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本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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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每个大队都有一个高音喇叭,生产队有什么事就用喇叭喊一声,整个大队的人就都知道了:“老张家,来信了。”“老李家,有邮包。”总之,队里的大事小情都是通过这个喇叭来通知。大队的会计是个“哑脖子”,即说话的嗓音有点嘶哑,有明显的特点。有一回,本山溜进了队部,屋里没人,就对着麦克风学着会计的声音广播道:“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啊,今晚上有二人转演出,请大家前来观看。”
到了晚上,社员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队部,手里还拎着板凳、蒲扇什么的。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大伙不干了,去找会计算账。大伙义愤填膺地指责会计,不应该拿大伙开涮。会计被闹得如坠五里雾中,我没下过这样的通知呀?会计是个实惠人,从来不会撒谎,所以大伙都很信任他。大伙也觉得奇怪,后来有人反应过来,一定是本山干的,除了他没别人。“这个损小子。”大伙骂了几句,哈哈一笑算是完事。因为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和什么政治后果,你能把他怎样?在那个生活枯燥、单调的年代里,本山的恶作剧也不妨是一种调剂。
1992年本山来莲花出席一条公路的剪彩仪式时就住在我家,我提起当年的那些事时,他还记忆犹新,并且对自己无意中对同学的伤害表示出歉意。他说:“那时候的日子没奔头,扯扯淡也是一种精神支柱。”可他没想到,这一扯淡倒扯出来个名堂,扯出了一个笑星来。
当然,笑星可不是光扯淡就能扯出来的,但当你用心地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定的收获的,只是说不定在什么时候。
第一章 学生时代虱子
虱子是一种哺乳动物体外的寄生虫,能传染疾病。说起虱子,现在的年轻人恐怕很多人都没见过。由于人们卫生条件的提高,和化学农药的使用,过去像“虱子”、“臭虫”之类的寄生虫几乎已经绝迹了。但是在我们小时候,这些都是最常见的东西,几乎每个人、每家都有过。人常说某某人的身上不长虱子,那说明这人“没人味”。这里的“人味”有两种含义:一个是指人身上真正的“体味”。人虽然已经从动物进化了数百万年,但在人的身上还仍然残留着某些原始的气味,而且每个人之间的体味都各不相同。史书上记载的“香妃”就
是因为“身有异香”而得到了皇上的恩宠。“人味”的引伸含义,则是指人的品行和人格。“没人味”是句骂人的话,是说这人不咋的。
我们学校成立了文艺队以后,就在课余的时间加紧排练,好迎接公社的汇演。那时候学生和老师间的界限是很严格的,老师的办公室我们是不许随便进的。只有我们这些文艺队、体育队的队员们和老师们混得很熟,经常出入办公室。
有一天排练的时候,有一个动作怎么也做不明白,我们就到办公室去找郑老师,让他给指导指导。办公室里没人,我们就在那儿等着。这时候桌子上的一个东西引起了我们的兴趣,那是一台显微镜。我们头一次看到这种仪器,感到很新奇。于是我们决定找个什么东西来试一下,看看在显微镜下是什么效果。我们四下寻找,一只“嗡嗡”飞着的苍蝇很快成了我们捕捉的目标,大伙没费什么事就把它给击毙了。我们把死苍蝇放在显微镜下,调整旋钮,这下看清了:苍蝇的肚子里密密匝匝的全是蛆卵!看得我们直恶心。
我们赶紧把苍蝇扔掉,想再换点别的。换什么好呢?
朱文祥说:“谁身上有虱子抓一个?咱看看虱子什么样。”
这主意倒不错,虽然我们都有过饲养虱子的经历,但那东西太小,肉眼根本看不清它到底长得是怎样一副模样。其实,当时我们身上都有虱子,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在自己身上逮。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别人抓虱子。这时本山说:“我有。”说着就在棉衣里鼓捣着,很快就抓到两个肥得圆滚滚的虱子。我们把虱子放到显微镜下,调动焦距,虱子的头、爪子和身体一下子扩大了上百倍,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仿佛是美国科幻影片《星球大战》中的怪物。通过几乎透明的肚皮,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吸得饱饱的血!
本山念念有词地说:“虱子呀,你也太不带劲了,你瞅我都瘦成啥样了?你还喝我的血。真是阎王不嫌鬼瘦。”
大伙有点忍俊不禁。是呀,本山自己能吃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养活虱子一家老小,够他呛的。
虱子们也不会想到,它们喝的可不是普通人的血,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明星赵本山的血呀。
观察完了,这两个寄生虫被就地正法。但它们的子孙们,不知在本山的身上又繁殖了多少代。
第一章 学生时代情窦初开
十七、八岁,正是男女之间蒙眬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比较晚熟,不像现在的孩子,十四、五岁就开始初恋。儿子上四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孩长得挺漂亮,同学们都喜欢,尤其是男生。谁要是穿了件新衣裳或者有什么好东西,总爱上这个女生前面去炫耀。儿子回家和我一本正经地说:“爸,我想帮她借本书,《怎样防止性骚扰》。”这话出自一个十三岁孩子的口中,着实地让我惊讶!现在的孩子们可真是了不得。相比之下,我们那时候真是傻得可以了。
在我们农村,男女生之间并不封建,彼此之间也一样打打闹闹。即便是暗中对谁有了好感,也只能偷偷地藏在心里,公开搞对像的绝对没有。一来是环境不允许。二来呢,我们对个人的前途非常渺茫,毕业后就是回家种地,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出路。所以,即使是喜欢上了哪个人,也只能是心里喜欢喜欢而已,不敢真说出口。当然,后来我们同学当中也有成了夫妻的,那都是毕业以后的事。
本山也有属于他的感情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始终处于密封状态,从来没有对谁表示过。直到二十年以后,他才向我吐露了当年的一段未了的情缘。
1996年5月10日,中央电视台倪萍访谈录节目组到莲花石嘴子本山的老家,拍摄专题片《小品能够火多久》。在去往乡政府的路上,本山开车,我和倪萍、高秀敏、范伟、张惠中等坐在车里。我们一边走一边闲聊,本山突然说了一句话:“兴华,你可把我坑透了,我寻思你和张小兰能成呢。你没成,把我也给耽误了。”这话说得我一愣,我说:“我根本也没那个想法呀。”本山说:“我瞅你们挺好的,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学。你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就寻思你们俩能成,就没从中插一杠子。要知道你们没那事,我早就下手了。”
听到本山这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对张小兰有好感,只是碍于我才没有主动进攻。我这才明白,为啥本山一到了我家就总爱上张小兰家“出溜”,比上别人家的次数明显地多。
车上的人就逗本山:“本山,那时候追校花你用了啥绝招?是咋溜须的?”
本山笑着说:“其实,我们那时候都挺单纯,一个人对另一个异性有好感是正常现像,倒不是要怎么样,就是乐意跟她在一起,见了就高兴。”
张小兰和我同村,一起升入了中学。她人长得好看,还是学习委员,而且还能歌善舞,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她性格开朗大方,心眼也好使,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尤其是男生。男生喜欢女生,自然少不了献点殷勤什么的,不过我们那时候一点也不浪漫,只是帮人家打点柴禾干点活儿而已。张小兰家有姐妹三个一个小弟,劳力少,家里的柴禾不够烧。本山就张罗有我在内的六、七个男生帮人家打柴,干得非常卖力气。当时我还纳闷呢,本山咋这么卖力气呢?现在知道了,他是有所图啊。
本山自己也很清楚,他对张小兰的好感,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梦幻。因为在那个时候,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起的人,靠什么去养活另一个人呢?另外,那时候城乡的差别非常之大,做父母的都愿意把女儿嫁到城里去享福,谁愿意嫁给一个农村的穷光蛋呢?农民是务实的,让他们有多高的眼光去看问题是很不现实的。本山后来出息大发了,但这也怪不得张小兰的父母没有眼光。
就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特地就这件事问过张小兰:“本山对你有好感,你感觉到没有?”她爽快地说:“当然感觉到了。”但是仅仅是“感觉”到了而已,并不是像有的书里描写的那样到了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程度。两个人谁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把这份美好的情感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三十年后才公布于世。
传统二人转剧目《回杯记》,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张廷秀父子从洪洞县逃荒来到苏州城,给正在搞装修的王府干木匠活儿。监工的王三老会看相,说张廷秀的头上长着“朝王伞”,将来必做高官。王员外便将女儿王兰英许配给张廷秀,并供他读书,考取功名。赶考途中,张廷秀被图财害命的姐夫赵昂推下了江险些丧命,不得不流落乞讨。赵昂回家后,谎报半路遇劫,张廷秀意外身亡。在赵昂的唆使下,王父又把王兰英许给了苏家。王兰英宁死不从,非要等他的张相公。就在这个时候,考上了状元、被封为八府巡按的张廷秀衣锦还乡回到苏州,和分别了六年的王兰英重修旧好。张挺秀和王兰英的故事唱得感人落泪,很受欢迎。但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上演的可并不都是这样理想的结局。张小兰的父母没有发现本山头上的“朝王伞”,错过了这段好姻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年本山真的娶了个意中人,过上“美满”生活的话,那恐怕就没有他的今天了。坏事变成了好事。还是老子说得对:“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婚姻是一种缘分。而缘分又是什么呢?
过去的婚姻父母包办,媒妁牵线,那是一种完全由别人决定了的缘分。
现在的婚姻是一种实用的婚姻,爱情是一种可以量化的东西,地位、金钱、容貌都是构成缘分的必须成份。
在我们那个年代,缘分就是听天由命。你生在农村,就娶个农家女子安生地过日子;你生在了城市里,即便是个瘸子也有权把农村最漂亮的女孩给弄到手。“种性制度”绝不仅仅属于印度,在中国更有它的市场。
后来,张小兰嫁到了城里,成了城里人。本山直到现在还仍然像惦记自己的姐妹似的惦记着她,当她有困难的时候给予必要的帮助。现在她也已经人过中年,像很多人一样过着小市民的日子。当年那个光彩照人的美丽少女,如今已变成了一个为生活而奔波忙碌着的中年妇女,已经很难看到当年的影子了,想起来很令人感慨。假设我们不是生在农村,而是生在城里;假设我们考上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想张小兰都不应该是今天这个样子,她本来是个很优秀的人。人的命运就像种庄稼一样,如果你长在了垄台上,即便是颗不咋样的苗也得留着;而如果你长在了垄沟里,就是长得再好,也得被铲掉。问题是,长在什么地方并不是苗自己能决定的。
一个人的初恋是令人终生难忘的,如果那算得上初恋的话。它在本山的内心里留下的,是一种淡淡的、略带点酸涩的记忆。
第二章 艰难谋生离校谋生
1976年本山命运发生了第一次转折。那一年公社成立了文艺队,本山有幸被选中了。那一天,本山没来上学。我以为他病了,就去问郑奇老师,郑老师也不在。我很纳闷,本山是从不逃学的。中午,我骑着自行车到他家找了一趟,也没在。真是怪了,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呢?
快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本山才从外面回来,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他贴在我的耳边
告诉我:“公社已经录取我到文艺队了。”同时他让我暂时替他保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却多少有点不得劲儿。这就像是一群鸭子里,突然有一只飞到了一颗大树上,让我们须仰视才见。“我们原本都是一样的鸭子呀”,这是我们普通的鸭子的看法。但实际上,本山绝不是一只普通的鸭子,他是一只披着鸭子外衣的天鹅、一只鹰,等待时机,一飞冲天。
放学后,本山拉着我的手说:“赶紧告诉妈去。”他已经有两天没上我家了。
妈听说了这件事,没说话,眼里充满了泪水。泪水中既有依依不舍,也有同情的成份,毕竟他才十七呀,还是念书的年龄。这么小就离开学校去谋生,能不让人心疼吗?
这是家里的一件大事,妈照例要做点好吃的,为本山“饯行”。面袋子里的面不够了,妈出去借了一盆。做菜的时候,妈把手还给切破了。妈干活儿是个麻利快的人,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由此可见妈对本山的感情。妈做了好几个菜,这在当时那个年代算得上是相当丰盛了。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看平时过得怎么细,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多少钱都舍得花。这顿饭虽然丰盛,但吃得却没有味道。几个不懂事的弟弟们吃饱了就出去玩去了,剩下爸、妈、哥、姐、本山和我团坐在炕上,谁也不吭声。爸一袋接一袋地抽着他的老旱烟,妈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气氛相当悲壮。还是本山打破了寂寞。他强作欢颜地说:“爸、妈、哥、姐,我明天就上文艺队了。说句心里话,我很想念书,更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可我也老大不小了,该自己独立了。上文艺队既能发挥我的特长,又能挣碗饭吃、有住的地方,是个好事,你们应该为我高兴啊。我一辈子忘不了你们的恩情,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出来,本山搂过我的肩膀,用右手和我击了一下掌:“兴华,咱们永远是兄弟!”这一夜,我们基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