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番外 作者:kylin苏(晋江2013-08-08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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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观生镜后，日子便有趣起来。我最常看的便是茶楼里说书先生说书，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评价。
我同清止说：“当初我还在天庭的时候，常常去听月老讲故事。月老讲的故事是好，但他太老了，常常讲着讲着便开始感慨起来。”
“嗯。”他这么应我，我便知道他在听，就又继续讲下去。
“你看这个说书的，讲得也是极好的，在我看来，他比月老还略胜一筹。”讲到这儿我便停下等着清止接话。
清止果然接话了：“为何？”
我便喜滋滋地继续：“月老总是讲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害得我以为风花雪月的故事才是说书人应该说的，却原来凡间还有许多江湖争霸、快意恩仇的故事，让我颇长见识。”
“嗯，的确。”
然后我便又吧啦吧啦鬼扯一大堆。
我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清止虽然很寡言，但他还是会接几句话让我的话题能顺利进行下去，充分满足了我说话的欲望。虽然我也发觉和清止在一起，我便忍不住絮絮叨叨，只觉得等到他那一声带着淡淡鼻音的“嗯”心里便很欢喜，许是因为清止身上有让人安心的力量，所以我便忍不住依赖他，让我像个孩子一般敢对天地万物评头论足，从不担心自己说得是对是错，更不在意说出口的话是不是很傻，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近日，我用观生镜看着一个小姐和书生的人生。就像戏文里唱的，小姐与书生本是指腹为婚，谁料书生家家道中落了，小姐的爹便看不上那书生了。那个小姐是绝壁要死心塌地喜欢书生的，要丝毫不嫌贫爱富的。那小姐也果然如我所想。小姐的爹要另订一门亲事，那小姐不肯，便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数我和舞音也用过，很是有用。小姐的爹也果然不再苦苦相逼，还出钱让那书生上京赶考。昨日我便是看到这里结束的，今日还要接着往下看，这可比说书有趣多了，是凡人活生生的人生啊！
但我今日来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小姐家张灯结彩的像是有喜事？怎么那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穿着喜服来迎接那个小姐了？那个新郎官儿一看便是一副猥琐相，好像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一般，怎么比得上那个柔弱又富有才气的书生啊！我一边想着，一边完全没意识到用柔弱来形容一个男子，他大概是要悲愤欲死的。
看着那新郎官儿急色地挑起哭成泪人儿的新娘的盖头，哎哟，重头戏要来了！月老给我灌输的理念是，一起滚芙蓉帐的必定是般配的一对有情人，所谓才子配佳人，宝剑配英雄。我看那新郎官儿怎么也不像是才子啊，但我对滚芙蓉帐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好奇，按照月老的说法滚过芙蓉帐便会有娃娃，我不解，这是为何？虽然那新郎官儿实在是让我倒胃口，但我还是耐心地兴致勃勃地看下去，说不准那书生就从哪儿跳出来把新娘抢走了呢，我安慰着自己。我正看得起劲呢，那新郎官儿把新娘压倒了啊，突然那观生镜便不见了。我疑惑地抬头，看见清止微皱着眉拿着那镜子。
我讨好地冲他笑笑，然后一句话便不经大脑地说出来了：“要一起看么？”
清止随意瞟了那镜子一眼，说道：“接下来是大人的事，你便不宜观看了。”
我悲愤：“我也不小了啊。”
“嗯，算上上一世，也就几千岁吧。”清止轻描淡写地说。
诚然，与清止上万岁的年纪比起来，我是还挺小的。
我瞧着清止手里的镜子，没看到结局，不甘心啊不甘心。想着，趁其不备用力蹦出了托盘，谁曾想在我落地的瞬间泪珠凝出了四个蹄子，然后是身躯、脑袋、角，我的泪珠身体竟凝成了一只麒麟的样子！
“清止，你看，你看！”我撒着欢儿地绕着托盘奔跑。虽然我修炼了几百年，但仍旧只有拇指大小。
清止常年如玉雕般无甚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惊讶。
我跳到他的肩上，蹭蹭他的脖子，讨好地说：“你看，我的行动力好像变好许多，你可否带我出去看看，这几百年闷死我了。”从我有灵识的这几千年来还没有这样带着撒娇的语气与一个男仙说过话，可让我惊了一惊。
清止了然点头，笑道：“好。”
☆、浣溪篇（中）
不知不觉中我与清止相处已近千年了。说来奇怪，自从换了个身体，我身上承泽真君的气息消失后，好像连带着对承泽真君的那份执着也消失了。或许是因为我重重叠叠的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正等一个时机爆发，而我的死亡正好成全了那个时机。又或许是因为我对承泽真君再没有什么要求了，知道他在天界有芷妍公主陪着，清止也没有要再去找他拼命的打算，我也没再欠着他什么了，实在没有什么理由需继续牵挂着他。现在每日我睁眼后看见的是清止，闭眼前看见的还是清止，我和他生活在一处很欢喜。以前我在天庭知道他们三人的故事时以为清止是个很绝情的人，不明白晚星为何放着那么优秀的承泽真君不喜欢却偏偏喜欢冷心冷情的清止，现今我却是明白了。清止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很好，但他自己却不知晓。他无意中的一举一动便让人觉得他很温柔，也很容易让人贪恋他这种温柔。就好像是罂粟花，一旦尝过，便不能舍弃了。
他处处顾及着我，纵容着我，我过得从没这么好过，自然希望他也能过得很好，希望他与我在一起时是快乐的。但他偶尔展开的笑颜虽然能让天地为之失色，绝大多数时候却经常神色郁郁的，就连在睡梦中都是愁眉紧锁。他曾说以前他的心态就如垂暮老人，我醒后他已愉快了许多，让我放宽心。但我仍旧担忧不已，因为我一转身，他便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黯然的神情。无论我怎么询问他都从不告诉我他为何不愉快，而我又迟迟修不成人身，真是很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感。
今日，了解真相的机会终于来了。入夜，清止躺在床上睡着，虽然神仙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清止一向都很准时入睡，而且一旦入睡便很难被吵醒。这时有个小小的身影潜进了我们的屋子。我很好奇，这年头竟然还有小贼敢潜进神仙居住的地方？看那身形，应该还是个孩子吧？我瞄准时机，准备跳到他身上吓他一吓，不料，两次外形变化都是在跳跃的过程中发生的，我……终于修成人形了……但也成功地把那小贼压倒了……
我为了掩饰尴尬，咳了两声，喝问小贼：“何方妖孽！”彼时，恰恰听书听到了《西游记》，我很是崇拜里面的大师兄，觉得那句喝问真是相当的正气凛然。
“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那小破孩反驳，但也怕把清止吵醒，只能压低了声音，如此一来气势上便有些不足了。
我想了想，终归不能和一个小孩太计较，便退一步说：“那……请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啊？”
“我是貘！”那小破孩骄傲地一挺小胸脯，“吞梦的知道吗？”
我了然地点头，虽然我不学无术，但乱七八糟的书还是看了很多的：“你是貘，那想必是可以入梦的吧？”
“入梦自然是没问题，只是还不能造梦而已。”
我很欢喜地道：“那你带我入梦吧！”
“入谁的梦？”小破孩得瑟地问。
我指了指清止。谁知刚刚还很得瑟的小破孩立刻垮了一张脸：“不要！他的梦是噩梦。我刚刚还以为终于找到一位上神可以饱餐一顿还可以增强法力了呢，谁知是噩梦，我才不要！”
我便耐心地威逼利诱：“你看得出床上那位真身是什么吗？是麒麟啊！听那位说他好几日没开荤了，我看你这小貘细皮嫩肉的好像很美味的样子嘛，不知道够不够那位塞牙缝？”我余光瞟见小破孩抖了一抖，便再接再厉地说，“你把我带入梦中，然后再把我带出来，很难吗？大不了我日后多做几个美梦给你享用。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会入梦啊？”
那小破孩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一被激就沉不住气了：“谁说我不会！那你可说好了，日后要多做几个美梦给我。”
我毫无愧疚感地应了。
……
清止的梦中是阴沉沉的天气，好像一转眼便会下雨似的，空气中潮湿的水汽本应让我觉得很舒服，如今却莫名地不安。我问小貘：“清止在哪儿啊？”
他像小兽一般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道：“应是那个方向了。”
望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我心里的不安加重了。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再往前便是仙魔两界交界处，当年神魔大战的地点，仔细听听似乎真有厮杀声。
我安慰自己，没事的，是在梦里啊，清止能出什么事。这样边想着边腾云朝那个方向而去。梦里的时间果然是那次神魔大战，仙魔交界处那时还长着葱葱郁郁的树木，而清止就神情冷淡地站在那片树木边上，各种各样的法术在他身边炸开，他却丝毫不紧张。他的眼神淡淡地落在一个红衣女仙身上，那女仙神勇地斩杀着身边的魔军。我一眼便猜出来那定是晚星了，她的脸上是耀眼肆意的笑容，使得一手精妙的剑术。后来便是晚星独自冲向魔君，使出了红莲孽火。那火焰燃烧起来的那一刹那，我想起了千年前我经受的那火焰，那锥心的疼痛顿时袭来，我眼前发晕，扶着树干望向清止，我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但周身那风雨欲来的气势却是如此明显。
小貘担心地问我：“喂喂，你没事吧？”
还没来得及等我摇头，周围的场景却突然变了。我和小貘身处半山腰，清止在前方拾步向前，我来不及舒缓情绪便赶紧偷偷跟上。山顶是座小茅屋，小茅屋前坐着晚星，她似乎正在等清止。
她笑得很惊艳，说：“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每次来这儿都被伤的很深，但你每次都来。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清止背对着我，我只能听见他淡淡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无论来几次，无论被梦里的你伤几次，都是应该的。”
我大惊，怎么，难道清止日日都梦到这些？他日日都亲眼看着晚星被孽火烧得灰飞烟灭？他知道这是梦，难道他只是为了重复这种痛苦？
那边晚星却是大笑起来：“怎么？你现在才开始后悔吗？你不觉得你太假仁假义了吗？！”
“你怨我是应该的，你的苦你的恨统统都可以发泄到我身上，我只希望至少在我的梦里你可以快乐些。”清止的声音里有晦涩不明的情绪。
“快乐？呵，快乐？如果我的不快乐可以让你更痛苦一点，那我宁愿永生永世都不快乐！”长相绝美的晚星此时看来却无端可怖，“我要让你永远都无法忘掉这种痛，永远都活在愧疚里！你可知我恨你，简直恨死你了！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舒心地活着！”
“住口！”我不顾小貘的阻拦便冲了出去。以往遇见如此耀眼夺目的女仙我一定自惭形秽地选择绕着走，但今日我把清止牢牢护在身后，直面她：“你根本不是晚星！晚星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晚星的脸在看见我后便更加狰狞了：“为什么不会这样说？我是他害死的！”然后又厉声喝问清止，“这才过了多久，你便有喜欢的人了么？！看来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难过嘛！”
清止在我背后一直沉默。我大声吼回去：“你胡说！我死后就从来没怨恨过承泽真君！我是自愿代替他的，即便是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他和芷妍公主过得很好，我很开心，我不像你，心心念念只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难过！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我自私？难道你代替他去死的时候就不曾想过要让他记你一辈子吗？就不曾想过让他后悔他当初的选择吗？就不曾想过要让他愧疚让他难过吗？！”
听到晚星这样的责问，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我想过，我都想过。我想让承泽真君难过愧疚，想让他痛苦后悔，想让他难以忘记我。但我从不知，原来我竟残忍如斯。
此时，异变突起，晚星背后突然生成一个黑黝黝两三人高的大洞，天空也顿时形成黑云压城之势，周围狂风暴起、天塌地陷。晚星惊叫一声，眼见着要被那大洞吸了进去，她快速地死死抱住附近的一棵桃树。但那桃树很瘦小，根本抵不过那黑洞的吸力。这时晚星抬头冲我背后的清止哭喊：“师兄！师兄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师兄救我！我不要离开你~师兄！”
我赶紧拦住清止，急急道：“清止，这是梦，她不是晚星！”
晚星满脸泪痕：“师兄，你又要丢下晚星了吗？你不是说会牢牢守住我的吗？师兄，晚星不能没有你！”晚星努力伸长她的手，期待着清止能去握住它，那焦急的神色任谁都会为之动容。
清止越过我走上前，我一惊赶紧拽住他的袖子：“清止……”
他回头：“这是我的梦魇，我知，我一直知。这是我欠她的，还多少次都不为过……浣溪……谢谢。”他勾起一个微笑，却全是忧伤的味道，他眉宇间有着太浓重的心力交瘁，让我不忍心再拦着他。
我看着他一步步迈向一脸期待与喜悦的晚星，只留给我一个丝毫不受周围天崩地裂影响的背影，那背影是如此瘦削，如此单薄，透出强烈的寂寞潦倒无依无靠之感，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他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抹着泪哭着唤他：“清止！清止！清止！清止！清止！”
但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看我，他握住晚星的手，慢慢拥她入怀，然后一点点被那黑洞吞噬不见……
【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循着你为我轻咏的《上邪》，再去见你一面。在那远去的旧年，我笑你轻许了姻缘。是你用尽一生吟咏《上邪》，而我转身轻负你如花美眷。轻嗅风中血似酒浓烈，耳边兵戈之声吞噬旷野，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哭声传去多远。那首你咏的《上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