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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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公主杨丽华的寿辰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依照杨丽华安静的xìng格,她不喜欢这种大肆铺张的庆祝,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就是最好的过寿,况且这也并不是什么大的寿辰。
但这件事她却身不由己,这是杨广即位以来第一个比较重大的诞rì,孝服已除,杨广便决定利用这次乐平公主的寿辰遍请百官,笼络大臣们的感情,为了将寿辰做得更加盛大热闹,杨广做出决定,不仅请五品以上官员,就连他们的家眷妻女也一并宴请。
可这样一来,寿辰设在宫中举行就不太合适了,众大臣商议,便决定将寿宴移到兰亭府举行,兰亭府也就是原来汉王杨谅的府邸,一座巨大的府邸正好空关着,完全可以用来举办这次寿宴。
这次乐平公主寿宴杨广下了大本钱,不仅耗资巨大,同时责令宗正寺、光禄寺、太常寺、内shì省以及京兆府等等相关部寺进行筹办,众臣们深知圣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次寿宴也筹办得格外尽心。
兰亭府位于崇业坊,是一座占地两百亩的大宅,府邸内格外富丽堂皇,气势壮观,仅容纳千人以上的大殿就有三座,更不用说布满府中的各种奇huā异草,各种亭台楼阁,湖泊水榭,其jīng美奢华,堪比皇宫。
此时府前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两天前便有五百宫女宦官进驻府内,用各种绫罗绸缎,各种huā灯彩瓦将寿宴府邸装扮得huā团锦簇、瑞气万千。
这次有资格参加寿礼的官员及家眷皆在正五品以上,但并不仅仅限于职事官,军官、散官、勋官、爵官,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有资格参加,只是根据官职不同,所携带家眷的数量有限制,即便是这样,规模还是立刻膨胀了数倍,参加宴会的人数将有数千人之多。
但相对于规模最盛大的赐酺宴会,这种赐宴还只能算是小规模,赐酺一般会持续几天,举国狂欢,那是皇帝登基、册封太子、改元、郊庙以及庆祝丰收等重大喜事才会举办。
从中午开始,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及家属便陆陆续续向崇业坊方向而来,马车、牛车、骑马、骑驴,汉王府门前的坊街上络绎不绝,门前虽有〖广〗场,但要停几百辆马车却是不可能,况且还有皇帝的驾辇,还有外国贵客,因此所有车辆都要回去,家仆下人一个都不准留下。
几百名长安县、大兴县的衙役在门前疏导交通,另外,左右武卫出动了近万士兵在王府周围巡逻jǐng戒,防卫十分周密。
杨元庆是下午未时左右出现在王府门前的〖广〗场上,他骑马在拥挤的人群中避让,艰难地向前行走,此时正是客人到来的高峰期,人cháo汹涌,尤其府门前的〖广〗场上,一辆辆马车牛车正艰难调头,主人正在给下人们交代事情,道路堵塞,显得拥挤不堪。
但过了〖广〗场,府前们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十几张大桌子一字排开,二十名官员正在忙碌地给宾客们登记名字,换发宴牌,很多熟悉的官员们在门口遇到,总是免不了要寒暄一番。
宾客们大多是携带妻女而来,男人们打扮大同小异,身着常服,头戴纱帽,脚穿**乌皮靴,但女人们却步履轻盈、珊珊作响,虽是深秋时间,但贵fù们大多梳着半月高髻,身穿窄袖小衣和条纹长裙,着半臂短襦,又在肩臂上挽一件长帔,显得修长俏丽,她们配环带翠,个个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远远望去,兰亭府前一片浮翠流丹,令人眼huā缭乱。
杨元庆的马已经被专人牵走,换了一只马牌,他瞅一个空,来到一张空桌前,脸上有点发热,他发现所有人都衣着光鲜,惟独他穿一件半旧的军服,已经洗得发白,尤其xiōng前和左肩早晨洗得太狠,颜sè都掉了,lù出两大块斑驳的旧白sè,一路来时还没有感觉,可走的光鲜的衣袍长裙中一对比,他军服便显得十分寒碜。
也有穿军服来的人,可是人家穿的却是整齐光鲜的宫廷shì卫军服,用的是上好绸料,军服笔直tǐng拔,腰佩长剑,脚穿马靴,显得格外jīng神抖擞,哪像他的军服又旧又黄,皱皱巴巴,他穿的边塞军服,其实也就是所有军服中质地最差一种,连下人的衣服都不如。
好在他身材魁梧高大,衣服虽然寒酸,但没有影响到他的jīng神面貌,勉强没有被守卫拦住,不过无数双鄙视的目光向他扫来,那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确实让他有点不舒服。
登记的官员见他身着军服,手拿请柬,便拱拱手笑道:“这位将军,请先登记。”
桌上有几大本登记簿,其中黄皮是兵部宾客,他翻开簿子,一行行找下去,在第四页找到了他的名字,他提笔在后面签上自己名字,又在家眷栏中画了个圆,把笔放下笑道:“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登记官员已经用他的请柬换了宴牌,五百三十一号,还不算太差,估计是他有爵位的缘故,登记官员对他笑道:“可以了,杨将军请进吧!”
杨元庆这时已经看见打碎珐琅瓶的一对姐妹,正和前天他在郑府遇到的郑家少女说话,杨元庆唯恐她们要急着还自己钱,他刚要进府门,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元庆!”
杨元庆一回头,见是长孙晟在叫他,他不由愣住了,长孙晟不是在太原吗?他是几时回来的,那自己祖父回来没有?
他连忙上前施礼“长孙将军,你是几时回来的?”
长孙晟呵呵笑道:“我是上午才回来,你祖父去了洛阳,半途接旨,去视察新都选址了,估计还要晚两天才能回来,他很不放心你啊!”
杨元庆脸一热,估计长孙晟已经知道一点贺若弼之事了,所以话中有话,他见长孙晟身边跟着一个少年,年约仈jiǔ岁,身着锦袍,相貌俊秀,长得颇像长孙晟,便笑道:“这位是令郎吗?”
“这是犬子无忌。”
长孙晟拉了儿子一下“还不给兄长见礼?”
长孙无忌连忙向杨元庆抱拳行一礼,朗声道:“后生无忌,参见元庆大哥。”
“原来你就是长孙无忌。”
杨元庆也向他拱拱手笑道:“久闻贤弟是神童,今rì得见,果然仪表非凡。”
长孙晟非常宠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杨元庆夸奖无忌,让他心中高兴异常,便捋须笑道:“可惜我这儿子学文不惜武,不像我的另一个徒弟,文武双全。”
“长孙将军说的是李陇州之子世民吧!我已经见过他了,果然不错,少有大相,长大后非同凡人。”
“那孩子,很多人都这样说他。”
长孙晟一边和杨元庆说话,一边向两边人点头致意,他是朝中老臣,人脉极广,杨元庆见自己占用了他过多时间,便拱拱手笑道:“长孙将军请自便,有时间我们再说话。”
他又轻轻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小声道:“要有当宰相之志,才能更加奋进。”
长孙无忌眼中shè出热切的目光,抱拳道:“多谢杨大哥鼓励,无忌记住了。”
长孙晟心中感动,但他确实有很多人要打招呼,便点点头道:“那好,你自己进去吧!等会儿有时间我来找你。”
长孙晟便带着儿子去了另一头,那边有几名大臣正向他招手,老远便听长孙晟笑道:“苏相国,好久不见,听说又娶了小妾?老当益壮啊!”
杨元庆摇摇头,刚要进门,这时只听身后一片喧哗,有shì卫大喝一声“齐王殿下驾到!”
……。
。!。
第二十五章 寸步不让
齐王杨瞳在数十shì卫的陪同下出现三十余步外,他头谶金冠,身着麒麟紫袍,腰束金玉带,他相貌英俊,身材tǐng拔,俨如玉树临风,杨睐的外表确实长得非常不错,酷似其父杨广,再加上他笑容亲切,举止翩翩有礼,使人不由对他生出好感。
杨瞰的到来,jī起一片鼓掌声,尽管杨晾被称为京城第一恶,但这个绰号却是京城普通民众所起,对于官宦世家和权贵重臣,他们是感受不到杨睐的恶,尽管有所耳闻,但若不亲身体验,是不会知其恶,这也就是为什么杨睐劣迹斑斑,但弹劾他的人并不多的缘故。
圣上就只有两个儿子,即将册立的太子就只能在晋王和齐王之间选择,所以,有的人支持晋王,也有人支持齐王,尤其晋王太肥胖,而齐王仪表堂堂,从人人皆有的爱美之心这一点来看,偏向于齐王的人还是更多一点。
选官尚要看仪表,何况是选君主。
今天杨晾要刻意表现他的礼贤下士,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大臣,无论高职高卑,他都会一一含笑点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他竟会被称为京城第一恶。
杨晾的到来,使这些大臣和家眷们纷纷向两边退让,分开一条路,杨元庆本来是站在人后,但大臣们纷纷向后退,却把他给凸现到第一排,此时,杨瞳一行人已经走到大门口,在他身后跟着三名贴身shì卫,梁师都护卫在右首,他一眼便看见了衣服与众不同的杨元庆。
他低声给杨睐说了一句,杨睐锐利的目光刷地向杨元庆盯来,他原本充满笑意的眼睛里仿佛被寒气侵入,目光变得冰冷刺人,充满了敌意地注视着杨元庆,但这种冰冷敌意只存在短短一瞬间,很快便消失,又恢复了他礼贤下士的姿态,杨晾确实很擅长维护自已形象。
他已经走过了杨元庆,竭力不去关注他,却最终杨脯停住脚步,转过身慢慢走到杨元庆面前,微笑着注视着他,“你就是杨元庆?”
“正是卑职,殿下有何指教?”杨元庆向他拱了拱手。
杨睐眯着眼上下打量杨元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怎么打扮得像叫花子一样?”
杨晾骨子里的刻毒,就像毒蜂,总是会在不经意时狠狠蜇人一下,在宫途驿站,他也同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讥讽杨昭肥胖如猪,对于他所仇恨之人,他从来不会有半点留情,虽贵为齐王,但这一点上他却丝毫没有亲王的涵养和气度。
只是他声音不大,除了杨元庆和旁边数人听见外,其他人都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杨晾转过身,尽量用一种轻松调侃的口wěn,就仿佛在调侃多年的老友,高声对众人笑道:“我们杨将军身上这黄一块白一块是什么东西,我看不懂,大家看得懂吗?”
其实很多人都轻蔑于杨元庆的这身旧军服,只是心中暗笑,现在被齐王当面揭穿,周围人再也忍不住,跟着轰地大笑起来。
杨元庆冷冷道:“这些东西是西突厥达头可汗的血,殿平觉得好笑吗?”
他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穿透之力,在众人的轰然大笑中,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有些尴尬,杨晾脸上也lù出一丝尴尬,半晌,他才长长‘哦!’一声,他眼珠一转,又哼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我失敬了,可是……”
他说一声‘可是”又提高声音对众人道:“可是谁能证明?我拿一件旧军服,撒上点狗血,我也说这些是西突厥可汗的血,大家是不是该崇拜我?”
这就是杨晾的xìng格,他极要面子,刚才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就一定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他知道杨元庆说得是真的,但只要杨元庆拿不住证据,他便可以用齐王的身份踩杨元庆,把他踩成一个沽名钓誉者,彻底将他名声弄臭,这是杨睐一贯手法,虽然有点无赖,却很有实用,常常使他反败为胜。
杨瞰心里明白,就算周围有人知道杨元庆说得是真,也不会替他证明,这个时候,没人敢得罪他齐王杨睐,除非是晋王杨昭,但现在杨昭并不在场。
四周一片窃窃sī语声,长孙晟几次想开口,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个时候,杨元庆最多是丢丢面子,没有什么大的伤害,可如果因此自己得罪齐王,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一点,长孙晟心中歉然,但最终也选择了沉默。
郑家长子郑善愿就站在长孙晟身旁,他目光不屑地望着杨元庆,上次穿蓝衣布袍登郑家门,这次又穿旧军服赴宴,让人不知该怎么说他?
而且这个年轻人太不明智,竟然和齐王较劲,他以为自己是谁?就凭他是杨素的庶孙吗?连最起码的自知自明都不懂,幸亏前天郑家否决了他,否则招他为婿,不知会给郑家惹来多大的麻烦。
这时,裴矩带着他的两个孙女也来了,长孙女裴幽和小别……女裴敏秋,他们就站在后面,裴矩已经听孙女说起杨元庆,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杨元庆怎么会得罪齐王?
裴敏秋心里却明白,一定是灞上之事,当时杨元庆仗义出手,打伤齐王手下,得罪了齐王,虽然这和她无关,但让她感到内疚的是,会不会是杨元庆替她赔那只花瓶,把钱用完了,所以无腻买新衣?
裴敏秋紧咬嘴chún,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担忧。
周围一片安静,杨瞰得意洋洋道:“年轻小将,我知道你是边塞军官,但你没必要冒充军功,达头可汗的血不是你随便穿一身军服便可以证明,我不会计较你的无礼,但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做人要老实一点。”
此时,杨元庆却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长剑,杨睐身后的shì卫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按在刀柄上盯着杨元庆,只要他敢有不敬,他们就立刻出手。
杨元庆把长剑高高举起扯去裹扎在剑柄上的绸布,冷视着杨晾道:“或许这身衣服不是独一无二,你可以说它是洒了狗血,但这柄剑却是天下独一元二这就是我杀西突厥达头的赏赐,你们谁还有第二柄,齐王殿下,你有吗?”
“磐郢剑!”
有人惊呼起来,那独一无二的黑玉剑柄,是先帝赐给圣上的佩剑,怎么会在此人的手上?简直是不可思议,整个府门口的数百人都被震惊包括长孙晟他也没想到圣上会赐剑给元庆难道真是因为猎杀达头的缘故吗?
杨晾的脸sè变得极为难看,两只拳头捏得指节发白,但他却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心中大恨,他是知道杨元庆拥有父皇的磐郢剑,却一时忘记了,现在又是这把剑让他栽了个大跟斗。
杨晾不敢说一句话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他很清楚,他现在只要说错一句话,甚至做出一个鲁莽的动作那都是对父皇的不敬,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