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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深渊上的火-第47部分

小说: 深渊上的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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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发蓝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出前面低缓的小丘和胡乱堆放着的一堆堆设备,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到处是窟窿。(某种隧道的入口?)蓝荚呜噜呜噜地说在这种“美妙的夜色”里,坐在他们上方几百公里处那颗卫星上的海滨会多么惬意。范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扫视各个方向,尽力辨认可能的火力点和猎杀区。

从他放出去的一只飞蠓传来的图像中,范发现了一大片没有树叶的枝条——是车行树,静悄悄立在月光下,在离他们两座小丘之外,无声,不动,没有一丝光……也许只是在享受月色。飞蠓传来的图像经过强化,范毫不费力便认出了绿茎。她站在一排五株车行树的一端,树干上的条纹清晰可辨。她的小车前端有一块凸起,还有一个伸出来的杆状物。某种囚禁措施?他调动几只飞蠓飞近些。是武器。所有车手都全副武装。

“我们已经上了交通艇,蓝荚。”又传来绿茎的声音,“往前再走几米你就能看见了,就在一个通风栈另一面。”后者显然指的是他和蓝荚接近的那一堆设备。但范看得很清楚,那里连个交通艇的影子都没有,道边等着他们的只有绿茎和她的枪。这是背叛,操作得十分熟练的背叛,可惜他们的科技水平太低了。范差点朝蓝荚喊出声来,幸好他及时发现了小丘上那个矩形陶制品,就在车手身后数米处。最接近那个地点的飞蠓报告,那东西是某种爆炸物,可能是定向地雷。地雷边还有一台低解析度摄像机,只比监控器稍强一点。蓝荚滚过那东西,却没有触发它,还在跟绿茎不住嘴地唠着嗑儿。他们把他放过去了。新的疑云在范心里升起,又冷,又沉。范停下来,操纵喷气推进器向后倒退,注意不接触地面。动作无声无息,只有喷气推进器发出轻轻的咝咝声。他从一只手腕上解下自己附在太空服上的一只钳爪,让一只飞蠓带着它飞过那颗地雷的感应器……

一道白光闪过,轰的一声巨响。虽然离着很远,爆炸的冲击波仍然冲得他不住后退。一瞥之下,他看见小丘那边的蓝荚被爆炸气浪冲得翻滚起来。锋利的金属碎片嗖嗖掠过,但没伤着他。只有这一次爆炸,接下来没有立即发动进攻。爆炸只毁掉了他几只飞蠓。

范借着爆炸气流的冲击加速后退,溜上一个通风栈形成的山头,又降入一道浅浅的山谷(应该说巷道才对)。现在他正好能居高临下俯视设伏的车行树。伏兵滚向前方,绕过山头,一路兴奋地叽哩呱啦着。范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没有立即开火。过了一会儿,蓝荚在一百来米外飘到空中,悲伤地喊着:“范?范?”

伏兵没有理睬蓝荚。三株车行树绕过山头不见了。范的飞蠓看着他们惊恐地停了下来,竖起枝条——他们发现范逃脱了。五株车行树立即散开,搜索这一片地区,必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绿茎也不再装模作样跟他聊天了。

咔的一声脆响,一座小丘后火光一闪。有人太过紧张,扣动了扳机。

蓝荚飘浮在这一切之上,完全是个活靶子,却什么事都没有。他现在的话夹杂着树语和特里斯克韦兰语,从他能听懂的部分中,范听出了惧意。“你们为什么开枪?什么事出了?绿茎,别这样!”

范·纽文同样被吓得不轻。我可不想你在上头居高临下向下看。他抬起自己的重型射线枪,瞄准车手,又稍稍偏了一点,开火。射线的波长经过调整,为不可.见光,但能量足有上百万焦耳。离子束掠过蓝荚,在他头顶之上五米处飞过,直射上去,击中上方的晶体罩。爆炸十分可观,只见命中点强光一闪,一小片晶体炸得粉碎,向上千个方向迸射。

强光闪过的那一瞬,范已经飞向一侧。他看见蓝荚在空中摇晃了几下,重新稳住身体,马上飞快地找隐蔽去了。范射中的晶体罩上出现了一道冠状光环,光谱从蓝到橘黄到红色,有点模糊,但仍比头顶那颗卫星明亮。

这警告性的一枪就像一根巨大的手指,直直指出了他的方位。下面十五秒内,四个伏击者齐齐向范刚才的藏身处猛烈开火。射击停止,然后是低低的哗啦啦交谈声。如果双方都在黑暗中,五对一,人数多的一方赢定了。但车行树们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装备多么精良。看着飞蠓传来的图像,范微微一笑。每株车行树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包括蓝荚。

如果只有这五个——或许该说六个?对付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对方的增援力量肯定正朝这里赶来。晶体罩上的命中点渐渐冷却,重新变成一片漆黑。但那儿现在出现了一个洞,直径大约半米,空气渗漏的声音呼呼呼响个不停。虽说范穿着太空服,听了这种声音仍不禁有些胆寒。空气泄漏可能不会对车行树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有影响也是好一阵子之后的事。不管怎么说,这种事算得上紧急情况,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望望那个窟窿,在他这里,搅动的空气已经形成一股微风,窟窿正下方的情况更糟,简直是个小型龙卷风,卷起尘土和零碎物品,直直上升,飞出去……

飞出透明的晶体顶棚,飞进太空。

窟窿之外是一片黑暗,还有一个晶体融化又凝固后形成的凸起,微微发光,就在各种太空碎片从弧道的阴影伸向外面的阳光处。他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哎哟。五株车行树已经把他大致包围起来。其中一个冒冒失失冲进包围圈,发现了他,当即开了一枪。范开火还击,把对方炸成一团超热的火云和焦黑的枯木。小车却还没有损坏,继续在小丘间滚动,招来其他惊慌失措的车行树的一阵弹雨。范再次转移阵地。他知道敌人的位置,悄悄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溜去。

枪声停息了几分钟。他抬头望着晶体罩上的闪光处。刚才想起的是什么……对了。对方可以请求增援,我为什么不行?他瞄准那个晶体凸起,将自己的语音链接转接到射线枪的射线控制线路上。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想起……最好把能量降小点儿。这些细节,可一定要注意啊。他再一次瞄准,持续发射射线,同时开口说道:“拉芙娜,希望你没打磕睡。我需要援助……”接着,他简要描述了过去十分钟里那疯狂的一幕。

这一次,他的射线束只有不到每秒一万焦耳的能量,还不够烧热空气。但经过那个凸起反射到晶体罩之外,几千公里以内都能发现这个信号。位于这块殖民地另一面的纵横二号更可以清清楚楚地收听到。

车行树们再一次逼近了他。该死的!这下子他不能让射线枪持续自动发射信号了,得拿这个“信号发射器”派更重要的用场。范飞过一个又一个“山谷”,绕到离同伙最远的车行树背后。现在是一对四了,或者是一对五?他的火力更强,情报更全面,但只要一点坏运气,他就死定了。他飘了起来,接近下一个目标,悄没声地,谨慎地……

手臂一阵灼热,连盔甲都烧熔了,发出炽热的光。他挣扎着逃开,一路撒下液化的白热金属液滴。范猛地加速,径直飞过三座小丘间的空地,向下面的车行树猛烈开火。一道道交织的自光闪过他身边。转眼间,他已冲到下一个隐蔽点。他们好快的枪,简直像装备了自动瞄准器。也许真的有这种东西:他们的小车。

剧痛袭来。范痛得蜷缩起来,大口喘着粗气。以前他也经受过这种疼痛,如果伤势也跟从前一样,肯定连骨头都烧焦了。他疼得淌出了眼泪,直想呕吐。一阵眩晕,他的清醒意识渐渐消散。挺过来。再坚持一两秒钟,否则永远别想苏醒。对手现在离他更近了,但他刚才射击的那一株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热的大弹坑,周围散落着小车碎片。他的太空服自动收紧伤处的盔甲。一凉,这是自动注射麻醉剂。疼痛感慢慢减轻。范绕过小丘,极力避开剩下的三名对手。对方发现了他的飞蠓,每隔几秒钟便是一声炸响,山头紧接着火光一闪,像小型火山爆发。对付飞蠓至于吗?不过他的侦察机器人越来越少了……他正逐步丧失自己最大的优势。

蓝荚在什么地方?范轮番调出剩下的飞蠓传来的图像,自己也睁大双眼四处搜查。这个混蛋,又飞到空中去了,高悬在战场之上——他的同族车手却并不伤他。正报告我的行动呢。范一个翻滚,笨拙地抬起枪,瞄准那个小小的身影——又犹像了。你的心肠变软了,纽文。蓝荚突然加速俯冲,蒙布翻翻滚滚飘在他身后,显然已经把喷气推进器开到最大。下面是熔化的金属发出的噗噗声,射束炸雷般的爆炸声。与这些相比,蓝荚的俯冲无声无息——朝离他最近的伏兵猛冲下来。

距地面三十米。车手扔出一个见棱见角、块头不小的东西,然后一个急刹,转向一旁,消失在几座小丘后。同一时间内,距离近得多的地方传来结结实实一声“砰——哐”。范手下的飞蠓已经所剩无几,但还是派出一只,瞧瞧小丘另一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瞥见一辆小车,一段砸扁的树干,旁边枝叶四散。强光一闪,飞蠓完蛋了。

现在只剩下两名伏击者,其中之一便是绿茎。

整整十秒钟,双方谁都没有放一枪。但战场并没有彻底安静,他盔甲中枪的地方熔化之后流淌下来,慢慢凝结,冷却过程中不断迸裂。头上高处是空气泄漏处发出的呼呼声,地面上也是一阵阵风,嗖嗖嗖的,时断时续,不得不时时调节喷气装置,才能在一个地方待着不动。他突然有了个点子,不调节喷气装置了,让地面气流带着他无声无息飘出藏身的谷地。在那儿,轻轻的咝咝声,不是他自己的喷气推进器发出的。又发现一个。两株车行树摸索着,从不同方向向他逼近。也许他们无法准确判定他的方位,但两人之间肯定有联系,可以协调行动。

疼痛忽而袭来,忽而消退,他的清醒意识也一样,突然一阵恐慌,眼前一黑。他不敢随便乱用麻醉剂了。树梢。从附近一座小丘探出来。他停下来,一动不动,盯着那段树梢。枝条末端极可能有感应器官,可以感应到活动目标……两秒钟过去,范的最后一只飞蠓报告,另一株车行树从那边悄悄飘过来了。现在,两株车行树随时可能一跃而起。范恨不得自己手里有带武器的飞蠓,只要能弄到这么一只,让他拿什么换都成。准备来准备去,瞎折腾半天,却连这个都没想到。现在后悔也没用。他等待着,等着自己的头脑重新清醒一会儿。只消一小会儿就行,他就可以以最快速度扑向对手,开枪。

哗啦哗啦一阵枝条摇摆声,声音很大。来者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范的飞蠓看见蓝荚在一百米外一段金属板条墙后滚动,从一个隐蔽点滚向下一个隐蔽点,越来越接近绿茎。那种哗啦声是怎么回事?恳求?虽说和车手们一起生活了五个月,范对他们的语言仍然只有一点点最模糊的概念。但绿茎,那个总是羞羞涩涩、老老实实的绿茎,却没有回答伴侣的呼唤。她掉转枪口,朝板条墙一阵猛扫。第三株车行树也从远处探出身子,准备朝板墙后开枪。他的角度正合适,一旦开火,准能把蓝荚当场消灭。只可惜这个动作正巧使他暴露在范·纽文的枪口下。

范开枪了,同时猛地冲出自己的藏身处。现在是他惟一的机会。只要来得及掉头,就能在她打死蓝荚之前干掉她——

这个动作本来很轻松,空中一个翻滚,他就能头下脚上,从上往下正对绿茎。问题是以他目前的状态,没有哪个动作是轻松的。范的动作变形,身体急转起来,下方地面转个不停。不过方向倒是对头,下面就是绿茎,正朝他转过枪口。

但还有蓝荚,从板墙中断处被绿茎的火力打得红热的立柱间冲了出来,放声呼喊,声音在范的耳边震响:“请求!别杀她,别杀——”

绿茎犹豫了一瞬,接着掉转枪口,指向冲来的蓝荚。范扣下扳机,借着身体的旋转,让射线扫过地面。清醒意识迅速消退。瞄准!精确瞄准!一束炽热的射线翻起地面,移动着,击中一个黑乎乎鼓起的东西。蓝荚小小的身影仍在冲过这一片废墟,冲向绿茎。这时的范却旋转着飞向远处,他已经想不起怎么才能把身体翻转过来。天空在他眼前缓缓旋转着:

发蓝的月亮表面掠过一道黑影。一艘飞船,朝这边飘了过来,上面是轻柔的动力脊。真像一只大虫子啊。青河舰队怎么会有……我这是在哪儿?……清醒意识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梦。他又丢掉了船长职位,被罚去照管飞船温室里那些带斑点的植物。叹气。范的任务是替它们浇水,让它们开花。可他发现花盆下面有轮子,滚到他身后,耐心地等着他,发出轻轻的哗啦声。过去那么漂亮的植物,现在却充满邪恶。以前,范很乐意替它们浇水,替它们除去杂草。他一直十分喜爱它们。

可是现在,只有他才知道,它们是活生生的敌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在他一生中,范·纽文不止一次在自动化医护室里苏醒过来。他几乎习惯了棺材一样合得紧紧的医疗槽、没有任何装饰的绿墙、各种缆线和管子。但这里不一样,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弄清自己身在何处。像柳条一样的植物朝他弯着,围着他,在温暖的和风中轻轻摇晃。他仿佛躺在一个小水塘上方的一块林间空地上,身体下面是最轻软的地苔。水面上拂动着夏日的微风。真好啊。只是叶片毛茸茸的,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绿色植物。这里是另一个族类心目中的家。他伸手抓向离他最近的枝条,却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离他的脸只有五十厘米。一道弧形的墙。尽管有那么多障人耳目的美景,这里的医疗槽仍旧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连大小都一样。

脑袋后面咔嗒一响,眼前的田园美景一下子无影无踪,夏日微风也不见了。什么人飘到了他的医疗槽上方,是拉芙娜。“你好,范。”她的手伸进医疗槽,紧紧握住他的。她的吻轻轻颤抖着,她的神色憔悴,好像一直在哭泣。

“你也好啊。”他说。记忆又回来了,一片一片,棱角尖利。他想从床上起来,却发现了这里的医疗槽和青河舰队中的又一个相似之处:他被牢牢固定在床上。

拉芙娜有些虚弱地笑起来:“医护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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