痛苦呢?振德一开始升起的愤怒情绪过后,接着是对自身的责备。他觉得,孩子遭到损害是做父亲的责任,是他的罪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女儿正处在悲痛中,需要的不是父亲的呵斥、怒骂,而是抚慰和同情,鼓起女儿平复创伤的勇气,给她以更加坚定的向上生活的引导。
  振德拉住女儿的手,劝慰道:“孩子,清醒些,不要哭啦——哦,要是还想哭,就哭出来吧!对着爹把悲结放开,再把事告诉爹。”
  “爹,我哭够啦,没泪啦!”春玲直起颈项,理了理湿发,心已平静了。
  “好,孩子!有话慢慢说。是谁欺负你啦?”
  “唉,爹呀!”春玲深叹一声,说,“没有人能欺负我,是女儿自己找的……”
  “你怎么说?”振德又是一惊,端量着女儿。
  “爹,我从头告诉你。”
  春玲把她同儒春的感情和孙若西的关系给父亲讲述了一遍,最后她说:“孙若西这家伙说出那种脏话,气得我狠狠打了他两巴掌,转身向外跑,不料,他的手还揪着我的衣襟,就撕了……爹,我身子没叫他沾上,我是感到委屈生气才哭的。来家时我倒了瓢凉水在头上,趴在炕上越想越难受。对孙若西我吐口唾沫就算啦,可是我觉得我委屈,我看人看错啦!”振德听完,舒了一口气。沉默中他前后想了想说:“是呀,玲子,错啦!孙若西和儒春不能一样看,他们出身不同。儒春是庄稼人,好坏摆在人眼前,实实在在。孙若西那类人,真真假假不一定。不能看他们的表面,要看骨子。这不是,到节骨眼上,孙若西就垮下来啦!子女的婚姻,老人不勉强,爹也说过。不过我要批评你,玲子,既然你和儒春有情意,为么半道向后走?”
  “是我不对。这几个月被孙若西的假面蒙住眼了。”春玲痛楚地说。
  “这,也不全怨你。儒春不是有长进吗?为么不往下帮助他?性急哪能修起大河桥!这个事咱父女都有错。”“爹,是我自个的不对,你错在哪儿?”
  “我没多关心你的事。”振德沉痛地说。
  “是我没向你说呀!”
  “爹该问你。”
  “爹,你以为儒春能变好吗?”春玲巴望知道父亲的见解。“你为么对他有情意?”
  “是因他为人好,人品好,对我好过。”春玲深埋下头。“好,这末多好,那不就够了?”
  “不,爹说过,人好,政治进步第一条!儒春落后。”春玲抬起头。
  “儒春本人好的地方很多,为么单单落后?”
  “是他爹的过!”春玲生气了。
  “你过去帮助儒春,都是怎么个做法?”
  “找他本人。可是儒春怕他爹,不敢斗争。”春玲叹了口气。
  “你再去帮助他——比方说,动员儒春去参军,还是光找儒春自己吗?”父亲在启发女儿。
  “找谁——哦,对啦!”春玲叫起来,“找老东山……大爷,敌人是他!”
  “谁是敌人?”
  “错啦,”春玲伸了下舌头,“是帮助对象。”“好,玲子!去动员儒春,说服你东山大爷。”振德鼓励道,“我也有具体任务,去争取一名上前线的。”“爹,你动员谁?”
  “东头孙狗剩。”
  “呀,他妈和他媳妇都难缠!爹,你能成功?”“怎么样,和爹挑战吧?”
  “爹……”闺女咬着嘴唇笑。
  “不敢?”父亲激将了。
  “好,应战!”春玲猛地站起来,“爹,你说,儒春要能去参军,我就和他订婚吗?”
  “这得你自己做主,看你的心愿。”
  “他能当上解放军,我就满意啦,儒春就缺这一条呀!”春玲兴奋地说,又怀疑道,“可是他要不去呢?”“先不要这样想吧!”振德断了女儿的后忧,“听党的话,不怕困难重重,要有信心,要有革命的志气。使劲干吧,孩子!遇着难处就想到爹,我帮你的忙。”振德站起来,望了一眼天空,说:“睡吧。”
  “爹,你睡吧,我再待一会。”春玲瞩望着天空的明月。感情在心房中波动。
  振德没再坚持要女儿睡,把夹袄拿下披在她身上,向屋里走着说:“清凉一会就睡吧,明天很忙。”
  相约了几次,淑娴总算偷过老东山的眼睛把儒春领出家门,来和春玲见面。春玲要先同儒春谈好,心中有数,再去和老东山交锋。
  中午时分,正南的太阳火红地照着。村边的一片打谷场上,堆着往年的草垛。谷禾、麦秸都变成灰白色了。空气中散布着干燥的陈草气息。
  春玲坐在草垛跟前的打场用的石礅上,手里拿根干草,重复着说:“坐下吧,儒春!坐下吧!”
  儒春身子立得直挺挺的,站在姑娘对面,明亮的大眼睛惊慌地看春玲几下,又向四外张望。他不回话,也不动。春玲瞅着他壮实的体格,黑红的脸庞,提高声音说:“干了大半天活,腿还没使够,站着和它赌气怎么的?坐下吧,这有地方。”姑娘指着身边的草捆,发出第三次邀请。
  儒春小心地瞥她一眼,见春玲的黑眼睛瞪圆了,里面好亮,挑着眉毛,好象是生气了。他迟疑一霎,坐到离春玲足有十步远的一个石礅子上。
  春玲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时间不等人,快些和他谈。她轻声说:“儒春,我想和你谈谈。”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答,她又道:“谈谈咱们两人的事。”
  儒春一声不响,两手抱头趴在膝盖上。
  春玲气急地大声说:“你这人哑巴啦!人家几句换不出你一个字,这是何苦!”
  儒春看了春玲一眼,抱头的手松下来,低声咕噜道:“我听着哩。”
  “谢天谢地,真是千金难买一句话!”春玲心里说,接着问道:“儒春,咱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和俺爹说去。”他悄声答道,头稍抬起来。春玲瞅着他的脸,心里想:“又是这末一句话,真没志气。”她的气又来了:“你爹,你爹!上花轿也是你爹顶你吗?你自己的脑子呢?”
  儒春见她眼睛又圆了,就低下头,泄气地说:“你不是不要俺了吗?”
  “谁说的?”春玲的声音又轻下来。
  “你看不上俺家。”儒春的声音高了些。
  “这个……”春玲顿了一下,又问,“我为么看不上你呢?”“俺落后,你进步!”儒春的声音更高了些。
  春玲听得出,他这是气话。她心里有些快意,音调柔和地问:“那你为么不进步?”
  儒春低下头,不回答了。
  “说呀,为么不上进呢?”
  “你问俺爹去吧。”
  春玲禁不住动起气来,大声说:“你这二十岁的汉子,长主心骨没有?爹,爹!什么事都是你爹说了算,你爹一手遮住你的天!”
  “不听爹的听谁的?”儒春难过地叹一口气,“唉,谁挨上咱的处境谁知道滋味!”
  春玲望着他纯挚憨厚的样子,气就消了,平静地说:“儒春哪,谁的话对听谁的,当爹的话不一定全对。告诉你实话,我是喜欢进步的人,我自然想望将来的丈夫是个有出息的……”
  出乎春玲意外,儒春起身就走。
  “你上哪去?”春玲忙叫着赶到他身前。
  儒春把头扭向一边:“俺回家。”
  “你急什么,听我说呀,儒春!人不是从生下来就是那个样。象你,年轻轻的要进步还不容易?想想咱俩小时候的相处,你救我出水的情景……唉,我的心……可是,这一时期为你不争气,我的心分了些……这,这是我的不对,帮你进步不尽心。以后,我愿意……愿意帮助你。”
  儒春瞪大眼睛望着她,感动地说:“那,那算你好!”“我没啥好的,”姑娘脸上闪出羞赧,望着他那流露出淳朴天真满含情意的脸,心里一阵烘热。春玲加重语气说:“儒春,你象现在这末待下去可不行,你要进步,要革命!”儒春咂了咂嘴,象有话说,可是只叹了口气。
  “莫非你思想还不通?”春玲紧追一句。
  儒春摇摇头,说:“一个青年人,谁愿意顶着落后帽子过日子?看着你们那些人,我也眼热。过去你和我说的话,我也老记在心里。以后,人家看不起我,你也不理睬我了,我就不知怎么办好啦!”
  “怎么办?离开你那落后的家,参加革命,到前线去打反动派。”
  “这事,我也想过……可就是俺爹……”
  “又是你爹,”春玲的气又上来了,“你爹落后你跟他落后,你爹死了,你也跟他进棺材吗?我早和你说过,你要把身子挺硬,跟他作斗争!”
  “和爹斗争?”儒春犹疑地摇摇头。这话春玲过去也对他说过,但儒春没敢接受,更没见诸行动。老东山严厉的家教从来就是:父亲就是儿子的主宰,父亲的话是金口玉言,儿子应该唯父命是从。老东山开口闭口教训儿子“没爹哪来的儿”,教训得儒春认定服从父亲乃是天经地义的死理。近几年来,他对这个信仰虽然也渐渐的有些动摇了,但老东山的统治还是强有力的。
  春玲紧看着他说:“怎么,你又怕啦?”
  “这不能单怨我,春玲!”儒春又为难又着急地叫了她的名字,“我没有象你那样的本事,是我熊;可是我爹——谁挨上谁知道,你没挨上你自然不知道。他……唉!你哪里会明白!”
  春玲生起一股同情他的感情,声音放软和了:“你爹是顽固、厉害,可是也不能为他挡住咱们在前奔的路!咱们要有勇气,向他……”
  “儒春——儒春——”从村里传来呼喊声。这声音是那样粗犷、坚硬,带着要压倒一切的威力,惊震得南山都发出回声。
  儒春身子一抖,神情紧张地说:“俺爹叫我!”转身就走。春玲拉住他的衣袖:“等一会。”
  “不行,回去晚了他要上火!”儒春着急地说。春玲怒从心起:“晚回去一会他能吃掉你!”
  呼唤儒春的声音,象在叫魂一样,一声比一声高地传来。儒春更急了,向春玲恳求道:“春玲,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爹不让我和哥同外人多说话,叫他知道我和你在一块,更不得了啦!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想参军去,你只要说通我爹,他一松口,我立时就走。”
  “好吧,你可要站稳立场,你爹那道关有我破!”春玲大声说。
  “你可别、别强迫他啊!”儒春跑着回头说,“春玲,别生我的气!要不,明天中午,你还在这等我……”
  春玲望着儒春飞快跑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坐到石礅子上……
  一只丰满的手,轻轻搭在春玲肩上。春玲一转脸,见是淑娴,她身子本能地向一旁挪挪。
  “玲妹,看脸晒得这末红!”淑娴亲昵地说,偎在她身边坐下。她见春玲那紧皱起的眉头,身前撕碎的一堆干草,关切地问:“怎么样?不行吧?”
  “儒春自己没问题,只是他爹……他不敢向他爹作斗争。春玲平静地答道。
  “是啊,就是儒春敢斗争,也过不了俺大爷的关!”淑娴深有同感地说,又道:“春玲呀!我看你少找些气生吧,参军少他一个没关系。”
  “淑娴姐,事不能这末看。”春玲摇摇头,“要是大家都这样想:少一个没关系,那不是一个当解放军的也没有啦?我正在设法去说服东山大爷,你快帮我出点主意吧。”“我有这个本事,就不为自己的事发愁了!”淑娴急忙摇头。她又关心地说:“玲妹呀,这事你还要好好想想,你真爱儒春吗?”
  “他能进步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断线?”春玲回答。淑姻把憋了好久的疑问说出口:“春玲,我真不懂你这个人,你不是和孙老师挺好吗?他哪一点不比儒春强?”春玲的脸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愤恨地说:“孙若西!他,他不是人!”
  淑娴很是惊讶,想不到春玲对孙若西的态度变得这样快。
  她不解地问:“你和他闹别扭啦?他得罪你啦?”“不,不!谈不上和他闹别扭……算啦,过去的事不提啦!”春玲平静下来,眼光凝视前方,深沉地说,“淑娴姐,我的心象面镜子样清楚。我爹说的,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他骨子里。爱一个人,要爱到地方。你说,儒春这青年,不爱说话,只知劳动,人又诚实,就是思想不开窍,这是他爹的过!我要是能把他拖出那死气沉沉的顽固家庭,他不就变好啦!军队真出息人,你看冷元大爷家的我吉福哥,前年回来,已当上指导员,有文化有政治,真了不起呀。可早先他在家给地主当长工,懂得什么呢!所以说儒春能参军就表示他进步啦,能变成好样的!你说对吧,淑娴?”
  淑娴望着春玲兴奋得红艳艳的脸,点了点头,可是,接着又摇了摇手。
  “别担心,淑娴!俺爹说的,性急修不起大河桥。嗬,我要用出比修大桥还大的劲,去打好这一仗!”春玲说着拉起淑娴的手,“快走吧,开会去!”
  村里大街小巷所有显眼的墙壁上,人们在它下面乘凉聊天的老槐树身上,都贴上了彩色的大字标语。这时,搭在村中间大树杈上的广播台上,广播员玉珊姑娘嘴对着洋铁做的喇叭筒,向人们报告道:“又一个好消息:东头孙狗剩的媳妇和妈妈,表示再不扯儿子的后腿,让狗剩参军啦!”“乡亲们!咱们村已有九个青年报名参军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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