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哲学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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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的历史，是一个有关联地发展着的历史。“后起的一切时代，发现前时代所获得的生产力，这个生产力，对新生产供作原料用。由于这一单纯的事实，人类历史上便成立一个关联，形成人类的历史、人类的生产力，因而他们的社会关系愈成长，人类的历史愈多成其为人类的历史。”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321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编者
但是这时候的重要点是：人类认识的发展，构成人类社会的历史之一契机的事实。每一个时代，必然继承它的前时代遗传的物质生产力和认识（意识形态），从这里构成发展的历史。哲学史之所以不是种种哲学体系的简单聚集，它有着内在关联，内在的逻辑。哲学的历史发展的内在关联，实际只是现实关联的合法则性之反映，这种现实关联，是在一切社会发展的基础之物质生产过程上实现的。就是说，哲学史中的内在关联，乃是基于社会历史中的关联。这一事实，当我们理解哲学是以人类的社会实践为媒介的认识时，更加根本地明白它。
第一，认识是客观的实在之模写；但是第二，这一模写客观实在的认识，具有历史性，它在每个一定的历史阶段上，是相对的。不过相对的认识中，却又包含着绝对真理的要素，并且逐渐更多地接近绝对的真理。这样，认识便历史地发展起来，因此，认识的历史发展中，有着内在的关联，内在的逻辑。然而第三，构成认识的发展基础的，是人类的社会实践。因此，认识的历史发展中的内在关联、内在逻辑，也绝不能［是］［］内字系编者所加。——编者纯粹的逻辑，它是靠人类的社会实践作媒介的。结局，它便是受社会的生产诸力及生产诸关系，产业及生产诸状态，阶级及政治诸关系，制约着的。
哲学史的内在关联，既是那样，那就必然达到一个结论：哲学史绝不是纯粹逻辑的发展，时间上，后出来的哲学不简单是先出来的哲学之逻辑的展开、继续。我们除从哲学史中认识其内在的关联、继续性、逻辑的发展外，还要承认这种继续性的中断、逻辑理论的停滞退步的可能性。
事实上，哲学史的历史中，有着质的飞跃。哲学的发展并不是先出世的哲学之继续的发展，可说含有作为质的飞跃的发展。文艺复兴的哲学和法国唯物论及辩证法唯物论的发展等，就是这种质的飞跃的最典型的东西。一般地说，变革的哲学，就是这种质的飞跃。哲学是以人类的社会实践为基础的认识，哲学发展的根基上，有着这种社会的阶级的实践，哲学只有在它是较进步的社会实践之表现，是该时代的进步社会要素的实践之理论的反映时，才成为更高度的认识阶段——逻辑地更发展了的哲学。哲学的历史中，所以发生渐次性的中断，发生质的飞跃，就是由于它被生产力及社会阶级的政治诸关系的一定发展阶段所制约，从其质的内容上看，一种新哲学能够发生的原故。
但是，这样的关系，从他面看来，却又意味着如下的情形：哲学史过程中的个别场合，也能发生一定理论的逻辑的停滞和退步的现象，不一定任何时间上后出的哲学，比起先出的各种哲学来，都是理论上更丰富更深刻的发展。从时间的系列说，不能说一切后出的哲学，总是逻辑上更高度的哲学，更高度的认识阶段。
被呼做“黑暗时代”的中世哲学（教父哲学、经院哲学），全体都是理论的停滞、退步。我们所以从教父哲学、经院哲学的历史中，大致上承认其理论的停滞性，就是因为这些中世哲学，和古代希腊哲学相比较，显然全体都是理论的退步。又如黑格尔以后唯心哲学的历史，与其说是这样的理论停滞，不如说它明确地呈现理论的退步，试看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生的哲学、现象学、存在学（解释学的现象学），所有这些，拿来和黑格尔辩证法的唯心论一比较，清清楚楚是理论的退步。
这些现象，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呢？根本由于哲学是以人类的社会实践为媒介的认识，换一句话说，哲学上的停滞退步的事实，有着它自身的社会基础，构成这种社会基础的，就是一定时期的生产关系发展的缓慢、停滞，以及社会的内在矛盾激烈化。哲学发展的停滞这事实，当考察东洋哲学史，尤其考察印度哲学史时，实是重要问题。总之中国和印度的哲学史，不像西洋哲学史那样显著地表现哲学的飞跃发展，这是东洋的特质。——原注
第一部分哲学史的内在关联（2）
已经用种种形式说过，哲学之成为科学与否，普通是要看该哲学拿什么实践作基础的。同时哲学之成为唯物论或唯心论，也是一样。从这里，可以引出哲学的发展法则来。
最一般地说，每个哲学的科学性或非科学性，和该科学所代表的社会要素的历史进步性或反动性之间，有着必然的照应关系。可是，却不能抽象地把这种关系图式化。
哲学发展的一种直接规定的因素，就是对象之现实的科学认识的发展，尤其自然科学认识的发展。这从哲学具有“科学的科学”之性质一点看，也很显然。因为对客观世界的实证科学的认识发展，对自然科学的认识发展，唯心论的哲学体系就愈益带来唯物论的内容，唯物论的哲学就愈益完成理论的体系。从这点说，作为科学的科学史，当考察哲学体系的历史发展时，往往不能原稿为“不论”，现按上下文意径改。——编者看漏实证科学、自然科学的发达水准。普通，科学的哲学的理论体系，所以被该时代的生产力及技术的发展阶段规定着，就是由于这一生产力及技术的发展，和自然科学的发展紧密地结合着。
但是，“纯粹的”自然科学的认识，在任何时都没有过。没有工商业的发展，自然科学的发展便不可能。说到“纯粹的”自然科学，也只有靠工商业即人类的活动，才有可能。参照《德国意识形态》一书中对于费尔巴哈的批评。——原注这一事实，从包括哲学在内的人类一切认识，以人类的社会实践为基础一点看，非常明白。就是说，哲学发展的根本规定因素，就是人类的社会实践。
“从笛卡儿到黑格尔，从霍布士霍布士，亦译霍布斯（Thomas Hobbes，1588—1679）：英国哲学家。主要著作有《利维坦》、《论人性》等。——编者到费尔巴哈，这一长期间”的哲学发展，“真正推动的，特别是自然科学及产业的巨大而急剧的进步”参见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第17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编者。但是所谓人类的社会实践，不单是意味着人类的产业生产的实践，同时还意味着人类的政治实践。
因此，规定哲学发展的因素，第一，是实证科学（尤其自然科学）的发展；第二，最根本的是人类的社会实践（尤其进步的变革的实践），而第二因素，又分为产业生产的实践和政治的实践。这样，就成了哲学的发展决定于三个因素：第一，该时代的实证科学、自然科学发达的水准；第二，该时代的生产力发达的水准，产业经济发展的关系；第三，该时代的社会的政治条件。哲学的发展，既不能单从该时代的科学水准，或该时代的产业发展状态来说明，也不能单从该时代的社会的政治诸关系去了解。实际这三个因素互相结合着。可是，这三个因素中，特别主要的是第三因素——政治规定的契机，这是因为这一规定是把生产诸关系、经济诸关系的各种规定，集中地表现了的原故。作者原注：“哲学发展的三个决定因素。”——编者
说明哲学的历史发展时，定要阐明这三个规定因素的复杂关系。十八世纪的法国唯物论，一方面虽受当时自然科学的水准（力学成了惟一发展的分科的状态）所规定，保持其机械论的性质，可是他方面，从它是彻底的战斗唯物论这一点来说，它却比当时自然科学的思想水准，站在较高的地位。再说到德国古典哲学之最大科学成就的辩证法，尽管是唯心论的东西，可是对于“发展”观念还未确立的当时自然科学，它却作了前驱。
这个事实表示着什么？那就是说，哲学固然基于自然科学的发展，可是倒不一定是自然科学思想的附属品，比自然科学思想落后的东西。在哲学史上承认辩证法的飞跃，是紧要的事。假若根本理解哲学就是靠复杂的社会实践作媒介的认识，自会承认这种飞跃，从这上面又可理解“经济发达落后的诸国家，在哲学上也弹得梵亚铃”“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提琴。”参见《恩格斯致康·施米特》（1890年10月27日），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85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演奏第一提琴”，意谓扮演主角。——编者（恩格斯）的可能性。
以上所说的规定哲学发展的社会诸因素，和第一节及第二节所说——哲学史和逻辑学的结合；哲学史就是唯物论和唯心论的斗争史，尤其是唯物论的发展史，及其他等等，在内容上深刻地关联着，所有这些情形，通表现着哲学的发展法则。哲学的历史发展，要从“环线的系列形态”作者原注：“哲学的发展不是直线的，是画着曲线向客观真理无限接近地发展着。参照《论辩证法的问题》。”此段译文，参见《哲学笔记》，第411页，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编者上去抓住。哲学的发展中，具备了内在的逻辑。但是，规定哲学史的这种逻辑发展的，乃是人类的社会实践，社会的诸关系。就是说，在哲学上，把社会的历史的契机和认识论的逻辑的契机，统一着。进步社会要素的哲学，世界观，原则上是客观的科学的真理，更高的认识阶段，这个一般的规定，是在历史和逻辑的唯物论统一上成立的。
基于这种理解，我们便不能不把哲学史，作为唯物论与唯心论的斗争史，作为唯心论的唯物论化，唯物论完成化的历史，来叙述。
哲学史并不是逻辑学的本身，所以它首先要把叙述的重点，放在哲学发展的社会基础上。
因此，我们根据社会经济构造的三个时代的区别（古代的、中世的、近世的），也把哲学史分为三个时代——古代哲学、中世哲学、近世哲学——来叙述。
第一部分古代哲学（1）
哲学的发生和古代的哲学发展第一节哲学的发生——哲学与宗教、神话
对世界作理论的全体认识的哲学，只有在社会诸关系——生产力和生产诸关系——之发展的一定阶段上，才能成立。关于哲学的一般发展法则，前篇已经说过了。
古代哲学的发祥地，是在小亚细亚的西海岸，希腊殖民地米勒都斯城（在伊奥尼亚）。西洋哲学，开端于伊奥尼亚哲学（米勒都斯学派）的始祖泰勒士泰勒士，亦译泰勒斯（Thales，约前624—约前547）：古希腊哲学家，米利都学派的创始人。——编者，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但是，古代哲学的发生及发展，和建立在氏族制度废墟上的古代社会的生产发展结合着。氏族社会的生产和分工的发达，使得氏族社会崩溃，由于生产不断地提高，由于劳动的生产不断地提高，奴隶制度遂成社会制度构成的本质部分。随着分工——农业、手工业及商业——的发达，商品生产成了生产的支配形态，于是新的社会关系就发生了。参照《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155—156页及第158页。——原注伊奥尼亚哲学伊奥尼亚哲学：即伊奥尼亚学派（Ionian School），亦译爱奥尼亚学派。前6至前5世纪古代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学派。——编者（或米勒都斯哲学米勒都斯哲学：即米利都学派（Milesian School），早期希腊哲学中第一个哲学学派，为伊奥尼亚哲学学派的一个分支。——编者），就是这种社会关系的反映。
当纪元前六百年时，希腊的诸殖民地——小亚细亚、南意大利、色雷斯，经济上文化上，完全优于它的本国。这些殖民地中，最优越的是以米勒都斯城为中心的伊奥尼亚（小亚细亚）。一般地说，伊奥尼亚诸都市的商业势力，在纪元前六百年，即已压倒腓力基人，形成联系亚、欧、非三大陆的贸易中心地。这里巨量地聚积着三大陆的生产物，活泼地展开了工商业的活动。尤其重要的是：因为这是一些殖民都市，所以大致没有那些阻碍经济上急速发展的旧传统（氏族制度的残余，传统的旧宗教）的势力（它们在希腊本国还是存续）了。因此，米勒都斯城，在这经济上比希腊本国进步得多的伊奥尼亚诸都市中，是最富裕的最中心的了。
同时，随着经济的发展，自然科学的知识也发展了，这是必须注意的事。生产的发展和自然科学知识（它和生产技术结合着）的发达，有着密切的关系。自然科学知识的发生和发展，以生产为条件。因此，在伊奥尼亚，天文学、数学、力学，作为产业、商业、贸易、航海、军事的必要知识，随着它们的急速进展而发达起来。这时候，伊奥尼亚人从卡泰亚、腓力基、埃及等东方国家，学习很多的天文学、算术及几何学的知识，他们基于自己的经济发展，和邻近诸国结成密切的商业关系，构成他们自身的自然科学发展的基础。伊奥尼亚人除发展天文学、数学、力学外，并因陆海旅行而发展了地理学的知识。
替哲学开端的古代伊奥尼亚哲学，只有在这一社会经济发展及自然科学知识发展的基础上才能成立。生产力的发展使人类可能支配自然，扩大了人类认识自然的范围（人类在自然中活动，因着变化自然，使得自己的本质也变化，知识也发展）。因着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发展，于是对自然的理论认识，科学的哲学的世界观，在某种程度上，从氏族的民族的宗教之神话观念中，解放出来，发展起来。哲学在这时候，便基于自然科学知识的发展，和自然科学知识紧密地结合而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