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好辛苦01-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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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他的温存,她只觉疲倦的想倚靠着他。「没什么,我不要紧。」
这几夜,他都拥着她入睡,而彷佛是要确定她的存在似的,好几次她都在半夜里惊醒,只因他的手勒太紧,让她几乎不能呼吸。那时,她会轻拍着他,直到他略松手劲,她才又昏昏的睡着。
她知道以敬有些不对劲,但只要他不说,她也无法从他口中逼出一个字来。
一对灼热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她,她的背脊敏感的注意到它的存在,强烈而直接得让人无法忽视。回过头,她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宗品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显得憔悴而苍白。
她不安的往后靠,低着头,下意识的更加偎进丈夫的怀里,却同时感觉到丈夫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她不敢抬头,怕丈夫看穿她的心思。
方以敬和宗品禛的视线终于在空中交会,衡量的、评估的打量着彼此,空气中的电流滋滋作响,以男人对男人的方式暗暗较量着。
方以敬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向另一个男人昭示着他的占有欲和所有权。宗品禛则冷冽的一笑,温文的笑意隐没,他扬起眉,也宣示了自己不放弃的决心,这举动让方以敬的神色更显冷峻。
「请各位就座,我们的拍卖会即将要展开了。」
主持人宣布着,方以敬与宗品禛又互瞥了一眼,才各自就座。
行云指尖轻颤,双手冰冷,她没有勇气抬头看以敬,但她几乎可以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感受到他激烈翻腾的情绪。
他……知道了什么吗?她没有勇气去证实这个猜测。
在三人各怀心事的情形下,几件拍卖品陆陆续续被卖出去,直到另一件拍卖品被推出时,从主持人兴奋的声音和宾客间的私语声,她才振作起精神。
「各位,再来就是今天最受瞩目的一件拍卖品了。」在众人的期待中,主持人揭开了画布,满意的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惊呼声。
「这是H。Y。的画作『夫妻』,这幅画是他仅有的一幅抽象画,被认为是他这几年的代表作,画风和以往明快鲜艳的风格迥异,色调灰沉黯淡,此画收藏的价值极高。」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脸色刷白,两手紧紧的抓着椅把不放,不敢相信的瞪视着那幅画。
现场弥漫着各种私语声,众人的情绪也为之高涨,有不少人已屏气凝神的准备出价。
「这黑色的影子是丈夫,红色的影子是妻子,四周纷乱的色彩是两人共同生活的回忆,两团影子象征着夫妻间交缠微妙的关系,但这空间却限制了两人,不能分开,只能紧守着彼此,却充满疏离和无奈。H。Y。的画作多以风景及静物为主,这是唯一的一幅抽象画,也是唯一一幅强烈表达作者心境的作品,起标价两百万,现在开始竞标。」
行云冷汗涔涔,几乎要昏厥在地了,整个会场因为这件画作气氛达到了高潮,她的脑袋乱烘烘的,像赤身裸体的站在众人面前似的,心事也被人无情的揭开审阅,她紧咬着唇,用力到唇瓣隐隐泛出血丝。
「行云?」方以敬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低声轻唤。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作,脸上是一片的惨白,她的模样让他心惊,他下意识的握紧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心冰冷汗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吸也急促沉重。
「现在是五百万,还有没有」
「六百万。」拿过方以敬手上的牌子,行云颤声轻喊,身体像秋叶一样的颤抖着。
「方夫人开价六百万,还有没有……七百万,现在是七百万了。」
她口干舌燥,两眼发昏,紧紧抓着方以敬的手,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幅画,呼吸急促。她的反常引起他的注意,俊眸微眯,抬头看向那幅画。
「一千万。」宗品禛开口了。
行云又是一阵昏眩,品禛知道,他懂画的,他知道那画所表达的意思,他也看出了作画人的心情,这幅画……他势在必得。
主持人兴奋的喊着,「一千万,宗先生出价一千万了,还有没有人出价?那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
「一千五百万。」方以敬冷冷的开口。
眼见行云和那男人神色怪异,且她的反常让他决定要将那幅画买到手。
行云唇瓣轻颤,这一连串的发展让她神经紧张到几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难堪里?是上天在惩罚她吧!
「两千万。」宗品禛清晰的再加价码。
话声刚落,四周就传来不少的吸气声,在现代画里,这画已被喊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钱,敏感的人甚至能感觉到这三人间喊价的不寻常,甚至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动。
宗品禛是画界的传奇性人物,他的经历很传奇、发迹得很传奇,只要他看上的画,几乎就是一种肯定,画家的身价必定水涨船高;而商界另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方以敬也同时看上了这幅画,想必这画的行情还会再涨。
「两千一百万。」
「两千两百万。」
行云轻啜一声,方以敬注意到她低垂的头有两滴泪水掉在长裙上,他大吃一惊,忙掰过她的肩膀,只见她因泪水而蒙胧的眼睛。
天啊!她快窒息了!
她的画成了商品,像市场上的猪肉、羊肉般被人叫着价,只要花足够的钱就可以将她的作品摆在墙上,任意欣赏观察她的心事。
「三千万。」她霍然起身,颤着声音,但仍坚定的开口。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向来低调的方太太,一开口就是这个数目,一下子,偌大的现场里鸦雀无声。
宗品禛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因为看穿画里的灰暗,看清作画人的暗淡伤心,所以他想要拿到画。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渴望,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同时他也看到行云开价时盈亮眼眸里的惊恐,仿佛难以置信那画竟会出现在拍卖场里。
他闭了闭眼睛,暗叹一口气,他退让了,因为是她,他只能退让。
「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三千万三次……恭喜,这画由方太太得标。」主持人兴奋的敲槌。
在她的坚持下,拒绝了拍卖会要送画上门的建议,她要求马上带画离开,一路上,她紧紧的抱着画,紧抿着唇,一到家,她就躲进了房间里。
「行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且固执的不肯放弃。「开门·」
幽幽一叹,她开门了,一对眼睛仍是红肿空洞。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以敬心疼的瞅着她的模样。
她沉默着,从拍卖会回来后,她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宇。
「那画……是你画的?」他的声音里隐含着讶异。
见她轻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他沉默了,行云是H。Y。的事实,并不如那幅画带给他的震撼大。
他将视线放在眼前的画上。初见这画,他竟有一种震撼的感觉,那种阴暗的色调,压抑杂乱的线条让他很不舒服,而知道画者是行云之后,他再细看这画,又是一种不同的感受。
「夫妻」,这就是她眼里的夫妻?多么可怕的黑,像黑夜,安静、诡异,而那红,红得令人沭目惊心,又带着血的腥味。他并不懂画,但画里的阴森奇诡他看得懂,看得懂这不是春光烂漫的旖旎风光,看得懂这不是明亮温暖的阳光,也看懂了,原来,这是十二年来她眼里的夫妻,关于婚姻、关于她的丈夫。
他摸索着口袋里的烟,静静的点燃了。「那男人是谁?」
「一个朋友而已。」她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方以敬的脸。
「前几天打电话给你的那个朋友?」与其说是疑问句,倒不如说这句是肯定句。
她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烟,平时严肃生硬的五官线条隐藏在烟雾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男人也想拥有这幅画,那是他们夫妻十二年来的纪录啊!一对暗淡纠缠的「夫妻」……他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他也是和你一起吃鸳鸯下巴的那个朋友。」
她猛地抬头,颤着唇,努力了几次,却都说不出话来。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静静的观察着她,眼神是莫测高深的,却没有兴师问罪的意味。他的脑袋很清醒,知道面对问题,情绪化是没有用的。
「以敬……对我而言,他只是朋友,没有其它的意义。」她鼓起了勇气说,但话还是说得有些结巴。「我们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
没有表情的他看起来好遥远,为什么她对他一直有种捉摸不清的感觉?既然是夫妻,他为什么永远这么难懂呢?
他是在不高兴吧!她扯出一抹苦笑,有哪个丈夫有这种雅量,去接受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的暧昧关系呢!
「以敬,我是见过他几次面,我喜欢画画……我们兴趣相近,就这样而已,真的!」
他的沉默让她不安,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苦涩。
他不是一个大喜大怒的人,向来内敛而含蓄,一方面是天生脾气使然,一方面则是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几年,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即使和行云共处了十几年,也不能稍改他的脾性。
他心里渗出了悲哀,一生坚持执着的目标一下子崩溃了,饶是一个坚强的大男人,也受不了这种打击。
对于那个男人的出现,他是妒火中烧,但这远不及看到那画对他的打击,他不能自欺,「夫妻」就是行云对他们这段婚姻的看法。
「你……你说些话好不好?」在此时,他出乎寻常的静默让她害怕。
「他喜欢你。」这话是肯定句。
她的呼吸停顿了一秒,明眸直视着他,毫不逃避。「是!」
「你们约会过几次,但我不知道。」
「是,但是……」她着急的想解释,事情绝不是像他心里所想的那样啊!
他举起手,制止了她的话。「他吻你。」
她的脸唰得变成雪白,方以敬幽幽的眸光正深切的看着她。
「是。」
她是有妇之夫,她知道一个男人喜欢她,但她没有阻止他,还私下和他约会,甚至让他吻她……
想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可恨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她已从找到画的恍惚中回复过来,以敬现在的想法最重要,她可以再丢掉一幅画,但万万不能失去丈夫对她的信任,更不该,也不能辜负以敬。
「一开始时,我只觉得品禛是个朋友,我们聊得很愉快,所以见过几次面,但当我一知道他对我有意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至于那个吻,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坐在沙发上,暗淡的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斯文好看的脸庞显得若有所思。
她赤脚踩过地毯,走到他的前方,蹲坐下来,从下而上的望着他。「以敬……你爱我吗?」
这问题在她心里回荡了无数次、疑问了几万次,在新婚时,她曾问过,那时的他微笑着,并没有说话,但眼底眉梢的柔情蜜意都替他说出了答案。
后来,她没再问过,仿佛老是这样子问很傻气,而十几年后,当她再问时。心里才模糊的想到,她从来没听到他很肯定的答复。
「你觉得呢?」
一样没有明确的答案,她的心一沉,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尤其在这时候,她已尽力的解释了,但以敬仍是没有表态。
「你觉得我爱你吗?」她怀着一点点的信心轻轻地问他。
他眼神一黯。「那要问你自己了。」
原来,他连她爱不爱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那这十几年的婚姻里,她到底做了什么?
每周两次为屋里插两盆花、为他挑选衣服、为他订做鞋子、为他学做他爱吃的菜、为他难产生下书纬、为他等门、为他生病着急、为他远行担忧、为他讨好婆婆,打牌时总是故意输,和他相守共度过四千三百多天,这些他难道都不知道、都看不见?
她叹气了,叹出这十二年来的寂寞,只觉心灰意冷。「我们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她很平静,就连声音也听不出激动的波纹,两眼深似一古井。
「你再说一遍。」
他只奇怪,他的声音居然也一如她的平静,是不是震惊太过,所以他还在拒绝思考,不想感受她释放出来的任何讯息?
「以敬,我们连在一起时的快乐都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她平静的又说了一次。
他的脸更白了,只剩一对眼睛黑黝黝的发着幽光。「你再说一次!」
他一双大手捧着她的脸,眼里有一种很深沉的东西,像深不可测的潭,幽幽的发着光,这让她有些迟疑。
「我们……并不合适,你不觉得我们的共通性很少吗?我不懂你在想什么,虽然我们是夫妻,但很多事你都不愿意说,或许……或许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
泪水盈满眼眶,讲出这话时,她又何尝不苦?只是,她对他很失望,也很绝望。
「不是错误,我从不认为这是错误。」他的声音这么苦涩,他的手微微的颤抖,透过肌肤传给了她。
「以敬。」这样的他让她害怕。
他黝黑的眼里有着了然。「我知道了,这是借口,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
「你……你说什么?」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朦胧的灯光下,她和另一个男人深情相拥的样子爬上心际,这痛苦太尖锐、太难承受,让他的声音也不禁高扬了起来。
「你……你心里……心里有别人了。」他费尽力气,才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然而,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间就再也没有可转圜的余地了。
她大惊失色,脸色变得苍白。
「你要说什么?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