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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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做好的成品,已经成为家中日常用品……
蘸了青盐,玉尹在门口洗漱起来。
而燕奴则在厨房中,忙碌早食……
“小乙,小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紧跟着陈东和李逸风两人,兴冲冲便闯进了院子。
“自家昨夜和大郎翻查古籍,《史记》中有记载,先秦秦制,八尺一寸,八尺一寸!
还有我……”
陈东一进门,便大声嚷嚷。
但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玉尹拿着个牙刷正放在口中,不免愣住了,“小乙,这是作甚?”
“刷牙!”
玉尹含含糊糊回答,然后拿起水杯,漱了漱口,把漱口水吐在地上。
“咦?”
陈东很明显,对那牙刷来了兴致。
走上前拿起牙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还放在鼻前闻了闻,“这玩意儿你做的?”
玉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怎地,想要吗?
五文一支,三十天见效。”
陈东顿时不高兴了,“自家兄弟,怎还谈钱这般生分?”
玉尹本就是玩笑,见陈东那样子,顿时莞尔。劈手从陈东手里夺过牙刷,“我用过的!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若是喜欢,走时那两支回去便是,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你看人家大郎,就比拟沉稳许多。”
李逸风一旁嘴角一翘,不过眼睛也是极好奇的看着那支牙刷。
“你刚才说甚八尺一寸?”
“哈,就是你昨日买的那张破琴……呸呸呸,不是破琴,弄不好那琴还是先秦古物呢。”
见玉尹迷茫,李逸风道:“我和少阳昨日回去后,查了些古籍。
有记载说,先秦是琴制为八尺一寸……然后我们又查了《风俗通》,记载先秦两张名琴,一为楚庄王所制绕梁瑶琴,不过楚庄王所制绕梁,与你那张琴似乎不合。
而另一张名为号钟,相传为周代所制,晋国上大夫伯牙,曾弹奏……后此琴为齐桓公所得。号钟音色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相传齐桓公曾令部曲奏牛角,而他则以号钟呼应,相得益彰。而这张琴,似乎与号钟有些相似,不知真否?”
号钟?绕梁?
这可是后世所说四大名琴之二。
另外两张,一名绿绮,是西汉司马相如所用,曾奏凤求凰而闻名;而另一张则唤焦尾,是东汉末年一代大儒蔡邕所制。不过在后世,这四大名琴已成为传说,至少玉尹从未那实物面貌。难道说,真是‘号钟’?先秦古琴可不止号钟绕梁,不过即便是相似,也价值不菲。想到这里,玉尹心里也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
号钟?
太过于虚幻缥缈。
玉尹还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三人忙走进卧室,站在琴前,低声交谈。
“周朝尚火,五行尊火德……这琴上髹漆,看上去应该是红色,想来与周有关联。
只是这字……不如这样,让大郎拓印一下,回去请教梁溪先生。
梁溪先生学识过人,想来能有所见地!可惜,那德甫而今在缁州为官,不然倒可以请教一番。对了,不是说李娘子也通晓此道?何不登门拜访,向李娘子求教?”
陈东说话,跳跃性极大。
玉尹听得是迷迷糊糊,如堕雾里。
“德甫哪个?”
“便是赵相公之子赵明诚,小乙也读过李娘子词,为何却不知德甫呢?”
赵明诚啊……
玉尹立刻反应过来,陈东所说的‘李娘子’是谁。不是李师师,而是那位婉约词一代宗师的李清照李易安。玉尹露出恍然之色,旋即又苦笑道:“我又不识李娘子,怎好登门?”
“你不识李娘子?”
“是啊?”
李逸风露出一脸古怪之色,“可是李娘子对小乙,却是颇有赞誉……此前曾多次谈及小乙所作《登岱》一诗。而且李娘子还在家父面前,举荐小乙太乐署勾当。”
“啊?”
玉尹确是吃惊不小。
印象里,他可没有见过李清照。
如果真的见过,少不得会有些记忆,可是……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过偶得佳作,那当得李娘子赞誉,不过这太乐署……实不敢当!”
自大晟府废黜之后,太乐署依旧保存。
而且说来也巧,这太乐署正属于太常寺所辖,李逸风的父亲,恰恰就是太常少卿。
如果李清照真要举荐人才,还就必须要通过李纲。
也就是说,李逸风说的这件事,绝非信口编造。只不过对玉尹而言,却越发感到疑惑。无功不受禄!这好端端李清照推荐自己,恐怕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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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这一幕,好熟悉(下)为盟主星空的物语贺!
第四三章这一幕,好熟悉(下)为盟主星空的物语贺!
要拓印琴上文字,还需要许多周折。
这琴要清理妥当不说,拓印的纸张,也颇有要求。
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确定这琴的来历,三人也只好作罢。燕奴做好了早餐,陈东和李逸风干脆一起食用。饭桌上,陈东突然道:“小乙,你而今也算有些名望,怎地家中连本书都没有?不如这样,回头让大郎送你一些来,也可以点缀门面。”
“这……”
玉尹犹豫要不要接受李逸风的馈赠。
李逸风笑道:“区区几本书算得什么,待自家回去,便使人送来。”
北宋时期,随着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书本已不似汉魏时期那般难得。市面上有许多书铺贩卖书籍,甚至还有一些人为出名,自己出钱印刷文集,以博取世人关注。
不过虽然如此,一般人家还是很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除非家中有读书人,或是有心求取功名……而玉尹此前不过一个泼皮闲汉,又怎来这许多闲情雅致,静下心来看书?不过,如今的玉尹对此,倒是颇有些意动。
当下向李逸风道谢,算是逞下这个人情。
燕奴这时候也在厨房里用罢了早饭,和玉尹招呼一声,便出门前往玉家铺子照拂。
“小乙哥,记得一会儿去天清寺。”
“知道了!”
目送燕奴离去,李逸风突然变脸,露出期期艾艾之色道:“小乙,你此前为真奴所做金蛇狂舞,极受欢迎!真奴也因此曲,而声名大噪,令不少人前去为她捧场。
不过,担此一曲,未免……
可否为真奴再作一曲?呃,这次不让你白作,真奴言小乙你的曲谱,马娘子和封宜奴使得甚价格,她也可以照此例出。我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不过还请小乙费心。”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大郎真个痴情种,既然开了这口,那自家便试作一回。
只是要等些时日,这曲谱不是说来便能来,所以还请张姑娘等些日子。马娘子和封宜奴都是开价两千贯,我也不让大郎为难,也照准这个价钱,不知可否适合?”
“适合,怎地不适合!”
李逸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他知道,玉尹这个价不高。
而今传出玉尹两千贯把《梁祝》卖给白矾楼,而且还有封宜奴,开价两千贯,求玉尹新作。只这两个消息传出后,玉尹身价倍增!《梁祝》,不少人听过,自然知道好坏;可封宜奴两千贯求新曲,说明玉尹这肚子里确实有货,而非昙花一现。
如此一来,再想两千贯买曲,已是困难重重。
自昨夜玉尹李家店胜了吕之士以后,身价再次提升……
李逸风也打听了一下,而今再想找玉尹要曲谱,没有三五千贯,怕也是难以启口。
陈东在一旁暗自感慨:昔日初会小乙,还在为三百贯而发愁。
而今随便一曲,便价值千金,真个让人感慨。
“恨不得重生,也学会一手好琴。”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得玉尹和李逸风大笑不止。
李逸风更笑道:“少阳,你便一俗人,焉得如此雅骨?便重生十次,也难有成就。此前世宿慧,非强求便能够得来。人固有生而知之者!依我看,小乙前世必是此道宗师级的人物。”
人固有生而知之者?
玉尹可不敢当。
可这‘前世宿慧’,李逸风真说到了点子上。
他有而今本领,岂不是正是从前世带来?
想到这里,玉尹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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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早饭,玉尹要去天清寺求医。
李逸风和陈东也要跟着,还说要陪着玉尹,去州桥旁边的和润琴社,购买修琴器具。
“和润琴社,乃崔尊度弟子所创,和润二字,也取自崔尊度‘清丽而静,和润而远’之说。也算得是开封府极好的琴社,一应器具齐全,这价格嘛,也颇公道。”
李逸风在路上,为玉尹解释和润琴社的来历。
崔尊度这个名字,玉尹自然知道,那是北宋时期一位了不得的琴派宗师。曾做《琴笺》一书,在后世也有流传。玉尹曾拜读过此书,对于崔尊度也非常的敬重。
既然李逸风说了,也不好推却。
于是便答应,待到了天清寺,找到安道全诊治过后,一同前去和润琴社。
天清寺,位于开封东南。
原本,这天清寺叫做繁台,是一座长百米的宽阔高台。相传五代时期,后梁高祖朱温曾在高台上阅兵,故而又有人称之为讲武台。后周显德二年,周世宗柴荣在此修建佛寺。落成之时,恰逢周世宗生辰‘天清节’,于是便取名为天清寺。
到了天清寺,自然少不得要提及繁塔。
北宋时,许多诗人曾在此留下诗篇,而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梅尧臣所作:二三君少壮,走上浮图巅,何为苦思我,平步犹不前。苟得从而登,两股应已挛。复想下时险,喘汗头目旋。不如且安坐,休用窥云烟。
繁塔,六角九层,高达80余米。
玉尹前世也曾来看过,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昔日巍峨高耸繁塔,已变成六层小塔。
勿论是外形外貌,还是格局气度,都不复当年盛况。
来到天清寺的时候,天色尚早。
僧人们刚做完了早课,一个个显得颇为忙碌。
找到那知客僧,询问安道全的踪迹。知客僧一脸无奈,手指后面禅房,苦笑道:“那厮昨日又吃多了酒,疯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睡下,而今怕是还未起床洗漱。”
这家伙,真牛!
玉尹不禁心中暗道:跑来佛寺里吃酒撒疯,这安道全真是个有个性的家伙。
似乎除了花和尚鲁智深之外,还没有听说过如此极品。
李逸风打听了一下,回来对玉尹道:“小乙,莫不是那李娘子弄错了?刚才那知客僧说,安道全这厮确是从太医署出来,不过是因为医术不高,险些弄出人名,才被赶出太医署,并被勒令不得行医……若不是这天清寺住持与他交好,恐怕在就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了!要不我回去再打听一下,找其他人为小乙诊治吧。”
不应该啊!
李师师和玉尹,无冤无仇,又怎可能害他?
玉尹想了想,“既然李娘子介绍,还是见一见再说……若实在不成,再找别人诊治。”
见玉尹态度坚决,李逸风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三人一路走来,到了后面禅房。远远的,就问道一股子劣质酒水的气息,还有那呕吐后产生的恶臭。李逸风一蹙眉,下意识捂住了鼻子,止步不愿再往前。
反倒是玉尹,恍若未觉。
与陈东一起来到禅房外,恭敬说道:“敢问安道全安神医可在?”
呼噜,呼噜……
屋中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敢问,安道全安神医可在?
小底得李娘子所荐,特来求医,不知安神医可否行个方便?”
鼾声戛然而止,好半天,从屋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声,不一会儿就见禅房门开,一个须发灰白,披头散发的老者出现在门后。一对长眉,半掩朦胧醉眼。若以相貌论,这老者年轻时,想必也是个英俊男子。只是而今却看上去,显得格外邋遢!
“谁让你来的?”
老者一口浓浓的建康府口音。
玉尹只觉扑面而来一股酒臭味,让他差一点呕吐。
忙屏住了呼吸,他恭敬道:“小底是得李娘子推荐,前来寻安道全安神医求治。”
“李娘子?”
老者醉眼一翻,“那小娘皮又与我生麻烦。
这里没有安神医,酒鬼确有一个……你要求医,自管去找那些坐堂的,何必找我?”
玉尹没有生气!
前世得来的经验,这种看似邋遢的老人,多是有故事的人。
所以虽然老者言语间显得无礼,可玉尹还是笑呵呵说道:“小底更愿意相信李娘子所言。既然她说这里有安神医,那便一定有。与其这样,又何必再费心思?
敢问老人家,可是安神医?”
“安神医,安神医……我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安神医!”
老者突然显得很暴躁,半晌后却又露出颓然之色,“那小娘皮真个多事,安老子自在这边快活逍遥,却非要为我寻来是非……罢了罢了,我这医术也未必高明,不过有两贴膏药……你若是愿意,就拿去用,贴在伤处即可,休要再来寻我麻烦。”
说着话,他转身回屋。
不等玉尹进去,老者便拎着一包裹瓶瓶罐罐,塞到了玉尹手中。
“拿去,休扰人清梦。”
说罢,蓬的一声关上房门,把玉尹扔在了屋外。
“这老儿怎恁地无礼?”
陈东大怒,忍不住骂道。
玉尹忙拦住他,轻声道:“非常人行非常事……若不是有伤心事,焉得如此作践自己?
你我前来求医,不得无礼。
老人家,多谢你赠药,若安好时,再来道谢。”
玉尹拎着包裹,朝禅房内恭声道谢。
片刻后,突然传来老人咆哮声音,“少年人休要逞血气之勇,本分做人便是,休再来烦我。”
话语中带着告诫之意,玉尹笑了笑,再次道谢,这才随陈东退下。
“这东西,能用吗?”
看着那包裹瓶瓶罐罐的黑布,李逸风不禁紧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