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第二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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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希尔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有一种闪烁的血光。“当然,现在这是难得一见的了。一定会……”他微笑了,瓦伦斯看不到他低垂的脸,这个笑容残忍而诡异。“人满为患。”
他又捧起瓦伦斯的脸,柔声说:“陛下,到那天,你会让我坐在你身边吗?”
“会,只要是你的愿望。”
塔希尔说:“那麽你的妻子呢?”
瓦伦斯回答:“她身体非常虚弱,是不能见到那种血淋淋的场景的。”看到塔希尔抬起脸朝他淡淡地笑了笑,瓦伦斯握住他的手,吻了一下。“我说过,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只要你……塔希尔,只要你不再背叛我。我起誓,无论你是否有今天的美丽,我都爱你。所以,你的问题,是多余的。”
“我真不明白你爱我什麽,瓦伦斯。我不明白我除了这张脸之外还有什麽值得你爱的,以前我总以为是因为你对我有所求。现在,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为什麽还要对我这麽小心翼翼,对我照顾得这麽周到,甚至违背你的某些原则?”塔希尔站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瓦伦斯看著他。“我使你心烦了?我从来不知道爱你也会让你这样烦恼。为什麽?那我问你,乔维安为什麽爱你?”
“噢,他比你简单,他爱我就是爱我了,没有那麽多理由。”
“在爱情上没有简单跟复杂,都是一样的。”瓦伦斯再次把塔希尔拉到怀里,吻著他的头发。“别再违背你的心了,你是爱我的。”
塔希尔无声地在他怀里笑了一下。他换了个话题。“还没有找到凯莱尔吗,瓦伦斯?”
瓦伦斯的脸色顿时沈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克雷达到了後,安德森就回来了。他向我描述了克雷达那种找法,一直竟然没有结果,这让我非常不解。”
塔希尔微笑地说:“看来,你还得把你的防线扎严一点。让凯莱尔逃回西罗马,对你并不是件好事。克雷达?他就算找到了凯莱尔,也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凯莱尔的精锐这次死伤惨重,他在位的时间不长,就算能回去,我想一切也还能在我的操控之中。我现在……在意的只是他的生死。”
“我相信他还活著,我想你也是这麽想的。别太担心了,会有结果的,瓦伦斯。”塔希尔直视著他的眼睛,“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有一天,你或许会告诉我关於凯莱尔的事。现在,我们之间的信任和了解,足够吗?”
“……足够了。好吧,塔希尔。那是个并不美好的故事,你确定你真想听?”
“是的,告诉我吧,瓦伦斯。”
“你知道,我自幼丧母。而海伦娜又并没住在君士坦丁堡,我和乔维安都是卡珊德拉抚养长大的。所以,照顾那孩子的事她自然就拜托给了我和乔维安,朱利安不仅是宠爱她而且是依赖她,她跟朱利安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能陪著凯莱尔的时间。其实,哪里用得著我们照顾,凯莱尔那时候漂亮得像个小公主,谁都宠他。我们真是把他惯坏了,长大後……唉……”他眼睛里的回忆越来越浓,“有一天,卡珊德拉非常慌张地来找我,说她派人通知凯莱尔一起去他父亲的陵墓。但是凯莱尔没有来。而凯莱尔告诉我们的是卡珊德拉要他到宫里去陪她。”
塔希尔的眼睛,逐渐开始变得闪亮。“我明白了。是朱利安……?”
“是的。我和乔维安陪著卡珊德拉进了宫,我们并不知道她为什麽这麽紧张恐惧,在宫里,朱利安的寝殿里,我看到了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那个我们平时当成掌上明珠的孩子……你不会想要我描述吧,塔希尔?你说你十岁就被我名义上的父亲强暴,凯莱尔那时候比你还小。当时卡珊德拉就发狂了,她抽出我身边的匕首,就想去毁掉凯莱尔的脸。我只能抱住她,一边叫乔维安赶快把凯莱尔带出去。……然後,我向卡珊德拉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立刻把凯莱尔送到安纳托利亚,那本来就是他的领地。只是因为他太小,才一直由乔维安替他照管。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让我们觉得庆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惊吓太大,凯莱尔复原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於是,我安排乔维安立即送他离开,在路上,凯莱尔又发了一次高烧。他再也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他只记得乔维安对他的照顾,教他剑术,带他出征……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塔希尔,他为什麽对乔维安不一样?”
塔希尔淡淡地笑了一下。“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在嫉妒。你做得跟乔维安一样多,而凯莱尔却完全不知道,视你为最大的敌人。噢,瓦伦斯,你的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这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朱利安害死了父亲,以及自己的妹妹和爱人。为了皇位,也为了他早年所受的苦。他本来是信奉基督的,从那之後,他什麽都不再信任。塔希尔……我们都不想变成这样。可是,我们必须抛弃一切。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乔维安是不是自杀的。”
“自杀?”塔希尔的声音变得尖利,“他没有任何要自杀的理由。不要告诉我他会在皇位上坐得无聊了而去自杀,他不像你想得那麽多。”
“可是,也不是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还会是谁……”瓦伦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个谜已经在他心中很久,却一直没有答案。他振作了一下,微微提高了声音,“之後,卡珊德拉告诫凯莱尔,要他远离皇宫,远离朱利安。她甚至不让凯莱尔回来见她,直到她死……朱利安又害怕凯莱尔渐渐长大,权力过大会想推翻他,卡珊德拉无奈之下……”
瓦伦斯没有说下去了。塔希尔也不再问了,他轻轻在瓦伦斯脸上抚摸著,柔声地说:“你对过去,记得太清晰了,瓦伦斯。你要做的,还很多呢,用不著沈缅於过往。”
“是,你说的对。”瓦伦斯握住他的手,“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去想过去。一旦失去你……我就会不断地回想……别离开我,塔希尔。”
塔希尔吻了吻他的手。“你想得太多了,瓦伦斯。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瓦伦斯的笑容是苦涩的。“是的,你的人你的心都在这里,塔希尔。”
帝国迷情56
君士坦丁堡的竞技场是比照罗马的大竞技场而建的。一个半圆的结构,连着十三道拱门,可以容纳十万人。
一道是生门,一道是死门。其余的门廓则是供战车停放时使用。虽然君士坦丁曾下令禁止角斗,但是还是时有发生。后来在这里以各种酷刑处死犯人竟然也成了一种习惯,是的,不需要购买门票,除了奴隶,谁都可以进去观看。
熊,老虎,狮子,鳄鱼,大象。各种各样的猛兽。塔希尔明白瓦伦斯的用意,数百名俘虏和囚犯被以一种娱乐的方式处决,是给已经对不断的内战和外战厌倦的市民的一种刺激的赏赐和安抚,也是对还有野心的人的一种警告。
瓦伦斯做任何事都是冷静的,会理智地分析一切。当然,也许除了答应塔希尔在这时候坐在他身边之外。
节之前,瓦伦斯带着塔希尔去了一次竞技场。铁牢里关着俘虏和囚犯们,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塔希尔破例了穿了件红色的长袍,滚着富丽的金边,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走近牢门的时候,他艳丽得如同晚霞一般,即使是那群在等死的囚犯也忍不住盯着他看。
瓦伦斯正在跟特里波利尼说话,塔希尔慢慢地走近了最近的一处监牢。一群人都趴在铁栏杆上,双手紧紧地抓住,一双双饥渴的眼睛对着外面看。是的,根据竞技场的规定,他们也许还会有生机。如果他们表现得够勇敢,也许观众会赋予他们生存的权利,甚至自由。
塔希尔站在铁门之外。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这个表情让他美得有些不真实。忽然脚似乎被什么人抓住了,他一低头,是一个囚犯抓住了他的脚踝,正在贪馋地抚摸。
“瓦伦斯!”
瓦伦斯一回头,吓了一跳。一旁的守卫已经一拥而上,用兵器刺那个囚犯,那人却一口咬住了塔希尔的脚,塔希尔一声尖叫。那个囚犯直到被戳得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才放开了他。瓦伦斯忙把他搂在怀里,吻着他的头发。
塔希尔喘息着,轻轻地说:“这些人……真奇怪,死到临头还想着……”
瓦伦斯微笑。“也许,因为他们明天就要死了?”他搂着塔希尔的腰,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吁了一口气。“糟糕的地方。”
塔希尔微笑着说:“里面有不少人可能本来都出身不低。”
“只要进了这个地方,不管他本来是什么人,结果都是一样的。”瓦伦斯的瞳孔在阳光下,又是那种近于无色的颜色。塔希尔轻轻一笑,说:“是,我也这么想。”
他转过身,淡淡地说:“瓦伦斯,你还一直在让鲍德温监视我吧?你有什么发现?”
瓦伦斯怔了一下。“你最近常常出宫,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
“瓦伦斯,你听好。如果,你再继续这样监视我,只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们之间一切就结束了。你一直说你爱我,如果你想向我证明这一点,就请你不要再监视我。”
瓦伦斯扭过了头。他考虑了很久。“好,我答应你。但是,至少,你得带上保护你的人。”
塔希尔扬了扬眉毛。“我知道,借用下你的安德森就可以。”
“好。”瓦伦斯忽然笑了,他摸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塔希尔的手上。“对了,我找到了一样好东西,你看看。”
塔希尔瞟了一眼,是一个宝石的胸像。他不悦地说:“卡珊德拉的我要来做什么……”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住了口,虽然这个胸像的形状跟卡珊德拉的有点像,但上面绘的赫然竟是他自己。黑发黑眸,月光般的肌肤,艳绝夺目的容貌。只是,画上的人穿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袍——不,不是纯黑色,是一种极深极深的紫色,看起来几乎近于黑色——胸前戴着一个黄金的饰物。虽然胸像不大,但画得非常精细,能够看清楚那个胸饰是人头鸟身,镶着一颗海水般的蓝宝石。
“这也是我在波斯搜罗到的。听说,是居鲁士大帝的时代的东西。我觉得非常奇怪,上面的人跟你一模一样,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有过这样的装扮。那应该是祭司的装束。”
塔希尔的脸色变幻不定,呆呆地盯着那个胸像看。看了很久,他突然一反手,想把那胸像摔在地上,瓦伦斯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干什么?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你怎么说摔就摔?”
“那不是我!”塔希尔的声音尖利得有一些歇斯底里了,瓦伦斯急忙把胸像揣了回去。“好,好,你不要我自己留着。就算不是你,反正跟你一模一样,应该是你的祖先吧?”
塔希尔发狂一样地叫了起来。“别让我想起来!我永远不要去回想我的血统,我的祖先!瓦伦斯,别再说了!”
瓦伦斯忙把他搂住。“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以后再不会了。塔希尔,冷静点。”他又哄又劝了半天,塔希尔才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瓦伦斯扶着他上了马车,下令回宫。看着躺在他怀里发呆的塔希尔,瓦伦斯心里隐隐有点不祥的感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当天深夜,一辆马车停在竞技场的门前。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下了车,跟着上前迎接的人快步地走了进去。
走到地牢最深处,带路的人鞠了一躬,打开铁门上的锁,退开了。来人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普通的牢房。一个人躺在房角,手脚都戴着镣铐,一头连在墙上的铁环里。
听到响动,他抬起头,一头金褐色的卷发披散在脸侧。那张脸虽然消瘦憔悴,但仍然是惊人的美,眼睛在跳动不定的火把下,不断地变幻着颜色,从浅碧色一直到深蓝色。
“你是谁?”
来人把头上的风帽脱下了,乌黑的浓密的卷发立即散在肩头上。他的脸在一团黑色里美丽得如同雕塑家手里最完美的艺术品。
“好久不见了,凯莱尔。”
凯莱尔望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原来是你,塔希尔。我以为是瓦伦斯,原来……是你。”
塔希尔把手里的火把插在墙上。“是吗?这样会使你的心里好过一些吗?”他的视线迅速地在凯莱尔身上扫了一眼,凯莱尔身上穿着件粗糙的袍子,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血痂。
“看来,这段路程对你而言并不是愉快的旅行。”
凯莱尔坐了起来。他一动显然是牵扯了伤口,但没有出声。“我想你今天来,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瓦伦斯现在还在找你。因为一直没发现你的尸体,他不甘心。克雷达也像是发了疯,竟然不管海边的防线把海军调到了巴尔干,而瓦伦斯居然也放他过来了。按说这么找不可能会没有线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安德森早已发现了你,而且按我的吩咐把你悄悄送到了君士坦丁堡。怎么样,凯莱尔,这一路上他们对你还算是客气吧?”
凯莱尔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还不错,至少还是一个单独的铁笼。如果不是我身上的伤被不停地颠簸一直好不了,我会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