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第5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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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秋这才明白丈夫为什各晚饭没有胃口,原来是担心灾年,她也坐下来,拎起小酒瓶给丈夫倒了一杯酒,柔声劝他道:“灾年不是很正常吗?哪有年年丰收的道理,粮食歉收,日子就过紧一点,粮食丰收,大家就宽裕C点,千百年来,不都这样过来吗?夫君何必这么担忧。”
“可是今年非同寻常,大隋有河北和中原两大负担,还有青州可能爆发饥民潮,搞不好又要造反。”
“其实但凡民众有一点能活下去,没有人会想造反,关键是官府要赈灾得力,别像隋末一样,明明官仓有粮食,就不肯放粮,逼得人不得不造反,祖父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一句话倒提醒了杨元庆,有时间他倒要去拜访一下裴矩,听听他的意见。
想到这,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裴敏秋道:“明天一早,我要去城外视察农田抗旱,我准备带宁儿一同去视察。”
……
太原城南,过了一片村庄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按照隋朝的均田制,除了普通农民外,隋朝的官员也有永业田和职分田,按照官阶高低,共分为九等十八级。
最高是亲王,只有杨元庆一人,他的永业田是一万亩,不过杨元庆在从前还有两座田庄,一座在偃师县,另一座在南方江宁县,不过这两座田庄并不包括在新的永业田内。
旧田和新田怎么区分,这一直是朝廷内激烈讨论之事,绝大部分官员都认为分新田不能考虑旧田。
这也是现实,杨元庆是因为他的特殊地位,使控制偃师县的王世充和控制江宁县的李密不敢动他的田庄。
而别的官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随着隋末战乱,大部分官员的旧田都已荒芜,或者换了主人,杨元庆最终同意了绝大部分官员的意见,分配新的永业田时,不考虑旧田。
尽管官员永业田制度在去年已经推出,各级官员可以去户部领取自己的永业田,但事实上,绝大部分官员都没有动静,这倒不是他们半高自律。
而是他们知道太原为都城不会太久,官员们都想在新都确定后,再领取都城附近的永业田,以留给子孙。
而且如果没有领永业田,每月还会有一笔禄米进帐,如果领了永业田,禄米就要减半,如果再领了职分田,那禄米就全无,现在就算领了田,也很难找佃户,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隋朝官员对领取永业田和职分田都不是很热情,在太原南部的一望无际土地中,几乎都是农户自己的土地,平均一户五十亩左右。
此时,太原地区和河东、乃至整个中原一样,都遭遇了大业六年以来最严重的旱灾。
在河东有一句谚语,叫‘小年来’灾年至,腊月家当齐上市,。
意思就是说,如果夏收遇到小年,那么秋收很可能就是灾年,现在确实遇到了这种情况,旱情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来只下了两场小雨。
河流见底,土地干涸,一片片稻子长得低矮瘦小,有气无力,在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忙碌浇水的农民,还不时看见官员的身影,和农民一起担水浇地。
这时,一支由数百骑兵组成的队伍缓缓停在不远的官道上,为首官员正是楚王杨元庆,他翻身下马,另一名亲兵将杨元庆的嫡长子杨宁从马上抱下来。
杨宁今年只有七岁,师从李纲,读书已经有两年多,知书达理,举止有礼,颇有一点少年老成之感。
他话不多,而且知道父亲带他出来不是游玩,而是是视察民情,所以他完全没有一般孩子到野外那种淘气调皮,而是跟在父亲身后,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十分严肃。
杨元庆瞥了儿子一眼,见他穿着细麻白袍,腰束革带,头戴平巾,打扮得很扑素,和一般小户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表情却严肃紧张,完全没有七岁孩子的嬉笑调皮,偶然看见一只白骜从空中飞过,他乌溜溜的眼睛也会盯着白骜,眼中露出少年孩童的心性。
杨元庆心中涌起一丝怜爱,有的时候,他宁可自己的儿子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抓抓蚂蚱,上树掏掏鸟窝,能够享受少年孩童的快乐。
可是他毕竟是楚王嫡长子,他肩上有太多的负担,杨元庆暗暗叹了口气,把乎伸给他。
杨宁牵住父亲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心中依恋之情油然而生。
“爹爹,我会骑马了,不是爹爹送我的小马,而是秦伯伯送我的一匹大马,比爹爹的马稍小一点。”
杨元庆摸摸儿子的稚嫩的小脑瓜,笑道:“知道爹爹为什么不坐马车出来吗?”
“知道,师父说现在朝廷有规矩,年长者才能坐马车,爹娶要以身作则,所以公务时要骑马。”
杨元庆心中欣慰,呵呵笑道:“说得很好,创业艰难,须更加节俭,你师父教过你吗?”
“师父昨天还告诫孩儿,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这是荀子之言,要孩儿谨记,师父很赞赏爹爹号召节俭之举,他说这是强国之本。”
父子二人:边说,一边来到田埂前,在这里帮农的几名年轻官员早看见了杨元庆,纷纷上并躬身施礼,“参见殿下!”
“大家辛苦了,你们是哪个部寺?”杨元庆笑问道。
这是紫微阁做出的决议,凡四品以下,不满四十岁的官员都必须去田间地头协助农民抗旱,其余官员则视情况抽出时间助农。
几名年轻官员连忙答道:“我们是大理寺属官。”
杨元庆点点头,他走到水桶前,见水桶里有大半桶水,水颇为清冽,但附近的一条灌溉渠已经见底了,只剩一点浑浊的泥浆,显然桶里的水不是从灌溉渠中得来。
“这水是从哪里打来?”杨元庆指着水桶问道。
“回禀殿下,我们协助农民打了一眼井,就在前面地头,现在是用井水灌溉。”
一名年轻官员上前做示范,舀起一瓢水,慢慢浇在水稻根上,“只能这样了,一株水稻浇一点水,虽然人很累,但至少还能救保住粮食。
杨元庆站起身向四周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到处是在浇水的农民,不过稻子都长得非常瘦小,他眉头微微一皱,“这样下来,到秋收时,一亩地能有多少收成?”
一名老农上前答道:“殿下,在大业六年时的旱灾和现在也差不多,但当对抗旱不力,到最后减产八成,大部分稻子长的都是空壳,今年大家抗旱有力,虽然歉收已成定局,但至少能保住五成的收获。”
才五成收获,这还是在太原,若是其他地方还要更低,更不用说羹建德控制的弃州了。
杨元庆现在终于理解杜如晦为什么那样忧心忡忡,害怕青州七郡灾民涌入河北和中原,青州大灾加战乱,灾民潮爆发已无可避免。
第三十四章 裴矩之策
杨宁最终没有能抵御住七岁孩童的天性,回来时,他的怀中多了一只毛耸耸的灰色小兔,这是一个老农送给他的小礼物,生下来才半个月。
望着儿子像宝贝似的将小兔抱在怀中,杨元庆很喜欢他现在的童心,他疼爱地摸摸儿子的头笑道:“被阿姊看见,可就没了。”
“我不会让她看见,也不能让娘看见。”
杨宁抬起头问父亲,“爹爹,小兔喜欢吃萝卜,对吗?”
杨元庆笑着摇摇头,“这个兔子太小估计还啃不动萝卜,你可以用嫩菜叶子喂它,它一样喜欢,而且兔子夜间怕冷,你还得给它做个窝,垫点细软的麻布之类。”
“嗯!我打算用木头做个小盒子,给它做窝,就是……就是怕娘不准我养。”
杨宁求援似的望着父亲,杨元庆笑了笑,“我会说服你娘同意,但你不能荒废了学业。”
“我不会!”
杨宁顿时兴奋起来,他将小兔抱起,贴在自己的脸上。
一行人回到了王府前,杨元庆命人将儿子先送回府,他自己则带着数百骑兵,继续向城北驶去,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座大宅前,这里便是裴矩的府邸。
裴矩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跟着朝霞起床,在后院练半个时辰的剑,然后洗漱,吃点早饭,随心所欲地休息两个时辰,或出去找人聊天,或在府中后园钓鱼。午饭后,小睡片刻,便是他看书思考的时间。
此时,裴矩穿一身渔人的蓑衣,头戴斗笠,正坐在后花园一块大石上钓鱼,裴矩也是退仕后才渐渐喜欢上钓鱼。用他的话说,钓鱼便是他思考的时间。
钓鱼时,他喜欢打扮成老渔翁。明明水边有钓鱼亭,他却不坐,偏要坐在几块大石上感受自然。今天运气不错,仅仅半个多时辰便钓上两条鲤鱼和三尾花鲢。
裴矩虽然已不在朝堂,但他依然关注着朝廷的一举一动,王家的被清洗,王氏兄弟被削职为民,子侄因私酒被杀,庄园和店铺也被官府没收,二十几名王党也或贬或免,清洗出了朝廷。
王家的遭遇早在裴矩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他主动退仕的主要原因。隋朝建立之初,裴、王两党几乎占据了所有的重要官职,杨元庆刚开始只能忍受。
但随着隋朝逐渐扩大,王家和裴家就需要腾位了,知趣一点。就自己下去,俨如裴家,不知趣就只能清洗,俨如王家,在权力斗争上,杨元庆是绝对的冷酷无情。这才是一个建国者应有的气概,既要心胸开阔,广纳百川,人尽其才,又要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铲除异己。
裴矩现在很热切,他就想知道杨元庆准备在何时登基?
这时,鱼竿忽然一动,有鱼上钩了,裴矩刚要拉杆,管家却匆匆跑来,紧张地大喊:“老爷!楚王殿下来了。”
裴矩一怔,杨元庆来了,他立刻问道:“有谁陪同吗?”
“五郎陪同一起来。”
五郎就是裴青松,裴矩点了点头,“请楚王殿下到这里来。”
管家觉得有点不妥,但老爷有令,他不敢不从,只得去了前院,裴矩慢慢坐下,心中却在考虑杨元庆的来意,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杨元庆是为下一步棋而来,裴矩隐隐感觉到,杨元庆最近似乎有点举棋不定。
这时,裴驹忽然发现,他刚才钓上的鱼已经跑掉了,“便宜你这个家伙了!”裴矩笑骂了一句。
远处,杨元庆在管家的带领下正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裴青松,一直到走近,杨元庆这才发现坐在河边那个穿蓑衣带斗笠的老者,并非清理池塘的下人,而就是裴矩本人,裴矩这身打扮让裴青松也吓了一跳,不下雨不下雪,家主干嘛穿成这样?
杨元庆一摆手,命裴青松止步,他快步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元庆参见祖父!”
裴矩笑眯眯道:“元庆,来看看我钓的鱼。”
杨元庆欣然上前,拾起水中的鱼篓看了看,笑道:“收获不错,已经有五条了。”
“哎!要是你不来,第六条已经上钩了。”
裴矩叹息一声,取了一张小胡凳递给他,杨元庆在裴矩身边坐下,注视着水面道:“今年大旱,很多地方都断水了,祖父这座池塘还不错。”
裴矩捋须摇头道:“已经缩小一半了,池塘下有泉眼,和你王府上的池塘是一脉水,白天几乎没有水源,只有晚上才有一点水补充,才不至于干涸,今年大旱啊!”
“今年确实旱情严重,河东、河北、关中、中原、陇右都遭遇大旱,是大业六年来最严重的灾情,上午我视察了城外的农田,减产已成定局,如果抗旱得力,可保住一半的收成。”
“那朝廷有多少存粮?”裴矩不露声色问道,他知道杨元庆是来向他求教,他也不客气,直奔关键点。
“拿到唐朝约五十万石粮食的战争赔偿后,存粮可到一百万石。”
“还不算少,但有没有考虑到青州六郡可能爆发的饥民潮?”
裴矩不愧是十几年的老相国,目光老辣,一眼便看到了潜在的危机,令杨元庆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现在就是这个青州饥民问题,使得粮食不足,让人颇为头疼,所以我特地来请教祖父,有没有好的建议。”杨元庆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裴矩注视着水面的浮漂,缓缓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可以和草原进行贸易,用布匹轻货或者茶叶,换取突厥人的牛羊,不过这只能解决一时的粮食不足,若想获得大量的粮食,还得靠对外战争进行掠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干的。”
杨元庆精神一振,连忙道:“最近我也在考虑攻打唐朝,要么进攻关内,要么进攻荆襄,这次隋军夺回会宁郡,我发现隋军完全可以夺取关内,或者是河西。”
“夺取河西?你是想断了唐军的战马来源吗?”裴矩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这次攻打会宁郡,一方面固然是想夺取矿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下一步夺取河西做准备,唐朝的战马,大部分来自河西,占领河西,也就截断了唐朝的战马之源。”
裴矩叹息一声,“元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顺利了,总以为唐朝是个软柿子,任凭你捏,可你想过没有,你的战线已从黄海之滨延续到河西走廊,你有多少军队来维持这么漫长的战线?再就是你的敌人,唐、窦建德、高丽、东西突厥,还有居心叵测的李密和王世充,可谓四面环敌,可你的眼睛只盯着唐军,难道别人家都会袖手旁观,等你收拾完唐朝再对付他们吗?”
杨元庆沉默半晌,其实他夺取会宁郡,把战火燃到关内,紫微阁中已经有反对意见了,认为战线拉得太长,只是因为会宁郡有巨大的铜矿和银矿利益,才压制住了反对之声。
但裴矩的警告,无异于一记警钟在他耳畔敲响,他沉默片刻又道:“可是祖父也说,发动战争是获取粮食的最快途径。”
裴矩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对唐朝战争你能掠夺到多少粮食,还会造成更严重的灾荒,如果打青州,得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得不偿失,我说的掠夺战争,是指对外。”
“对外!”
杨元庆忽然有些明白裴矩的意思了,“祖父是指高丽?”
裴矩捋须笑了起来,杨元庆果然厉害,一眼便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在考虑解决粮食不足的解决办法,天下粮食就这么多,夺走唐朝的粮食,那么唐朝人就得饿死发动内战不是解决粮食问题的途径,唯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