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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知堂书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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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终不及《乡言》,而《乡言》中之记述注解亦比所收韵语为可贵。余喜
得诗抄,因其为瓮斋之作,实犹屋上之乌鸟耳。《乡言》在隆福寺街又陆续
得二部,卷三缺叶如故,殆真是板缺,无可如何,至今亦未能借得全本抄补
之也。(四月二十六日)

□1938 年7 月2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十种古逸书

三十年前曾有《茆氏十种》一部,竹纸旧印,心甚喜之,惜久已失去,
欲再买,终因循未果。前日有书估携此一部来,白纸而书品不佳,以价不昂,
乃收得之。辑录古书,本多可喜,惟余所惓惓于此书者,殆有故友之思,如
《毛诗品物图考》类耶。十种中觉得最有意思者是《古孝子传》,因其收罗
特备,便于观览,原本文章质朴,态度真率,无论记何事都不失静穆之气,
所以可取也。尝欲取《列女传》《孝子传》以至《东山谈苑》,以意点定之,
亦可消遣,只可惜中选者恐不能多,未免扫兴,以是迟迟耳。

(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顷又得一部竹纸印者,有“之江文理学院图书馆珍藏”印,板心较高大,
当是原刊本。此翻刻不知系何时所刊,苟非得别本比较,一时亦不易看出。
首叶序文第九行,原文云,所赖于后来者,今误赖为颖,此或是一种后刻之
证明欤。

(三十一年十二月九日再记)

□1938 年7 月2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荛圃藏书题识续录

此《续录》两册价奇昂,在此时尚有人刻木板印连史纸,已属难得,价
昂可原谅也。惟其纸乃横折,触手即知,余最所不喜。能刻书而不知用纸,
何耶?

(五月三日记于北平)

□1938 年7 月2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解脱集

袁中郎与江进之书云:

越行诸记描写得甚好,谑语居十之七,庄语居十之三,然无一字不

真,把似如今假事作文章人看,当极其嗔怪,若兄决定绝倒也。
此语殊不虚,但如《鉴湖》一篇中所言,亦有失之颠处。要知此不必一定是
解脱,盖颠狂也会有谱,反而不解脱也。前半说贺家池实佳,其夸石篑语则
真大大的落了套矣。大家却亦笑不得中郎,只可默识之以自镜耳。

诗不敢说,贺家池诗中自称袁阿宏,诗文中又常提及阿宾,偶尔见之亦
觉得有风致。中郎殁后,小修为订定全集,乃于其《西湖一》中改去觅阿宾
旧住僧房一句,此等处均颇有情趣,思之亦复可笑可喜也。(五月八日晨书
于旧苦雨斋东窗下)

□1938 年7 月2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眉山诗案广证

《眉山诗案广证》卷六附载中,录东坡祭黄州太守徐君猷文,张秋水案
语中有一节云:

君猷后房甚盛,东坡“常闻堂上丝竹”词中,谓“表德原来是胜之”
者,所最宠也。东坡北归,过南都,则其人已归张乐全之子厚之恕矣。
厚之开宴,东坡复见之,不觉掩面号恸,妾乃顾其徒而大笑。东坡每以
语人,为蓄婢之戒。

余读之颇有感,东坡之不能忘君猷,与胜之之不记得,岂不皆宜哉。又见《东
坡事类》卷十二引《宋稗类抄》云:

王定国岭外归,出歌者劝东坡酒,歌儿日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媚
丽,家世住京师。坡问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奴对曰:“此
心安处,便是吾乡。”

此言甚柔和,却是极悲凉。嗟乎!此正与胜之大笑相表里也。吾不解儒者何
以不能懂得此意,不佞非学佛人,于此稍有知识,盖亦半从儒出者耳。审如
是,则儒之衰久矣,吾辈乃得其坠绪而维系之者也。此语奇矣,我却相信是
不错的,但知者自知,若勉强告示,犹如嚼饭哺人,或敲头劝学,殆无用处
也。

(二十七年五月一日,知堂记)

□1938 年7 月6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养和轩随笔

陈伯雨著《养和轩随笔》云

纪文达公《阅微草堂笔记》云,蟹受汤镬之苦比他物为甚,未尝不
触君子远庖厨之心。及阅俞曲园《茶香室丛抄》,引骈蕖道人《姜露庵
杂记》云,蟹生而母死,争食其肉,水族之枭也,则老饕之嗜可援以自
解矣。

案骈蕖道人即吾乡施山,著有《通雅堂诗抄》十二卷,其《杂记》六卷有申
报馆印本,后又有家刻木板本,在说部中尚非下乘,而卷二说蟹及鳢乃极可
笑。越中老年人食湖蟹,尚须备木墩铁椎,用以敲壳,不知小蟹如何得食,
此即不合物理;若其谈及虫鱼的伦常,不能如印度大师之明智,却尚在其次
耳。关于鳢鱼则云,鳢生而母盲,以身饲母,水族之乌也。如既已以身饲母,
世间便无有小鳢矣;且渔人常捕乌鳞鱼,货之于市,亦未尝见有盲者。施寿
伯当是居于直乐施一带的水乡人,对于水族之事似殊不甚了了,亦可异也。
(五月二十一日)

□1938 年7 月6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陶庐五忆

金武祥著《陶庐五忆》有“踏青更带小鸡钱”之句,注云:

昔人诗云,杖头闲挂百钱游。吾乡则有‘踏青须带小鸡钱”之谚,
盖暮春田家伏卵哺雏,巷陌皆满,举步偶一不慎,致伤微禽,或须给钱
以偿之耳。

沈同芳评乃云,“小鸡钱亦曰小饥钱,谓携钱购食以充饥也。”案金注自是
事实,江浙情形相去不远,读之如见春日长闲光景,住民以门前为其院落,
鸡豚游行自在,固与石板地改为马路后迥不同耳。沈评盖后起附会之说,小
饥钱固嫌不词,且如此说便索然无味,真是点金成铁手也。注解家好出奇制
胜,往往如此,鸡尸牛从,即其好例。但天下佳妙事又多在寻常中,若懂得
这一点,则读书作文当可以无大过矣。

(五月甘三日漫记)

□1938 年7 月6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阮庵笔记

廿七年戊寅端午前三日,隆福寺书估携此书来,乃收得之。在此时尚买
闲书,奇矣,但不看书又将如何?

《阮庵笔记》素所喜爱,惜《餐樱庑随笔》等尚未收入耳。好奇处第一
是不记怪异,谈报应。谈报应是明清文人一大毛病,虽阮伯元亦不能免,但
如一染此病,百事便都不足观矣。

《蕙风簃二笔》卷二注云,余撰笔记,雅不喜撮抄近人词诗,惟于乡邦
文献,则未忍概从弃置。此意亦可喜。而其文笔朴实,风趣闲雅,自有胜地,
近代著作中少见其匹。粟香室亦有五笔,而持与比校,显有上下床之别,此
中固自有确实可据者在也。

五月三十一日晨风雨晦冥中,坐旧苦雨斋东窗下记。庭院中水已没阶,
有巨蛙鸣声出自草里,忽断忽续也。

□1938 年7 月6 日刊《北平晨报》,暑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泊宅编

《泊宅编》卷上有一则云:

宗泽,婺州农家子,登进士科,任馆陶尉,凡获逃军即杀之,邑境
为之无盗。时吕大资惠卿帅大名,闻其举职,因召与语,仍荐之,且诫
曰,此虽警盗贼之一策,恨子未阅佛书,人命难得,安可轻杀,况国有
常刑乎。泽靖康中为副元帅,后尹开封卒。

《四库提要》乃议之曰,至宗泽乃其乡里,而徽宗时功名未盛,故勺颇讥其
好杀,则是非未必尽允。案原文明系泽做了副元帅开封府尹后所说的话,而
《提要》乃以为在其功名未盛时,故施轻诋,可笑甚矣,此无他,亦只是要
统制思想耳。宗岳诸公既奉为偶像,便不能再说,即记其从前好杀好掠,亦
是是非未允了。这里更有感触的,乃是胜残止杀还得求之于佛书,读圣贤书,
登进士科,而尚不能知人命之重,念之郁郁不快者久之。(六月八日记)

□1938 年7 月15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记海瑞印文

偶读《论印绝句》,查药师诗有注云
海忠介公印,以泥为之,略锻以火,文日司风化之官。观之觉忠介

严气正性,肃然于前。见周栎园《印人传》。
余平日最不喜海瑞,以其非人情也。此辈实即是酷吏,而因缘以为名,可畏
更甚。观印语,其肺肝如见,我不知道风化如何司,岂不将如戴东原所云以
理杀人乎。姚叔祥《见只编》卷上云:

海忠介有五岁女,方啖饵,忠介问饵从谁与,女答曰,僮某。忠介
怒曰,女子岂容漫受僮饵,非吾女也,能即饿死,方称吾女。此女即涕
泣不饮啖,家人百计进食,卒拒之,七日而死。余谓非忠介不生此女。

周栎园《书影》卷九所记与此同。余读之而毛戴。海瑞不足责矣,独不知后
世啧啧称道之者何心,若律以自然之道,殆皆虎豹不若者也。(六月八日,
知堂书)

□1938 年7 月15 日刊《北平晨报》,暑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白石诗词题记

《白石诗词集》,寒斋有四印斋王氏,榆园许氏,野水闲鸥馆倪氏,涵
芬楼影印陆氏各本,同出一源。此外有一本,诗词各止一卷,末有跋,署康
熙甲午秋禊日玉几山人陈撰书。同时别得一本,原板后印,前有序署雍正丁
未四月,歙陔华洪正治书,陈跋末康熙甲午云云十四字,则改刻为:

陔华先生服奇道古,雅喜是编,爱为开雕,冀垂永久,盖其表章之

功匪细也。丁未清和,钱塘陈撰玉几书。
盖陈本系原刊,其后十数年板归洪氏,乃改窜旧跋,未免可笑。其实玉几山
人与陔华先生实在有何情分,亦尚不可知也。洪氏刊有《证人堂人谱》二册,
甚精好,序署雍正丙午,正是前一年事,而白石诗词乃如此苟且,奇矣。况
周仪《香东漫笔》卷一,列记所藏白石集,有歙洪正治本,无陈撰名字,四
印斋榆园各刻亦只举洪本,然则悉未曾见玉几山人原本耶。此一册有康熙甲
午跋者,虽经裁截改订,书品不佳,盖亦难得而可宝矣。

(六月十五日)

□1938 年7 月15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关于南浦秋波录

得《南浦秋波录》抄本四册,分为纪由、宅里记、习俗记、岁时记、琐
事记、纪人各篇,文笔既佳,亦颇有见解,在此类书中不可多得。题曰华胥
大夫著,谢枚如在《赌棋山庄诗集》中有《〈南浦秋波录〉题后》六首,自
注云,是录张亨甫所著,盖述台江冶游之事。亨甫又著有《金台残泪记》三
卷,今收入《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第一辑中,据我看去殊不及《秋波录》,
盖文情实不足,不尽由于鄙人恶男倡之偏见也。《秋波录》所记习俗琐事多
可备考究,文字简洁,又殊有见地,如“习俗记”中所云:

诸姬皆不缠足。(原注云,案缠足或以为始于六朝,始于中唐,始
于齐东昏,始于李后主,其说不一,然前明被选入宫之女尚解去足纨,
别作宫样,可知不缠足原雅装也。)所穿屦,墙纵不过四寸,横不过二
寸,底高不过二寸,长不过三寸,前斜后削,行袅娜以自媚,视燕齐吴
越缠而不纤,饰为假脚者,觉美观矣。

尝阅崔东壁《读风偶识》,见卷二“伯兮”章下有云:
古之妇女膏沐而已,膏沐以为夫容而已。秦汉以来始有脂粉,唐人

尤以为重,宋元之际加以缠足,而天真几不复存矣。
一谈冶游,一讲经学,而此处意见甚相似,觉得很有意思。谢在杭著《文海
披沙》卷五有“缠足”一条,末有云:

乐天但言跌如春妍而不言尖如春笋,谢灵运素足之妇而不及短足之
姝,即东昏玉奴步生莲花,亦非以其小也。然女足不缠实佳。
张亨甫对于谢君的话盖亦多佩服,在“琐事记”中曾屡次称引,末一节云:

谢在杭又云,金陵秦淮一带,夹岸楼阁,中流箫鼓日夜不绝,盖其
繁华佳丽,自六朝以来已然矣。杜牧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后庭花。夫国之兴亡岂关于游人歌伎哉,六朝以声乐亡,而东汉以节义,
宋人以理学,亦卒归于亡耳。但使国家承平,管弦之声不绝,亦足妆染
太平,良胜悲苦呻吟之声也。

案原文见《五杂组》卷三地部一,在正经人看了或者以为不足为训,我却喜
其平易近人情,胜于假道学,虽然歌伎的制度本来也不是我所赞成的。《赌
棋山庄词话》卷六云:

去省会南门十里,地曰洲边、湾里,皆水阁诸姬所居,详张亨甫《南
浦秋波录》。。。道光辛巳洲边灾时,太守王君楚常禁人扑救,延烧殆
尽,后虽屡有兴作,而壮丽终逊从前,非必严禁知敛迹,盖亦一时财力
之不及。吾友张任如仁恬尝言,神而五帝则人无不媚之者,人而娼妓则
人无弗溺之者,故二处为销金巨壑,至五帝叹寂寞,娼妓多贫窭,则民
穷财殚可知矣。乙曰予游连江,填《金缕曲》寄芭川,中云:

官府催租声不断,
误几家红粉飘零死,
乐游曲,犹佳耳。
盖亦本此意也。嗟乎,论治者亦知歌舞为太平之象哉!


这意思与上文相似,谢枚如盖亦知言者也。我们又因此得知太守王某的故事,
此人必是道学家,故能有此断然处置,如俞理初所谓虐无告也。《秋波录》
“琐事记”中又有一则云:

《唐才子传》,西域辛文房所撰,《四库全书》无完本,而日本固


有之,其于唐赵光远颇致讥词,以其作《北里志》故也。然光远此书能

流传异代,远播绝域,视著书千万言一旦灰飞烟灭,幸而存者又徒供人

覆酱瓿,则犹愈矣。
此言盖是作者为自己解嘲,道理却亦不错。——不过远播绝域一语稍有误解,
西域人见到《北里志》恐亦还是在中国也。二书同是述青楼红粉之言,正如
文房所说,但《秋波录》出于近代,所记琐屑事尤多,都是风俗史上的很好
资料,我觉得更有意思。近来想稍收集关于冶游之书,而既不专精,又复吝
啬,结果自然是不能大有所得,但就所有的书中看去,则此册要算是很好的
一种了。此类书籍的蒐集保存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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