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战-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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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吴南山早已离休,现住兰州,辗转接到寄给平凉的信件。得知这个当年卓有贡献的人物现在享受离休干部的待遇,作者不禁替郝苏了却一份担忧。但是,吴南山却没有提供案件的详情。信中说道,此案的经过已经向组织上详细交待,若要继续了解,请通过公安部门联系。
这就使作者为难。向现在的公安部门解释为何了解五六十年前的案件,也要合适的理由呢。
后来,作者又从陕西省公安厅公安史志办公室整理的边保名录中,从中找到吴南山、李军的名字,就给这两家挂电话。得到的消息如雷轰顶:吴南山刚刚去世!李军也在更早的时候去世。
真是懊悔!为何没有抓紧采访这两位关键人物?懊悔之余,还是把自己帮助杨玉英编辑的《怀念周兴》一书,给吴南山的夫人寄去。
没想到,很快接到吴南山儿子吴定军的电话。原来,吴南山几次整理自己的回忆材料,都由儿子协助,吴定军也很了解情况。听说作者的写作意图,吴定军非常理解。后来,作者有机会出差甘肃,与正任平凉地区政法委书记的吴定军面谈,终于了解到其父吴南山当年的详细情况。经吴定军介绍,作者又找到兰州市公安局史志办。李文吉、马如耀两位老公安干部多年追踪汉训班案件,多次访问吴南山等当事人,查阅大量档案。他们提供的材料,是作者目前看到的关于汉训班案件的最为完整的文字叙述。②③
虽然耽搁了对吴南山本人的采访,但作者始终把这个案子放在心上。
出差山西,找到李甫山。发案时,李甫山正任陇东保安科科长。此案的大收网虽然在延安,但是,发案在陇东,破案后,涉案人也多回到陇东工作。因此,陇东这一头一尾就相当重要。好不容易找到破案的领导人物,急切了解情况,可是,李甫山却不时说起:“案子经过我可以对你讲讲,可是破案方法还是要保密的……”
作者耐不住了:“你们当年的方法还有什么可保密的?人家国民党和美国早都写出来了,早都拍成电影了!”
采访老干部,常常遇到类似问题,不是保密,就是不能宣传个人。尽管党和国家规定的最高保密期限是30年,但是,从情报保卫工作的特殊性考虑,有些事情也许永远也不会解密。在隐蔽战线,当然要永远提倡甘当无名英雄。
作者强调:“有些情况确实已经解密了。你们党性强的不宣传个人,那些党性不强的人却在贪天之功据为己有。无论是对历史负责还是从党的利益出发,都应该讲出真实的历史,不能埋没无名英雄!”
说起延安的故事,李甫山笑道:“你爸爸当年找对象,问我一个学者的前妻行不行,我说不行。后来又问我你的妈妈行不行,我说行。”
谈话的气氛轻松而亲切,老人终于讲出汉中特训班案件的全部经过。出门后,他的女儿告知:父亲在反右的时候挨了整,文化大革命后才平反,刚刚住上新房子,心里还有顾虑。
作者又到河北正定县青海干部干休所找到涂占奎。郝苏回忆文章中提到三个陇东保安科的知情人,乔苍松是秘书,郝苏是侦察股长,涂占奎是治安股长,专门搞行动的人。
此案由陇东保安科发现,上报延安的陕甘宁边区保安处,边保又上报中社部,由中社部指导边保破获整个案件。陇东的领导和办案人都找到了,还应去找中社部的办案人。
中社部二室的治安科长陈龙曾负责这个案子,陈龙夫人余海宇把手头最后一本《陈龙传》,签字送给作者。
又找到曾经参与破案的王。这位前国家安全部副部长的坦率叙述,使作者心中有了底:这个案件现在不保密了。作为中社部参与此案的人员,王亲自听取过康生、李克农的破案部署,还负责侦破潜伏在军委二局电台的特务小组。
王炎堂、王初等前中社部干部告知:此案的范围远远超出陇东,甚至超出陕甘宁边区,有些嫌疑人还潜入其他根据地,晋察冀边区冀南行署主任杨秀峰的身边就有一个。案发前,中社部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发现一些线索,边保发现以后,中社部又统一部署破案。此案除了在延安抓到40多人以外,其他根据地也抓了一些,牵扯人数达到200多人!①
第七章 延安反特第一案
寻找“特务”(2)
侦破此案的意义,并不仅仅限于保卫专业。最早接触此案的两人,并非专门保卫干部。吴南山最早找陆为公试探交待问题,陆为公就带他找马文瑞谈话。中共陇东地委书记马文瑞是当时当地的最高负责人,明确肯定吴南山的作为,鼓励他继续同共产党合作。这个政策交底,对于吴南山的转变起了很大作用。作者采访时,马文瑞还清楚地记得吴南山如何找自己谈话,自己如何布置保安科工作的过程。后任中共西北局组织部长、常委的马文瑞还肯定地说:延安审干同此案有关。抢救运动中这个案子是真的,其他大都是假的。李甫山、涂占奎
还说,康生在抢救大会发言时,质问全场:哪个单位敢说自己没有特务,我给你点出来!随即点出代号,台下就有人应声而出。这下,各个单位都赶紧抓特务。
看来,这个案件对于延安审干以至抢救运动,有着相当重要的影响。对于这一点,目前回顾延安整风审干、回顾抢救运动的文章,谈得太少太少。
已经找到案件的涉案人、办案人,又有准确的文字材料,这个案件在作者的脑子里面逐渐清晰起来。
军统汉中特训班案件,又称“戴案”,确实是整个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特务打入延安的最大案件,打入人数最多,打入层次最高,打入范围最广。而共产党保卫机关的侦破,也是最为成功的一案,政策把握最为准确,策略运用最为巧妙,人员转化最为顺利。从综合方面看,我还没有看到此前此后有哪个特务案件能够超过此案。如果说此案是“中共反间谍第一案”还没有把握的话,称为“延安第一案”,完全当之无愧!①
对于这个重大而复杂的案件,还要从头细细道来。
第七章 延安反特第一案
一个庆阳人的汉中行(1)
陕甘宁边区的前身是陕北苏区和陕甘苏区,辖区包括陕西的北部、宁夏南部的盐池县和甘肃的陇东部分地区。陕西北部贫瘠,宁夏南部苦咸,惟有这陇东,还有一片富庶地方。陇东被国共两党一分为二。东部原是陕甘边苏区,后来成立庆环分区,专署设在曲子镇。西部有国民党的两个行政区,专署在平凉和西峰。
庆阳城是陇东枢纽,北通环县、定边,可至盐池、银川;东行可至合水、富县,以至延
安;西通镇原、平凉,以至兰州;南扼宁县、长武,可达汉中。北宋戍边名臣范仲淹曾在这里督师。庆阳一带是双重政权局面。城内有国民党的县政府、县党部。可是,这里又是八路军的驻防区、募补区,王维舟任旅长、耿飙任副旅长的三八五旅就驻扎在庆阳一带,蔡畅的公开职务是庆阳抗日民众运动指导委员会主任,实际上是共产党的县长。
国民党、共产党同时在庆阳执政,双方的情报、保卫机构也明里暗里角斗。庆环分区保安科科长是李甫山,秘书是边保七里铺训练班一期毕业的乔苍松。刚从七里铺二期毕业的郝苏,到了陇东就被李甫山派到国民党专署所在的西峰镇潜伏。庆阳县保安科长郑子兴手下缺个有文化的秘书,不久又把郝苏调回。涂占奎正任环县保安科特务队指导员,忙着剿匪。
庆阳成了国共两党争夺政权、争夺人心的地方,长年处于拉锯之中的陇东人,也不得不学会如何生存。社会上层特别是地主层,往往采取左右逢源的态度,谁来执政都行,我只要保住我的家产地位。平民老百姓则倾向共产党,这是因为,国民党的县政府只是收租收税,共产党的八路军部队却组织抗日救亡的群众活动,还搞减租减息。庆阳的老百姓遇到难处不找国民党的县政府,而是找共产党的抗敌后援会。
庆阳人吴南山高中文化,在樊家庙短期义务小学当校长。当地的农会主席和保长都是共产党员,经常找吴南山帮助写些文案。庆阳县教育局局长是国民党员,停发义务小学教师的工资,吴南山就找庆阳西街小学的校长陆为公。陆为公是本地人,红军西征时加入共产党,又是庆阳抗敌后援会的主任,这个主任在庆阳的影响力相当于县长。陆为公帮吴南山写了状子,上告到省教育厅,可是,省教育厅派来的督学却把吴南山训斥一顿。后来,区公署又借口这个小学的教员唐得智的父亲欠了两元税款,把唐得智拉去打屁股板子!欺侮教师?陆为公、吴南山带着庆阳几十个教师冲到区公署,把区长也打一顿。由此,庆阳的国民党认为吴南山有些“红”。后来,吴南山被调到庆阳县第一完小当教员。多才多艺的吴南山拉胡琴,闹社火,排演戏剧,上街宣传,搞得更热火。国民党庆阳县教育局长缪至德点名批评吴南山。别人提醒他,你再逼他,他就跑到延安去了。
1939年12月,陇东的“磨擦”激烈起来,国民党进攻共产党的镇原、宁县地区,八路军赶跑国民党的合水、庆阳县政府。吴南山和庆阳的一些小学教员被国民党裹胁到西峰镇。缪至德挟嫌报复,以吴南山和八路军接触多为借口,不给吴南山工作。吴南山离开家乡,生活无着,就在第二完小帮助闹社火。正月十五一过,社火也闹完了,又解决不了吃住,吴南山不得不自找出路。这时碰到原来庆阳第一完小的同事胡瑞麟。只见这人穿着一身黄军装,相当神气,又相当神秘!这就引起吴南山的好奇,赶紧找他介绍工作。这胡瑞麟还卖关子,声称自己参加了国民党的亲信组织,像你吴南山这样的人太红,不要。这个时候,不少陇东人还认为国民党是正统,到重庆工作还是相当诱人。吴南山下心央求,胡瑞麟这才说,重庆有个战时干部训练第一团正在招生,免费上学,毕业分配工作,月薪五十元。继续上学正合吴南山的心愿,何况又可以解决生活出路。吴南山邀集李滋渊、杨易荣等几个同事一起去,胡瑞麟提供了一点儿旅费,说是不够到重庆,让吴南山到了汉中再找一个叫杜长城的人借钱。
三人到了西安,杨易荣生病住院,吴南山在街上碰到几个庆阳老乡,告诉他去的地方严得很,当地人主动报名都不要。吴南山不知这几个正是汉中特训班的毕业生,还说严怕什么。三个老乡答应照看杨易荣,吴南山就和李滋渊去了汉中。
吴南山如约来到汉中馆子街18号,见到的杜长城是个佩带短剑的军官。杜长城看了胡瑞麟的介绍信,带两人上街照了像,然后就说带他俩去过载行乘车去重庆。杜长城坐着洋车,吴南山和李滋渊步行跟着,一直走出汉中东门,到了郊外的十八里铺,又从兴隆寺旁的小路穿过去。吴南山和李滋渊觉得这地方不对,但又不敢追问。
杜长城带着两人来到一处院落,像是一个破落的地主庄园,有三个相连的院落,门外挂着牌子——“战时游击战术干部训练班”。
进去之后更觉不对,门口有人站岗,院里有便衣巡逻,戒备森严。
杜长城把吴南山和李滋渊交给一个叫做王绍文的教官,王教官询问一通,交待今后不准使用真实姓名,给吴南山起名“吴继尧”,还有一个代号。然后就是填表,撰写详细自传,再经过教官谈话核实后,才算正式加入。吴南山带的东西,除了水笔之外都被收走了,从里到外换上军服。教官交待纪律:一不准见了熟人打招呼,二不准在受训期间抽烟,三不准把真实姓名和住址告诉其他人,四不准和其他学员交头接耳,五不准在受训期间请假外出,六不准在受训期间理发洗澡,七不准向外写信和会客,八不准在本部院子中单独走来走去,九不准在课堂上说一句话,十不准不经请示离座上厕所。
第七章 延安反特第一案
一个庆阳人的汉中行(2)
吴南山诧异:这哪里像是学校?
吴南山和李滋渊被送到一个房子里面。同屋有好几个老家的熟人,可是都不跟两人说话,有的还暗示不要交谈。吴南山好生诧异。到了厕所,才有人悄悄告诉:这里很可怕,千万不能随便说话,否则一不对就会押起来,或者失踪,或者丢到硫酸池里面!
睡觉的地方是两排草铺,一人一尺多宽,早来的学员满脸胡须,满头长发,躺下,人人都一动不动。这晚,吴南山蒙着被子悄悄流泪。
这个训练班的日程十分紧张。早上五点半起床升旗,晚上十点降旗睡觉,上午下午各上四小时课,晚上还有加课,整天没有任何个人活动时间。吃饭还有仪式,饭菜摆好后人人起立,待班主任程益到场,值星官一声“立正”报告人数,然后程益一句“开动”,大家才能吃饭。狼吞虎咽五分钟,值星官就吹哨停止就餐。大家又是立正,目送教官出场,而后列队慢跑十五分钟,上厕所五分钟,接着就是上课了。一天三顿饭,顿顿有仪式。
这个训练班的课程都是令人胆寒的特务专业。有总理遗教、总裁言行、国际政治、中共问题、西北民情、群众心理等政治社会课程,也有政治侦探、交通学、射击学、爆破学、通讯学、兵器学、药物学、擒拿术、化装术、“海底”知识等特务专业技能。“密写”要用米汤、白矾、唾液、浆糊,显现要用碘酒、火烤。密电可以用明码加“密约”,还有“隐身法”、“先横后直”、“先直后横”……
吴南山是个好学的青年,但对这些课程却是闻所未闻,只有小心学习。
这个训练班的管理极其严格。教官公然宣称要拜师德国希特勒和意大利墨索里尼,“你要怠工,后面有人鞭笞你,你要叛逃,后面有人打死你!”。学员迟到就挨打,上课说话也挨打,就连上厕所东张西望也要关禁闭。一次上课,吴南山无意间摇腿碰响竹桌,教官非说吴南山“心不在焉另有所思”,上来就是一个耳光当胸两拳!
这哪里是抗日游击训练班,分明是人间地狱!吴南山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