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9-外地人在北京-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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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古老的伎俩估计已经使用一千年了,俗话说小药治大病,越是土办法越是管用。二愧老婆听说秤有问题,在家里和他吵了一架,二愧跟她讲事实摆道理,最后拿饶菜的事才把她说服了。“咱们是八两的,比他们七两、六两的强多了。每回再给买菜的饶一些,也就差不多了,他们没吃亏呀!不是咱们要算计他们,谁让他们老想占咱们的便宜。”
二愧的假杆秤刚玩熟练,北京市政府就下了硬性规定。取消杆秤,一律采用电子盘秤。二愧气得差点把杆秤扔了,这不是难为人吗?有个买水果的北京人平时和二愧关系不错,看他是真着急,便笑着告诉他:“有办法,我一直用电子秤,一样挣钱。”
二愧赶紧把他拉到个小酒馆里向他请教。北京爷们儿二两酒下肚,就把电子秤的秘密和盘托出了。
“你呀,回去准备几块吸铁石。”看到二愧不太明白,北京人赶紧纠正道:“就是磁铁,小块的、长条的,马蹄铁也行。从秤盘下面拿锤子把它锤瘪一块,从上面上看就跟摔的似的,背面装上吸铁石再糊上胶布,油漆一刷完事。”北京人哈哈笑了。“这就是一个办法,一斤分量也就能省上一两吧。还有就是在下面托盘的四个梁上想主意,找两个半圆的磁铁往撑梁的铁柱上一箍,刷上黑漆,谁也看不出来。”
二愧挑了挑大指,北京人就是见多识广,真聪明。
“告诉你什么主意都是人想的,没有人干不了的事。”北京人看到二愧无限感慨的样子更高兴了。“你是农民出身,有些事还用人教。没事就往菜上洒点水呗,又水灵有压分量,不就让明白的说上两句吗?听喇喇蛊叫还不种庄稼啦?”
二愧点点头,这招儿他早就会。
他从北京人那儿取来真经回去就给用上了,还是挺见效的。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
也不能说二愧是恶意骗他们,他没来北京的时候,在老家也没听说过假秤这种事。山区民风朴实,买了你家的东西,找钱时还推三阻四,跟打架似的。可有些北京买东西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都像二愧欠了他们钱似的。说话时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似乎买你的菜就是天大的恩惠。二愧是山里人,可这点颜色还看得出来。有一回他问姑父,是不是北京人以前也这样儿?姑父摇摇头:“以前也不这样,好象就是这些年的事。对了,不是说现在是买方市场了吗?”二愧平时连电视都不怎么看,上学时认的那几个字也快忘光了,报纸就别提。姑父也明白二愧不懂。“就是说花钱买东西的是大爷。”
二愧明白了,既然他们是大爷,那用捣鬼的秤骗骗大爷就不奇怪了,谁让他们是自己的长辈呢?
不过有时候也不能说是卖东西的有意算计他们,不少顾客回来找二愧吵架,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为了赶上早上那拨买菜的,二愧每天都是四点钟出家门。他卖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附近的几个蔬菜批发市场都有他上菜的点。批发就是这样,谈好价钱就成捆成筐的给你,就这个爱要不要。东西一多,谁也不可能每捆都打开来看,每箱都翻开来瞅。再说也没那个工夫,晚半个小时就几十块流水没了。
《外地人在北京》 第一部分这回我就不走了(4)
他大老远从批发市场把菜拉回来,老婆卖菜,二愧就得找个旮旯眯一会儿。可他哪天的觉都没睡塌实过,不是有人嫌韭菜捆上有湿泥,就是有老太太认为筐底下的黄瓜有点老,土豆长牙了。最可气的是有拿着打开捆的茴香来找他,说茴香捆中间有草。二愧一再解释,茴香不是他捆的,可从没人相信过他。没办法还得赔人家一把茴香。为这种事二愧几次差点和批发商吵起来,可批发商却说捆不是他们打的,筐也不是他们装的,要找去地里找农民去。二愧换过几次批发点,可类似的问题层出不穷,后来他也相信了,肯定是农民的问题,可总不能自己去地里打捆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二愧告诉老婆,再遇这种事,嘻嘻哈哈能磨就磨过去,实在不成白给点儿就白给了,图个舒心吧,反正咱们在他们眼里也不是好人。有时二愧早上拉菜回来,干脆跑到路边的地里抓几把泥塞到韭菜、菠菜捆里充分量,要不揪些草塞到回茴香里。总有粗心不注意的,也总有不在乎这几个小钱的。顾客全那么较真儿,二愧就得回河南了。
其实再弄些泥也顶不了二斤菜,不过是图个心理平衡。实际上二愧在秤上下的工夫一点实效没见着,都饶给人家了,要是实打实地给非赔钱不可。
有人说,小本经营最累人,买卖做大了就好办了。
的确如此,买卖做大了,很多事就可以让别人操心了。小买卖就不行,本小利薄,什么事都得自己干。二愧的姑父曾告诉他:“省心吧你,在北京,警察、工商的还算守规矩。要是在老家,做点儿小买卖还不够他们拿的呢。”这点二愧同意,北京的工商、警察的确比外地好得多,就是到市场抽查也是挺客气的。不过二愧听说他们是对小买卖不感兴趣,没油水的事谁操那个心?北京是首都,北京人见过世面,特别是执法机关的老爷。在京城多大的买卖都有,挣钱的路数多,一个菜摊能有多大油水?连小痞子都看不上眼的玩意儿!所以二愧对黑白两道的事不用操什么心,主要还是菜摊的利润不高,真急人!
北京这地方由于气候的关系,夏天是蔬菜销售的旺季,可利润却最低,买卖要是达不到一定营业额简直是白受累。现在种植水平提高了,冬天蔬菜品种也不少,好的时候每斤都能赚个块八毛的,可北京老百姓冬天吃菜的兴趣却小了,销售量又上不去。这也怪不得京城老百姓,好几快钱一斤的黄瓜,谁天天吃得起?二愧两口子一天忙到晚,纯落也不过四、五十块钱。有一次二愧听买菜的老太太们聊天,说她儿子上班一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二愧差点把手里的秤盘扔地上。
这年头真是气死人,上班一天坐着却能挣好几千!二愧怎么又想不通。
最近一年里,二愧做买卖动了心思。夏天白天他和老婆在大棚里卖菜,晚上在楼群里支个锅,卖麻辣烫。一来把白天剩下的菜打点出去了,二来多少也能挣点。麻辣烫那个玩意儿吃一次就会做了,没什么新鲜的,就是卖不出去两口子还能它当晚饭吃呢!
算上今年二愧已经在北京混了四年,中间就回过两趟老家,在北京呆久了,连老家的饭吃着都不顺口了。父母一直逼他们要个孩子,二愧却想耗两年再说,反正自己还年轻,不赶紧挣些钱将来拿什么养活孩子?不少亲戚也想跟他来北京,可二愧有言在先:到北京别指望我,你们得自己混。好几个人听了这话都骂他跟城里人似的无情无义了,可二愧知道北京满地是钱可不是好捡的。先后也曾来过几个后生找他,二愧介绍他们去送啤酒,可现在的孩子大多是家里娇气包,农村也一样,他们实在受不了苦,先后又都回去了。
京城虽好但居之不易!二愧现在也没进过故宫,天安门还是刚来北京时姑父带他去过一次。至于满街的高楼大厦,二愧就没想过自己能进去,他知道那是北京人呆的地方。有一次,他蹬着一车菜在路上走,有个北京胖子要包他一车菜,二愧美滋滋地跟着他进了一家大饭店,好几十层的楼!可他却跟着人家一直往下面走,好几层楼梯居然还没到底儿。出来的时候二愧连自己的三轮车都找不到了。
现在二愧还在菜市场卖菜,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走一步说一步吧!
正象我们在前文提到的,京城的菜市场基本上被外地人包了,像二愧这样的卖菜郎不计其数。听说也有发迹的,不过那都是来的年头长,混出模样的人精。绝大部分人都在苦苦支撑着,支撑着来北京时的发财梦,支撑着等待命运之神的光顾。不过话说回来,做梦也是一种动力,梦想成真的事虽然稀有,可终归在我们身边发生过。谁敢说二愧们中没有将来的李嘉诚?谁敢说卖菜卖不出的大亨来?
事实上将来二愧们的日子肯定会更艰难。现在已经可以在菜市场里看到北京下岗职工的身影了,这些身处艰难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另一方面由于超市的大规模兴起,很多在大棚里买菜的人已经进了超市。虽说超市的净菜价格高些,可人家的包装就是吸引人。如果将来人们生活水平再提高一块,也背不住大棚就得被淘汰。不过那时二愧口袋里的人民币估计已经差不多了,而新二愧们还得另想办法。
《外地人在北京》 第一部分城里不赚钱(1)
(四川老板在大兴)
在京城餐馆打工的四川人太多了,像超子这样成功的还真是少见。幸运似乎一直在陪伴着他,至于将来是否幸运,他不敢说,反正现在这些已经够他花的了!
超子是典型的四川人,个子不高,嗓门挺大,头发还略微有点卷。别看他才二十一、二岁,现在已经是大兴一家中型饭馆的老板了。手底下二十来口伙计,生意红火,一到吃饭的时间总有几个排队的时刻来壮门面。超子每天提着手机屋里屋外地转悠,迎来送往,安排工作。超子在大兴地头儿很熟,连大兴当地的小痞子都不敢小看他,这年头有钱就是好样的,谁管你是四川还是湖南的。
他来北京可不像一般四川人那样是为了讨生活,超子是家里的独苗,生活很好。他是和父母赌气跑出来的,而且这口气一赌就是三年。今年春节他才在叔叔的规劝下,以看继母的名义带着女朋友小丽回了趟老家,虽然说是看继母,可大老远看见老爸抻着脖子在镇边河岸上张望的身影时,他还是禁不住地落泪了。
三年来,老爸已经不是三年前骑着摩托满街乱跑的那个老爸了,他背驮了,眼睛里也出现了一两块浊斑。他并未搭理超子,反而拉着小丽问长问短,嘴里一直在唠叨着:“好俏的娃儿呦!”进家门的时候,他还当着继母的面塞给小丽一个红包。小丽死活不敢收,最后还是超子说:“爸给你的,就拿着吧。”他说完这句话时,立刻看见老爸把身子扭过去,偷偷用衣角擦了擦眼睛…。
四川盆地以蜀绣、辣椒、潮湿、多山而闻名,自古就是富足锦绣之地。据说古罗马时恺撒大帝在集会上穿的那件红色丝绸大氅就是蜀绣,很多人认为,古罗马书籍里对丝绸产地的描述说的就是四川盆地。
全世界共有六十亿居民,而中国四川一省就有一亿多人(重庆单列不过是行政上的问题,重庆人应该是最正宗的四川人),所以说四川人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人口都要多。而蜀地潮湿多山,除了成都周围地区富庶繁华以外,几乎都是大山丘陵,河谷草甸,再加上地少人多,平均每人只有几分地,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实际上川军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最早走出自己家乡的一群。漠北江南,藏边京沪,四川人的身影无处不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门手艺活一家子。川人出川,大部分人自然要靠老祖宗传下来的川菜绝活儿养家糊口,而近年川菜在全国范围内的流行,也不得不归功于几百万四川同胞身体力行的大力推广,其影响之广甚至已经跨越了国界。随便在纽约大街上拉住一个大老美,问他吃过中国菜没有,只要他吃过就能说出鱼香肉丝来,实际上没有几个美国人没吃过中国菜的,除了乡吧姥。
京韵、京腔、京菜、京剧本是北京人赖以自豪的家底儿。特别是在吃的方面,受皇家御膳的影响,北京人的口味是极刁的,清朝就有“天下美食在京华”之说,以烤鸭、涮羊肉、果脯、京味小点心为代表的京菜早已名闻中华了,而北京人的口味也大多以甜、咸为主,做菜以酱、炖为主,在八大菜系里属于鲁系。
由于近年来由于川菜在京城日趋火暴,小半大儿的北京人有很多人非麻辣味儿不吃,非川菜馆不进了,北京的川菜馆也是遍地开花,名店辈出。想吃四川火锅容易,老北京人要想喝碗豆汁,转上四六城也没几家正宗的。而所谓正宗的京味饭馆不是蒙外汇的假西餐,就是外地旅游者光顾的旅游点。正因如此到北京打工的川籍人士大多从事的是餐饮业,有老板,有大厨,据说有好几个四川老板在北京已经挣下几千万身价了。当然更多的则是杂工。超子刚来北京的时候,干的就是杂工,而且一干就是一年。
超子成为百万川军的一员是个偶然事件的结果。
他是广元人,自小生活在广元附近的一个小镇子里。镇子三面都是挺拔险峻的秦岭,秦岭太高了,走出大山后,超子才知道原来别的城市早晨的太阳比自己家乡升起得早。由于小镇地处秦岭南坡,这一带的雨水特别大,每年春天开始,镇边的小河就会像发疯的野马一样咆哮起来。听说这条河能流到成都去,超子小时候一边在河边玩儿,一边梦想着有一天能到成都去开开眼。至于来北京当时的他想都没想过。
超子的父亲在镇上开了个汽车、摩托车修理店,生意挺红火,家境也是镇子上数得着的。所以说超子和一般的四川打工者不一样,他可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的一群,环境优越得连一般城里人都没法比。
和许多北京的年轻人一样,超子也是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后第一批独生子。他不仅是自己家里的独生子,也是家族里的长孙,到现在几个叔叔也没为家里添上个弟弟。超子受宠是整个镇子都知道的,不过再受宠的孩子也有不尽意的地方。上小学的时候,超子的生母就去世了,过了两年,父亲娶了个继母。说来这个继母真是千里挑一的,为了超子不受委屈她宁肯自己不要孩子,他想要什么,继母都会千方百计满足他,简直比亲妈照顾得还周到,超子的倔强脾气与继母的娇惯大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