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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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来，没有一个男人为晓茵做过什么，就是她重病卧床，也得起来为儿子和自己做饭。李珉这般照顾她吃饭，使她略起宽容之心，看李珉的眼神也温和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心酸，自己为什么无福永远消受这种关爱呢？
李珉见她眼中含着泪水，默默吃着饭，心中油然产生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他不知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他太想为她做点什么了！
感情这东西真是很怪。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不一定感情很深，相处过几年的情人也不一定会终生难忘。李珉与晓茵短暂的相爱却让他们两人都苦苦相思了二十年。李珉做梦都盼望着能再见到晓茵。第一次接到晓茵电话的那天，兴奋得与原教育局局长老林喝了差不多一夜，以至于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发现老林的老伴儿将他溅上酒菜的上衣洗了，连同口袋里晓茵的电话号码也给洗了。若不是理智告诉他发脾气也于事无补，他或许会不顾老朋友、老上司的面子发顿脾气。后来晓茵很多天没打电话来，急得他有些日子焦躁不安，无缘无故跟小高发了好几次脾气。好在晓茵终于又来了电话。这两天他悲喜交集，每日都难以成眠。他相信晓茵还爱着他。尽管她不卑不亢、不即不离，有时还很冷淡，但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他，那对秋水般的眼睛藏着对他的深情，她没有隐藏好，随时都被李珉的目光捕捉住。从她的眼中他隐约也感觉到一股怨恨。他曾有负于她，有怨恨也是必然的，尤其是如果现在的婚姻不幸福，那罪根无疑源自于他。
他们二人都是有修养之人，太在乎“尊重别人的隐私”，他们都做不出直言相逼，追根刨底的事。否则两人都不会如此痛苦。两人又太有理智，谁也不近雷池半步。李珉控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思念之语，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感情漩涡之中，正像晓茵当初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一样，他也不想破坏晓茵的家庭，除非晓茵给他一个清楚的想离开她丈夫的信号。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的期待也只是一枕黄粱而已。
他心中充满遗憾，也预感到此憾必是绵绵无绝期。
第四部分 欲罢不能南柯一梦（9）
咳！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嘛！此次能见到她也算上帝待自己不薄了。
他见晓茵放下筷子，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咖啡给她，他知道晓茵早上有喝咖啡的习惯，早已做好。李珉的周到使晓茵有些感动。她慢慢喝着咖啡，按捺住自己的哀怨苦涩，抬头看着李珉轻声问道：“有没有机会去东京？”
见晓茵开始说话，李珉赶快回答：“其实很容易找机会去，以前不知道你在东京，以后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晓茵告诉他如果今年去她还在，明年春天打算辞职回洛杉矶了。李珉点点头，没问为什么，只是嘱咐她无论将来搬到哪里都别断了联系，口气中带着央求的语气。晓茵惨笑道：“不会的，也许以后来往会多起来。”李珉听她这么一说，露出几分高兴。他深情地望着她小声说：“谢谢你，谢谢你回来看我。我有机会的话也会去美国看你的。”见他这副神情，晓茵又难过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滚。李珉的眼睛也潮湿起来。晓茵抹了一会儿眼泪，觉得头痛欲裂，说想休息一会儿。李珉站起来示意让她去自己的卧室躺一会儿。晓茵没去他的卧室，进了一间空着的卧室关上了门。
李珉昨晚彻夜难眠，早上刚睡了一会儿不知谁那么讨厌来按门铃，气得他也没起来开门。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去早市买吃的东西。现在也是昏昏沉沉，便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晓茵迷糊了有一个多小时，觉得好一些，起身出来。
到客厅见李珉躺在沙发上，以为他睡着了，刚转身要回卧室，李珉一把扯住了她的手。晓茵回头见他睁着眼睛有几分凄凉地望着自己。她正茫然无措，李珉坐起来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搂着她。
突然，电话铃响起来。晓茵急忙挣脱着推开他站了起来。
李珉接电话。
晓茵听他与人谈工作上的事，便进厨房沏了两杯茶端过来。李珉放下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交待一些事情。
听他跟人谈工作，晓茵感到有些吃惊，他的语气和措辞都很不客气，充满霸气，这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另一张面孔。难道真是“官升脾气长”吗？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对方、温和一点儿呢？他怎么变得这样没有耐心？晓茵皱了一下眉头，见他放下电话，把茶递给他。
“你要是忙就不必跟我去上海了。”
李珉望了晓茵一眼，默默喝茶不语。
晓茵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婉转地劝李珉千万不要卷入什么经济问题中去。
李珉点头，说他不会有事，让晓茵放心。沉思片刻，他说：
“现在问题确实不少！在经济上是迅速崛起，在道德上是迅速崩溃。原来的信仰解体，新的信仰似乎就是实实在在的钞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都已大变，跟你在国内时的情形完全不同了。有些人为了私欲而丧失良知，甚至走向犯罪，害人害己。君子爱财，应该取之有道，可是现在有些人为了钱不择手段……”
他叹了口气又说：“老一代干部和老一代知识分子对这种情况曾经迷惑、困惑，对旧的观念有些留恋，但又不得不适应新的形势。现在的年轻一代，包括你们这一代人，很多人缺乏教养，骄纵恣肆，不知是非，胆子大得吓人。”他停下来喝了几口茶，换了一副市长的表情和口气：“现在有很多事确实不能说是尽如人意的，社会的发展引起了人们生存态度的变异，这也是正常的。其实，现在的中国人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优秀，都有知识，这是强国的基础……引导得好，会慢慢好起来的。”
聊了一会儿，李珉去厨房做饭，晓茵过去帮忙。
吃午饭的时候，李珉问晓茵将来想不想回国来住，晓茵沉思一下说：“过几年再看吧。”李珉说如果想回来的话，早点儿告诉他，他可尽绵薄之力帮她安排一下。晓茵点了点头。他又低声说：“早的话我可能还活着，晚了，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身体不是挺好吗？”
“年纪大了，很难说啊！我的大学同学这几年死了好几个了。这次能看见你，我死也死得瞑目了。”
晓茵仔细问了他的身体情况，给他讲了一些饮食常识，嘱咐他每年要定期检查身体。
下午三点多他们起程去上海。
到了上海，他们还是住前天住的那个四星饭店。晓茵看地图那儿离黄浦江不远，让李珉陪她去江边儿走走。
在江边，见恋人情侣双双对对搂腰牵手，晓茵不忍目睹，走了没一会儿便说回去。
第四部分 欲罢不能南柯一梦（10）
晚饭李珉带晓茵去吃上海小吃。两人都不饿，意思意思吃了一点儿。回到饭店九点左右，李珉拉她去舞厅坐了一会儿。他想跟晓茵跳舞，晓茵不好意思地说她不会跳舞，李珉不相信，非要跟她跳。晓茵解释说她在美国和日本都从未进过跳舞的地方。在国外生活紧张，没有时间去这种娱乐的地方，而且，她也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面。李珉看出晓茵确实没什么兴趣，便拉她离开了舞厅。
李珉说晓茵这两天脸色不好，一定是睡眠不足，嘱咐她早点睡觉，他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两人的气色都比昨天好一些。早饭后，李珉带晓茵去书店。两人在里面翻着看着，将近三个小时才出来。晓茵把买的一部分书托书店寄到美国。李珉看她写的收件人叫JimmyKelly，以为是她的朋友。他很纳闷，她给老外寄这么多中文书干什么？
下午他们去逛商店，晓茵给儿子买了一套运动衫。李珉见她买男装，以为是给她丈夫买的。衣服尺码跟他一样大。记得她以前说过她喜欢不太胖的高个子男人，心想她还真按这个标准找的。
晚饭后，他们坐在晓茵的房间聊天。李珉有些心神不定，说话也心不在焉。十一点钟，晓茵让他回去睡觉，第二天要起早去机场。李珉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着晓茵，晓茵也站起来，平静地对他说：“去睡吧，我暑假再回来看你。”李珉走近晓茵搂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问：“我今晚留在这儿行吗？”
有那么一刹那，晓茵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突然，他的“女人”在她脑海掠过，她马上清醒过来，她不想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他仍然要回到他的女人身边，自己仍然得苦苦地思念他。过去的二十年有宏宇陪伴左右，日子好过一些。年纪越大感情越脆弱，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啊？还不如就这么离去，以后把他作为挚友，作为一个亲戚不是更简单吗？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又说了一遍：“去睡吧，明早儿我打电话叫你起床。”
李珉又搂了晓茵一会儿，见她无动于衷，便放开她。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更没有尊严的事，跟晓茵道了句“晚安”，便满脸悲怆地出门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虽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但他内心十分敬重晓茵有夫之妇的自重，他反而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第二天，他们六点半出发去机场。路上晓茵跟李珉说好，到了机场把她扔下他就回去。李珉起初不肯，可他固执不过晓茵，只好由她。
晓茵几乎是最后一个登机的。走到她的座位，见一位化着浓妆、耳朵脖子挂得金光灿灿、手里拿个假名牌包的中国女人正在吵什么。听了一会儿，原来她头顶上方的行李架被中间座位的一个中国男人先放了东西。她伸出二姆指点着中间座位的那个男人，大声嚷着非让他把他的东西拿下来，血红的指甲几乎快戳到那个男人的额头。那个男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高姿态，任她数落一顿后，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抱着。这女人得意地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
晓茵跟她坐一起，她靠通路，晓茵靠窗。见没有自己放包的地方，晓茵往后走，找到空处，将包放上去。回来对中间那个男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后边仍有空处。那个男人便过去把自己抱着的东西放了上去。
晓茵坐下后，那女人费劲儿地扭动了一下她的胖身体，斜了晓茵一眼问道：“回国探亲呀？”不知是她的蓝眼影黑眉毛画得不均匀还是怎么的，晓茵觉得她的眉眼有点斜，她的嘴角也随着眼睛往上歪，扯得整张脸的五官都不端正似的。她听一位研究面相的朋友告诉过她，五官不端正或眉眼斜、说话时嘴角歪的人均心术不正。即使不是这样，刚才的一场戏已使晓茵十分不愿理睬她。她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声便把头扭向窗外，再也不想看这讨厌女人一眼。
旁边的女人不知在搞什么，动来动去的。她的胖身体已经占了晓茵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空间，晓茵尽量往窗子方向倾斜，可是她的胳膊肘还不时撞晓茵一下。大概平时走路也是个横个膀子晃的人。晓茵想起有一次几个中国朋友议论想回国住，其中一位男老师说：“我就是在街头看看老头儿下棋，听听市井泼妇吵架也会觉得亲切的。”如果真的每天看见这种泼妇耍泼，就不会觉得亲切了。
她的心情愈加恶劣。眼望窗外，她欲哭无泪。
第五部分 峰回路转峰回路转（1）
她有儿子了。
一个未婚妈妈的手记
回到家中，晓茵疲倦不堪。雪梅来看她，她将情况大致对雪梅说了一下。
雪梅埋怨她不争取自己的幸福，“如果你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儿子，他肯定会选择你的。”雪梅生气地要李珉的电话号码，说给他打电话跟他理论几句。
晓茵息事宁人地说：“算了，他又没做错事，只怪我回去晚了。”稍停，又说：“就当他妻子还健在吧。以前不知道他妻子去世时，我惟一的希望就是能见他一面，再找个机会让他跟儿子相认。如今人见到了，知道他对我仍然有情有义，如愿以偿了。过两年他退休后，我就带宏宇去见他。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命中注定是你的躲都躲不过，命中注定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我不想跟别的女人争他。”
听了她的话，雪梅难过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你呀，不知道中哪本书的毒了，总是这么消极，真拿你没办法。”
不过，雪梅并未打消给李珉打电话的念头。她让晓茵去洗澡，她说她煮点凉面两人一起吃。晓茵洗澡的时候，雪梅在晓茵的包中找到了写有李珉家地址电话的那张纸，她把电话号码记下来，又把那张纸放回包中。雪梅了解晓茵的为人，她绝不会跟什么女人争李珉，这么多年她没回去找李珉已让雪梅领教她。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李珉的糟糠已不在，他现在又没有正式结婚，晓茵没让李珉了解她的真实情况就自动退出对她太不公平。如果是雪梅自己，她也不会跟别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她认为如果一个男人把自己摆在被两个女人争的位置上就已经失去一争的价值。只有愚蠢的男人才会这么做，也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去争。李珉愚蠢不愚蠢她不知道，但是李珉不知情是事实。如果他知情后仍然选择别的女人或者犹豫不决，那么他根本就不值得晓茵爱，更不值得晓茵为他受这么多苦。雪梅不愿往坏处想，这太让人寒心，太残忍，太让人无法接受。无论如何要让李珉了解晓茵的情况。
此后的几天，雪梅没有给李珉打电话，她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与晓茵相处这么久，她知道晓茵一向做事有原则，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为给晓茵带来什么不快或麻烦。可是，只有她清楚这些年来晓茵对李珉的爱和期待有多深，也只有她知道晓茵的感情生活有多么孤寂。她敬佩晓茵的为人，如果是她的话，即使不去打扰李珉的生活，她也不会守身如玉至今。晓茵二十年间如此坚毅地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