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上的火-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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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拽她了,嘴巴还是紧紧咬住不放。四个成年组件和两只幼崽仰脸望着她,每张脸上都是犹豫难决。“求你了行脚,这是惟一的办法。”败兵不断从山顶溃退下来,有的鲜血淋漓,有的已经被打散了。
惊恐的眼睛凝视着她,他松开嘴,一只鼻子轻轻拱拱她:“说不定这座山注定是我的死地。先是写写画画,现在又是你——你们全都疯了。”过去那个浪游者的笑又在成员中荡开,“好吧,咱们上!”两只没带幼崽的组件四下寻找最安全的路线,向山顶爬去。
约翰娜和其余组件跟在后面。两人爬过一段平缓的台地。约翰娜记得去年这里还有些积水冰凉的水洼,现在已被今年的酷热烤干了,脚下乌黑的地苔又干又硬。这段路本来很容易走,但行脚绕来绕去,专选小丘背后走,每隔几秒就要趴下来瞧瞧四周动静。行脚挑的路有些地方实在太陡,她只好揪住他衣服上的流苏肩章,让他把自己拉上去。两人走过一个炮位,过去的炮位。景象触目惊心,这种事约翰娜只在故事里读过。金属炸得粉碎,四下溅开,残肢被彻底炭化了。只可能是射线武器造成的。与此相似的弹坑山坡上到处都是,给饱受大火蹂躏的土地又添了一处处新伤。
约翰娜靠在一块光滑的岩石边。“爬上这块大石头,上面又是一块台地。”行脚在她耳边道,“快上来,我己经听见叫喊声了。”他的两只组件垂下来,把肩章侧到她手边。她抓住肩章,双脚一蹬。一时间,她和两只组件牵成一条线,挂在一堵高约四米的石壁上摇摇晃晃。眨眼工夫,她已经趴在未被大火烧过的褐色地苔上了。行脚在她四周围成一圈,用身体遮挡她。约翰娜从他的腿中间向外望去。这里已经看得见铁先生城堡最外面的高墙了,剔割弓箭手见木城兵四面溃散,纷纷大胆地站在暴露的墙头。其实,木城部队在空袭中并没有遭到多大损失,但就连没受伤的士兵都四散奔逃。约翰娜知道得很清楚,女王的士兵不是懦夫,但面对的力量实在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黑烟在这里已经变淡了,成了蓝烟。前面的战场上空更是晴空朗朗。去超限实验室之前,约翰娜经常和妈妈去斯特劳姆的大沼地野营。他们的野营背包上有传感器,随时可以定位空中的飞鸟。反过来应该也一样,飞船上的自动化系统肯定能看见她,哪怕它并没有特意搜索地面。“你看见什么吗?”
四个成年组件昂起头,两个一组,来回张望。“没有。天上的飞人肯定已经飞远了,或者被烟挡住了。”
胡说。约翰娜站起身来,朝城墙跑去。他们肯定在盯着那儿看!
“女王知道了是不会高兴的。”
女王的两名士兵已经向他们奔来。也许是因为约翰娜,也许是被他们的疯狂举动吓坏了。行脚挥手命他们退后。
这片开阔地上现在只有他们俩,离城墙不到两百米。怎么还看不到她?就算随随便便扫一眼也该看到了呀。没错,有人发现了他们。嗖地一声,一根长达一米的羽箭射进他们左边的地面。疤瘌屁股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扯得蹲下身来。幼崽们力不从心地咬住盾牌想朝这边拖,行脚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开始一步步退出弩箭射程。退进烟雾里。
“不!横着跑!我想让他们看见!”
“好,好。”嗖嗖嗖,不断响起死神轻轻的呼啸。约翰娜一只手搭在行脚肩头,两个横穿这片开阔地。行脚突然一个趔趄,一支箭正射在肩下,离一只震膜只有几厘米。“我没事,身体放低点,低点!”
木女王部队的第一道散兵线已经重新集结,十几个共生体奔过开阔地,向他们冲来。行脚蹿高跃低,放声大吼,声音一下一下震着约翰娜,像用拳头击打她似的。嚷嚷的大致是退后、小心空袭之类。可战士们毫不停步,仍旧朝他们飞奔。“他们要把你拉回去。”
突然间,他们发现城墙上不放箭了。行脚向天一望:“飞回来了!来自东面,约一公里左右。”
她朝他指点的方向望去。那东西鼓鼓囊囊的,显得很笨重,大概只能在太空飞行,不能着陆。但怎么没有超能动力脊?在空中一顿一顿,磕磕绊绊的。没有发动机。用的是反重力垫?不是人类飞船?狂喜之中,这些念头一连串闪过脑海。
机腹下一个柱状结构里又射出道道闪光,冲上来保护她的战士们前面,泥土像一股股喷泉般直往上冒。又传来刚才那种突突声,白光闪烁,把她和冲上来营救她的朋友们分隔开来。
阿姆迪杰弗里在城墙上,铁先生尽量不让这两个小鬼看见自己冒着怒火的眼睛。人类还不算蠢到家,拉芙娜坚持要杰弗里通过无线电引导攻击。不过关系也不大,由谁引导都差不多。用不了多久,城墙外那支军队就会不复存在。
“第一次攻击效果如何?”通讯机里传来拉芙娜的声音,十分清晰。但回答她的却不是杰弗里。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全部八个组件都在城墙上探头探脑,有几个甚至站到墙垛上。这样看能提供立体视觉效果。还有几个望着铁先生和无线电。让他退后纯粹是白费口舌。阿姆迪用杰弗里的声音回答通讯机的问题。“好,我数出了十五次脉冲,打中的只有十次。换了我肯定打得更准。”
“该死的!用这么个(这个词没听过),我最多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次不是拉芙娜的声音,铁先生听出了语气中的怒意——这两个小崽子真是人见人嫌啊。想到这个,他心里暖乎乎的。
“请,”铁先生道,“开火继续,继续。”他从石墙上探头向外望去。距离城墙最近的台地上的敌军已经被消灭了。真是壮观极了,像其大无匹的巨炮轰击,又像二十艘飞船分别着地。居然是从那么小的一个小玩意儿上射出的。那东西飘在空中,像片树叶一样荡来荡去。敌军的进攻锋线已经彻底溃散。城墙上下,他自己的部队在各自阵地上欢呼雀跃。自从他们的大炮被打哑以后,部队士气一落千丈,的确需要来点什么好好振作振作军心。“施里克!命令弓箭手消灭残敌。”接着换成萨姆诺什克语,“敌军还在向上冲,他们——他们——”该死,真该死,“士气高昂”这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不继续帮助,我们要杀死被他们。”
人类孩子迷惑不解地抬头望着他,如果他对通讯机嚷嚷说他撒谎,那……稍顷,拉芙娜的声音道:“不对吧,他们正从你的城墙向后撤退,至少我看到的情况是这样。我不想滥杀……”和飞行器里的人类飞快地说了几句,可能根本不是萨姆诺什克语。炮手的语气好像不大高兴。“范暂时飞开几公里。”她说,“如果敌军继续前进,我们可以立即赶到。”
“嘶!”施里克的高频对话声又尖又响,像狠狠戳了铁先生一下。铁先生猛一转身,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好大的胆——他的副手眼睛瞪得滚圆,指着外面战场中央地带。铁先生当然也有一只组件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但他的注意力没放在上头:另一个两腿人!
外面的螳螂在一个共生体身后趴了下来。谢天谢地。稍迟一点,阿姆迪杰弗里准会发现。仁慈的共生体之上的共生体啊.幸好那窝幼崽有些近视。铁先生一阵风也似抢上前去,围住几个阿姆迪,吼叫着让其余几个从墙头下来。泰娜瑟克特的全体成员一拥而上,揪住几个不听话的小杂种,将他硬生生拖下墙头。“下去。”铁先生用爪语锐声嘶叫。一时间,这里乱成一团,人人昏头涨脑。铁先生自己的思想声和幼崽的搅成一片混响。阿姆迪跌跌撞撞,尽量离他远点,被四面噪声和粗暴的推推搡搡弄得惊惶失措,不知应该如何是好。铁先生又换用萨姆诺什克语道:“还有大炮,外面好多。快下去,免得受伤!”
杰弗里向墙边跑去,“可我没看到——”老天有眼,外面还没什么特别可看的。至少现在没有。另外那个两腿人还缩在木女王手下的共生体身后。施里克嘴巴爪子一齐上,抓住那个人类小孩。他和泰娜瑟克特簇拥着两个孩子,不顾他们的抗议,脚不点地冲下梯级。泰娜瑟克特反应很快,一边跑,一边已经开始修饰润色起铁先生现编的故事来,说什么他在山那边发现了敌人的大部队。
“炸掉弹药二级堆栈。”铁先生用高频声向朝城墙下跑去的施里克下令。那个堆栈反正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它一爆炸,也许便能起到语言起不到的作用,使太空人死心塌地相信自己。
阿姆迪杰弗里总算滚蛋了。铁先生站在城墙上,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好险哪,平生那么多大风大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惊险,成败只在一瞬间。堞墙上,弓箭手们正朝外面开阔地上那个共生体和躲在他身后的两腿人密集射击,箭如雨下。倒霉!他们已经快到射程尽头了。
内城,施里克点燃了二级堆栈。爆炸声让铁先生很满意,比炮弹直接命中响多了。院子里碎石纷飞,连一座小塔楼都炸飞了。碎石直溅到铁先生站的城墙上。
拉芙娜用萨姆诺什克语喊叫着什么,速度太快,铁先生一个字都听不懂。现在,一切计划、一切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走钢丝。一把全押上去。铁先生朝通讯机斜过身子,道:“对不起,情况变化太快这里。烟雾掩护木女王的好多兵上来。你们能把城墙下山坡上的敌人全部消灭吗?”螳螂会不会有本事透过烟雾看到下面的情况?赌一把。
传来炮手的声音:“我试试看,瞧我的。”
响起第三个声音——以人类标准而言太尖了些:“还需要五十秒,铁大人。我们掉头有困难。”
好,好。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飞行和杀人上吧。别细看杀的是谁。弓箭手们把城下的螳螂赶得不住后退,有些方向已经被烟雾挡住了。一群共生体冲上前来想保护她。等天上的飞人掉过头来,地面便会聚起一大群可供射杀的靶子,裹在中间的便是那只螳螂。
两个他发现太空人穿过烟雾飘了过来。从那个方向,他们不可能看见自己正朝谁开火。飞行器下闪起道道白光,像一柄死神的巨镰,扫过山坡,挥向木女王的部队。
蓝荚掉转着陆舱,飞向目标。射手座位上的范被颠得东摇西晃。速度不快,从气流判断,不会超过每秒三十米。问题是这可恨的东西颠个不停,没有一秒钟安生。有一会儿工夫,范全靠紧紧抓住枪座才没被晃出着陆舱。再过四十来个小时,宇宙中最致命的力量便会从天而降,我却浪费时间在这儿乱枪打狗。
怎么才能一举消灭山坡上的敌人?铁先生的哀号还回荡在他耳边,纵横二号上的拉芙娜又对烟雾笼罩下的地面情况拿不准。乌七八糟乱成一团,没准儿不用自动化系统还能做得强点儿。至少他的射线枪还有个手控钮。范一只手抓稳射线枪,另一只手摸索着调节手控钮。把射线铺开,对付装甲目标不管用,但可以烧瞎眼睛,点燃皮肤和毛发。铺开的射线到达地面后,可以宽达数十米。
“还有十五秒,范阁下。”蓝荚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这一次他们飞得很低。偶尔,没有浓烟遮蔽的地方一闪而过,像一动不动的立体雕塑。地面大多烧得一片焦黑,时而出现一道悬崖,甚至还有积雪,藏在裂隙里、背阴处,被烟熏得乌黑……时而出现一小堆和狗差不多的尸体,或是一截被摧毁的炮管。
“前面一大群敌人,范阁下。在城堡附近跑动。”
范俯下身体,观察着前方。那一群人在前方约四百米处,沿着与城墙平行的方向跑动,在一块密密麻麻插着城墙上射下的弩箭的空地上飞奔。他按下发射钮,从机腹将射线枪划了一个弧形。下面有不少水洼,表面结了一层硬壳,壳下还有积水。射线过处,水汽蒸腾……声势虽然慑人,却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再过几秒,他才能瞄准那一伙倒霉的共生体。
且住。这些敌人怎么会有前膛装填式火炮?那种炮肯定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可能吗?在这个看样子不像有火器的世界上?铁先生是那种典型的中世纪统治者,范从一千光年以外便认出了他这一型。有一点十分清楚:他们正替这混蛋干脏活儿,替他杀人。闭嘴吧!过一阵子再跟铁先生算账。
范斜过射线枪,指向下面的共生体。他再一次开火了。这一回,射线扫过人群的血肉之躯。也许他们不会全部死掉。他把头向外面的气流伸出去一点,想找个更好的视角。这一群共生体前面,一百米宽的开阔地中间,一个由四只成员组成的共生体,还有——是个人!黑头发,纤细的身材,拼命跳着,向天挥舞着手臂。
枪管重重撞在着陆舱壳上——范猛地一抬射线枪,同时啪地关上保险。射线的余热涌来,把他的眉毛都烤焦了。“蓝荚!降下去!着陆!着陆!”
第三十九章
“误会,误会。她被人撒谎。”
拉芙娜竭力分辨话里的语气变化,但铁先生的话和平时一样,吱吱呀呀,哼哼卿哪。语调和闹别扭的人类小孩差不多①。但无论他怎么狡辩,还是难免破绽百出——发生的事明摆着:他或者是整个银河中脸皮最厚的大骗子,或者……说的是实话?
“那个人类孩子肯定先受伤,再受骗,被木女王。这样就真相大白了,拉芙娜。没有她,木女王不敢攻打我们;没有她,这里还是安全的。”
一条保密线路上传来范的声音:“拉芙娜,去年那场伏击中,女孩确实昏过去了好一阵子。可我刚刚暗示她可能把木女王和铁先生这两个人看错了时,这丫头差点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还有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共生体,他的话比铁先生的可信得多。”
拉芙娜询问地望望对面的绿茎。范不知道她也在指令舱里(他可真是个难侍候的家伙)。弥漫的大疯狂中,沉静的绿茎是一个理智的安全岛。再说,她了解纵横二号,比拉芙娜强多了。
铁先生趁她拿不定主意痛下说词:“你现在看,没有变化,越来越好了。多一个人类活着,好。你怎么能怀疑我们?和杰弗里对讲,他明白。我们还尽了最大努力帮助……”呜噜呜噜,一个声音(另一个?)道,“冬眠者。”
“我当然会再和杰弗里通话,铁先生。要证明你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