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5-新发现的鲁迅-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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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由“风筝”联想到杨柳发芽和山桃吐蕾的时候又到了,以“一同放”补救“没有风轮”的婚姻,比朱安一心想把“风筝”、“风轮”做美做好的蜗牛态度高明得多了。然而,鲁迅毕竟是有能力反省的。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意谓鲁迅长久以来都不奢望性爱了,此时许广平的出现,使鲁迅又燃起了性爱的火焰。所谓回忆,即青年时代对性爱的渴望,息而不灭的“死火”又得以复燃。
“无可把握的悲哀”,这是指鲁迅与许广平之间的关系对于朱安是又一次需要“宽恕”的事,其后果还模糊不清,鲁迅对性爱既满怀渴望又充满疑虑。悲哀来自于既得不到朱安的“宽恕”,又“无可把握”新的事情的发展方向。
“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里面有了这种矛盾的心情,外面就有了春天与严冬的矛盾,内外交煎,痛苦至极。
人们读鲁迅,往往只理解他对中国文化传统或传统文化的尖刻讽刺和全面否定,笔者以为,这是宏观的鲁迅,是鲁迅浅显的一面,不是鲁迅最深刻之处,鲁迅最深刻之处恰恰是微观的、隐秘的,始终被人们忽视着。鲁迅尝说,他确实常常解剖别人,但更严格地是解剖自己。这一篇文章正是鲁迅自我解剖的经典之作,其他还有很多,如《祝福》、《伤逝》也是。非常可惜,改革开放到今日,依然没有打开此一禁区,这个问题在分析《立论》时还要说。
鲁迅在深深地忏悔,但是为什么不希望别人懂?恐怕连许广平都不懂《风筝》的寓意。也许鲁迅并不需要别人读懂他的忏悔;也许他并不需要别人读懂《风筝》;也许他只是自己一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在对朱安的房间痛苦地忏悔。鲁迅在寒冬不穿棉裤,不仅仅是在压抑性欲,他也许是在惩罚自己,“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吧,”他觉得很对不起朱安,想以此来求得心理的平安。当你读懂了鲁迅的那些隐藏在优美的文字后面的绝望的悲哀的时候,你的心都会颤抖。
第四部分鲁迅的忏悔(6)
周作人与鲁迅绝交书最后一句是“愿你安心,自重。”人们都忽略
不要敦伦了这句话,忽略的原因首先就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也就不知道它的分量有多重,以及对鲁迅的伤害有多深。人们只是从兄弟失和的角度看问题,实在是因为不懂“安心”这两个字的意思。兄弟失和对鲁迅的伤害固然不轻,但也不如被人指责做人不能心安更难堪。周作人用这把软刀子刺鲁迅,不见血,人们也就看不见,只有兄弟二人心照不宣。中国儒家思想认为,人生在世,你所做的一切,最后都要受到良心的检查,所以人生的最高价值和意义是求自己能心安理得。求安心又叫求放心,你的所作所为都问心无愧,最终能安心了,能放下心去死,就是死得其所,人生就无憾了。并非一定求事业的成功,人格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自己的心能安,就是人格成功。鲁迅虽然拚命反对儒家文化,但是在求安心或求放心这一点上,却又无法完全摆脱儒家精神的阴影。
鲁迅对于朱安的忏悔是多方面的,对于希望其死去当然是不能不忏悔的,鲁迅只说常常自我解剖,却不明说出哪件事,可见主要就是在这方面忏悔。“瓦片风筝”固然是包办婚姻的错,“没有风轮”就与自己有关,踏碎朱安苦心制做的蝴蝶风筝,就更不能安心了,朱安是不会读《风筝》的,是古今中外书都不读主义。鲁迅不是为朱安写,也不是为别人写,是为自己写,所以旁人很难读懂。对于自己“无意之中的吃人”,鲁迅没有采取鸵鸟策略,不过是用了曲笔。鸵鸟策略与曲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也是我们与鲁迅的巨大差距所在。鲁迅真正伟大之处正在于既有自知之明,又能忏悔。
对于鲁迅的忏悔,外国书比较识同,正统的中国书一概是“我不同你讲这些道理,总之你不该说,你说便是你错!”好在有外国书可以多读,竹内好说:
我想像,在鲁迅的根抵当人中,是否有一种对什么人赎罪的心情呢?要对什么人去赎罪,恐怕鲁迅自己也不会清晰地意识到,他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分,对坐在这个什么人的影子前面(散文诗《野草》及其他)。这个什么人肯定不是靡菲斯特,中文里所说的“鬼”或许与其很相近。靡菲斯特: 德国诗人歌德所著歌剧《浮士德》中的魔鬼,对主人公浮士德施加种种诱惑,都归于失败。但在歌德的定义中却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恶的体现者,而总是欲恶而成善的力的一部分。
竹内好只差一步就找出鲁迅所面对的那个人了,可惜又错过了。鲁迅常说人要生存,潜意识就有夫妻之间要有“敦伦”的生活,生命才能延续。鲁迅拒绝朱安,而又能设身处地的为朱安设想,这正是鲁迅人道主义的思想体现,但是又不能不顾及到自己的个人主义。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之间的消长及平衡,以什么方式取得呢?人们怎样理解这种现象?虽然不使用“中庸之道”这一概念,但实质也不会离开“中庸之道”。关键是要懂得何谓“中庸之道”。生活中确实有许多不知而行的现象,人类许多知识又都是受爱憎观念的影响,这种虽不爱不知而不可不行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第四部分性幻觉的故事
把“好”字拆开,即是“女子”,梦中女子的故事而已,通篇都是对性幻觉的修饰性描述。
灯火渐渐地缩小了,在预告石油的已经不多;石油又不是老牌,早熏得灯罩很昏暗。鞭爆的繁响在四近,烟草的烟雾在身边: 是昏沉的夜。/ 我闭了眼睛,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捏着《初学记》的手搁在膝髁上。/ 我在蒙胧中,看见一个好的故事。/ 这故事很美丽,幽雅,有趣。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错综起来象一天云锦,而且万颗奔星似的飞动着,同时又展开去,以至于无穷。/ 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两岸边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桔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诸影诸物: 无不解散,而且摇动,扩大,互相融和;刚一融和,却又退缩,复近于原形、边缘都参差如夏云头,镶着日光,发出水银色焰。凡是我所经过的河,都是如此。
《初学记》,借喻中华传统文化,这种中国书使人昏昏欲睡。
“塔”,据说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塔由印度传入,是安放僧人舍利的建筑物,为什么要建塔来放舍利?古印度是否有男性生殖器崇拜,不得而知。总之,男性生殖器崇拜是希望子孙延续,人丁兴旺的意思。也可以隐喻性爱。“伽蓝”,即寺院;还有和尚,而和尚是不婚育的。是后文删除的对象。
“农夫和村妇”,喻婚姻,当然是包办婚姻。是后文删除的对象。
“村女”,犹“身外的青春”。是女子的故事的核心内容,未嫁的村女,还没有受到包办婚姻的束缚,“青年们很平安”。
现在我所见的故事也如此。水中的青天的底子,一切事物统在上面交错,织成一篇。永是生动,永是展开,我看不见这一篇的结束。
河边枯柳树下的几株瘦削的一丈红,该是村女种的罢。大红花和斑红花,都在水里面浮动,忽而碎散,拉长了,缕缕的胭脂水,然而没有晕。茅屋,狗,塔,村女,云,……也都浮动着。大红花一朵朵全被拉长了,这时是泼刺奔迸的红锦带。带织入狗中,狗织入白云中,白云织入村女中……在一瞬间,他们又将退缩了。但斑红花影也已碎散,伸长,就要织进塔、村女、狗、茅屋、云里去。
“河边枯柳树下的几株瘦削的一丈红,该是村女种的罢”,象征村女种下了爱情。“瘦削”,喻爱情的无力或脆弱。
第一幅画面当中有如下景物: “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桔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第二幅画面里删去了许多景物,只有“茅屋,狗,塔,村女,云”了。对比一下,可以发现被去掉的景物除了“野花”外,大多不能象征爱情。尤其是“伽蓝”与“和尚”。新景致却增加了“大红花和斑红花”,是村女种的一丈红,是比野花更美丽的爱情。
象征爱情的红花幻化为红锦带,然后织入第二幅画面里的各种景物中,象征着“好的故事”完全是爱情的世界。“好”是双关语,既是好的故事,又是女子的故事。
现在我所见的故事清楚起来了,美丽,幽雅,有趣,而且分明。青天上面,有无数美的人和美的事,我一一看见,一一知道。
我就要凝视他们……。
“美的人”,是村女;“美的事”,是村女种下的爱情之花与梦幻世界的融合。鲁迅知道什么是爱情,看见世界上有爱情,他打算去寻找,“凝视”是寻找的初级阶段。
我正要凝视他们时,骤然一惊,睁开眼,云锦也已皱蹙,凌乱,仿佛有谁掷一块大石下河水中,水波陡然起立,将整篇的影子撕成片片了。我无意识地赶忙捏住几乎坠地的《初学记》,眼前还剩着几点虹霓色的碎影。
“大石下河水”,借喻包办婚姻把“好的”梦打破了。 “几乎坠地的《初学记》”,喻封建文化的穷途末路。
“无意识地”,鲁迅回国完婚当然不是自己乐意的,而是被诳回,他以为母亲病了,所以“赶忙”回国,“捏住几乎坠地的《初学记》,”喻鲁迅“无意识”中还受着封建文化的束缚。同时又暗示自己也可以不“捏”,即可以有意识地反抗包办婚姻。所以鲁迅又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趁碎影还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我抛了书,欠身伸手去取笔,——何尝有一丝碎影,只见昏暗的灯光,我不在小船里了。/ 但我总记得见过这一篇好的故事,在昏沉的夜……
“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鲁迅很爱“女子的故事”中的“村女”,“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中文里本没有“她”,只有他,在这里“他”,即是她。
“我抛了书”,喻鲁迅自觉的抛弃了封建文化。鲁迅处在有意识地状态下,就可以采取主动,去“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
“我不在小船里了”,喻不在梦中。鲁迅要追寻那梦中的好的故事,可是又离开了梦,身外的世界仍然是“昏沉的夜”和“昏暗的灯光”。然而,梦醒了无路可走,只是暂时的。
弗洛伊德释梦的理论假定,任何梦本质上都是愿望的实现,并且具有通过这种幻觉中的实现来保护睡眠的功能。鲁迅虽然不太赞成弗洛伊德的理论,但是这篇散文却是弗洛伊德梦的理论的最好的注释。
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我抛了书,欠身伸手去取笔,——何尝有一丝碎影,只见昏暗的灯光,我不在小船里了。/ 但我总记得见过这一篇好的故事,在昏沉的夜……
“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鲁迅很爱“女子的故事”中的“村女”,“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中文里本没有“她”,只有他,在这里“他”,即是她。
“我抛了书”,喻鲁迅自觉的抛弃了封建文化。鲁迅处在有意识地状态下,就可以采取主动,去“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
“我不在小船里了”,喻不在梦中。鲁迅要追寻那梦中的好的故事,可是又离开了梦,身外的世界仍然是“昏沉的夜”和“昏暗的灯光”。然而,梦醒了无路可走,只是暂时的。
弗洛伊德释梦的理论假定,任何梦本质上都是愿望的实现,并且具有通过这种幻觉中的实现来保护睡眠的功能。鲁迅虽然不太赞成弗洛伊德的理论,但是这篇散文却是弗洛伊德梦的理论的最好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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