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第二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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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说什麽?塔希尔!”
塔希尔静静地说:“我是在说,你打算囚禁他,永远不放他离开。他的罪,足以被囚禁起来,一生,一世。你们是共治者,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而你已经做到让他承担了,他已无路可走。这也是你所想要做的,不是吗?虽然,你可以放走他,但你却不会。”
“塔希尔,你是在狡辩。是你想要害死他的。因为他的父亲才是造成你的痛苦的元凶……可是,他是无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塔希尔扬起下巴,那神情是高傲到几近逼人的。“那我呢?难道我是有罪的?凭什麽就一定要我来承受你们所犯下的罪孽?难道我就应该心甘情愿地接受,接受这种命运,接受你们对我一次又一次的侮辱?瓦伦斯,我也是在帮你,他死了,你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啪”地一声,塔希尔被打到了地上。瓦伦斯痛苦地盯著他看,喝命卫队:“把他关起来,不准他出自己的房间。”
塔希尔抬起眼睛。他终於流泪了,两行眼泪如同宝石挂在脸颊上。
“我曾经以为你爱我。”
是的,一次又一次,我渴望有人爱我。一次又一次地幻灭,让我最终绝望。
不,没有人爱我。从来都没有。
永远也不会有。
他推开上前的卫兵,冲了出去。他的黑衣像是死神的翅膀,在风中狂舞。他一路上撞翻了很多东西,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长长的黑色下摆一晃便消失在门边。
塔希尔走得很快,盲目地往前面冲,撞上了柱子他也没吭一声,绕过了又继续走。瓦伦斯却没有看他,他的眼睛里,这时候除了凯莱尔的脸,什麽都看不到了。
回来,凯莱尔。只要你回来,我什麽都答应你。哪怕你要我头上这顶皇冠,我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那个摔成碎片的琉璃的杯子,冰冷的光芒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用的眼泪。
帝国迷情66
那天夜里,瓦伦斯接待了坚持要见他的克雷达。克雷达已经知道了凯莱尔的死讯,但他不仅没有什麽表情,连声音也是平淡而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把凯莱尔秘密押送到君士坦丁堡的人,就是你的前卫队长,安德森。而他听命的是谁,陛下应该最清楚。”
鲍德温沈默地站在下首。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失职,他居然不知道安德森和安德鲁尼是亲兄弟。才会造成目前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瓦伦斯坐在皇座上,他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捏著椅背。“克雷达……你想说什麽?”
“我只是想告诉陛下一个故事。关於凯莱尔的。”
“……你说吧。”
“那是一个巧合,也是一个误会。不过……是美丽的。比我听过的任何神话或者传说都美。”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夜里。那天,月光很美,我在花园里散步,因为凯莱尔一直没有回来。我看到一个穿著酒色长袍的女孩在月光下,她把脚放在水里,金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她赤著脚,脚上戴著一只别致的金脚环。”克雷达的声音很遥远,但却带著一线温柔。“可是,当我想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却像风一样消失了。”
“是的,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满足情欲。可是,那时候,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见锺情。很可笑,是不是?”
第二天,克雷达正式拜访了凯莱尔。凯莱尔出来接待了他,因为有求於他,凯莱尔很客气,平时的刻薄收敛了不少。
“凯莱尔,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克雷达站起身,对视著凯莱尔。凯莱尔有点惊奇於他郑重的神情和语气,笑著回答:“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昨天晚上,我在你的花园里闲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如果她是你的姊妹,请你将她嫁给我。”
凯莱尔完全怔住了。他的表情很莫名其妙。“女孩?你说是的侍女?”
“不,凯莱尔。她戴著一只三层的脚镯,上面刻著康斯坦丁家族的纹章,一只黄金的双头鹰。在月光下,我看得非常清楚,闪著美丽的金光。”
凯莱尔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有说。克雷达继续说:“凯莱尔,我请求你答应我。只要你答应,以後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满足。”
凯莱尔突然笑著往长榻上倒了下去,他笑得把脸都埋在了榻里,压抑的笑声一直响了好久。克雷达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麽,终於凯莱尔止住了笑,抬起头来,把蓬乱的金棕色头发抹到了脑後。
“噢,克雷达,那不可能。”
克雷达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失望而僵硬。“为什麽?我想我不至於辱没了她。相信我,凯莱尔,我是真的对她一见锺情……”
凯莱尔再次滚到榻上大笑起来,这次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不为什麽,克雷达。她……她是我的姊姊,她已经发过誓不嫁人的,她……”他眨了眨眼睛,说,“是维斯塔女神面前的贞女。”
“凯莱尔,让我再见她一次。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凯莱尔迟疑了。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克雷达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见他额前散落下来的闪著金光的卷发。
“只是见一面?你得向我发誓,克雷达。”
“维斯塔女神前的贞女祭司……那是永远只能远观的。”克雷达叹息了一声,“本来,她美丽得也只能远远观望。”
他发现凯莱尔的嘴唇扭曲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弧度,脸颊的肌肉拼命地跳动,似乎在强忍著狂笑。凯莱尔不停地眨眼睛,眨到最後终於挤出了一句:
“好吧,但你一定要守约。”他说了这句话便走出去了,扔下克雷达一个人不知所措。
隔了一会,有人把克雷达引起了一个房间。一个穿酒色的长袍的美人坐在桌边,嘴唇丰盈如同熟透的果子,一双眼睛美丽如同宝石。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克雷达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下巴。那优雅的瘦削的下巴让人有想触摸的欲望。
“克雷达,你干什麽!”
一听到对方说话,克雷达就完全呆住了。那竟然是凯莱尔的声音。凯莱尔看著他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克雷达,你现在明白了吧?不是你配不上,是你认错人了。”
“我……我昨天晚上在花园里看到的是你?!”
凯莱尔哭笑不得地说:“当然。我们共事已经很多年,你居然认不出我来。你那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就算换了件衣服,我的脸还是一样的。”
“我从来没想过你这麽美。”克雷达著迷般地说,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凯莱尔退了一步,他的眼神是警告的。“克雷达,见好就收,别惹我。你说过,只是想见一面,我已经让你如愿了。”
克雷达轻轻地说:“答应我,让我做一件事。”
他俯下身,跪在他面前,吻著他的脚面。凯莱尔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了过来,带著一点恳求的味道。“克雷达,不要告诉别人。”
克雷达奇怪地问:“为什麽?”
凯莱尔说:“是我母亲在世时的要求。我向她发了誓。但是,在自己家里我没有那麽多顾忌。你知道……铠甲穿得太久,也很累。”他说著又笑,“我只是穿的普通的便装,不知道你怎麽会看成那样。你该结婚了,克雷达。”
噢,在花园里的漫步,突然一眼的惊。金褐色头发,有一双青蓝色的眼睛的美人像水边的精灵一样消失。
如同被宙斯掠走的勒达。
瓦伦斯听著克雷达的讲述,他的眼睛空虚而迷茫。
“陛下,我相信不是你害死他的。请你把凶手交给我!”克雷达直视著他,眼神里燃烧著疯狂,“请交给我,陛下!”
瓦伦斯呆板地说:“我不能,克雷达。”
“看著凯莱尔的脸回答!”克雷达忽然狂叫了起来,瓦伦斯不自觉地望向了床上凯莱尔的脸。美丽而苍白的脸,泛著一种淡紫色。安详甚至是甜蜜的微笑,几乎像是在从天堂俯视人间。
卡珊德拉死後,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诺。而凯莱尔,他已经可以笑著看地上的人的疯狂了。
瓦伦斯绝望地抬起头。透过圆形的穹底,看得到天。
天是灰的。我已无路可退。
神不会看我们的。
“不,克雷达。我会为他报仇。否则我无法面对卡珊德拉,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心。但是……请让我自己来结束这一切吧。”
克雷达长久地凝视他,终於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也是对他有感情的,陛下。……那麽,请让我带他走吧,我想带他回安纳托利亚。”
“带他走?不,克雷达,我们谁都不能拥有他。你不能,就算我想把他保留在拜占庭的皇家陵墓都不可能。他是西罗马的皇帝,他必须留在那里。”
我们谁都得不到。哪怕仅仅是骨灰,他也永远得留在那里。远离家乡,远离故土,远离他曾经爱过和拥有的一切。
“瓦伦斯!看在卡珊德拉的份上……让他留在这里吧。他不会愿意到那里的。”克雷达的声音满是绝望和痛楚。“他爱这里,他不想离开的。你忍心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你知道……瓦伦斯,你是去过安纳托利亚的。你知道,在他的宫殿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泊,里面有一艘船。红色的船,用金漆漆著图案……”
帝国迷情67
“红色的船,用金漆漆着图案。”瓦伦斯轻声地重复着,“白色的帆,绣着一朵朵的Cassandra。酒红的嘴唇一样的花瓣,金线一样的花纹密布在花朵上。满船的Cassandra……你是这样想的吗,克雷达?在船上点着火,把他的遗体放在船上,船在冲天的火光里碎裂的时候,就会逐渐地下沉……然后,永远地留在湖底?那湖水的颜色是青蓝的,如同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不断变幻的色泽一样。而你,克雷达,你是不是想在那时候,陪着他一起烧成灰?”
“瓦伦斯,你总是知道一切。那么,你允许吗,陛下?”
瓦伦斯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克雷达。他要我恢复他的名誉,他不愿意让康斯坦丁这个姓氏蒙羞。他已经作了选择,永远留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他的名字会刻在西罗马历代皇帝的墓碑上,这是他的希望。”
克雷达沉默了很久。“……那你愿意恢复他的名誉吗,陛下?”
“我愿意,但我害怕我办不到。”
“……好吧,瓦伦斯。如果这是凯莱尔的希望的话,我愿意替他承担。”克雷达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凯莱尔的脸。冰冷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爱你。
你对我而言,就是维斯塔女神之前的祭司,永远只能远看,不能碰触。我心甘情愿。如果这是你最后的心愿,不,我知道,这一定会是你的心愿。是的,我相信,如果在永远离开和保有名誉之间,你愿意选择后者。
我愿意帮你完成。
“砰”地一声,是有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啪”地一声,有铁器落到大理石的地面上。瓦伦斯不想回头,但是鲜血却映在眼里。闭上眼睛,还在眼底。
他转过头,面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大法官。“特里波利尼……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克里松总督勾结波斯,出卖帝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的,陛下。我知道怎么做,请放心。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瓦伦斯沉默了一会,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伦巴德他们呢?”
“利奥已经战死,葛利诺也受了重伤。伦巴德已经回了他的军区。”
“在战场上,能够最后生存下来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智慧。”瓦伦斯淡淡地说,“鲍德温,监视他。给我找到一个……可以处死他的机会。”
他俯下身,去看凯莱尔的脸。似乎想伸手触碰,又缩了回来。“……送他走吧。他必须回那里。他已经经过了完整的加冕仪式,他只能属于西罗马。”
特里波利尼注视着他。“陛下,凯莱尔不会愿意走的,他爱这里,这是他的国家。送他回罗马,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正式的仪式。其实,即使你不送他到罗马,那又如何呢?你只是不想给罗马一个脱离我们统治的借口罢了。陛下,西罗马已经不值得我们去保有和争取,那是一座被白蚁全然腐坏的城市。”
“我要东罗马,也要西罗马。君士坦丁堡和罗马都是我的。”
特里波利尼长久地注视着他,然后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是的,陛下,都是你的。
除了感情,一切都属于你。
瓦伦斯坐在他的皇座上,无意识地伸手在光滑的黄金扶手上抚摸。光滑而冰冷的触感,如同凯莱尔的脸。一颗颗宝石突出在扶手和椅背上,硌着他的手指。身后绣金的锦锻帷帘已经拉开了大半,落日的暗红的光铺在大殿里,如同弥漫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