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许、安炳]听风说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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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着林小芳,我很开心——我想,我妈终于能有孙子了。
自林小芳怀孕那天起,我就开始用抽完的香烟盒纸叠鸽子,每天叠一只,一直叠到我儿子从林小芳肚里出来为止,这是送给我还未见面的儿子的礼物。
这一年,到了冬天,竟然迎来了南方少有的大雪,雪把七号院都下白了。安同志一直陪着我叠纸鸽,他自己从不抽烟,但要是我哪天抽不完一包烟、叠不了纸鸽,他还会去帮我四处要空烟盒。
直到林小芳要生的那一天,我一共叠好了261只纸鸽。
临产那天,安同志在外地出差,胖子陪我在产房门口等。我坐在椅子上,正在叠最后一只鸽子,同时听着产房里面的动静,心里有些焦急不定。
烟盒纸在我手里上下翻飞着,很快,一只鸽子叠好了。就在同一时间,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我一下站了起来,由于激动,鸽子掉在了地上。胖子帮我拣起来递还给我,高兴地叫道:“阿炳,明天起就不用叠了!你当爸爸了!”
我接过鸽子,一边注意听着婴儿的啼哭声。却在听清后,一个趔趄,昏了过去——那竟不是我的孩子!
我好半天才醒过来,胖子和张护士长陪着我,他们吓坏了。我头疼得厉害,我说我要回去休息。也听不清护士长说了什么,只是自己拄着拐杖往外走。胖子连忙跟上我——手里的鸽子又掉在了地上。这次胖子还没来得及帮我捡就被踩烂了。
那晚我躺在床上,头疼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气,像一条被拖上岸后苟延残喘的鱼。
半夜起了床,我摸到桌边,找到那部安同志之前送我的录音机。
我想安同志,我难受,我想跟他说话,可他为什么不在?他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按下录音键,我要跟安同志说话,我哭得厉害,哽个不停:“安同志……我要走了,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我等不到你回来了!……我要回家……呜呜……我看不见,可我听得见……儿子不是我的,是医院药房老李的!……老婆生了百爹种,我只有去死……呜呜……安同志……我们乌镇男人都这样,老婆生了百爹种,男人只有死!去死!……安同志……林小芳是个坏人!你是个好人!……钱给我妈……录音机给你……呜呜……那台老收音机,给胖子……”
我头痛得厉害,哭得喘不过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关了录音机,出门,凭着记忆踉踉跄跄地摸到安同志以前带我打过电话的那个房间。好不容易找到电话,我拿起了话筒,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我却好像听到妈在跟我说话,妈在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拿着电话跟妈说话:“妈,我想跟你说话!安同志说过,我离你说远很远,说近也很近,我在电话这一头,妈在电话那一头。妈,你跟在我耳朵边上一样……你在出气,我都听见了!”
从脖子上取下我爸军装的纽扣——那是妈上次来701送给我的,它和玉一起挂在我脖子上。我把它举起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着:“你不能保佑我!……玉能保佑我,你不能!……你是骗子……骗了我,骗了我妈……妈,它是骗子,我要把你扔了!”我把纽扣狠狠地扔到了脚下,又用脚踩了上去。
任由眼泪不停地流,我摸着玉,继续哭着跟妈说话:“妈,你听见了吗?我把纽扣扔了,还用脚踩死了它,像踩死一只蚂蚁!妈,我为你出了气,你从不骂他,我替你骂了他!妈,你别自己跑出去拣柴火了,你现在有钱了,别怕花钱买,花完了701还会给你寄,安同志不会不给你寄的……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不在电话那一头呀?我过来找你,你要接着我啊!”
我要回去找我妈,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里没有安同志,这里只有坏人林小芳!
我探着手向下摸,摸到了那个上次胖子说会烧死人的裸着的电源插头——
一阵剧烈的痛,从手握着插头的地方迅速传来——我要回乌镇了,我再也见不到安同志了。
安同志,我一直在等你……我现在死了,算不算是等了你一辈子?
我不后悔等你。我想,这就是妈说的——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值得等的人。
只是,下辈子我不要再等,我不要做听风的那个人。我要自己变成风,我要跑得像风一样快,要一直跟着你,去任何有你在的地方……
番外阿炳END
第四章
袁朗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夜色中在宿舍楼下集合的新南瓜们,然后目光定在队伍中那个瘦小不起眼的身影上——42号,许三多。
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的严酷选拔,许三多终于来到了老A,成为了受训的42个新南瓜之一。
上次的选拔,不仅让袁朗对许三多的军事素质有了更直观的印象,也让他明白了:许三多不是不怕孤单,只是善于忍受寂寞;仍然惯于依赖,却学会了藏在心里。
许三多参加选拔是为了能和老七连的战友重新相聚;甚至在最后阶段,也是由于那个叫伍六一的男人的要求,他才会跑至终点。迄今为止,他的选择乃至每一步前进,都不是为了自己。
袁朗皱眉。他不愿让许三多像阿炳一样,老是把念想寄托在别人身上,然后等到某天无人可以依赖时,便痛苦崩溃——袁朗害怕,怕任何一个和前世类似的错误,都会导向同样悲剧的未来。
“队长。”齐桓站在门口,“差不多该下去了吧?”
看了看表,袁朗略一点头,关上百叶窗,带着齐桓朝楼下走去。
老A每年削南瓜都会安排这项考核,看他们在没有教官在场的情况下,是否还能保持高度自觉性;而每年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南瓜们几乎都站不了多久便开始散漫吵嚷。
愉快地宣布全体扣两分后,在众人恼火的目光中,袁朗慢慢走向唯一一直遵守纪律的许三多。
走到许三多面前,袁朗打量着他。许三多的目光不带一丝愤怒的意味。
凑近许三多,袁朗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许三多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直视前方。
假意叹了口气,袁朗搭上许三多的肩,隔着作训服透来对方的体温:“我是有苦衷的,士兵。千万别以为我存心这样对你们。我就怕你这样的士兵对我产生误会,真的。”
许三多终于转过头来,对上袁朗的目光,轻声道:“我不会误会你的。你挺好的。”
袁朗唇边缓缓浮上笑意,许三多看着他的笑容,也咧着嘴角憨实地笑,像极了当年那个抓着安在天的衣袖,放心地笑着说“我就知道安同志不会不要我”的阿炳。
前世701的铁院长曾经对安在天说“我看阿炳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会不愿意见到自己重视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依赖自己、为自己而活,安在天也是如此。自阿炳离开乌镇后,自己就成了阿炳生活重心的全部——这是对一个男人自尊的最大满足,也让他相信靠着这样的羁绊两人能走到最后。然而最终的结局,却狠狠击碎了他曾经的设想和天真——直到阿炳死后他才明白:没有人能背负起别人的一切;任何人未来的路都得靠自己去走;要长久的相伴,不是谁拖着谁走,而是需要坚强的心、并肩而立、携手共进。
看着青年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脸上露出信任的神色,袁朗知道:离开了史今、离开了七连的战友,许三多开始将自己放在那个可以依赖的位置上,开始在心里为自己留出一个位置——就像阿炳离开了乌镇、离开了母亲,开始全心依靠安在天……然而,我们并再不是安在天和阿炳,我也不要你像阿炳那样脆弱、只能依赖别人而活——
“扣五分!”袁朗狠狠吐出这三个字,看着许三多愣住,看着他眼中的信任被划开一道口子。
明明已经订好计划,却还是不忍看他受伤的神情,不愿看他对自己露出愤恨的神色。袁朗只能迅速转身走开。
站在队伍前,宣布了一系列令新南瓜们更为火大的规则,然后作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挥手叫他们去跑步。看着许三多随着队伍逐渐跑远了,袁朗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齐桓:“想说什么就说。”
齐桓看了看手中的记分册,又看向袁朗,立正,一脸严肃:“报告。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年队长您演得特别投入、特别卖力。”
袁朗作势踹他:“老子踢死你!”齐桓抱着记分册,面无惧色地跳开,转身就跑:“我去监督他们——”
天空褪了黎明的朦胧,衬着初升的旭日,泛着浅浅的金。
袁朗独自站在原地,看了眼刚才搭上许三多肩膀的那只手,然后握紧:无论如何,但愿我这次没有做错……
新训期间,袁朗将自己塑造成最烂的教官形象,让许三多和众人一样对自己愤怒、对自己失望,然后学会真正一个人成长,拔除将念想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习惯,让他学会为自己思考将来的路。
看着许三多一天天地成长,却也一天天地疏离,袁朗有些无奈。对自己而言,这未尝不是个痛苦的决定。然而,只要能让许三多不再重蹈阿炳的覆辙,至于其他的……没必要想太远,一步一步地走,总会看到新的未来。
收获南瓜前的最后一次考核——化工厂模拟战。由齐桓带队,领着四个组去了考核现场。
袁朗坐在野外营地的帐篷里,等待。手里拿着游戏机,看似玩得投入,实则漫不经心——今天这场考核,将检验这群南瓜,也将检验自己做出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通讯器里不断同步播报着化工厂内情况的进展,游戏机上的战况也愈发激烈,袁朗手指快速按着操控键,眉头越皱越紧……
“——报告。”当齐桓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时,袁朗手顿了一下,游戏中的己方坦克被炸掉一辆。“啧”了一声,继续按动着游戏机键:“C4表现得怎么样?”
“顽强,独立,有责任心,关心队友。总之……适合我的口味。”齐桓毫不掩饰对许三多的欣赏,“历次考核中,他是第一个敢脱防护服的人。”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即使游戏中己方堡垒已被炸得一塌糊涂,也不能影响袁朗的好心情。自开训以来,他终于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放松,不禁笑了。
许三多,你和阿炳不同,你们的未来也绝不会相同——袁朗在心底轻声说,是对自己选择的确定,也是对许三多的承诺。
第五章
如袁朗所料,考核团全体一致通过了许三多的加入。送走了最后一个出局的成才,训练仍然日复一日照常进行……
日落余晖下,许三多坐在训练场边的小坡上,望着操场上仍在训练的队伍,似是出神,又似在思考什么。
袁朗站在不远处,盯着那瘦小的背影瞧了半晌,然后走上前,轻踹了许三多一脚。
许三多回过头,见是袁朗,叫了声“队长”就要起身敬礼。
“行了,坐着吧。”袁朗按住许三多的肩,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在许三多身旁坐下。
许三多低下头,似乎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袁朗瞥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烟,点上,然后随手将空烟盒丢给许三多。许三多连忙接住。
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雾气,袁朗声音带了丝自嘲:“还讨厌我呢,许三多?”
许三多抬头看向袁朗,二人对视半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袁朗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新训期间,你大概是被我削得最狠的吧。你若怨我,我也没话可说。”
许三多仍然摇头:“队长,我不怨你,你挺好的。”
袁朗挑眉,拍了拍许三多的肩:“放心,队长不会打击报复的。”
许三多很认真地看着袁朗:“队长,你真的挺好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人挺笨的,一开始确实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们。可现在我明白了,就像你说的,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在绝境下作战,任何时候都不放弃,信任自己,依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走出未来的路。”
“所以我觉得……队长对我很好。”许三多挠挠头,“和以前别人对我好的方式都不一样,但是……确实是对我好。”说完这些,词穷的许三多皱着眉,认真地思索还有什么语句能更好地阐述自己的结论。
注视着许三多,袁朗有丝动容。也曾设想过,就这样带着他成长,就算他不理解自己“恶行”后的本意也无所谓,加上袁朗并不是个喜欢向别人解释自己种种作为的人……却没想到,今天会听许三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许三多的话少,可他从不会说谎。
袁朗低下头,笑了。他向来是个我行我素,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但现在竟因许三多的理解而止不住地开心。
“队长。这个可以给我吗?”许三多扬了扬手中的空烟盒。
袁朗看向许三多,点了点头:“拿去做什么?”
“叠纸鸽。”许三多眦着白牙笑了,“小时候二哥教我的。”说着就拆了烟盒叠起来,“队里大伙儿抽完的烟盒都给我了。我没事儿就叠着玩。”
袁朗注视着他手中翻飞的烟盒纸,眸色有些深:“叠了多少只了?”
“197。”许三多专注于手里的动作,不一会,一只纸鸽就在他的手中成型。
袁朗静静看着,想起那个白雪皑皑的日子,安在天蹲在叠着纸鸽的阿炳面前问他“是叠给我的吗?”阿炳摇头“是送给我未来儿子的。”
“叠给谁的?”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和前世同样的问题。
许三多愣了下,似是之前完全没想过。盯着手中的纸鸽瞧了半晌,然后将它递到袁朗面前,笑道:“给队长。”
袁朗怔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给我?”
许三多挠挠头:“队长今早不是说以后要常相守了吗。那……那我就把叠的纸鸽都给队长。”
袁朗不禁失笑:“许三多啊,怎么搞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