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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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说:“你先睡吧,我去找护士来换药瓶,顺便去买晚饭。”
流川瞥他一眼:“你干嘛不回去自己做饭?”
“很麻烦哎!”仙道叹口气,“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儿聊聊天。”
把果核扔进垃圾桶,出门去找护士换药瓶,然后往电梯走,去一楼餐厅看看有什么吃的。
电梯从十五楼往下降,降到五楼停住,走进搂着夫人的红头发。
“刺猬头?你在这里干什么?”樱木狐疑地打量仙道。
“流川住院了,我来看他。”仙道点点头,“送晴子来检查吗?”电梯里的指示图标明五楼有妇产科。
樱木一把揪住仙道的领子,“你说狐狸怎么了?”
“受了点伤,不过没事了。”仙道被按到电梯墙上靠着,无可奈何举起手投降,“先放手成不?”
丁当一响,电梯到了一楼,晴子拉拉樱木,“我们出去说。”
樱木不情不愿放了手,在电梯门口人们诧异的目光中一手搂着晴子,一手拖了仙道出去。
“他在哪里?”樱木脸色不怎么好看。
“1509。”
樱木看看晴子,“你等我一下。”
晴子点头。
仙道伸手拉住他:“下次吧,流川这会儿刚睡着,让他休息会儿。”
樱木甩开仙道的手,狠狠地盯过去:“你怎么会知道狐狸受伤?”
仙道楞了一楞。
在公开的编制里,流川和仙道一样,隶属于普通的特警队,而且并不在一个队里,是以不在一起的仙道会知道流川受伤的确是件奇怪的事。
仙道在心里暗暗骂起精英特警队的神秘来。
“玩什么嘛!有那个必要么?”
但是,现在规矩还在,所以还是得找借口。
“我们刚好一起行动。”他解释。
“那你怎么没事?”樱木瞪仙道。
仙道楞了楞。
“樱木!这样很不礼貌的!”晴子狠狠地拉了樱木一把。
樱木回过神来,呆一呆。
仙道笑笑,“这种事,我作不了主啊。”捣了樱木一拳,转身朝餐厅走。
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是闷闷。
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自己想吃的东西,给流川打了份病号饭便往楼上去,心想着红毛猴子的嘴巴还真厉害。
电梯门开,仙道一走进十五楼走廊就看见晴子站在1509病房外头,走过去,晴子看见他,抿着嘴笑。仙道指指屋里,晴子点点头。还没开口,忽听见里面一阵喧哗,樱木砰的一声打开门冲出来,满脸得意的怪笑。紧追着一个萍果在门被甩上前砸中樱木后脑勺,红毛猴子出人意料地没有跳回去反击,倒是一把推开仙道,拉了晴子一路哈哈大笑跑了。
仙道莫名其妙,端着饭盒推开被甩上的门。
流川看来是睡了一觉又被樱木弄醒了,满脸愤怒。
仙道笑得直不起腰来。
流川的脸上用粗粗的黑色颜料笔左右各划上三根胡子,还真象是小狐狸!猴子好象还怕别人认不出这是狐狸的胡子,索性又在左右脸上再写上很丑的两个大字——“狐狸”!
这对宿敌还真是结怨结得深了。
幸好,仙道削完萍果后把刀放在了流川够不着的地方,否则,以狐狸的飞刀技术,仙道打赌红毛猴子走不出这病房。
“笑什么笑!”流川狠狠地瞪仙道,抬手擦脸。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在脸上划,一睁眼就看到红毛猴子一张得意的白痴脸,还有他手里的颜色笔,虽然不知道到底给画了些什么,单从猴子的得意模样和仙道的反应就知道准没好事。
仙道拼命忍住笑,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抓住流川的手,“我来吧,你不要动,血都倒流回输液管了。”
一边忍着笑,一边打盆水来,拎把湿毛巾给流川擦脸。
流川要毛巾:“我自己来。”
“你看得见吗?”仙道没给他,一点点给流川擦脸上的字迹,一边吃吃笑,“还没好就不要逞强,难道你想在这里多躺两天?”
流川很不服气,但是,手术刚过,的确没有太多的力气做运动,仙道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只好躺回到枕上任仙道来擦。
颜色笔的质量很好,是警局里用来在资料上做标志的那种记号笔,仙道不得不用点力气擦,而流川的肤色本就白皙,被仙道细细擦完后便红了起来,一道道的,仙道不禁又想笑。
流川早已一肚子火:“你要笑到什么时候!”
仙道揉揉流川脸上的红道子,“抱歉抱歉!”这么说着,可嘴角还是忍不住要钩起来。
流川越发恼火,正欲发作,忽然门被推开,一个女人慌张闯进来。
是流川桦。
“姐?”流川楞住了。
仙道也楞住。
桦看着病床上的枫,眼圈顿时红了。
桦走到床边,狠狠地盯着枫:“要不是正好遇见樱木,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让我知道这件事?”
流川枫低下头。
仙道端起水盆,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
门外有几个人站着,他们是流川桦在电视台的同事。说来也巧了,流川桦做的这期节目正是有关各地警方福利待遇的调查,往这儿取材,半路上就遇见了刚刚捉弄了狐狸的樱木,自然也就知道了一切。
仙道倒了水回来,他想:人家姐弟俩在呢,还是不要进去好了。
正这么想着时,听得虚掩的门缝里传来说话声。
是流川桦的轻声细语:“考虑一下去美国吧。”
(13)
“考虑一下去美国吧。”仙道明明白白听到流川桦这样对流川枫说。
有些意外,也不那么意外。
虽然流川几乎不谈自己的家人,但处得久了,仙道对于他的家庭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比如流川有哥哥,有姐姐,有一对在美国创业的父母,除了他和姐姐,其他家人都已经移民去了美国。流川的父母并非有钱人,当年白手起家移民创业,生活上的艰辛不可避免带来些摩擦影响了感情,年轻的父母一时气愤离了婚,被判给母亲的枫和桦被送回国,在外婆身边长大,虽然不久父母又后悔复了婚,却又因为没有安顿下来所以未接他们回身边,一来二去儿女长大成人,家人却是未得团聚。
仙道从流川常常接到的长途电话可知道,这一家子的感情其实是极不错的。流川的父母在美国已经定居,事业也创出来,虽说不大,只是一个小公司,但毕竟也算打下了江山,如今兄长在公司里主事,时不时也会打电话过来催枫和桦去帮忙。仙道记得某次在客厅里打游戏,流川在一边听兄长的电话,似乎又谈到去帮忙的事,仙道听见流川回答说也不是不好,却也没见有什么后续。
父母年事已高,一家子又是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过去团圆也是意料中的事。
只是内容虽然早知,形式却是未定的,如今从内容到形式完整过一遍,乍一听见,还是会让人有些没准备的感觉,也还是会让人有点儿说不出的郁闷。
“我的移民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这几期节目做完就过去。”病房里的桦说,“你呀,也该快点定下来,总让我们提心吊胆也不好。”
传过来的流川声音没平时那么硬梆梆,不能不说是透着点温顺的,“别让爸妈知道。”
“我敢让他们知道吗?”桦幽幽叹口气,“爸妈身体也不比以前,要知道你出了事还了得?”
门缝里传来的声音低绵轻柔,那是流川桦对弟弟的抱怨、轻劝和叮嘱。
一刻钟后,流川姐姐的同事敲门提醒要抓紧时间工作,桦对枫说下了班再来,起身离开,出门见到仙道点点头,走几步,却似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向仙道鞠了一躬。
仙道正发着呆,流川桦这一躬把他的魂惊回来,慌忙还礼,低头却发现两手还端着空盆子,样子有够别扭,仙道尴尬再抬头,看见桦开心一笑,随着同事走了。
定定神,推门进去,放好盆走到床边看流川,见他也正打量自己。
仙道笑:“怎么,准备去美国了吗?”
流川嘴唇动动,没答出话来。
仙道欺负狐狸不能动,拿手去乱揉他的头发:“去吧去吧!去了就没人老逼着和我一对一,我也总算可以有时间去钓鱼!”
仙道忘了狐狸已经休息够,伸爪子的力量充足,结果遭了报应,被张开的巴掌不轻不重印中正脸。
“想得美!”流川就着巴掌,一掌推开死章鱼。
仙道揉脸呵呵笑,把饭盒端给流川,看看天黑了,准备回家,走到门口想起件事。
“鲮鱼罐头在哪里?记得买了,想吃找不到。”仙道抓着后脑勺很困惑。
“厨房右边柜子第三个抽屉最里面。”流川打个呵欠,没精打采地回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
“哦。”仙道记住,拉开门准备走。
“仙道……”流川突然叫他一声。
仙道站住,有些意外地回头看流川。
这小子主动招呼人,很少见的。
流川歪歪脑袋,好象刚刚想起来,“你去藤真那里吃饭吧,酱油用完了。”
仙道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心灰意冷。
开车回家的路上,仙道去超市买酱油。食品柜有不少好的料理材料,仙道看了有些跃跃欲试——要不今晚做大餐?
三分钟的热度在拿了几样材料后退下去。
一个人做大餐吃,没成就感更没意思。
再说,很懒啊~~
结果还是只拎了酱油瓶子回家,却懒得连荷包蛋都不想煎。
其实流川的主意也不坏——不如去藤真那里蹭饭,在公寓外面看见藤真家有灯光,想必这餐饭是蹭得着的。
藤真果然在家,也果然拿得出饭菜来喂饱仙道,虽然看上去神态颇不以为然。藤真自己是已经吃过了,在客厅里摆菜招待仙道,一边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随意翻,一边与仙道聊。
“樱木刚刚告诉我流川的事,我正说太晚了明天去看他呢。”藤真说,“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曾是队里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仙道一边吃着一边把情况大致说一遍。藤真要比樱木冷静得多,听得流川没什么危险,挨了刀子还能躺在床上用萍果砸人也就放了心。
藤真肘支在沙发扶手上,边曲着指头敲太阳穴边笑,“这么厉害的小狐狸!”
“是够厉害,好在这阵子不用对着他了,安全又清静。”仙道认真地用筷子剔一根鱼刺。
“清静不了多久。”藤真说,“一回来狐猴大战恐怕更凶。”
“不会的,以后都清静。”仙道剔第二根鱼刺,头也不抬。
“怎么回事?”
“流川大概要去美国了。”仙道回答,夹起剔掉刺的鱼肉,放进嘴里。
刺没剔干净,扎了一下,仙道皱眉。
藤真半晌没说话。
仙道把鱼刺吐出来,觉得有些奇怪,扭头看看坐在对面的藤真,藤真望着他的眼神竟然是颇有些同情的。
仙道对这目光很不习惯。
“你想说什么?”仙道问。
“那你以后不就寂寞了?”藤真叹了口气问。
“怎么会?”仙道笑,“我不还有你吗?”
“我顶多也就值百分之二十。”藤真答。
“百分之二十就够了。”仙道扒着饭。
藤真突然把书放到一边,从茶几那边探过身来,搭住仙道往嘴里扒饭的那只手。
“仙道,你看着我。”他认真地说。
仙道停下扒饭的动作,吃惊地望过去。
“仙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始终是最好的朋友,” 藤真的样子是很认真的,“和我说实话,你真的不会寂寞吗?”
仙道盯着藤真的眼睛,把碗筷放到了几上。
藤真直视仙道的眼睛,象要看进他灵魂深处去。
良久,仙道把自己的眼睛移开了,〃可能是会吧,但是……顶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
藤真舒了口气,收回手倒回沙发。“如果我没记错,虽然是指一对一,可你曾经抱怨11让你投入了至少百分之八十?”藤真的眼睛都在笑,“百分之八十的11加百分之二十的流川,仙道,你学过数学吗?”
仙道拣起手边的软靠垫向藤真砸过去:“百分之百更好,一下子减光就是求之不得的百分之百清静。”
藤真抱着软垫子笑,那笑的样子倒透着点儿怜悯了:“彰啊,何必在我面前撑面子?”
仙道不说话,重拣了碗筷来吃饭。
藤真等了半晌,没等到仙道开口,也不再说什么,把靠垫放到一边,开始看书。翻了两页,似乎是觉着看得有些吃力,便从落地灯灯台的小盒子里拿出眼镜来带上。
“你带眼镜了?”仙道狐疑地看过去。
“度数不高,但带着看东西要好些。”
“你一向视力很好。”
“可能是在重案组材料看多了,”藤真抬头笑了笑,把眼镜向上推了推,“带了有一阵子,你没注意而已。”
仙道低头吃菜,藤真也低头继续看书。
“菜咸了。”
“啊?”
“鱼做咸了。”
“我一直这么做鱼,你这是挑刺。”
“什么叫挑刺?这是合理化建议,少给一勺盐就好。”仙道笑。
“仙道,我是藤真。” 藤真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会因为你吃惯了别人做出的口味而改变做菜习惯,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改。”
仙道脸上的笑容僵住。“藤真!”他近乎求饶地叫一声。
藤真不回应,也不抬头,仍看他的书。
“看什么呢?”
“一个叫奥修的印度人写的书。”
“讲什么?”
“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当腰带合适的时候,腹部被忘却了;当心灵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
“藤真……”仙道把碗筷推到一边,“真受不了你,为什么总是话里有话。”
念书的藤真从书本上抬起头,有些迷惑:“你说什么?”
“你还装?”仙道生气了。
藤真楞半晌,似乎明白过来,明白过来就笑了:“是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轮到仙道发呆。
藤真叹口气:“仙道,你不要老是防范心那么强。我知道你喜欢控制一切,可是那样真的好玩吗?”
虽然这以后两个人都很识相地不开口,但这餐饭相对于仙道而言,吃得绝对不轻松。吃完饭仙道逃似的要回家,藤真也不挽留,淡淡说两句话就放他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复杂了,拐了很多弯,绕了很多圈……
家里黑乎乎一片,仙道拉开客厅的落地灯,昏黄而柔和的灯光投射出来,温柔地把仙道裹在长沙发的一隅,仙道在长沙发上躺下,按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喜气洋洋的,哦……要过新年了。
不知不觉就在长沙发上睡着,睡到半夜听见有脚步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就象夏季里空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