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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清代宫廷政变纪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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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之意。孟氏又引《朝鲜仁祖实录》的话,正说明此中匣剑帷灯、扑朔迷离之状,那意思是说:清国何以有皇父摄政王之语?使臣回答说:(从前还用“叔”字),现在连“叔”字也不用了,所以仁祖说:“然则二帝矣。”仁祖起先为什么有此问词,不正是已闻下嫁的信息么?孟氏以为《实录》中未明言太后下嫁即作为无其事之证,未免过于迂执。胡适致孟氏书中说:“所云‘今则去叔字’,似亦是所答非所问。”细加玩味,答语似隐而实显。    
    (三)据牟小东《清孝庄后下嫁之旁证》考释见中华书局《学林漫录》第九集。:清代皇后和皇帝分葬的,如孝惠、孝圣等,她们都葬于陵园“风水墙”之内,独有孝庄后的昭西陵在“风水墙”之外。她的灵柩浮厝于“暂安奉殿”近四十年。《朝鲜李朝实录》于康熙二十七年正月,记朝鲜问孝庄逝世,却秘不发丧,朝鲜大臣感到奇怪。这是因为圣祖已感染汉化,越发感到其祖母下嫁之不光彩,故有秘不发丧、灵柩浮厝等措施。    
    


第三部分顺治太后下嫁疑案 下

    再从风俗上考察,这种娶兄嫂、姑母、侄女等渎伦事,在关外时非常习见,太宗之与庄妃即是姑父和侄女。我们还可补充一点:孝庄寡居时,正在盛年,入关初期礼教观念很淡薄,从情欲上说,也很有可能。这话似近不经,但考察历史上某些妇女的生活史,其实是很重要的因素,如才女李清照在四十七岁(?)时的再嫁。    
    前述多尔衮罪状中“自称皇父摄政王,又亲到皇宫内院”二语,孟氏也认为最可疑,又觉得“决非如世传之太后大婚”。大婚、布告与否,暂不深究,但有一点却是很明白的:这个“皇宫内院”只能指太后居处,正因孝庄已成多尔衮之妻,他才能以皇父之尊,堂而皇之进入内院。他在当时这样做,并不算错。孟氏的入室弟子商鸿逵,在《清“孝庄文皇后”小记》中见《清史研究》第二辑。,先认为单凭一些记载还不能作为下嫁的确证。接着说“但即让有此事,也只能把它当作一种政治手段看待。”似商氏也承认有此可能,不如孟氏那样说得坚决。    
    上一篇《两月之间荣辱大异》中,曾引《鞑靼战纪》所记世祖命人将多尔衮尸体挖出,以棍鞭抽打,最后砍头暴尸,这不能不使人疑问世祖对多尔衮为什么仇恨到这个地步?世祖的嗣位,当初主要由多尔衮拥立以至扶持,他并非不知道,如果不是使他感到奇耻大辱,何至采用这样残忍手段对付逝者?    
    另据刘文兴《皇父摄政王起居注》一书跋文:清季宣统初元,内阁库垣圯。时家君(刘启瑞)方任阁读,奉朝命检库藏。既得顺治时太后下嫁皇父摄政王诏,遂以闻于朝。”见《四川师范学院学报》一九八一年第一期。阁读指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掌收发本章、总稽翻译,为清代独有官名。这是很有力的证据,刘氏跋语当可相信,可惜诏书未曾传世。至于《清稗类钞》及《清宫十三朝演义》所载下嫁诏书,纯为文人掉弄笔墨,后者尤出小说家言,两处诏文措词不同,其伪可知。    
    太后下嫁时(当在顺治六年前),世祖还年幼,至多尔衮殁后,遂有削爵、毁尸等报复性举措。至高宗时,汉化已深,国母而再婚,更不成体统,索性将多尔衮平反,示天下以无隐秘。蒋氏《东华录》,因依《实录》红本为主,尚载亲到皇宫内院情节云云,光绪时王氏《东华录》成,乃削去加封皇父一节。这也有两种解释:一是欲盖弥彰,足见皇父与下嫁相关;一是本是报功之尊称,又恐引起后人误会,故而删削。    
    由于太后事件对后世影响的深远,王梦阮《红楼梦索隐》以为焦大骂的养小叔子的话,“并非指宝玉、凤姐。”意思是指孝庄与多尔衮,第十八回元妃归省,便是影射孝庄下嫁的大典:“行礼已毕,复行更衣,另备车驾,至贾母上房叙家人之礼,意者先御正殿,后入寝宫,所谓骨肉不分,天伦有乐者即在此邪?”又云:“是曰入宫,亦曰入府(指摄政王府),为临幸后之第一步。”第二十九回贾珍知道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则说:“是指为睿王替身,荣国公即从睿王名衮字上化出。……睿王替身,即元妙观之老神仙也。”并以为此回是“写睿王死后,孝庄追念的光景”。此固附会之谈,也见得太后下嫁说深入到各个方面。又据《清朝野史大观》卷一,太后下嫁后“出居睿亲王府”,此亦想像之词,与罪状中“亲到皇宫内院”便不符合。    
    太后下嫁如果是事实,当在顺治二年至六年,但至顺治七年三月,多尔衮又谕示朝鲜国王,索取国王的妹女、近族或大臣之女为妃嫔,可见其人之好色,易言之,权欲与情欲便是贯穿了他的一生。同年十二月,他就死了。    
    就史学界而论,孝庄降嫁一案今虽尚不能作明确结论,但近二三十年来,相信下嫁是事实的人却更多了。清代的官文书自然不会明白记载,但种种迹象,不难窥测,特别是对多尔衮尊贬的翻覆变易上,尤可从夹缝中窥真相。    
    


第三部分可怜千里草 上

    有关世祖后宫的隐秘及其出家故事,在清人诗歌中,吟咏最多的,当推吴伟业(梅村),但正因事涉后宫,所以也写得惝怳迷离,介于可解与不可解之间。今据孟森、陈垣两位学者的阐释孟森《明清史论著集刊续编》、《陈垣学术论文集》。,复加考索,得到大体上的理解。    
    先举《古意》六首:    
    争传婺女嫁天孙,才过银河拭泪痕。    
    但得大家千万岁,此生那得恨长门。    
    这组诗皆为废后而咏,在废后则为婚变,在世祖实同休妻。前两句写立为皇后不久即遭废弃。第三句的“大家”古代多指皇帝,也是一种尊称,末句用汉武帝的陈皇后失宠后别居长门宫典故。世祖只活到二十四岁。意思是说,但愿皇帝能活到长寿,自己虽被废而仍无怨恨,从反面哀悼世祖之不永年。孟氏说:“措词忠厚,是诗人之笔。”    
    豆蔻梢头二月红,十三初入万年宫。    
    可怜同望西陵哭,不在分香卖履中。    
    这是说,自己本是最早作配帝王,至世祖卒时,已幽居别宫,《顺治帝皇后朝服像》轴。无法参加送终之事。西陵原指曹操陵墓,分香卖履也是曹操遗令中语,意即自己只能望空而哭,却不在拜祭之列。    
    从猎陈仓怯马蹄,玉鞍扶上却东西。    
    一经辇道生秋草,说着长杨路总迷。    
    陈仓即今陕西宝鸡,秦文公曾游猎于此。张杨为秦国旧宫名,汉代修饰后而为行宫,因宫有长杨树而得名。诗意是说,自己最初原曾承受恩宠,骑着宝马随从世祖出猎,游憩行宫,后来却被废弃。至今不堪回首。    
    玉颜憔悴几经秋,薄命无言只泪流。    
    手把定情金合子,九泉相见尚低头。    
    此言生前失宠多年,每自流泪,而世祖至死不肯回意,一旦九泉相见,犹得低头。这几首都是诗人忠厚之笔。    
    银海居然妒女津,南山仍锢慎夫人。    
    君王自有他生约,此去惟应礼玉真。    
    古代帝王陵墓中,灌水银以像海。史言废后性妒。(妒女津典出段成式《酉阳杂俎》十四)汉文帝窦皇后因病失明,文帝乃宠爱邯郸慎夫人,诗中慎夫人比喻董鄂。意为生时既不能与帝同室,死后又不能同穴,能同穴的为慎夫人,即董鄂死后犹承世祖恩念。玉真指仙人,意为他生之约既属别人,则自己死后惟有修行以求成仙而已。    
    珍珠十斛买琵琶,金谷堂深护绛纱。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这一首很可疑,孟氏以为(一)或废后非亲王女,由侍女作亲女入选,为世祖所恶。(二)或董鄂实出废后家,由侍媵入宫。我意前两句指世祖对董鄂之倾心与偏宠,末句似用白居易《上阳宫人》典,意思是废后为孝庄太后侄女,身世高贵,如掌上明珠,只因董鄂而不得世祖爱怜,落得与上阳宫人同一命运。这组诗既为废后而作,董鄂只是陪衬而已。    
    梅村又有《七夕即事》四首,今录二首:    
    羽扇西王母,云薛夜来。针神天上落,槎客日边回。    
    鹊渚星桥迴,羊车水殿开。只今汉武帝,新起集灵台。    
    花萼高楼迴,岐王共辇撸А;茨系の词欤昧胧髑铩!   
    诏罢骊山宴,恩深汉渚愁。伤心长枕被,无意候牵牛。    
    孟氏虽力辩董小宛无入宫事,但未曾怀疑董鄂妃的来历,所以,他以为《七夕即事》单纯咏世祖以襄亲王博穆博果尔之丧,暂停册立事,至陈垣氏撰《顺治皇帝出家》文,对“羽扇西王母”及“花萼高楼会”等句,以为皆隐约指世祖纳弟妇事;又以为清世宗讳言董妃火化及设道场事,“非讳其事,直讳其人耳”。这是很有见地的。由此试作进一步的探讨。    
    薛夜来为三国魏文帝宫人,本名灵芸,妙于针工,虽处深帷之内,不用灯烛,裁制立成,有针神之称,故文帝非薛氏所缝之衣不穿。羊车为宫内所乘小车。这首诗从前六句看,似只形容妃嫔之受厚宠,但末两句“只今汉武帝,新起集灵台”,却是皮里阳秋。    
    


第三部分可怜千里草 下

    唐张祐名篇《集灵台》:“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昨夜上皇新授箓,太真含笑入簾来。”杨贵妃本为玄宗子寿王妃,后由玄宗命她先为女道士,再纳为贵妃。唐人常以汉武帝借喻唐玄宗,杨、董之入宫承宠,在伦常上都是渎乱的,故另一首又有“沉香亭畔语,不数戚夫人”句。    
    下一首开头的“花萼”两句,结末的“伤心”两句,皆用唐玄宗与其兄弟典故,这固然可解为世祖对襄亲王的痛悼之情,但如结合拙文上篇所叙隐事看,显然有所影射,易言之,仍是不脱艳情诗格局。    
    梅村的《清凉山赞佛诗》四首,笔意尤为闪烁,程穆衡笺云:“为皇贵妃董氏咏。《扈从西巡日录》:‘五台山大塔宝院寺,明万历戊寅,孝定皇太后重建,有阿育王所置佛舍利塔、文殊院塔。’知历来后妃皆有布造。贵妃上所爱幸,薨后命五台山大喇嘛建道场。诗特叙致瑰丽,遂有若《长恨歌序》云尔。”    
    下面选录第一首:    
    西北有高山,云是文殊台。台上明月池,千叶金莲开。    
    花花相映发,叶叶同根栽。王母携双成,绿盖云中来。    
    汉主坐法宫,一见光徘徊。结以同心合,授以九子钗。    
    翠装雕玉辇,丹髹沉香斋。护置琉璃屏,立在文石阶。    
    长恐乘风去,舍我归蓬莱。从猎往上林,小队城南隈。    
    雪鹰异凡羽,果马殊群材。言过乐游苑,进及长杨街。    
    张宴奏丝桐,新月穿宫槐。携手忽太息,乐极生微哀。    
    千秋终寂寞,此日谁追陪。陛下寿万年,妾命如尘埃。    
    愿共南山椁,长奉西宫杯。披香淖博士,侧听私惊猜。    
    今日乐方乐,斯语胡为哉?待诏东方生,执戟前诙谐。    
    薰垆拂黼帐,白露零苍苔。吾王慎玉体,对酒毋伤怀。    
    清凉山即山西五台山。双成指董双成,传说为西王母侍女,和另一首“可怜千里草,萎落无颜色”皆隐喻“董”字。全诗先从五台山说起,而以金莲花叶,同根映发引起董妃,下面渲染董鄂之受厚宠。携手太息,乐极生哀,暗示董妃已预感寿命不长,日后何人能追陪左右,只望将来能共处一地。孝献端敬皇后(董鄂妃)神位。“披香淖博士”云云披香为宫殿名。以药石消冰,古为方士之术,称淖水,淖溺。,似是写方士窃听而惊异,“待诏东方生”亦指方士或弄臣,可能隐喻僧人,陈垣文中记僧溪等曾作诙谐语。吴诗所写都是半虚半实。“陛下寿万年,妾命如尘埃”,写董妃的密语,微似《长恨歌》中“夜半无人私语时”。董妃卒于顺治十七年八月,年二十二。次年正月,世祖亦逝世,陈维崧《读史杂感》故有“玉柙珠襦(贵族的殓服)连岁事,茂陵应长并头花”语。梅村则是逆写,“千秋终寂寞,此日谁追陪”者,实是说,董妃逝世四月后,又追陪世祖于地下了。    
    董妃之死,确给世祖以极大的打击,最终虽未示寂于清凉山,但一度确有出家的念头,并且连头也剃了,后经孝庄和汤若望的劝阻才始中止。最后死于痘症(天花),遗诏中胪列自己许多罪状,其中一条,就是对董妃“丧祭典礼,过从优厚,不能以礼止情,诸事踰滥不经”。这未必为世祖本人意愿,而为孝庄及四辅臣所指使。世祖之废第一后,孝庄是不赞成的,因而董鄂之受殊宠,也必为孝庄所嫉忌。爱情上的纠结,又加强了他的宗教感情,吴诗即以两者为针线。    
    顺治御制董鄂妃行状及哀册之一。    
      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五,记李天馥《古宫词》“日高睡足犹慵起,薄命曾嫌富贵家”,以为“明言董鄂先入庄(亲王)邸。”钱仲联《清诗纪事》云:“毛奇龄《长生殿序》称应庄亲王世子之请,作《长生殿》院本。盖正以杨妃先为寿王妃暗示董鄂先入庄邸,然则汤若望所云满籍军人者,或当为庄亲王矣。”按,庄亲王名博果铎,为世祖侄辈,生于顺治七年(一六五〇)。顺治十三年册立董妃时,他才七岁,所以从年龄上看就不确,或因博穆博果尔与博果铎名字易混之故,但也见得后来学者对董鄂入宫的途径,怀疑者很多。


第四部分董鄂妃入宫疑案 

    前面说过,清世祖以六龄童而登帝位,原是宫廷政变的产物,多尔衮死后,他才亲政,年仅十四岁。当时郑亲王济尔哈朗还拥有辅政之名,世祖鉴于多尔衮的擅权,便摆脱济尔哈朗的干预,《汤若望与顺治帝》油画像。谕令内三院:“以后一应章奏,悉进朕览,不必启和硕郑亲王”(《清世祖实录》)。说明他不想再做影子皇帝,也反映他少年时的性格。据僧人木陈忞《北游集》所载:“上龙性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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