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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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经济共同体啊?你过来!”晓茵在电脑前劈里啪啦地敲着。彭炜以为晓茵在问他问题,一边慢慢站起来一边解释道:“我说的经济共同体就是夫妻之间已经出现了感情上的裂痕,但仍然为了某种目的而在一起生活,这实质上就变成了经济上的partner(伙伴),或者养孩子的partner,whatever(任何伙伴)。”
第六部分 友情情更长友情情更长(2)
这时他已站到了电脑前面,并且扫了一眼晓茵打出来的几行英语,“不过呢,我这是笼统论,涉及到具体家庭具体人就可能有另外的选择。比方说,吃豆腐的人一时嘴馋,吃了一口觉得还是自己吃惯了的白菜萝卜更好吃,那他以后绝不会再偷嘴吃豆腐,另一方就最好以宽大为怀。天下无圣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都有犯错的时候嘛。”
聪明的雪梅马上意识到电脑上有名堂,凑过来看。晓茵赶快把自己打的几行字消除。雪梅不客气地说:“在这儿作指示呢?”晓茵笑着说:“我这儿编个东西做不下去了,让他帮帮我。”
“你这电脑专家还用别人帮忙吗?”雪梅瞪着她说,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我学的那点东西早落伍了。”晓茵在电脑中找着什么。
刘志勋在一旁闷闷不乐,拧着眉毛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似乎怪彭炜多嘴。彭炜让二位女士离开,言称他干活时别人不能看。两位女士离开去厨房做饭,彭炜真的干起活来。
晚饭后,刘志勋冲着晓茵说,他要准备明天的工作先告辞。好像为了报复彭炜刚才的胡言乱语,他用蔑视的眼光瞥了彭炜一眼,没说一句道别话,穿上鞋傲慢地推门出去。
晓茵冲雪梅说:“你也回去吧,我跟彭炜还有话说。”雪梅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疑疑惑惑,只好跟彭炜道别与丈夫一同回去。
彭炜为自己不知情而失言自责了一番,但他不主张晓茵帮助刘志勋救这桩婚姻,“你是雪梅的朋友,更应该考虑雪梅的幸福。别的女人我不敢说,江雪梅这种性格的女人,她内心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丈夫的。与其在一起痛苦煎熬,不如双方都解放。”
晓茵心想,也许彭炜在美国住久了,接受了美国人的婚姻态度,便说:“常言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
没等她说完,彭炜插道:“还有一句话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刘志勋跟别的女人鬼混的时候已经在拆自己的婚姻了。”停了一下,他语气缓慢说道:“晓茵,你太单纯太不了解男人了,像你那位李珉那样的情圣是不多的。上次你跟雪梅争论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你倾向孟子的性善说,雪梅倾向荀子的性恶说,我就看出你是个理想主义者,雪梅更现实一些。从理论上谁更有道理先不说,如果中庸一点把人分为善类与恶类,那么,我看雪梅已把她丈夫划到恶类里面了。像她那种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人会不会与恶人为伍啊?你若再硬往一起撮合他们便是愚蠢,说得不好听一点儿还有那么几分助纣为虐。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愚蠢与奸诈一样令人不可原谅。”
彭炜话说得尖刻坦率,晓茵脸上阵阵发烧。她还拿不准彭炜说的话是否有道理,沉思片刻说道:“刚开始我也很生刘志勋的气,后来他多次表示他爱雪梅,离不开雪梅……”
“他的话就像政治家的话一样不可相信,他如果能像你等老李这样等雪梅二十年,不!二十年这地球上也许没他了,就两年吧,那我就罚自己两年不吃巧克力。”
晓茵知道彭炜离不开巧克力如同烟瘾大的人离不开烟一样,笑着说:“你不用罚自己了,我也不再劝了,对他们二位该说的我已说,该做的我也做了,以后如何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她看了彭炜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刘志勋?”
“那倒不是,我还不至于因为他说我在你面前做戏就小气得背后拆他的台。”
“你听见了?”
“你家的门是纸糊的,又不隔音,放个屁也听得见。”
见晓茵抿嘴笑,彭炜撇撇嘴道:“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尊严了,我就再说点儿没有尊严的事给你听听。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离婚。我前妻……啊……她有外遇被我发现。我常出差,她耐不住寂寞……她求我原谅她,那时候孩子还小,为了我女儿我原谅了她。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个结,冷淡地过了几年还是离了。你猜怎么着?她跟那个男的根本就没断,后来带着我女儿和我的一半财产嫁给了他。”见晓茵一副同情的表情,又说:“Thisislife,youhavetofaceitifyouhaveto。(这就是生活,如果你不得不面对的话,你就得面对。)”
“我的直觉告诉我,刘志勋真的后悔了。跟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分开。”晓茵若有所思道。
“你是受过教育的人嘛!受过教育的人应该用知识和智慧去判断事情,怎么可以凭直觉呢?更不能感情用事。他们夫妻的事就让雪梅自己凭感觉去对待吧。”
晓茵一笑,彭炜又说道:“你呢,你要珍惜你的那位情圣。他不简单,凭他的地位、条件,能做到左右无女人实在不容易。这次都因为我,你冷淡了他,雪梅都跟我说了。我有点儿feelguilty(罪感),又有点儿受宠若惊。我知道你在意我,我很感动……”
他把头低下,片刻无语。
第六部分 友情情更长友情情更长(3)
“这对李珉也是个考验,不过考验到此为止,有的男人外强中干。另外,我不想让老李恨我太久。对了,把李珉的电话告诉我好吗?我闷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聊聊天儿,向他取取经,问问他以何手段抓到你的。”
晓茵笑着给他写了李珉的电话号码。
晓茵问他星期六几点的飞机,彭炜说:“先别急着跟我话别,下星期四还要见面的。我的秘书请我到她家做客,我要带你去做我的翻译。”
“你的秘书不是会说英语吗?”
“她的那口英语听着太费劲儿。”
晓茵答应着,“日本人很少请人到家里去的,看来你们合作得还不错。”
“她是想还我个人情。我帮过她一些小忙,她非要为我做点什么。我说我想参观一下日本的茶道,正好她妈妈是茶道的老师,就说请我去她家。”
他们约好星期四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彭炜起身告辞。
星期四下午,晓茵提前五分钟到达日本桥。彭炜跟他的女秘书五点准时到。彭炜见晓茵穿戴得时髦漂亮,开玩笑道:“这么漂亮!是不是想让我忘不了你呀?”
“我怕穿得寒酸给彭博士丢脸。”
彭炜只顾跟晓茵贫嘴,忘了介绍两位初次见面的女士,她们便互相鞠躬自我介绍。
这位秘书叫纯子,长得很可爱。她带他们坐浅草线。
在电车上,彭炜对晓茵说:“我注意到了日本人很讲究穿戴,我以为到朋友家做客可以随便点儿,刚才我要换休闲服,纯子不让我换,一本正经地说我应该穿西装。我还担心你穿牛仔裤来呢。”
“如果不是熟朋友,日本人去别人家做客是要稍微打扮一下的。年轻人当然可以随便些,像我们这个年纪不好太随便了。她妈妈是茶道老师,想必穿和服,我们穿休闲装就不太好。我刚从美国来时觉得日本人穿戴太讲究,觉得麻烦,现在习惯了,觉得穿戴整齐看着确实舒服。另外,大家互相尊重嘛。回到美国看美国的朋友们那么随便,到朋友家穿个短裤,光着脚,女人们也都不太化妆;朋友之间带的礼物也是拿个塑料袋一装,随随便便,反而觉得太不讲究了。”
“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呀?我去你家虽然没穿短裤,因为还不够热,但是我常常不穿袜子的。”彭炜一脸严肃,瞪着晓茵说道。
“那你就记住以后到别人家要穿袜子。”晓茵也装出严肃的样子。两个人都憋不住笑起来。晓茵递给他一个手提纸袋,“送给她母亲的点心。”彭炜感谢晓茵想得周到。
晓茵听彭炜说纯子会说汉语,就用汉语问她几句话,结果她都没听懂。勉强说了“你好?”“再见!”“我是日本人。”声调还乱七八糟。她说她在大学学过一年,都忘光了。
“她的上司告诉我,因为她会说汉语,所以派给我做临时秘书。后来她上司又问我她的汉语怎么样,我就说excellent(很棒),其实我是开玩笑,她上司把她表扬了一顿。这是她感谢我的小事一件。”彭炜嘻嘻哈哈地对晓茵说着。
一个小时左右到了纯子的家。她父母均着和服在门口迎候。纯子介绍了彭炜和晓茵,她父母鞠着大躬,晓茵也深鞠躬回礼。彭炜跟着低了一下头,抬起头来见大家仍哈着腰,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又慌忙把头低下,歪头窥视着大家何时直身抬头。大家直身后他后悔刚才没数数多少秒,他觉得这个礼行得特别长。
纯子的母亲引他们进了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和式房间。在门口脱鞋处,晓茵见彭炜的鞋脱得前一只后一只,便弯腰把他的鞋鞋尖冲门的方向摆整齐,然后自己顺着方向脱下来。她小声告诉彭炜,日本人讲究鞋尖冲着门摆放,更不能东一只西一只前一只后一只的随便甩。彭炜说了句“sorry”,并说其实他知道,跟日本人去和式饭馆见大家都是这么摆的,今天忘了而已。
进屋后,彭炜东张西望。
迎面墙上挂着一幅清幽淡雅的水墨画,一处墙角儿摆着一盆很大造型很潇洒的插花。他正要迈步往前走,有人扯他裤腿,低头一看,是晓茵扯他裤腿示意让他跪下。众人都已跪在榻榻米上,两手平放在膝盖前,头低到手处,似中国人磕头的姿势。他急忙扑通一声跪下,学着别人,把双手放在膝盖前,低下头。只听纯子的母亲和晓茵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他这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险些踩到纯子母亲的头,他侥幸刚才没迈步。
第六部分 友情情更长友情情更长(4)
大家终于抬起头来。晓茵翻译着刚才纯子父母的话,大意是纯子受到彭炜的许多关照和帮助,他们很感谢他。彭炜说:“彼此彼此嘛,他们的女儿也帮了我不少忙。”晓茵把这句话翻译过去。纯子和她父母又鞠了一大躬。晓茵和彭炜照做。他们已听女儿说彭炜要回去,说了半天遗憾话。纯子的父亲拿出名片,给了晓茵和彭炜各一张。原来他是某大学的哲学教授。晓茵说她没带名片来,抱歉了一下,让彭炜把他的名片拿出来给纯子父亲一张。
纯子的母亲开始表演茶道。
她先把茶末放进一只大碗里,然后慢慢倒入开水,接着,她拿一把竹刷子搅。彭炜小声说:“我怎么看她像在打鸡蛋啊。”晓茵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纯子把和式点心摆到他们面前,说茶很苦,所以要先吃点心。晓茵知道这种点心极甜,没拿。彭炜拿了一块儿,扒开纸,吃了一口,说好吃,又三口两口吃了进去。晓茵小声说他真变成了美国人,这么甜的东西也能享受。彭炜不分场合嬉皮笑脸地说:“我的生活中缺少甜蜜,吃块甜点心平衡一下,你还不让我吃得清静一点。”
纯子的母亲解释完喝法,把碗转了几下,放在彭炜的前面。彭炜端起碗,晓茵让他先把碗往右转两下,假设碗的花纹在内面,要把花纹转到相反方向,让花纹对着人。彭炜转完后,问是否可以喝了。晓茵又告诉他要喝两口半,最后的半口是把剩下的一点抽干净,而且要抽出声音来。晓茵曾去学过几次茶道,那时老师教他们喝三口半,不同的流派喝法不同,晓茵将这些情况也对彭炜讲着。彭炜两口喝得干干净净,他做做样子抽了一下。晓茵告诉他用手擦一下自己嘴沾过的碗边,再把碗往左转两下放下。还给纯子妈妈的时候,碗的花纹也要冲着外面。
纯子妈妈又给晓茵做了一碗。彭炜仔细地观察着每一道程序,还是没记住,最后绝望地跟晓茵说:“我本来想回去以后给朋友表演日本茶道的,看来这出戏我是唱不成了。”
喝完茶,晓茵和彭炜被引进和式客厅。他们在此房间用餐。
房间很干净,布置得清雅脱俗。榻榻米上又大又厚的本色长方形木桌给人一种原始的感觉;四周摆着的几件精致小巧的艺术品、墙上一侧挂着的一幅字——一个“忍”字及季节鲜花等无不传递着一种审美韵味。没有豪华,没有鲜艳夺目的色彩,连纯子父母身着的粗糙棉布和服也无任何华丽,处处充溢着自然的气息。
彭炜跟纯子的爸爸一样盘腿而坐。晓茵可惨了,刚才已跪得腿有点儿麻,没走几步又跪了下来。
彭炜掏出相机问可不可以照相,纯子热情地为彭炜前后远近照了好几张。大家又集体合影,分别留影。
纯子的母亲说纯子很喜欢她的美国老板,没架子,幽默快活,还给她倒咖啡。日本男老板乃至男社员都要秘书和女职员伺候,哪会给下属女职员倒茶倒咖啡呢?最后她微笑着说做日本女人真不幸。她丈夫双手抱怀,眼睛半睁半闭,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纯子很乖巧懂事,帮她母亲忙着饭菜杯盘,又热情周到地照顾着彭炜和晓茵。彭炜夸纯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像她妈妈这样既贤惠又高贵的媳妇。他又问纯子是不是因为她妈妈教育得好,她才显得比别的女孩子稳重有教养。纯子腼腆地谢过彭炜的夸奖。
晓茵看见纯子的父亲微笑着与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声说:“他夸你呢。”夫人略显高兴,露出优雅的笑容。
晓茵觉得这位夫人的气质确实高贵。中年女人了,眼中还有少女的清澈,给人一种脱俗的感觉。她察觉到他们听得懂英语,小声嘱咐彭炜:“他们听得懂你的话,说话要有分寸。”
彭炜看着纯子的父母说:“你们有个好女儿。”纯子的父亲说了句“Thank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