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坝-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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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报名来的。当然,陆佑楣先生想要我,但此前部里不放。一个工程局的局长,哪能说走就走啊?但我到八局上任第一天,我就对副手说过:三峡上马,我是要走的。哎,说来说去,我还是有点叶落归根的思想。我是湖北人,大半辈子在外边干工程,没给家乡做什么。干三峡,正好满足了我的心愿。
我问:来三峡时,陆佑楣总经理没征求您的意见,没问您想在哪里干吗?
问过呵。我答:给我一个支点和一个座标!到人事部报到,陶楚才主任问我有什么要求,我也是这么回答。陶问:就这么简单?我答:这有什么复杂的,把我放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干活。
其实,会在哪个岗位,您心里有谱吧?
当时议论很多。有人说我要当副总要干总工,说啥的都有。可我心里有数,我会到建设部,我很自信。
有人喊你“彭霸天”,更多人称您“彭大将军”,您对这个称呼满意吗?
人家要这样封,有什么办法?彭启友笑了。有一点大家还是公认的:有点工作能力,肯吃苦,现场熟,没有歪心眼。
任务压头,您最希望得到的帮助和支持,是什么?
理解。不是有句话,叫理解万岁吗?
您管几大施工集团,人家服气,凭什么?
平等协商,和平共处。
与上面几个总经理呀,还有三总师什么的,关系不太好处理吧?
你说关系难处,我赞成也不赞成。我做人有个原则:对事不对人。因此,不管是谁,我是就事论事。譬如说,我觉得某人某事不内行,我就不会迁就。
对建设部您管辖的这一帮人,您有何评价?
我觉得都还不赖。你想,三峡工程兴建过程中,每天有多少事呵!摊子大,项目多,工作中扯皮的事就少不了。我一向敢于直言,也是基于一点:对事不对人。同级、下级,工作出问题,我是很不客气的。但我也有一个好处:嘴巴厉害,心软。我家人常笑话我。看电视,遇上动情的,我爱哭,姑娘老说,快把脸盆端来,爸要装眼泪。
您平常老绷着脸,部下都怕您吧?
我从来不害人,不整人,从来不到上级面前说同事、部下坏话。对人有时厉害点,有人送我绰号“彭霸天”,但我说到哪儿算哪儿,从不放在心里。工作千头万绪,我让人家服气凭什么?一是多年实践经验,再就是熟悉现场,跟一线工人我不敢比,但三峡参建单位所有管理者中,谈熟悉和了解现场的,像我这样的,不多。这真不是吹。
您每天的作息时间,大抵是怎样安排的?
没什么特别的,多干活,少睡觉,睡好觉。我的案头,文件也好,其它材料也好,我阅读处理,从不隔夜。前几年现场乱,事多,出问题也多,我一般不出差。一出差,桌上的东西一大堆,看也看不完。你说忙起来不睡觉?不,不是这样我这人天生会睡觉,说工作就工作,休息了,倒下我就能马上睡着。
这种本事,我没有,许多人却没有。
睡归睡,夜是突现响电话,响过一声,我拿起话筒就可以回话。能干活,也要会休息。不然,身体不早就垮了?
要处在战争年代,您比彭德怀厉害!
我笑是因为羡慕。老彭笑,则确实是高兴了。
贤人彭启友
在您看来,一个前线指挥官,应呆在办公室多还是去现场多?
以前,跑现场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就有意识地去少了。我觉得处在我这个位置,要注重帮助和培养一批年轻人成才。少跑现场,不等于不管。但—些事直接交给年轻人办,对他们有好处。
这些年,您不觉得份量太重,个头太长,把手下罩住了吗?
我同意你的看法。也许,在一个单位,一把手的实力不应太强,强了压着别人起不来。你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但愿如此吧。
说说《中国青年报》挑起的添加剂事件,您不会太恼火吧?
不恼火?那怎么可能。添加剂事件,议论很多。有的报纸上写的建设部负责人——就干脆说是我彭启友嘛。老陆虽没有直接表示担心,但侧面还是说过。有人说,中标的那个厂家,没有彭启友的股份,但有他女儿的股份。我不在乎人家怎么说,心里没鬼,怕啥?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耿耿于怀?
气人嘛。我说你们去查,查出来我该坐牢就去坐牢!
透过这件事,您想过别的问题吗?
想过呀。这件事充其量说明我彭启友讲原则。我强调质量,要求适当的配合比。只要能满足要求,我不管你厂家是国营还是私营。
大坝裂缝问题,也一度被一些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大坝作为永久水工建筑物,出现裂缝当然不是好事。但要定性,是表层问题还是深度隐患,是一般性问题,还是设计或施工质量事故。这件事,国务院专家已作了结论,裂缝也巳作了很好的技术处理。但作为管理方,还是有教训应该总结。它的发生,说明我们的工作作得不细,管理有时松懈了。
在三峡这些年,您对哪些工作感到满意些呢?
这不太好说。工作是大家干的,任务很重,困难很多,问题也不少。现在说哪些满意,还为时尚早。作为管理者,就是在不断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再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那么反过来说,您认为最不满意的是哪些事呢?
这也不太好说。说人家这不好那也不好,影响团结嘛,对工作不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作为生命个体,谁那么十全十美?我彭启友某些方面人家接受,坏毛病人家也认账?没那回事。这么大的工程,怎会不出问题呢?出了问题,关键是怎么对待和处理。工程建设部,处在我这个位置,就是要出以公心,还是那句话:对事不对人。
功成身退,被视作是一种明智选择。据说你早想退休了,为什么不走呢?是不是陆总经理要你陪他干到发电?
干到发电不好么?发电了,告老还乡,可以骄傲地说:此生不枉干三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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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首第一县库岸及支流壅水目击记
2003年6月1日,是涨水的日子!
这—天,是谁推算出来的?我想,在三峡大坝落闸蓄水的瞬间,我会屏住呼吸。许多中国人伫立现场或凝眸央视直播,都会心潮澎湃,感慨良多。
5月31日,我约伴前往库首第一县湖北秭归,打算在大坝开始挡水的时候,亲眼看看老县城归州、香溪、沙镇溪、郭家坝、九畹溪等地库岸及支流壅水后出现的“平湖”景观。临行前,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首诗:
“横空出世史超前,高峡平湖现眼边。但愿无愁更无恙,巫山神女总开颜”。
这首诗,是著名的三峡工程反对派代表人物——李锐先生2002年初夏造访三峡留下的。它寄托着85岁老人的美好祝愿和殷切期待,字里行间,还隐藏着一些担忧。
我是李锐三峡行唯一采访者。实话实说,他能在44年后再访三峡,行动便诠释着一种改变。但他的现点、他的言谈,要想改变,唯有三峡大坝蓄水、通航、发电后的历史结论。
我没资格给历史作什么,但可为现实作目击者,当发言人!
于是,我急切地赶赴大坝上游的茅坪港——
江水涨潮,心海涨潮
新建的永久码头——茅坪港顶部平台,与直线距离只1公里的雄伟大坝几乎平行。居高临下,坝前水位自60多米己壅至90多米,上个月还在使用的旧码头位置己在水底了。南岸135水位线下坡地上的桔树,仿佛不知数天后被淹的厄运,依旧郁郁葱葱。附近的山谷内,江水裹着库岸漂浮的垃圾己无情地拥塞其间。放眼望去,北岸三峡船闸引航道入口处,伍厢庙小河口水涨河宽,让人想起峡江的原貌,顿生许多感慨。
9点30分,我与文友魏启扬、韩永强、韩永明等一行8人登上快艇,朝老县城归州进发。
船行似箭,犁浪飞奔。同行者过去都有乘坐快艇的经历,无论逆水还是顺流,只要江水有落差和流速,巅簸则是无法避免的。今天呢,我与友人都站在后甲板上,不抓扶手似也能稳若磐石——哦,原来江水上壅,非回水区迎水面有流速落差,涨水区内已初现“高峡平湖”,在视觉上,“湖”水己波平如镜!
快艇奔到九畹溪口,北岸过去只可抬头在岩壁上仰望的“牛肝马肺”,一下子在平行视角映入眼帘。承蒙主人关照,快艇在此停留了几分钟。友人举起相机,争着拍照。我则端立船尾,向这一处永远消逝的著名景观行注目礼,与之诀别。眼下,“马肺”隔水只两三米,“牛肝”亦不过六七米。几天之后,人们便再也见不着它们了……
再往前,便是“兵书宝剑”峡了。
江水上涨30多米,过去我们无法辨认的“兵书”,今天居然可用肉眼见到:原来历代神传的诸葛亮去蜀时遗留此处的所谓“兵书”,实际上只是“岩棺”而己。定睛观瞧,洞内叠有6具岩棺。同样在北岸右前方隐于岩壁之中的“宝剑”,因地势较低,,1日尚留剑梢,1日便无影无踪了。
快艇急速穿行于著名的新滩古镇遗址(该镇毁于1984年6月的大滑坡)附近时,我特别留意观察位于南岸著名天险“链子崖”新貌。
提起这链子崖,就得交待一下背景。它是秭归县境内最大的危岩体,高数百米,体积大得惊人。倘若发生崩塌,其危岩体轰然垮入长江,后果肯定比1984年该地北岸的新滩大滑坡严重得多(新滩历史上的名字叫青滩,就是因滑坡毁镇,堵江断航几十年后缓慢发展起来新镇,故曰新滩)。上世纪70年代,该危岩体即向东西方向开裂张开,从长至下近百米。起初,人还可从顶部裂缝处跨过,尔后年复一年伸张,裂缝愈来愈大,形成了人人见缝色变的危险局面。
三峡工程上马后,治理链子崖危岩体变得紧迫急切,国家有关部门投巨资采用喷锚、岩体穿索加固、崖底灌浆等高科技手段,硬将巨大的V型裂缝紧紧锁住。此三峡水库壅水,船近该危岩体时,非知情者莫能辨认出这儿曾是耸人听闻的“定时炸弹”——链子崖也!
当快艇冲出相对逼仄的高山峡谷后,香溪宽谷展现在我们眼前。
右边亦形成宽谷的支流,便是闻名遐尔的香溪河了。当年昭君入宫就是走水道从上游至河口从峡江上路的,可怜王嫱在溪河一路抛洒香泪,从此整条小溪常年溢流香气……后人为了纪念昭君,便将这条河命名为香溪了。
北岸乃香溪古镇。现己是一片废墟。快艇在此停留片刻,有人下船。沿江一条长街不见了,沿江去老县城归州的公路大部分被埋水底。仔佃观察才发现,昔日下河去码头的斜坡尚有半米残存,似乎是有意让人追忆香溪镇和香溪码头的风采哩。过去从码头东向长江观摩,是游人赏景和画家写生之绝佳处,吾辈早年亦曾携文朋诗友在此吟哦。
正是:年年岁岁峡相似,时至癸未大不同!
归州消逝,涛声不再似旧时
5月31日船行终点,是位于秭归老县城与香溪镇之间的小河沟。香溪镇搬迁至沟顶山梁弯月地段,而今因归州消逝,便取而代之叫新归州。
该镇目前的主人是郑之问和潭科。郑是书记,谭是镇长,与我们一行均属老熟人老朋友。午饭后,便趋车沿175水位线以上新建沿公路去揖别归州古城……
这儿离归州很近,才几分钟,车就到了归州老城之巅。
远远望去,古城只是—片灰蒙蒙的砂土之丘了。城后的山坡还剩十几幢楼房,一所中学还在此坚守着。我知道,后山属三期水位住户和单位,暂时还挪不了窝。
面包车沿后山绕到原先的西门,再沿江转至鼎心门位置,便停了。
一行人除我这个外来户外,均是土生土长的秭归人。启扬、之问与二韩都在这片废墟里来走动过二、三十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的心情较我要复杂得多……对他们而言,一片沙土可唤起儿时的记忆,—块残砖能触痛成年后的心灵创伤,一堵墙凝聚着几许欢乐抑或哀愁?一株古树难道不是一个归州儿女成长的见证?
在归州西门,我面向峡口在江面搜寻“九龙奔江”的影子。斯时,它己没入江底30多米深处,再难谋面。哦,桃花鱼,西门口河弯鸭子潭里美名远扬的桃花水母呢?她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不知走时是否与外迁移民般双目落泪,一步三回头……
西门原先有公路通往水田坝,现己淹没。水田坝有一条多名字的溪河,在此注入长江。韩永强的老家就在溪河对面的长江北岸山坡上,面对早成废墟的故居和祖先的坟莹,他一家三口在水边呆立良久……
南门是老城制高点,去年我来时城门楼尚在,斯时楼毁门拆,只剩明朝夯入石门的砂土垛子了。从门垛东望,屈原祠下的码头泊着因闹“非典”而被迫停航的3艘客轮。屈原祠是当年修葛洲坝时从低处移至现址的,因原先确定的蓄水位是150米,现是175米,这座建筑又得重新搬迁至新县城凤凰山。友人笑曰:“屈老夫子将二次搬家,是老移民了”!
正东方还有迎和门(即东门),它是归州人办喜事迎亲必经之道。古往今来,无论走亲访友者,从香溪陆路或走水路自码头上岸,到后街走东门,去前街则走南门。原先东门下高高低低一条石板街,从早到晚人流不断,街两旁生意红火着哩。到达江边时,街平道也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