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奈何岁稀 作者:百浅妆(晋江2012-08-27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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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城叫做水月城。据说，穿过这座城，就可以到达平安观也就是整个旅途的终点。可是所有的终点不都是新的起点吗，这一次的终点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恍恍惚惚间，我们一行三人进了城。进了城内就却是城外一样的荒凉，城中心居然就是一汪大湖。这座城实在是太诡异。我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莫邪剑。
　　这个城里居然连落脚的地都没有。没有茶铺、没有客栈、没有行人。
　　
　　李执自告奋勇地又回去问守城人关于这座城的情况，于是我和缱绻一起站在城中心湖畔边等他。在我看来，这样的独处十分令我尴尬。缱绻一直不停的问我想不想吃什么，饿不饿了，要不要重新帮我梳梳头。我看着她圆圆的脸，樱桃似的小嘴，看着她擦了些许胭脂的笑靥。　
　
　　我说不出一句话。
　　
　　又或许是我我早就预料到了吧，从一开始我们遇到缱绻时，只有李执伸出了援手。这是一种特殊的情感，就像是新生儿第一眼见到的人就会认作是父母一样。在缱绻心里，李执一定是有别于常人的吧。即使之后你再如何真心对她，她也不会再产生那种依赖感。
　　
　　于是我坐在湖边，仰着头看着他说：“缱绻，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公子吧。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她一愣，望了望宽阔而平静的湖面。最后欢快的说：“好呢，小姐。”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只觉得心好像被扯了一下。淡淡的疼。
　　
　　湖面上投夕阳的影子，整个湖面就像是烧起了火。清风徐徐，水波不兴。我将额前的碎发缕至耳后，静静的看着那夕阳的影子被湖水吞噬。
　　李执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他跑着回来，惊起了一片海鸟。
　　“水月城的秘密，就在于晚上。我们来得巧，今晚就是十五。”他气喘吁吁的如是说。他因为跑着过来，脸有点红。不是以往的浅笑，是一种少年的意气风发。
　　
　　我看着他的脸不禁一愣，突然有一种错过千年的感觉。
　　我们三人默默地坐着静候月色铺满湖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城其实正是在水之下，而且被封印了。满月的明月光就是解除封印的必备条件。
　　
　　“走了。”李执先站起来，仰头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缱绻，你不会水就拉住我。”他回过头去，对缱绻这样说。我站在一旁。
　　缱绻就像是初见时那样，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我不禁想起我窥到他的脆弱的那一晚。如今的他，恐怕已不是那个外表强大，内心脆弱的他了吧。我能感觉到，他慢慢地坚强起来了，他的心就像是设了结界。真正的坚强起来了，但是我慢慢的也看不清了。慢慢感到远了。
　　
　　“我数一二三就跳。”
　　“一二三……”
　　
　　噗通。
　　我跳入水中。我是鱼，不会有意外。所以没人在乎我的安危。
　　我闭上眼睛，不想睁开。
　　
　　我还记得那年伞落凤凰楼，
　　我还记得雨停情难收。
　　撩青丝，无人微回首。
　　谁人有约黄昏后。
　　
　　我还记得那年那年画扇。
　　我还记得墨砚一世未收。
　　处处有明月桂枝头
　　佳人已不同。
　　
　　一砚笔墨为谁候。
　　朱砂泪，定水簪。
　　蓦然回首，一抹红颜谁留。
　　
　　情如酒，黄昏独酌。
　　心头事，等谁来嗅。
　　
　　花自飘零水自流，
　　人如影，且笑东风。
　　怎寄千里愁。
　　冷月无声，妄自风流。
　　等谁凝眸。
　　一抹红颜为谁消。
　　
　　情如酒，难入喉。
　　桃花衫桃花依旧，
　　而君再不顾。
　　
　　突然我感到我的手肘被拐了一下。我在水下睁开眼，李执把手伸给了我。
　　他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憋着气。没有挽起的长发在水里飘荡。月光渗入水。
　　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第一次在水下有想哭的感觉。
　　
　　李执朝我咧嘴一笑。顿时从他口中冒出了无数的气泡。很明显的呛了一口水。
　　傻瓜。李执你这个大傻瓜。
　　
　　于是不再管一旁的缱绻。我直接吻上了李执的唇，渡气给他。
　　
　　一时间，水里一道强光。一瞬之间，我感到晕眩难忍。
　　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光有些刺眼，我又闭上了眼睛。等我慢慢适应了以后，我才发现我躺在一个很简陋的床榻上。
　　李执、李执呢？！我正要起身，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脸上方，在我脸上投上一道阴影。我能感觉到他满口的酒气。
　　“就你醒的最晚啦……”他话没说完，我就给他了一巴掌。那人一愣。
　　“你们女人哪，都是这样子。无论是猫妖还是鱼精。”不再说话，慢慢地将脸移开。
　　
　　我这才坐起身来。
　　李执坐在塌边，紧握着我的手。缱绻坐在较远的地方。而刚才那满口酒气的男人依旧做在塌边提着个酒壶咕咕的往嘴里灌。趁这机会，李执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他似乎没恶意。”
　　我点点头，但是还未放下警惕心。
　　我仔细打量了他，那男人穿着白色、的内袍。肩上披着花花绿绿的外袍，胡子拉碴。一副典型的中年男人形象。不，不是他还另外带点闷骚。
　　
　　他终于灌完了一壶酒。我之所以确定他是灌完了一壶酒，是因为我看着他喝完之后，他还不死心的将酒壶提高，张大了嘴等着最后一滴酒滴下。等最后一滴酒滴下后，他终于满意的咂咂嘴。
　　“我叫琥珀川，你们不想被九娘杀死的话，就乖乖呆在我这，哪也不许去。”说着他从榻上起身，径直地出了房间。只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38

38、酹江月·浮生　。。。　
　
　
作者有话要说：看这章听琵琶语还挺合适的。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
　　
　　于是我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反正我就是一个一个安于天命的人，所以也不在乎未来到底如何。至于那位九娘，我倒真觉得她好像是个秘密。
　　
　　关于水月城，我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一座水下之城，而是那汪湖水其实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和镜子外的世界，其实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两面。镜子外的人永远不知道镜子里的世界，镜子里的人永远不知道镜子外的世界。除非咒语解咒，而这个咒语就是一池的满月光。
　　
　　再到后来我发现，我们所在的是一座私人山庄。
　　但很奇怪的是这座山庄里浮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无论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还亭亭玉立的白莲，都应有尽有。是的，这座山庄里的花都浮在空中。这当然并不鲜见，因为这不过是一种幻术。这只不过是骗过你的眼睛，而花还是长在土地里。
　　这或许就是我们常说的眼见不为实。
　　
　　这山庄确实奇怪。是奇怪在整个山庄里竟然只有一种树，就是柳树。而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有一次我在山庄里闲逛，竟然看见了那个花袍子大叔提了把花锄往后山去。因为实在是难得见到这位大叔没有晕晕乎乎地提着酒壶，而是一本正经提着花锄，于是那天我悄悄地隐了形迹，跟着他往后山去了。
　　
　　我一直跟在大叔的身后，看着他插下一条条柳枝。看着他蹲累了，起来站站，凝视着远方，凭空长叹。我有些错愕，难道这一山庄的柳树都是大叔一人栽好的么？这又要栽多少年。
　　
　　之后才是让我更加错愕。
　　等一只只柳条插好，又凭空变出一壶酒挨个挨个的浇在柳条上。他的酒极香浓，我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竟然闻到这酒香有些醉意，脸烧得厉害。我摇摇头，才慢慢的有些清醒。
　　
　　我看着他从第一株直到浇完了最后一株柳树，从后山浇到前院，从刚栽下的柳条到两人高的垂杨柳。我只觉得这男人好奇怪，难道他不累吗？又是怎样的执念促使他像在对待心爱的姑娘一样的照料着每一株柳树？
　　
　　我正在思考，突然看到他，将手中的酒壶远远地一抛。扑通一声落入山庄的假山人工池里。大叔看着远方的山峦，突然说了一声：“你还要看多久？出来喝一杯吧。”
　　我自知藏不住，于是现了身形，向他走去。
　　
　　他凭空拿出两只酒碟，递给我了一只。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伸手接过了碟子，就像是在梦里演示千百遍一样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或许是这个大叔不经意间就是给人一种依赖感吧。
　　他一把扯□上披着的花花绿绿的袍子，平平整整地铺在一株极大的柳树下。他先盘腿坐了上去，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过去坐下。又变出一小坛酒，揭了封口，轻轻地摇了摇，顿时酒香四溢。
　　
　　一瞬间我就像是看到了清黛坐在那里浅笑的看着我，对我说，景景这是我偷来的酒，咱们一起喝了吧。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就模糊了起来。我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幻象罢了，可是、可是……我就想永远地沉浸在这幻象里。不想醒来，不想醒来……
　　
　　“这酒，叫做初见。要不要一起尝尝？”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坐在了他的身旁。他咧嘴一笑。
　　“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姑娘。”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的酒碟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我点点头，轻抿了一口。辛辣感从舌尖传来。突然莫名地想让人流泪。
　　
　　“从前呢，佛祖的供桌上有一坛酒。这坛酒呢，是虔诚的村民们专门供给佛祖的。但是寺院里的僧人认为这坛酒太过廉价，在案前供了一天就打算扔掉。”
　　
　　他说到这里，猛地呷了一口酒。“僧人们把这坛酒扔了出去。那时，酒坛已经碎了一部分。酒慢慢地开始渗入地里……他们不知道，那坛酒因为村民们的信念和虔诚心已经有了神识。这时候，有一只得了道的猫恰巧路过，因为不忍心见到这坛酒的消亡，竟然叼着着坛酒狂奔了十里路，将酒倒入了一条河里。”
　　
　　他无意识地开始浅笑起来：“这只猫救了这坛酒。这坛酒的渡劫也已经结束。这坛酒和那条河融为了一体。只要河水不干，那坛酒也不会消亡。”
　　
　　此时我已是醉眼朦胧，晕晕乎乎地说：“难不成那一条河就是，呃，水月湖……”我竟然打了个酒嗝，脸已是烧成一片。
　　那大叔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才不是，那条河……”
　　我抢了他的话头：“那肯定就是琥珀川啦……啊哈哈，对不对啊，再给我倒点酒，呃……”
　　那大叔看了我一眼，给我斟满了酒，笑呵呵的说：“小姑娘真聪明啊……”说着摸了摸我的头。我一把拍掉他的手：“大叔，是你的故事太明显啦……唔，再倒满。”
　　
　　他给我倒了酒，却不说话了。我一把拍在他的背上：“大叔接着说啦。你肯定是喜欢上那猫妖了，对不对？嗯？”
　　他掂了掂半空的酒壶，仰头一口干了，用袖子直接抹掉了脸上的酒渍：“呃，是啊。”之后又不说话。我用手肘拐了拐他：“大叔，接着说……”
　　
　　他继续开口，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感觉我仿佛是堕入了一场梦里，梦里有一男一女。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那男子总是在一边深情地望着那个女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总是不看着那个男子。她总是背对着他说：“你不要来烦我了，我不喜欢你。我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省得你一天缠着我。”每次女子说完，就转身走了。
　　那个男子总是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离开。等女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的时候，男子总是在一边又一遍的念着一个名字：奺奺。
　　
　　那女子后来好像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可是似乎并不能如愿得嫁给她的心上人。所以每日都很消沉，那男子总是想着法子地逗女子开心，即使，即使那女人是在为了别的男人伤心。那女子对男子说：“如果你能让柳树上种出鱼来，我就嫁给你。”那男子没有说话。
　　
　　再后来，女子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出嫁前的那一晚，男子在她家门口守了一夜。天刚刚亮的时候，男子就离开了。男子一个人坐在家里一壶接一壶地灌酒。
　　外面是欢声笑语，锣鼓喧天。
　　
　　再后来，男子开始种柳树，走到那种到哪。可是他没再去找过女子。
　　直到，有一天，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照料着他的柳树，可是他却像是疯了似的丢下锄头开始狂奔。直到，他到达了女子的榻前，女床着粗气，满脸的泪水，不停的尖叫。
　　女子看见男子的一瞬，停下了尖叫。但是又很快开始哭泣，叫喊。男子将他的手伸过去，女子一口咬住。男子疼得呲牙。却一声不吭。
　　
　　再后来就是一声啼哭。女子在深爱她的男子面前，生下了另一个男子的孩子。男子抱着孩子笑着说，是个男孩，他肯定会喜欢的。
　　女子一愣，说，你满手的血，不要拍在孩子身上了，去包扎。男子没说话。
　　
　　再后来，男子在种树。女子恶狠狠的说：“你不要再想了，我就是成了残花败柳都不可能嫁给你！”说着拔出剑来，将那一沙堤杨柳一一砍倒。男子依旧目送着女子扬长而去，伸手摸了摸被砍断的树干，叹了口气。
　　
　　我还想再看下去，可是我却好像是一下清醒过来。那个男子、那个女子都消失不见。眼前就只是大叔，他还是在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
　　“大叔……那个梦……”我突然觉得我有些神志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他放下了酒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小姑娘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站起来拍拍我的头，又伸手拉我起来。
　　他的手掌很厚实，布满了老茧。想来这一定是一年又一年种树留下的。
　　
　　他的感觉，好像是大哥。我是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