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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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上,在啜泣,瘦弱的小肩膀微微起伏。秋千稍一摇晃,铁环就磨蹭着支架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响声。
“你果然在这,远远就听到你哭。”神佑走到辰斋旁边的秋千上,摸摸他的小脑袋,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水,关切地问他:“怎么又在哭了?在为阿一难过吗?”
辰斋瑟缩了一下,抬头看神佑,略带犹豫地轻轻点头,极力掩饰却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恐惧。
“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看着辰斋哭得发红的眼睛,神佑轻抚他的脸颊,泪痕未干像死人一样冰凉。指尖顺着脸颊向下,神佑捏住辰斋的下巴骨,迫使他看着自己。
博雅曾经说过,不要凝视灵体的眼睛,它会将你看清,能有多清就有多清。
——但他还是要说出来,要把该说的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你的‘弟弟’阿一,因为你,固执地钻进他的执念里不肯出来。你的‘妈妈’羽多野太太为此心力憔悴,痛心疾首,都是因为你。这就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和意义。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你永远地离开,一切就能恢复原样。时间长了,他们还会以为是一场梦。你也希望离开的,对吧?”
辰斋仰视着神佑,没有言语,热泪无声地溢出眼眶,沿着未干的泪痕流下。
“可惜,你因执念而生,愈发坚定要离开的想法,就愈发稳定。你是整灵,身上却没有缚咒,因为你本来就不是鬼魂,而是执念在脑海中形成的投影,是假的,是强制逻辑操纵主观意识导致产生的幻觉。你根本,就不是羽多野辰斋。真正的羽多野辰斋的鬼魂,七年前就被逐荒拆分打散成灵子了。对吗,‘辰斋’?
花奈把你的‘存在’狠狠地印进我们每一个人的脑袋里,你就真的出现了,谁都怀疑到你可能不是真的,却没法将你拆穿,因为你‘活’在我们的脑袋里,是我们创造了你,只要我们相信你存在,你就不会消失。我们想你消失,就首先肯定了你是存在的。多么高明的手法。”
辰斋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神佑,一语不发。
“你并不会说话,也没有自己的思想,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意念在操纵。你之所以想要离开,是我们想你离开;你恨阿一,是我们认为你恨阿一;你后悔难过,是我们要你难过然后自己离开。当你独自出现在阿一面前时,操纵你的,便是花奈。你一直,都在听她的指示做事,是她创造了你。”
这就是为什么人为性的强制逻辑一直遭到禁止,其造成的严重精神污染,后果几乎是不可挽回的。除非将精神污染完全消除,否则不可能让一切彻底恢复正轨。能做到的人只有他神佑哲哉。
捕获对象被斩杀,操控者必然会受到强烈的精神打击。
——不要怪我,花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
“已逝的亡灵怎么能干涉生者的轨迹呢?何况只是幻觉。”神佑垂眼,指尖顺着颈子往下,最后停在辰斋心脏的位置,“离开这个世界吧。为了你‘弟弟’,你也希望他能忘记你、重拾原本快乐的生活,对吧?”
“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话音未落,辰斋脊背一僵,瞳孔骤然放大,盛大的恐惧超过了他薄弱的生存意志所能承受的极限,撕裂了他的人形,自心脏开始溃烂腐朽,最终什么都不剩,一撮灰烬都没剩下。
怀念吗?七年前从高空坠落时体验过的恐惧。
——七年前意外去世的辰斋,原本就该是这副模样,什么都不剩。即使是曾经构成他灵魄的灵子,也早已不属于辰斋。
但这个捕获对象却奇怪得很。
已然灭了他的人形,为何他的气息没有立即散去?虚假的气息,不该随着幻觉本身消散吗?
神佑微皱眉,抬手去寻那微弱的气息所在。
这是……
流水一般隐约滑过指尖的……
怎么会……是灵魄!
没有颜色的灵魄!
纯净,透明,铅华未染,就像小孩子柔软的心。
——这一切,包括神佑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都被A栋416室贴在玻璃窗前的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得分明。
6
还记得吗?没有颜色的灵魄,枉死者。会怀念吧。
当你透过辰斋的身体触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受到精神撕裂而昏厥了吧。
真的感到非常失望。
哲哉,如果我告诉你,辰斋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纵使你用强制逻辑摧垮了他的自我领域,也无法立即消除他的气息,只会动摇你的决心,再次促使他的人形聚拢,你还会不会背叛我?
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
你出于善良和道义绝不会做的事,我会做。所以你是我的。
但是不用怕,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爱你,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帅气的男人。
这话别告诉爸爸,他会嫉妒的。
7
A栋416室。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神佑看到羽多野一正坐在病床上,双眼没焦点地看着前方某一处发呆,瞳孔微睁,还惊诧于辰斋突来的死亡中,手足无措。
神佑推门进去,羽多野一仍然愣愣地望着前方,喃喃道:“哥哥死了……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杀哥哥?”
“我没有杀你哥哥,你父母也没有,你哥哥辰斋的死是意外。”
“我都看到了,你杀了哥哥。”
“如果,你一定认他是你哥哥的话……杀死你哥哥的人,是你自己。”
所谓羽多野辰斋,不过是花奈用强制逻辑强行打开羽多野一的“门”对其进行深度精神污染后在其潜意识里投射出的投影人物,这个投射是否能成功,完全取决于其本身对于羽多野辰斋的存在的肯定程度。
事实上,神佑所做的,鳯夜烬拜托他做的,不过是个动摇羽多野一意念的决定性心理暗示而已。
非医学理论可解释的野蛮方式形成的错误意念,自然不能用科学的办法铲除。
——尽管羽多野辰斋不止是单纯的捕获对象,为了巩固这个错误意念,花奈的的确确用强制逻辑造了一个生命体出来,大概就是车祸死亡的傀儡樱吹典子的前身,也许她早料到樱吹典子的命格会追上她这个复制体。
这孩子,真是可怕。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思绪飘到遥远的另一块土地上,神佑叹了口气,“我也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年纪。”
“阿一,吃药时间到喽。——请问您是,家属?”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护士拿着药袋敲416室的门。左脸颊一颗小痣,鳯夜烬说过,她叫美咲直子,二十一岁,是医大来的实习护士,目前负责羽多野一。
“我来找鳯医生取药。”
“噢。”美咲直子反手指向走廊另一边,“那边411室请稍等,可能要多等一会儿,鳯前辈去C栋帮忙做观察报告了。”
“C栋?”
“嗯,近来有位病人情绪一直很不稳定。”
“这样啊,谢谢了。”
“您客气了。”
送走神佑,美咲直子打开药袋,接了杯热水,一并递给羽多野一。看着他吞下几种颜色的药片后,又要他张开嘴巴喊“啊”给她检查。确认无误后她摸摸羽多野一的头,满意地笑道:“阿一好乖。”
美咲直子走后,羽多野一下床走到门后垃圾桶前把嘴里的药片吐掉——他刚才把药藏在舌头下面,没有吞下去。
“……骗我。”
我都看到了,大哥哥惊讶的表情……哥哥才不是幻觉!
第十章 梦境
8
“喂,您好。西本老师?是,我是鳯夜烬。花奈在学校昏倒了?……抱歉,我现在,可能没时间去接她,手头还有事。神佑君他从来不带手机,您有他家的电话吗?……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真的抱歉。请问源千代现在在您旁边吗?麻烦让她接一下电话,谢谢。……千代,花奈昏过去多久了?……这样吧,再过二十分钟,还没醒就叫小涉来抽她的灵魄,懂了?你家有安眠药吗?找出来给她,她自己知道药量。没事的,挺过这两天就会好,哥哥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我好歹是成年人,她不会比我还惨吧。好,我挂了。”
A栋六楼走廊,鳯夜烬把手机放回口袋,长叹一口气,眨眨眼,又把手机拿出来,关机,再放回去。快步下楼,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神佑坐他的办公椅上咬着右手拇指指甲在乱翻一本病历,脚叠起来搭在办公桌上,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联系羽多野太太吧,她儿子应该可以出院了。当然,谨慎考虑,你还是再做些测试吧。”
“谢啦。”鳯夜烬把手里一摞病历放到桌上,指着青春期小鬼的脑袋,训小孩一样说,“脚,下来。桌子,擦干净。手,拿出来,脏死了。病历,还给我。你没有乱涂乱画吧?”
“没有啦。要画也要拿油漆笔啊,你这连马克笔都没有。”神佑收回脚,用袖口随意蹭蹭桌子,提着病历绕过办公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我原来放这椅子上的东西呢?”
神佑头倾侧指向墙角,之前的一摞病历和文件现在全堆在百叶窗前的那把空椅子上。
“都说不要碰那把椅子了,和也会难过的。”鳯夜烬走过去把文件抱到书架前,一本一本地整理码好。
“再给他搬一把啊。——你们和好啦?”
“本来就没吵。”
“没吵你气成那样子还拿我洒火?‘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干嘛!’,明年再跟我说这句话我就跟你单挑!”
“单挑就单挑,在我眼里你满十八也是小孩。”
“敬轩哥眼里你二十九了也还是小孩。”
“我是他学长!”
“是!”神佑淡淡然翻眼,“跟他上床的学长。”
鳯夜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一阵,干笑说:“好像你没跟你学弟上过床似的。”
“我没有啊,我们只谈情不说爱,盖棉被纯聊天。”神佑翘高了脚抖个不停,“做我们小孩子该做的事。”
“【敬萱真乖!】”忍住一巴掌打歪贱笑的脸的冲动,鳯夜烬使劲揉乱神佑的刘海,抽走他手里的病历,看文件夹上的署名是“羽多野一”。
“呀!”神佑不满地瞪他,撇撇嘴,抬手整理发型。
“唉,什么是真性幻觉?”
“真性幻觉,经由患者感官获得,来源于客观空间的,极其真实的幻觉。患者对此深信不疑,伴有相应的思维、情感和意志行为反应。比较严重的病症。”
“怎么治?”
“系统心理治疗,遭遇瓶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才只好拜托你,用同样的方法进行催眠以至深度精神污染。”
“为了叫醒他,带他再做一个梦?这样也行?”
鳯夜烬微笑道:“他会慢慢明白,这不是梦,是现实。”
“的确是现实。”神佑瞥见桌上刚好有署名“神佑哲哉”的病历,顺手抽走翻了两页,又合上丢回桌上,“羽多野辰斋不是幻觉,他有灵魄,一点颜色都没有的灵魄,非人。”
——枉死者。
“这话,可别让羽多野一听见。即使是真的,也不该存在。”鳯夜烬起身拍拍神佑的肩膀,抽出笔筒里的黑色原子笔又开始转笔,“辛苦你了。”
“怎么谢我?”
“说来广之这两天比较闲啊,都是我跟诸星在忙。”
“……”
深濑医生,闺名广之。
论耍赖,还是老男人会玩。
“说来敬萱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开的,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帮我。”
“阶段治疗的一项。——最近发生了挺多事。”
“的确。”鳯夜烬点点头,拿过方才神佑丢在桌上的神佑哲哉的病历摊开,“你没私自停药吧?”
“没有。”
“那就好。”
“你说过我恢复记忆一切正常就能停药的。”
“所有的记忆?包括你什么时候、为什么开始吃药?”见神佑没有回答,鳯夜烬拔高了声音,得理不饶人,“噢,你家选择性失忆算正常?”
一句话问得神佑尴尬地埋下头。被鄙视了,狠狠地鄙视。
顿了几秒,鳯夜烬眼睛一转,推出原子笔的油珠,拿笔杆敲病历本,语速极快地说:“好吧,既然你说恢复了,我们来做个测试。回忆一下你4月3日那天都做了什么?”
“4月3日?”
“就是你失忆之前,那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我……”神佑下意识移开视线,看向左下角,“我跟小堇在一起,陪她逛街,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看夜场电影。”
“女朋友?”鳯夜烬话尾上挑,眼中流露出求知欲甚是欠揍。
神佑黑着脸解释:“女性朋友,我同班同学,通灵,现在住在安倍旭武家。你可以打电话给安倍。”
“没兴趣八卦,只是突然发现你没我印象中的……”笔杆快速地敲击桌面,斟酌词句时这种幼稚的习惯大概只会在家人面前显露出来,“那么……那么Gay。”
“我交过女朋友。”
“我知道,跟你妹妹。”原子笔停了一下又继续转起来,鳯夜烬若有所悟地感叹道,“我发现你真是格外地爱吃窝边草啊。”
“……”
看到神佑明确表现出不悦,鳯夜烬解嘲地笑笑,但并没让气氛挽回多少。男人长一双女人眼睛本来就奇怪,笑起来更是像女人一样妩媚,叫人看了怎么能心情好。
“好,继续。一起看夜场电影,然后呢?”
“我送她回家,然后……”
然后……
回忆出现了短暂的中断。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鳯夜烬抬眼正视神佑,语气较之前认真了许多,“你是在平常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其中一个十字路口,被卡车撞了。你为什么会去学校?这跟安倍家不是一个方向啊。”
“我想起有课本落在学校。”
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接着在下一刻遭到鳯夜烬的严厉否定。
“呵,说谎都不用过脑子,是老手啊。”
“呃?!”
对……不是在学校……是在解决掉欧阳之后,和晴哉分手之后……
——想起来了,他是在文京区出的车祸,而且是在靠近荒川的地方,鳯夜烬的医院附近。
“招了吧,那晚为什么要来找我?”
——为什么要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