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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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军曹向原田建议:“要不要用炮?”
原田一巴掌把他扇跑:“赵孟黻的真迹可能还在这座楼里,炸没了怎么向木村大佐交代!”
又有两名想从侧面露台爬上二楼的日军被阁楼上伸出的枪口射出的子弹夺去了性命,惨叫着跌落在青草地里。
原田真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小楼墙壁上的弹孔和血迹一瞬间有些似曾相识起来。
“这里是他的四行仓库……”随着记忆的猛醒原田命令士兵们继续攻击,直到高城打光所有的子弹为止。
那名被扇巴掌的军曹挥舞着刺刀大叫冲锋,日军士兵像是被施了魔咒的木偶般盲目的往楼里硬闯,有的刚迈开步子便被击中,有的到了楼下才中弹身亡,但无一例外的,谁也没有攻进去。
蔡公馆四周的日军越聚越多,原田坚持要耗光高城的子弹再进去抓人,他肯定高城那样吝啬的用着子弹就说明他的弹药本就不多,日落之前一定能将他活捉。
高城将打空子弹的枪踢到一边,将仅剩的几把枪拢在跟前。刚做完这些外面的机枪就响了,成排的子弹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但他仍旧匍匐着爬到窗台边,伸手将被击得粉碎的花瓶扒开,抓起里面那束快要凋零的白玫瑰。
他匍匐着爬回来,将白玫瑰一枝一枝摆在地上,这时候日军的扫射停止了。
袁朗从审讯叛徒的密室出来,叫齐桓带人去找高城的三个兵。
他冒险穿过租界,在靠近蔡公馆的路上看见了马小帅,那孩子正想用几个银元买通轰赶人群的伪警求他让自己进去。袁朗过来一把将他拽走。
吴哲花店的后院,马小帅被袁朗揪着衣服扔进一间小屋,抬头一看,甘小宁和白铁军全都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
袁朗又往蔡公馆方向去了,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很快他听见了枪声。
看到好一阵子小楼里没有反击,挨打的军曹便大着胆子走进了楼门。他身后的一个小队都东倒西歪死在花圃里了。
蔡家一楼是大客厅,这里空无一人,军曹挥手示意,后续的日军们便大着胆子跟上,涌入客厅。
楼上静悄悄的,军曹开枪将墙上壁灯画框一一打得粉碎,这才兴致勃勃的摸上楼梯,却在就要跃上二楼的时候被一颗子弹击中眼眶。
原田真一刚跨进门便看见这具沉重的尸体从二楼一个跟头栽下来,血溅了满地,客厅茶几上的精美白瓷杯壁像开了许多桃花。
剩下的日军怪叫着要发起最后的冲锋,却被原田制止。
他挥手叫士兵让开道路,自己率先上楼。走在楼梯上他时刻小心着前面书房房门内的任何动静,同时用中文喊话。
“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子弹了!现在投降,我不会杀你!”
书房里没有动静,他已经走到门口,贴着门边朝里面张望,没有看到人。
“请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是在为一个日落西山的国家,和一个低劣的民族,为一个抛弃你的政府,白白送死!”
还是没有回音。
又等了一会儿,原田急躁起来,继续喊道:“你再也不能回去了,你的假意投降并没有作用,你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废人,只有跟我合作,你的生命才有价值!”
没有回答,一名日军忍不住了,端着步枪冲进房门,一声枪响过后,他的尸体倒着摔了出来。
原田真的愤怒了,他挥手让手下向书房里进攻,自己也忘记了这样近距离面对面枪战的危险,直冲高城藏身的那张书桌而去。
他怒吼着,已经忘记了要说中文,在最愤怒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只能是自己的母语。
“傻瓜!混蛋!无耻低贱的肮脏民族!你会死得轻如鸿毛,没人知道你的牺牲,没人在意你的死活,你将死为叛徒,任人唾弃,你愿意这样死吗?回答我,高城!”
回答他的只有子弹。
高城从书桌后面跳起来,擎着仅有的一支枪击倒了最前面的两名日军,然后众多枪口一齐击发,乱枪把他打得向后飞起,摔在那一丛早就摆好了的白玫瑰里。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原田才冷静下来,命令停止射击。他走过去抓着高城问他同党究竟都有谁,但是高城已经没有了呼吸。一片玫瑰花瓣飘落下来,轻轻停在他的胸口,于是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
原田坐在被打得剩下三条腿勉强支撑的椅子上,吩咐士兵彻底搜查,那幅赵孟黻的真迹说不定就藏在这间书房的什么地方。
一名士兵问他如何处理尸体,他狂躁的吼着要找到字,因为找到绝世真品就能平息上司的怒火,也可以抵消自己没有从高城身上挖出情报的过错。
蔡之章最宝贝的书架被砸得粉碎,脱落的墙皮后面露出隐蔽的保险箱。日军士兵们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不破坏箱子里东西的情况下,砸烂了金属门。
原田被请过去验看,那里果然躺着一幅卷轴,和高城献给自己的赝品一模一样,他狂喜着叫人立刻取出来辨别真伪,但那卷轴刚被挪动便露出后面连着墙体的一条金属线。
“不好!”原田来不及说完整这句今生最后的话。
卷轴上的金属线引爆了砌进墙体内部的炸药,整个小楼在巨响中四散纷飞。
看见爆炸的时候,袁朗正打算上前去像马小帅一样买通那个伪警让自己过去,但还没来得及说上话,烟雾火光便吸引了当街所有人的视线。
伪警们更加奋力的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袁朗被挤向远处。
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拉开,扭头看时,是那个每次见到都要让他发笑的许三多。
可是今天他笑不出来。
许三多摊开手掌,将小纸卷给他:“高营长叫我给你的,重要情报!”
袁朗走进吴哲的花店。太阳已经西斜,花店早早的上了门板,挂上东家有喜停业三天的牌子。
他坐在满屋满架的花丛里,展开高城留下的纸卷。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这不是什么重要情报,但是对于他来说,又非常重要。
他捏着那两个字,抬头望去,夕阳把金色的阳光射进他眼睛里,晃得他都要流泪了。
那天晚上在苏州河桥下,高城问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出了上海会更危险,他回答说:“不是我不担心你的安危,因为我们迟早有一天都会死,都会死在自己的战场上。”
高城说:“那你告诉我真名呗,还有你是哪儿的人,家里都有谁,在哪儿参的军,以后要是再想找你,我得有点线索啊。”
袁朗说:“我的真名就叫袁朗,老家在西北。不过你要是跑到军统局去问,一定查不到我。”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你就问白玫瑰。”
“不是野玫瑰吗?”
“本来是白玫瑰,后来大家叫顺口了,改不掉了。”
“你们上海站的人代号都这么娘们唧唧的?”
“当然不是,吴哲叫汉高祖呢。”
“齐桓呢?”
“杨贵妃。”
“你们站长呢?”
“白娘子。”
“……”
“好了,你不用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不管你到天涯海角,凭我们的鼻子和眼睛,总能找到你。”
袁朗又想起那天晚上分手时高城回头冲自己的一笑,现在他才明白缺了点什么,高城那时候没有说再见。
三个月后,一队日军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便整装出发,经过租界岗哨,出示了证件和文书,正式进驻租界。
他们的步伐将租界内的居民从睡梦中惊醒,人人不敢开门,只是从窗户里向外张望。
许三多推着三轮悄悄远离了日军将要经过的街道,上车远去。
史今正在教堂的院子里教一群孤儿们识字,伍六一进门后将纸条塞给他。
吴哲仍在花店忙碌,齐桓拉着棺材穿街过巷。
古玩店的密室内,铁路将一纸文书递给成才,对他说:“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军统上海站的特工,你的代号是胡杨。”
成才的领带上别着袁朗从高城手中接过的领带夹,他看过之后将文件还给铁路,铁路就着桌上的油灯将其烧毁。
袁朗穿着平时那身招牌似的白西装,站在街口,
(全文完)
番外'八千里路云和月'
我叫成才,但这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胡杨。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我爹曾经是富甲一方的财主,本来我会在那里长大,到16岁家里会给我说门亲事,找个邻村财主家的女儿给我做媳妇,过门之后要是她生不出儿子,那就要娶个二房,我爹就有二房,但我不是二房生的,我娘在她四十岁那年有了我,作为小老婆的二房反而没能再给我爹添一儿半女。
后来我没能娶上媳妇,16岁那年家乡有一些人宣传什么无产主义闹暴动,搞革命,打土豪分田地,把我们家的田占了,房子也占了,我爹娘被揪出去任人唾骂捶打,有人在宣判大会上宣布他们的“十条罪状”,然后推到河边小树林里枪毙。
我就这样成了孤儿,也成了穷光蛋。
村里以前都怕我的孩子都敢欺负我了,我发现其实我竟然根本打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曾经假装害怕我是因为我家是财主。
我成了流浪儿,只有许佃户家的小儿子许三多对我还和从前一样,还是冲着我笑,被我挥一挥拳头就吓得要逃,还会在我没饭吃的时候偷偷塞给我半个高粱饼子。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动不动就欺负笑话他的人那么好,他说我让他叫我成才哥,所以我是真正跟他亲的人。在他眼里,我可能永远都是成才哥,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虽然不信,但是又由不得不信。
据说后来闹暴动的红色军队被政府军给打跑了,于是富人们重新夺回威严和生杀大权,只是我没有看到这一天,17岁那年我和许三多离开家乡,随着大队的人流,盲目的漂泊到上海。
起因只是由于吃不饱,红色军队占领了村子可没过多久开始内乱,上面派下来一些领导人把很多参与搞暴动的元老们屠杀殆尽,残酷程度丝毫不逊于政府军对他们的围剿,于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青壮男人被杀了大半,田地无人耕种,又逢灾年,于是遍地饿殍,民不聊生,我和三呆子商量好要出去谋生,于是背着他爹,找了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深一脚浅一脚跑出了从未离开过的家乡。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
上海很大,大到让人觉得你永远走不出她的地盘,上海其实也很小,小到以我和三呆子口袋里那几个铜板,只能呆在棚户区深处最小最窄的房子里,挤在一张床板上勉强度日。
一开始我们找不到活儿干,只有在码头上做苦力,三呆子个头小,可很有力气,一天下来比我多挣一倍的钱,我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扛了两趟麻包肩膀就疼得要命,只好坐下来喘气,于是我挣的那点钱只够买一个馒头,三呆子买了两个馒头一定会分给我半个。
码头的活儿不是天天有,薪水少得可怜还要孝敬老大,青帮洪帮斧头帮,大大小小的帮会势力将偌大的上海瓜分成零散碎片,我们只有在这些碎片的缝隙里存活,举步维艰,有时只能饿肚子,喝凉水,看着邻居家里的炊烟闻着隔壁锅里的香气,躺在床上做白日梦。
我决心要赚钱,要出人头地。有一天路过租界的夜总会,看到墙上贴着招聘服务生的启事,就大着胆子去试了试。经理嫌我土里土气,但是看在我长得不错的份上,留下了我。后来我又找了个机会,把三呆子也弄了进来。
当服务生不用累得浑身臭汗和在睡梦中胳膊腿抽筋,但是那并不是轻松的工作。我们只是穿了一身体面些的工作服,伺候各色各样难伺候的先生太太,客人们大部分都不讲道理,他们觉得花钱的人永远有道理,于是我们永远没道理,永远必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三呆子对这些似乎没有太多感觉,他总觉得能在这里工作已经是天堂,眼睛向下看,和那些吃不上饭的小乞丐比起来我们是幸福的贵公子。
我和三呆子完全不一样,我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人活一辈子总要有一点成就,即便不是大富大贵,起码也得衣食无忧,没本事的人还能盼点什么呢?
在发愁如何出人头地的时候我认识了袁朗。这家伙没我长得好看,个子也没我高,用我们领班的话来讲就是瞧不出他哪里值得太太小姐们如此着迷的,然而就是有很多小姐太太为他着迷,甚至争风吃醋。另一些小姐太太会冷眼瞧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两句不屑的言语,可是她们看他的目光都是钉子一样的,恨不得钻进他肉里,那是一种得不到的嫉恨,或者说,自命清高。
因为袁朗是个专门陪女人找乐子的男人,跟我们夜总会的舞女一样,我头一次听说这种行当男人也能做,并且能做到身价不菲的地步。袁朗浑身上下的穿戴无一不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顶尖货色,年轻的年老的、富商遗孀名媛闺秀们,不管是真的寂寞还是要赶时髦,都会一掷千金的在他身上投下自己的一标,原因无他,听说和袁朗在一起就能给她们带来快乐,Rou体的精神的,当年我才不懂什么是Rou体什么是精神,我只看到袁朗吃喝穿戴行动坐卧都是我的梦想。
于是我对他死缠烂打,点头哈腰,阿谀谄媚,想要求他教我如何做一个受女人欢迎的“小白脸”。可他似乎对于三呆子更感兴趣,从不掩饰对那根木头的喜爱和对我的不屑,没关系,我知道做他那一行许三多下辈子都没希望的,早晚我都会成为袁朗的徒弟。
后来,等我真的成为他徒弟的那一天,我才发现,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原来根本不在他那里。
袁朗表面上是个靠女人吃饭的面首,实际上的身份是军统局设在上海站的特务,并且在上海沦陷后,成为站长手下得力干将,特别行动队队长。
我凭着杀死一名日本奸细而得到他的信任和赏识,由于许三多的原因,我险些与后来的命运擦肩而过,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当他故意让我将从德国女士那里取走的包裹打开来看的时候,只是想要试探我,如果我真的想将这些能够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