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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太宰治]+潘多拉盒子-第2部分

小说: [太宰治]+潘多拉盒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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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间”有十张榻榻米大小,是一间稍呈长方形的西式房间。房间内并排着四张床头朝南、极为结实的木床,我的床铺在房间的最里侧。枕边的大玻璃窗下,有一个十坪大小、名为“少女池”(这个名字实在不敢恭维)的明亮而又清澈的水池,可以清楚地看到有鲫鱼和金鱼在游来游去。对于床铺的位置,我也没有任何不满。说不定这还是最好的位置呢。床是木制大床,虽没有简陋的弹簧,却格外牢靠,两侧带有抽屉和搁板,即使将身边所有衣物收纳进去,也还有空余的抽屉。
    向你介绍一下同室的前辈们吧。我的旁边是大月松右卫门先生。人如其名,他是一位人品高尚的中年大叔,据说是东京的报刊记者。妻子早逝,现在家中只剩他和已到适婚年龄的女儿两个人的样子,女儿也一道从东京被疏散到了这所健康道场附近的乡间,她时常来此探望寂寞的父亲。这位父亲一向沉默寡言。但是,他平素的寡言家有时也会突然变成令人恐惧的果断家。大致是人格高洁之士。虽感觉其身有仙风道骨之处,但还未确切的知晓。漆黑的髭须甚是气派,但眼睛好像近视得非常厉害,镜片后面发红的小眼朦朦胧胧。圆圆的鼻头像是不断涌出汗粒似的,总是不断地拿毛巾用力擦拭,鼻头就像眼看要滴血般似的通红通红。但是,他闭眼思考之时,却有一种威严感。说不定他还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绰号叫“越后狮子”。绰号的由来我虽不清楚,但也觉得非常贴切。松右卫门先生也好像并不那么讨厌这个绰号,也有人说这个绰号是他自己提议的,但确切经纬无从知晓。





    2
    他旁边的木下清七先生是一名泥瓦匠。仍是单身,二十八岁。他是健康道场一等一的美男子。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眉清目秀,实在是一名极好的男子。但是,走路时他总是踮起脚尖、轻扭屁股,如果能把这种走法改掉就好了。为何会用这种走法呢?是不是认为这种走法颇有节奏感呢?实在令人费解。他似乎知道很多流行歌曲,但最拿手的好像是《都都逸》这种俗曲。我已拜听过五六首。松右卫门先生总能闭着眼默默聆听,而我却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尽是些诸如“积攒多如富士山峦般的金钱,每天只花五十钱”之类愚蠢而又无聊的歌曲,让人不得不缄默不语。而且,还有满腹牢骚的《都都逸》也同样差劲。歌曲中也有如同戏剧台词般的内容。哎哟、哥哥、怎样怎样等等,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但他一次最多唱两首歌,虽然似乎想继续唱下去,但松右卫门先生不再允许。两首歌结束后,越后狮子睁开眼,说道:“已经够了。”有时也会再添上一句:“身体承受不了。”是歌者的身体承受不了,还是听者的身体承受不了,不得而知。他好像也喜欢俳句,夜晚就寝前,他会向松右卫门先生披露各种近作,询问其感想,但越后并不作答,清七先生便会沮丧而归,悻悻地躺下,那时的他,委实可怜。这位英俊男士的绰号叫做“咖 莱”音译,日本的一种传统舞蹈名称。。
    占据他旁边床铺的是西胁一夫先生。貌似是邮政局局长或是干其他工作的什么人。三十五岁。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人。他那恬静娇小的妻子时常来此探望,然后两个人便会低低地说着什么,像是一幅沉静的画卷。咖 莱也好,越后狮子也好,总是善解人意般努力地不去看他们。我觉得这也是种很好的做派。西胁先生的绰号是“笔头菜”,虽然他不是美男子,但非常儒雅,身上有股学生气,腼腆的微笑非常有魅力。我时常想,这个人若是住在我的旁边该多好呀。但一到深夜,他总会用怪异的声音念念有词,又让我觉得幸亏他不住在我的旁边。那么,到此就大致介绍完我同室的前辈们了,接下来,我就这所道场特殊的疗养生活向你稍作汇报。先写一下我们每日的作息时间表:
    六点起床
    七点早饭
    八点至八点半屈伸锻炼
    八点半至九点半摩擦
    九点半至十点屈伸锻炼
    十点场长巡视(周日仅指导员巡视)
    十点半至十一点半摩擦
    十二点午饭
    一点至两点讲演(周日是慰问广播)
    两点至两点半屈伸锻炼
    两点半至三点半摩擦
    三点半至四点屈伸锻炼
    四点至四点半自然
    四点半至五点半摩擦
    六点晚饭
    七点至七点半屈伸锻炼
    七点半至八点半摩擦
    八点半报告
    九点就寝
    3
    就像此前提到过的那样,据说在战争中被烧毁的医院相当多,而且,虽未遭难,却因物资不足、人手不足而关闭的医院也不在少数。因此大批需要长期住院的结核患者,特别是像我这样不太富裕的患者,已经失去了容身之地。这附近幸而几乎没有敌机的袭击,靠着地方上两三家有实力的慈善家,又得到了当局的赞助,对位于山腰的原县立疗养院进行了扩建,招聘了现在的田岛博士,形成了这所不依靠物资的、独立的结核疗养院。我想,仅大致看一下这份作息时间表就能明白这里的生活与普通疗养院完全不同,这里正在力图做到舍弃医院或患者等观念。
    在这里,院长被称为场长,副院长及以下的医生被称为指导员,护士被称为助手,我们这些入院患者则被称为补习生。这些都是田岛场长的发明。自从田岛先生受聘来此,疗养院的内部机构焕然一新,对患者也实施了独特疗法并取得了骄人成绩,据说已成为了医学界瞩目的焦点。他头发全秃,看起来像五十来岁的人,但其实还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单身汉,瘦高个儿,身体稍向前倾,不苟言笑。头秃的人一般五官端正,田岛先生也是脸盘儿白净、容貌典雅之人。然而,这也是头秃之人所独有的如猫般阴暗、难以亲近的样子,令人畏惧。每天上午十点,场长都会带领着指导员、助手在场内巡视,此时,整个道场一片寂静。补习生们在场长面前都显得非常老实,但背地里却偷偷叫他的绰号——清盛日本平安时代末期的武将。。
    那么,接下来我就稍微详细地向你说明一下这所道场平日的活动吧。所谓屈伸锻炼,简言之,就是手脚和腹肌的运动。若是细细写来,你肯定会觉得无趣,还是笼统的只说要点吧。在床上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先依次运动手指、手腕、胳膊,然后吸腹、挺腹,此处需艰苦练习,也是屈伸锻炼中的重中之重。之后,再进行腿部运动,舒展、放松脚部的各个肌肉,这样的话,一组锻炼就大致完成了。做完一遍后,再次从手部运动重复开始,在三十分钟内,只要还有时间就必须不停地做下去。就像前面所列时间表那样,上午两次、下午三次,每日都要锻炼,所以绝不轻松。从目前的医学常识来说,结核患者做这种运动,似乎是相当危险之事,但是,这也是因战时物资不足而诞生的全新疗法之一。在这所道场之中,热衷于此项运动的人,康复得确实要更快一些。

    接下来稍微写一下摩擦活动。这似乎也是道场所独有的。而且,这是那些性格爽朗的助手们的任务。
    4
    摩擦所用毛刷,仅比理发时所用的硬毛毛刷的毛稍微软了一点。因此,刚开始时,用这种毛刷摩擦会觉得非常疼痛,有些部位的皮肤甚至因不敌摩擦而出现了一个个的疙瘩。不过一般用一周的时间就能习惯。
    到了摩擦的时间,这群快乐的助手们便各自分工,依次轮流给所有的补习生摩擦。在小小的金属脸盆中放入叠好的毛巾,用水浸透后,把毛刷摁在毛巾上汲水,然后用毛刷“沙沙”地摩擦。原则上要全身摩擦。不过,进场后的第一周仅摩擦手和脚,此后便改为摩擦全身。侧身而卧,先是手,其次是脚、胸、腹,而后打个翻身,再摩擦另一侧的手、脚、胸、腹、背、腰。一旦习惯后,便会觉得非常舒服。尤其是擦背时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表。助手中既有出色的,也有拙劣的。
    不过,这些助手们的事还是以后再写吧。
    道场的生活,可以说是在屈伸锻炼和摩擦这两项运动中一天天度过的。战争虽然结束,但物资不足的情况仍未改善,暂且以此来显示与疾病斗争的决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除此之外,还有从下午一点开始的讲演,四点的自然以及从八点半开始的报告等。所谓讲演,指的是场长、指导员或来道场视察的各界名士等轮流通过麦克风谈话。这些内容由安装在室外走廊各要点的扩音机传到我们的房间,我们则端坐在床上静静聆听。
    据说在战争中曾因扩音机电力不足无法使用而暂时停止过讲演,但随着战争结束、电力使用有所缓和而又立即恢复了讲演。近来,场长也在讲授像日本科学发展史这样的课题。可以说他讲授得相当高明,用淡淡的语调简明浅显地解说了我们祖先的辛劳。昨天,他讲授了杉田玄白的《兰学事始》。玄白他们第一次翻看西洋书籍时,怎么做、如何翻译一概不知——“就像是乘着一艘没有船尾和船舵的船只出海,在汪洋之中没有任何依靠,只能愣愣地、呆呆地随波逐流。”此处讲得相当出色。玄白他们的苦心,中学时教历史的木山冈茂冈茂为音译,日文有油炸豆腐之意。先生也曾教授过,但是现在与那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冈茂讲的尽是些玄白并不是所看到的那种麻子脸之类的无聊事。总之,场长每日的讲演,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周日则会以播放唱片代替讲演。我虽然并不十分喜欢音乐,但一周只听一次的话,感觉也很不错。在播放唱片的间歇,有时也会播放助手们的原声歌曲,不过,听这种歌曲,与其说很开心,还不如说令我全身冒汗、情绪不稳。但是,这种节目似乎在其他补习生中最受欢迎。清七先生等人,总会眯着眼睛认真聆听。我想,他应该也非常期待播放满腹牢骚的《都都逸》之流的歌曲吧。




    5
    下午四点的自然指的是安静时间。在这个时间,我们的体温会升至最高,身体慵懒、情绪焦躁、粗暴易怒、烦闷异常,为了让各位按自己的情绪随意活动而留出了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不过,大部分的补习生在这个时间里只是静静的斜卧在床上。顺便说一下,在道场里,除了夜晚的睡眠时间,绝对不允许在床铺上盖被子。白天,一直都不盖毛毯或其他任何物品,仅仅穿着睡衣囫囵地躺在床上,不过,一旦习惯,便有种清洁之感,反而觉得非常舒适。夜晚八点半的报告指的是对当天世界局势的报道。仍然是通过走廊的扩音机,由当班的办事员用可怕而紧张的语调报道各类新闻。在道场里,读书自不用说,连读报都是被禁止的。也许埋头苦读会影响身体吧。即便仅在此期间,能从纠缠不休的思念的洪水中逃离,只坚信新的起航这一件事,简单的畅游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给你写信的时间很少,这一点着实难办。我一般是在用餐过后,匆忙拿出信纸写信,但想写的事情又很多,这封信也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写完。不过,随着对道场生活的适应,我应该能够逐渐变得擅长利用短暂的时间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已然变成了一名乐天居士。我没有什么要担心的。我已经全部忘却。还需顺便介绍一下的是,我在这所道场中的绰号叫做“云雀”。其实是个非常无聊的名字。好像是因为我的名字——小柴利助——听起来像是小云雀日语中“小云雀”的发音与“小柴”的发音相似。的样子,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绰号。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开始时,我总觉得挺讨厌、很害臊、接受不了,但是,现在的我对任何事情都很宽容,所以即便有人叫我云雀,我也会愉快地答应。你明白了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柴了。现在,我是这所健康道场里的一尾云雀。我啾啾地歌唱着、唧唧喳喳地喧闹着。所以,也请你抱着这种想法读我的来信。请不要皱眉说我是个轻浮的人。
    “云雀。”此处的一名助手,正在窗外用尖细的嗓音叫着我的绰号。
    “什么事?”我平静地回答。
    “在做事吗?”
    “嗯。”
    “要努力哦。”
    “好的。”
    这番对答,你是否明白?这是这所道场里的打招呼的方式。按照规定,助手和补习生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是必须打招呼的。虽不清楚这是从何时开始,但绝不是这里的场长所规定的,肯定是助手们想出来的。性格爽朗,像男孩子般难以对付,是这里的护士们共有的气质。也就是说,给场长、指导员、补习生、办事员以及所有人依次冠上辛辣绰号的,好像也是这群助手。这真是让人不敢小觑。关于这些助手,我会进一步观察,在下一封信中再向你做详细汇报。
    对这所道场的概述如上。再见。




    九月三日
    金钟儿
    1
    敬启。进入九月果然不同。凉风习习,直如是掠过湖面而来。虫儿的叫声也突然变得尖锐。我不像你,我不是诗人,虽说秋日已至,却并无断肠的愁绪。昨日傍晚,一位年轻的助手站在窗下的水池旁边,看到了我,便笑着说道:
    “告诉笔头菜,金钟儿开始鸣叫了哦。”
    闻听这话,就知道这些人已被秋日深深感染,不由得令我感到压抑。这位助手据说以前曾对我同室的西胁笔头菜君表示过好感。
    “笔头菜不在。刚刚去了办公室。”
    听到我这样回答,她马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连说话都变得粗鲁起来:“哎呀,是吗?即便他不在不也挺好吗?云雀,你讨厌金钟儿吗?”
    听到她如此奇怪的还击,我着实不明就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总觉得这位年轻的助手有很多地方令人费解,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注意她。她的绰号叫“小麻”。
    今天顺便再向你介绍一下其他助手的绰号吧。在此前的信中,我曾提到过这些助手们有令人不敢小觑之处,她们依次给各位男士冠以辛辣的绰号。不过,补习生们毫不示弱,也全部用绰号来称呼她们,可以说两方不相上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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