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2-一野战事珍闻全记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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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8日夜,月色朦胧,万簌俱静。
入夜11时,彭德怀下达了第二次攻城令。
我军炮兵部队集中火力猛轰榆城守军,独1旅爆破部队迅速点火,随着两声巨响,整个榆林城地动山摇,城内国民党军军心动摇。
为防止爆破产生的冲击波,我军突击队2团1营配置比较远,一团浓黑的烟雾升起后,才看清城墙炸开了一个长20米的缺口。1营迅速出击,喊杀着向缺口冲去。榆城守军也发现了这个缺口,立即组织火力进行封锁,刹那间千万发炮弹从全城的四面八方射来,密集的火力网把那个缺口封锁得严严实实,1营冲击了好几次,都被猛烈的火力挡了回来。营长报告:“火力太猛,无法突破!”
彭德怀直跺脚:“怎么搞的嘛!突击队配置那么远,怎么搞的嘛!”
王尚荣也大发雷霆,辛辛苦苦挖了四五天的坑道,冒着巨大的风险炸开那么个缺口,却在几分钟时间里被敌人用火力封锁。他操起电话把2团团长狠狠地训了一顿。彭德怀阴沉着脸:“不要骂人了,继续坑道作业,再行爆破攻城!”
坑道还没挖好,邓宝珊来了,带着暂编第17师约6;000余人,由三边、包头出发增援榆林。
马鸿逵的援兵也来了,浩浩荡荡3万多人!
本来马鸿逵是不想出兵的,开始以各种借口拖延观望。后来在蒋介石的一再催促下,准备派整编第18师暂编第9旅,再加两个团去应付一下。但暂9旅旅长卢忠良建议:“解放军善于围城打援,去的部队少了,会被吃掉。要去就多去点,否则不但不能完成任务,对整个宁夏的影响也不好。”
马鸿逵还是犹豫不定。恰在这时,傅作义来了。马鸿逵满腹狐疑,不知道傅作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傅作义拍拍马鸿逵厚实的肩膀,笑着说:“少云兄,我给你提建议来了。”马鸿逵还是一脸戒备:“宜生老弟,有话就直说。”傅作义一拍手:“好!”喝了一口水:“少云兄,宝珊与共产党的关系你是清楚的,但解放军还是要打他,上次在三边把你赶走后不是趁胜追击,而是掉头打榆林。打一次还不够,这次又来了。为什么,老兄你想过没有?”
马鸿逵摇摇头,眼睛直盯着傅作义。傅作义在屋里踱着步子,故意卖了会儿关子,把马鸿逵的胃口调得老高才说:“你没想过,我来告诉你吧!解放军不是不敢打你,也不是没有力量打你,而是榆林在后面,有威胁。所以他们先要消灭进攻宁夏的腹背威胁!榆林和宁夏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榆林不保,宁夏危急!等解放军拿下榆林,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傅作义突然转身,一脸严肃,右手直指马鸿逵。
马鸿逵眼角跳动了几下,身子也似乎在抖动,而心里在问自己:“有这么严重吗?”
傅作义调整了一下语气,坐了下来,头倾向马鸿逵继续说:“榆林是委员长封锁陕甘宁北大门的一座堡垒,也是连接你我的一座桥梁,其军事地位怎么估计也不过分!胡宗南现在被打怕了,自顾不暇,西北的局面,靠他恐难再维持下去。马步芳那边,一向与你争宠争功,事事想走在你前面,上次在合水打那么一仗,大吹大擂什么‘合水大捷’,出尽了风头。现在榆林危急,但并不意味着榆林就不堪一击,上次解放军久攻不下就是证明!你派出两万人马由西向东袭击解放军的侧背,我再派点部队正面出击,榆林之围就可迎刃而解,你宁夏的地位、你‘马家军’的实力,就可以一战见分晓!可以说,现在正是你为党国立功的时候,正是你超越胡宗南、超过马步芳的绝好时机!”
傅作义有意停了停,起身望着屋外起伏的群山,放慢了语速:“但你仍然在观望、在等待。你这样下去,不仅要丢掉宁夏,还会丢掉自己的一世功名!”
马鸿逵呆呆地坐在那里,内心似乎有万马在奔腾。孤城榆林还有这么多文章可做,难怪委员长死保不放!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再撤榆林
傅作义走后,马鸿逵迅速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把傅作义给他讲的话给自己的部下讲了一遍。他赌出了身家性命,令次子马敦静担任指挥官,率领暂编第9旅旅长卢忠良部3个团(附保安第2团)、整编第168旅旅长马光宗部3个团(附保安第5团)、宁夏保安部队一纵队马全良部2个团,及其长子马敦厚整编骑兵第10旅3个团,加上炮兵、骑兵、工兵营总计共3万多人,在“增强三边防务”的名义下,于11月7日向榆林开进。
不过,老谋深算的马鸿逵还是留了一着。傅作义的话固然好听,但万一遇到实战,弄个全军覆没,或者损兵折将,那他岂不是一败涂地?所以,马敦静、马敦厚兄弟俩出征之前,马鸿逵特地交待:“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就退回来。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去消灭共军!”
马敦静第一次带领大兵出征,路上又未遇什么敌情,心情颇为舒畅。11日,马敦静接到蒋介石用飞机空投给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声称“此次援榆,关系西北全局和贤世侄(指马敦静)父子前途。”马敦静读信后,心中更是一阵沸腾,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援榆成功后榆林军民热烈欢迎自己的场面。
马敦静率部继续前进,突然得到报告,说碰到解放军一个侦察分队,从打死的军官身上搜到一封信,信上说:“马匪到达巴兔湾一带的只是骑兵一部,已停止前进,似再不敢东犯。”
“不敢东犯?给我加速前进!”马敦静完全让乐观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马匪部队加速前进,12日赶到了榆林西北60公里的元大滩。到了元大滩,仍然没见到解放军的动静,马敦静更加胆大起来,又令部队继续东进。但东出元大滩不足10公里,在野茅滩这个地方,遇到了解放军的阻击,双方立即展开了激战。
解放军部队是358旅的714、715团。西野司令部前天得到邓宝珊带着暂17师已抵五道河子、孟家湾一带的不实情报,害得部队主力向北扑了个大空。这次又听说马敦静率部前来,就派714、715团去摸摸情况,还真一下子就跟马敦静的部队交上了火。
马敦静一直害怕解放军围城打援,一遭遇上714、715团,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还向胡宗南直喊,要求飞机参战,两个小时后,胡宗南的3架飞机到了。
马敦静有点小题大做了。黄新廷、余秋里并没有要714、715团在这里跟马敦静一拼高低的意思,等基本上摸清马敦静的虚实后,两团就主动向后撤退了。马敦静也很知趣,下令部队后撤到元大滩,构筑野战工事。
彭德怀神情严肃,摊开地图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沿着马敦静、邓宝珊率兵来援的路线在地图上画下了两个锐利的箭头。彭德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把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元大滩。从榆林出发,他又画下了三个箭头,直指元大滩,分别标上一纵、三纵、六纵。彭德怀下定了决心,少量部队继续围城,主力西出歼灭马敦静部。
13日黄昏时分,西野主力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向元大滩马敦静部展开了攻击。
马敦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侦察兵报告,解放军一共有8个纵队。8个纵队,这还了得!这岂不是马家军的好几倍!
前方阵地的枪炮声已越来越急促,战况报告也不断送过来。卢忠良的正面阵地战斗最激烈,解放军发起了好几场冲锋,现在已冲到阵地上来了,两军已展开肉搏,亮起了刺刀。而北面马光宗的阵地上,也是炮声隆隆,据点已被解放军夺走好几个。还有南面,战局也似有支撑不下去的迹象。
马敦静坐在指挥部里筹划着怎样配置兵力,忽听外面枪声大作,不禁一阵紧张。他所在的位置可是核心阵地,难道解放军冲到这里来了?他心脏狂跳不止,哆哆嗦嗦起身外出,只见阵地上自己的士兵在互相对射,而又没有解放军冲上来,显然这是一场误会。事后查明,第168旅第502团营长李寿春的马脱缰,饲养兵追马过来,阵地守军连问口令不答,因而开枪射击,于是自己内部瞎打起来。
“乱弹琴,真他妈的乱弹琴!”马敦静恶狠狠地甩手就骂。
激战仍在进行,马敦厚的骑兵已溃退下来。马敦静不禁向大哥怒喝:“叫骑兵顶住,立刻顶住!”马敦厚也不是省油的灯,坚持说骑兵夜间不能独立作战。前方炮火纷飞,兄弟俩争吵不休。这时候,步兵也开始溃退下来,一连接一连的,止都止不住。但先前叫胡宗南派来的飞机又不见踪影,叫左世允派兵出城在元大滩夹击解放军,左世允的兵也未到。难道就这样眼看着部队被解放军吃掉?
到14日中午,马敦静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犹豫再三,决定向老父亲报告一切。他本来和其他人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向父亲报告战况的,免得他在千里之外独自担心。
马鸿逵二话不说,立即给左世允发了封措辞激烈的电报:“我派我的两个儿子,率领我所有的部队前去为你们解围,但总不见你们的队伍出击,我才明白我是上了你们的当!”
左世允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队伍已被解放军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一个完整建制的连队。收到马敦静的电报后,他东拼西凑,终于组织了差不多一个团的人马,但刚刚到城门口,解放军队伍就冲了过来,不得已又退了回去。这回收到马鸿逵的电报,只好又组织了一团人马,由杨仲横率领,冲出城去。
战斗进行的这几天,彭德怀一直寝食难安。部队在沙漠地带连日作战,风餐露宿。虽谈不上饥寒交迫,但肚子一直是没填饱的。榆林城攻了十多天,没攻下;元大滩攻了两天,也没拿下。各部队报上来的伤亡统计已达4;000多人——这是西北战场从来没有过的!眼下邓宝珊率着6;000多人一步步朝榆林开过来了,杨仲横团也来了。再坚持下去,势必要付出更多的牺牲。
面对严峻形势,彭德怀权衡利弊后再次命部队撤出了榆林。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诉苦(1)
“诉苦三查”,士气高涨南出陕中
诉 苦
西伯利亚寒流掠过鄂尔多斯草原到达陕北后,黄土高原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彭德怀端碗野菜糠粥,在一个土围子上足足蹲了一个小时。他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荒凉。两次攻打榆林都没成功,这在他心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4;300余人的伤亡,这个数字是彭德怀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3月初西华池一仗伤亡1;300人,他就拍过桌子骂过人。而今天,一下子搭进去4;300多人。彭德怀认定,这是自己犯的一个大错误。在后来《关于陕北九个月作战的基本总结》中,他说:“十月打了清涧后,应该休整南下,但犯了一个错误,去打榆林。”在20年后他写自述的时候,对榆林一仗还是不能忘怀,还是坦言这是一个错误。榆林两攻不克,说明榆林非急功能下!
这一仗,彭德怀在感情上打得也很痛苦。当时粮食奇缺,西野战士都是饿着肚子扛枪上战场的。11月22日,彭德怀、张宗逊致电军委说:三纵队,4、6团,五日来未得一顿,战士们饿得哭。为了充饥,马杀光了,骡也杀光了,战士饿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天气也已经冷下来,好多战士只穿一件单衣,冻不过了,就从死尸上扒下衣服来御寒。这等状况,让彭德怀心里难受极了。用“饥寒交迫”来形容当时西野战士的状况,一点也不为过。
彭德怀蹲在土围子上,苦涩地回忆着这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不过,真正令彭德怀寝食难安的,还是这支部队的人员素质和阶级觉悟。近9个月的作战,没有补充解放区的新兵,补充的都是俘虏,即俘即补。由于俘虏的大量补充,使俘虏兵在整个野战军中的比重急剧上升,普遍达到70%,个别团营甚至达到80%。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
当时对俘虏兵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叫“解放战士”。余秋里说他们旅714团2营4连有个解放战士,叫路新理,是蟠龙被俘解放入伍的。见夜行军走山路,他就说“钻山沟,走夜路,和土匪一样”。发了一顶新帽子,因为式样不大好看,他见没人就扔在地上踩,边踩边骂“他妈的什么破烂玩艺,老子不戴”。发的津贴是边区票子,他转身就撕了。打环县时见了国民党的俘虏,他上去声色俱厉地说:“你他妈拿的是枪,又不是木棍,为什么不抵抗就投降?”打榆林时,他畏缩不前,头埋在泥土里,不瞄准就乱放枪……
余秋里说这件事的时候,彭德怀一直皱着眉头:“还有这种事啊!?”
“当然有这种事,路新理还仅仅只是‘解放战士’中的一个典型。部队里解放战士思想不稳定,‘吃谁家粮就当谁家兵’的雇佣思想特别严重,贪生怕死、违反纪律、喊苦喊累,甚至阳奉阴违、打滑头仗。现在,不听班长指挥的多了,新老战士吵架的多了,解放战士和子弟兵不和气的也多了。还有什么谣言,‘共产党先甜后苦,打起仗来拿俘虏兵顶头阵’。打榆林的时候,滑头兵多得不得了……”
彭德怀突然想到了“乌合之众”这个词,但没有说出口。是啊!80%的国民党俘虏,怎么会没有问题呢?要是哪个国民党军官混在里面,串通一些国民党俘虏战士,来一场“兵变”都是有可能的呀!
彭德怀心事重重,问余秋里:“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有!”余秋里响亮地回答:“我们旅714团2营就是一个典型。在山西打下卓资后,他们营补充了一批解放战士。开始这些解放战士狂妄得很,被我们俘虏很不服气,说我们‘打仗不正规,总是偷偷摸摸地干’,还说‘要是摆开阵势干,还不知道谁俘虏谁呢!’为这些问题,经常和子弟兵争论,有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