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香盈袖 作者:云折烟(晋江vip2013-12-17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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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目含不解,踌躇着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想摸一摸清秀少女一头乌发,不想却生生穿透了那个影子。她看着他,抿着双唇,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生动地像是一幅画儿,远在天边的画儿,只是因为某种理由,飘落到了眼前。
他怔在原地,终于相信圣贤书外另有一片天,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蜉蝣成妖,修炼数十年得以幻化做人形,乃为浅浅一个影像,唯有缘人寻得,若妄图拥有血肉之躯现于人前,则朝生暮死,魂魄永不得再入轮回。
“即便如此,还是想让你碰触到。”
*
桃花池边暖风正好,南坪大大小小湖泊不计其数,她却独独钟爱这里。
伸出手臂,白皙肌肤在阳光下甚至可以隐隐看清楚经脉,池水中倒映的清秀面庞虽算不上倾国倾城,衬着这衣衫这景色,倒也着实惹人怜爱。每每这个时候她才承认,一副像样的皮囊对流连尘世的妖物来说有多么重要。
“你在想什么,小游?”谦逊的俊美青年指尖穿插在少女云鬓之中,如若珍宝般抚摸着,目光温润,生怕力道稍重就碰碎了她。
他唤她小游。自从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这般称呼她——那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始料未及地在他人生的书卷上铺撒上一片浓墨。
小游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将真身显露在人前,急不可耐地在他面前转着圈圈,看裙摆绽放成大朵的花,拉着他穿梭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被碰触的悸动。他很惊讶,问她怎么能任性地用性命来开玩笑,她说她寻到了办法,终于修得一具皮囊,得以长长久久存在于这个世间,和他在一起。
什么办法?翟姓男子显得忧心忡忡,对于妖物的事情,身为凡人的他知之甚少。
小游只是微微笑,决口不提前夜吞下了多少颗无辜凡人滚烫的心脏。
她生来弱小不堪,害怕纷争,更没有想过用残忍的手段去加害别人……可是当她一边啃噬着人类的血肉,一边憧憬着和心爱男子尝遍世间愉悦之事,竟觉得那些血那些肉是如此美味,一口一口,连骨头都没有剩下来。
挥散那些不堪的记忆,小游勉强保持着笑容,一番话说得天真,“翟郎,你说,这桃花池周围,为什么没有桃花呢?多可惜,明明叫这么个名字。”
“那我的名字叫清云,就真的会幻化成清云吗?我死后,终将会化作一堆白骨,风化成灰,或许很多年后,连名字都不会再被人忆起,也不能来陪你看日落,呼唤你的名字……”男子一直弯着嘴角,静静等着她说完疑惑,“‘清云’又不是青云,乘风直上,步步青云。”
不比当年一贫二白的穷书生,此时的他已经是新科“三鼎甲”的探花,深的皇帝器重,被朝廷封了不小的官,还在南坪赐了处宅院,将父母亲眷安置在身边,他时常在想,是不是该找个良辰吉时,将小游也接入府中长居。
“曾几何时那般执着的东西,没想到真正得到之后,却觉得不值一提了。”冷冷笑了一声,翟青云全然不曾发觉,自己很不适合眼下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舍了这一身功名利禄,多换得几年阳寿,好好陪在你身边;我知道妖的寿命很长,长到凡人根本无法比及,我不贪心,我只求和你百年恩爱。”
小游抿了一下唇,眼圈有点红,“好,你说百年就百年,我们蜉蝣虫妖法力低微,就算再怎么修炼也无法和别的族人一样,我就像凡人般活一百年,然后和翟郎一起变成骨头。”
拉过少女的手握在掌心,翟清云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可是变成一堆森森白骨后,就再也看不见这花,这水,这世界……小游,我不希望你拼命修得血肉之躯,只是为了陪我过区区一百年,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着浮世变化。”
“那,骨头会呼吸吗?我对骨头说话,它能听得见吗?”
“或许不能,不过……”翟清云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怎么说得好像是临终诀别一般?我还没有迎娶你过门,就说了这么多不吉利的话,该掌嘴,该掌嘴。”
小游凝视着他,没有顺着那个话题接下去,继而将目光重新投降平静无波澜的水面,间或漾起的涟漪,隐约还能看见微小虫子的踪影,那些或许是她的同类。这般良辰美景,她看着看着就醉了,将头枕靠在男子的肩上,喃喃低了声音,“可我还是觉得遗憾,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却称不上‘桃花池’这个名字……”
“人面桃花相映红。”未等她的话说完,翟清云便抢着打断。
“你说什么?小游不明白。”
“没什么。”他温柔微笑,“我是说,这里有你就足够了。”
*
小游那时不明白,仍然一直一直扮演着美好姑娘的角色,只是眼神中的期盼慢慢变作贪婪,因爱而贪婪,希望久一点,再久一点,和他一起……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份情究竟因为什么而存在着,执着已经沉淀到血液里,好像成了唯一活着的目的。
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心,她就有那么多的时间。
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她爱的那个人,却没有时间了。
她披上嫁衣,她嫁作人妇,她十月怀胎,她为他生子。她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她那年轻俊美饱读诗书的夫君就开始变老,他的头发变得花白,他的肌肤变得褶皱,他的眼睛变得浑浊,他的声音变得喑哑——凡人的时间好似风中飞扬的沙子,一旦开始流逝,就再也握不住。
她却一直是十五岁的模样,皮肤光洁,乌发红唇,没有一丝一毫老去的迹象。
她茫然地看着一切在她无法掌控中变得面目全非,恍惚间只有一个人,被时间遗忘。
她不再吞噬人的心脏,先前积攒的真元已经足以让她维持血肉之身活上很久,只是双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洗濯不净:小游还记得,最后吃掉的一颗心脏是自己和翟清云孩子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再过三日就满十五岁了,出落的与她娘亲一般,两人站在一起如同姐妹。
每每听到这般“赞美”,翟清云笑不出来,小游亦笑不出来——看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怪物,不老不死的怪物。
她是妖,不是人,有些东西深得很,是一生一世,几生几世都改变不了的。
她终于承认自己有多么愚蠢。
*
“如果我有其他选择的话,一定不会做出那么多错事——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却没有办法停止对翟郎的喜欢,我多希望有足够强大的信仰,告诉我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我的那些罪孽,又该怎么消除。”用脚尖碾碎泥土里的粉色花瓣,蜉蝣虫妖将脸垂作一个凄楚的弧度,喃喃低吟,“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桃花池边为什么没有桃花……”
她为翟清云犯下那么多罪孽后,终于得以像凡人一样生活。
可她终究不是个人,她的时间与他不一样,快一点,慢一点,都不一样。
殷肆第一次见到小游的时候,翟清云已经老得奄奄一息,依靠着妖物的真元勉强维持着一点点模糊的意识,而始作俑者却依然在那份孽缘中苦苦挣扎,不肯松手,她虔诚跪在他面前,“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足以洗净昔日的罪孽,只要我的翟郎,还有呼吸,不会变成骨头,不会听不见我的呼唤。”
神明驻足而立,而后微微勾起唇角。
“我这里有一副蓬莱仙岛的方子,相传服用之人得以长生不死,或许可以帮到你。”男子顿了顿又言,“只是或许而已,除了这方子之外,还需的你耗损修为去护他血肉……即便如此,那男人的生命之火也会熄灭,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小游仰起脸眯起眼睛,只觉得阳光刺眼得紧。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得听候我差遣,不能再去害人,可听得明白?”
“我修为低微,眼下为了延续翟郎寿命,只剩下一二成,还能再害什么人?”少女长睫上沾着晶莹水珠,轻轻一颤,就落了下去,“小游只盼着,无人来欺负我与他。”
“不会有人敢动东商君的属下。”殷肆摇了一下扇子,将目光从那具衰老至极的男子身体上移开,想了想又道,“如果我寻到更好的长生之药,会第一时间交给你。”
“东商君……为什么要寻那样的药?难道说,你也爱上了一个凡人?妄图改变时间……”少女止不住提出疑问,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一时间无法接口,只得小心翼翼得看着面上神色算不得严肃的高挑男子,“小游……不是那个意思……”
他怔了怔,半晌才将扇子闭合,轻声道,“我只是害怕,有朝一日会爱上。”
*
“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罢,这日落……”
身形单薄的少女搂着一具骸骨坐在河岸边,眼神空洞,几近百年,这里还是被人们唤作桃花池,依旧没有桃花。在微醺的阳光中,怀中原本冰冷的骨头渐渐有了温度,比起翟郎留给她的温度,似乎还差一点。
只差那么一点点,呼吸与不呼吸的差距。
蜉蝣,朝生暮死,或许值得悲悯——她想她还是活得太短了,不明白的事情又那么多,在翟清云无法照料她之后,只能如履坚冰在这个世上挣扎着:直至此刻,她依旧不明白桃花池边为何没有桃花,不明白爱情为什么会输给时间,也不明白东商君究竟有没有爱上西参娘娘。
水面圈圈涟漪,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她将不复存在,带着那具白骨一起。
她就是这般爱他,热烈而直白。
“人都说蜉蝣朝生暮死,值得悲悯。”少女垂下眼,怜爱地看着骷髅深陷的双眼,仿佛其中正映着她的身影,“可是翟郎你看,我这一日,可真长呢。”
直到最后,她还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前写过的断断续续的一个梗,关于蜉蝣的,坑了。
现在整理了下,想想还是写个小番外,有点碎碎念,和正文内容啊风格啊关系不大,大家就当调味品看了吧
你们看我其实能写很酸很煽情很正经的东西''~( ̄▽ ̄)~*
然后嘛,下面就是殷4的人渣事迹了,赶脚一定会被大家骂呢
前方高能预警,我其实很黄爆的,写H片段万一玩HIGH玩过头了不要骂我啊去骂男主骂男主骂男主……都是男主的错啊啊啊啊啊啊【才没有特别喜欢写羞耻PLAY呢哼唧】
25火花上
“海泽既与浮台交好,我应了要助你,就定然不会食言:沙海吞噬给浮台带来的干旱并非只有诏德泉一个法子可解,浮台需要什么,只要海泽有,你大可来向我讨,我甚至可以亲自送到浮台城门外……独独诏德泉,我不能让给任何人。”
殷肆的话萦绕在脑海中,她立在原地,还未来得及问出个为什么,就看着男子扭头渐行渐远——他真是很失礼,这么将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顾自往前走,只留下一个不浓不淡的背影好似诀别,明明前一刻钟还将她抱在怀里……
然而细细一想,这次似乎是自己失礼在先。殷肆寻长生药,利用妖物的痴情让无辜凡人为他试药,东商君无论做了什么,只要没有害人,好事坏事都与她无关;是她误会他本意,惹了他生气,妄加揣测不说,还在人家刚表白完就急不可耐开口要东西,坏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气氛……他是该发脾气的。
如果方才那些算表白的话。
姻姒又想,如果东商君当真愿意助浮台渡过十三年后的劫难,倒也不那么叫人讨厌了。
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她想起二人本该是同路,只是缓过神来那家伙已经挂着张黑脸飘到了几十步开外:她就这么提着裙摆追上去,莫名就像是认了输认了怂;可若就这么赌气僵持着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到那鬼宅里住就是进了他的地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时候提出断绝友好合作关系,无疑连带着那些缓解她经济危机的承诺也一一成了泡影。
她只是想睡床软乎的被褥,仅此而已。
正当踌躇之际,殷肆却停下了脚步。他解下腰间的碧玉笛搁在唇边重重吹出尖细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很有穿透力或者说杀伤力,好像是在将一切不愉快都发泄出来,又好像是在用一种不怎么坦诚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
她怔了一怔,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他。
殷肆这才转身,板着脸故意呼了一句:还不跟上来,难道是希望我抱着你走吗?
自打第一次见殷肆,那笛子便悬在他腰间,里面藏了把细细的短剑,她只当是隐藏兵刃和故作风雅的物件,从未听他吹奏过,这声“石破天惊”的刺耳笛声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推论:东商君根本不会吹笛子。
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无比动听。
动听到简直想让人落泪。
真是逊呢,碰上这个男人就没辙。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真真是怕了他。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朝一日她若对东商君三个字无动于衷了,她一定就不是她了。姻姒冷哼了一声,暗暗自嘲着,随即扬起脸来冲他微笑,双手提起裙摆迎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奔跑而去……
*
“这宅子多少时日没人收拾了?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指望你和青青两位大爷能做什么活儿?呵,到最后还不是得麻烦玄苍出力?说起来,搬过来住也没什么好处嘛,要不是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儿上,我们才不要自寻麻烦呢。”前脚刚迈入小游先前的住处,姻姒就蹙起秀眉,好似可以看得见空中飘浮的灰尘,又或者是翟郎临终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像作祟,她总隐隐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都是明理之人,骨子里相似,偶尔的小心思也彼此心知肚明。沿途的不愉快很快就搁浅在心底,绝口不再提。一路深深浅浅的绿色,沿着路蔓延至正厅,引着他们前行。四下隐约能闻到新剪枝叶后散发出的香味,地上散落的枝叶也已被清理掉,姻姒有些惊愕,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