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坝-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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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乡:移民把欢乐写在脸上
来到孔雀乡,记者的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孔雀乡政府所在地是个小镇,房屋破旧,但沿公路两旁,依次整齐划一地新建了两排两层楼的楼群,俨然形成了新街。开县后坝镇10户43人,新居就坐落在这里,一户挨一户,挺漂亮的。新迁来的移民见我造访,都显得十分开心,围着说个不停。在热烈的气氛里,我感受最多的,是移民们对接收地政府尤其是乡领导的感激。
真够快的,趁县领导前来看望移民的机会,乡干部已将崭新的一摞户口簿交到了移民徐新民手中,请他代为分发。徐新民今年36岁,没什么文化,常年在广东打工,这次搬迁是特地赶回来的。他说这边一安排好,他还要去广东。他一家四口,大女儿10岁,小男孩才一岁半,生儿子被罚了7000多元钱。他说,他名义上是农民,但已不习惯呆在农村庄稼地里了。
与天池乡的移民相比,这里显然不缺电和水。59岁的移民王文品欣喜地告诉我说:“看见没,门前的水泥杆杆,那是乡政府专门为我们用电架的线呐,这里的领导待我们象亲人!”
王文品介绍说,他和老伴、两个女儿女婿,加上外孙,总共8口人全来了。他和小女儿住一套,大女儿一家住一套,两家紧挨着。房子因修得急,楼下潮,只能先住在楼上。新房面积近140平米,统一建筑标准为230元/平米,窗子是铝合金的,楼上还包了门,一楼宽大的两扇卷闸门,单边价格也需1000多元哩。
我问他盖房子总共花了多少钱,老王笑道:“3万多,不贵。这房子老板没赚到什么钱。”
正说着,恰好建房老板来了。我问其究竟,老板坦言道:“这10户移民的房子,乡领导特别关照过,不准赚黑心钱。因此我没把心思用在赚钱上。”
我打趣:“你愿意做蚀本生意?”
老板笑了:“赚钱有多种门道,非在一棵树上吊颈不成?”
我也笑了:“老板贼精呵,放长线钓大鱼——是不?”
老板一拱手:“承你吉言。做生意理当如此嘛,这里不赚,别处赚!”
从老板嘴里,道出的的确是生意经,但单从为移民建房这个问题上,我们不难看出当地政府领导着实精明,为移民办实事做好事,政治上份量重啊!碰见敦厚壮实的乡党委黎书记时,我问他们还有接收任务否?他笑嘻嘻地说:“没了,再没了,就10户,我们已超额完成了任务。”
骄傲与自豪溢于言表。我很钦佩这样的乡干部。他关心移民疾苦,移民们有口皆碑。我想:一个人活着,活在老百姓的褒奖里,多不容易呵。但愿三峡移民外迁接收地,多一些、再多一些这样的乡官。
下午5点半,搬运家具的军车到了,10户移民顿时忙碌起来。家家户户在门上挂起红绸子,在门前摆起了“大地红”。王文品家小姑娘飞跑着,从屋里抱出一只鸡赶着宰杀,将鸡血淋在门前。
军车依次调头倒向移民自家门前时,隆隆的鞭炮声骤响起来。子弟兵与户主抢着掀开车蓬,争着卸车,朝家里搬运家具——我不会照相,但面对此情此景,还是禁不住举起随身携带的傻瓜照相机。
我想,我的摄影技艺可能是拙劣的,但移民与子弟兵的情谊是真实的,因此这些照片便有了真实的价值。
我想,人的记忆是有限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真实的影像资料将在三峡移民的悲壮史上,缀成一座座碑——无字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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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东溪呵,今天我就要离开你——
写在重庆市忠县首批移民外迁启程时
8月3日中午12时10分,忠县长通码头囤船上人头攒动,以县委书记廖觉超为首的党政官员和从各地闻讯赶来的移民亲友,满怀深情地挥动着手臂,目送满载815位东溪镇农村移民的“长鲲”、“长展”号客轮徐徐离港。
离港的客轮仿佛知晓800多移民的心思,双双拉响汽笛,绵绵长啸着与故乡诀别;
上行的客轮似乎明白故乡亲人的情义,双双冒出浓烟,籍此遮掩别离的泪眼……
客轮载走亲人,也牵扯相思
8月3日,是忠县人民难以忘怀的一天呵!
上午11时许,忠县党政机关在囤船上举行了“忠县外迁移民欢送大会”。县委书记廖觉超作为主人,把对故乡亲人的希冀与厚爱凝聚心头、溢于言表,令听众为之动容。而昨日还是主人、今朝已成客人的移民代表的临别讲话,则使所有在场的人们心潮翻滚,热泪盈盈:
“东溪呵,今天我就要离开你,到千里之外的山东去寻找新的天地。可是东溪呵,我们人走了,把心留给你;
东溪呵,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是我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可是东溪呵,为了建三峡,我们不得不离开你……”
多好的人民啊!
轮船启航前,数家电视台争分夺秒抢着采访移民干部或移民家庭,我则穿行于两轮与囤船的结合部或各个出口,留心观察送别的人丛里或悲或喜的场景:
刘姓中年夫妇倚着“长展”轮船弦,与留在县城工作的女儿话别。女儿已出嫁,舍不得父母远离,11点钟就说着哭着直到船离开了仍在痛哭;
王家姐弟是大家族,10多位亲友围堵着“长鲲”一楼出口,有说有笑,有哭有闹,直到船开了,他们才被迫分开;
一对小夫妻抱着娃儿,无数遍大声向前来送别的三位长者讲述山东青州那边新居的情况,老人是非移民对象,对迁入地的情况将信将疑;
昨日傍晚在兴旺村见过的最小的移民高俊被姐姐抱着在“长鲲”轮甲板上玩耍,小家伙只1岁半,尚不知什么叫忧愁,我举起相机为他姐弟拍照,他笑着招手还要姐姐逗。我想,若干年后,他若能看到这张照片,定有一番感慨。
赶轮渡:探访移民村
7月底至8月底,重庆库区将有5万多农村移民陆续外迁至11个省市的乡镇安家落户。
忠县今年要外迁8000多人。记者7月29日赶往开县,30日随该县外迁移民同行抵四川乐至县,亲身经历移民从迁出地到迁入地的长途跋涉过程,感受到他们的心态变化。
到忠县采访是早与该县移民局调研科长祁幼林约定的,我打算随他一道送移民去山东,未曾想他临时被借到重庆市移民局筹办展览。更为凑巧的是,我8月1日赶到重庆找他打探消息时,他却已在返回忠县的长途汽车上了。待我搭车来到忠县县城时,已是8月2日下午3点钟了。
忠县首批移民是东溪镇的,在县城南岸,必须过轮渡。
匆匆找地方住下又匆匆赶往坝河打探过江轮渡,等船的空隙里,随便找了家小店解决午餐。天太热,小店风扇吹的风热烘烘的,加上心急,吃的又是热菜热饭,弄得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盼到船拢岸,过江的人却不多,又傻等,等船人多是回家的,说最晚的一班船是6点,夜里轮渡不开。
我急了,问:“县城东边不是修长江大桥了吗,通车没?”
都笑着摆头。
片刻,一小伙子发话:“大桥夜里可走人,你不是记者吗,凭证件,我看得行”。
我又打听:“有车通那里吗?”
都摇头。看来只有孤注一掷了:实在不行,就在东溪镇过夜。祁幼林这家伙人影未见,只在电话里说,移民局的人都忙死了,没人抽得开身。他已与分管移民的刘利华镇长和镇移民办的程主任打了招呼,要他俩关照。
说话间轮渡已靠南岸。
爬上坡,去东溪镇的只有一辆破面的,呼啦一下子挤了10多个人,个个汗流夹背,热得透不过气来。
前行的道路上灰尘足有两公分厚,摩托车走过,便卷起一条“黄龙”。车上人告诉我,东溪镇是淹没区,啥子基本建设都没搞。面的剧烈颠跛着爬行近20分钟,总算到了目的地,收费倒不贵,1元钱。
走在泥土街上,眼帘的感觉挺糟。
这儿的镇容可用四个字来形容:破旧不堪。街呈“T”型,一眼可望到头,街上连一家象样的商店都没有。唯一新鲜的是街道两旁挂的欢送移民的横幅标语。
向路人打听镇政府办公处,那位抬眼一指:“呶,山坡上”。
咋办?上坡找人再下坡去移民村,得耽误多少时间呀?与其求他们帮忙,莫如单独行动。
费了点周折,跑了几里冤枉路,我终于从镇卫生院旁边的小道,走进稻田、菜园,闯进了兴旺村。
兴旺村:离愁笼罩着的家园
东溪镇因东溪而得名,这条小河非汛期或暴雨季节水势不大,但它与长江相连,因而东溪镇及其所辖的几十个村便注定了搬迁的命运。兴旺村地处镇东河弯平坝,与集镇地脉相连,想必“兴旺”二字也是曾经有过的真实写照吧,至少,是该村乡民的一种寄托。这儿有所中学,四层楼房结构的教室虽然陈旧,但它的辉煌历史及其名气,令兴旺村男女老幼充满自豪。
稻田和菜园就在自家房前屋后的村子,我见得不多。大概是土地金贵吧。东溪河两岸低洼处,都适时生长着各种农作物。我到兴旺村,20多户人家的村舍已不堪人目,8月3日搬迁的住户早把房子拆了,家具也在今天早些时事时候由政府统一组织打包装车。断壁残垣间孤零零地留着几十间房子,也是即将拆掉的,留下的村民人在村里心早走了。他们在等待政府的安排,盘算着未来的生活。而今天要做的,就是热情地挽留明日启程的邻居在自家过夜,吃一顿告别饭。
刚走进村口稻田旁,迎面碰见一位红穿背心却已头发花白的男子。他好奇地盯着我问,你是谁干什么,我回答是记者,听说你们明天走想来村里看看,他说你是记者那我欢迎我也有话说,我说那你就请回吧我去你家吧,于是就跟着他走,跟着他进了一间没了屋顶的家门。
家具都没了,连凳子也没有,他连忙招呼老伴去邻家借来条凳,交谈中得知,他叫吴永旺,57岁,是万县地区一煤矿的工人,已退休,每月退休金300多元。他全家5口人,他与老伴、儿子媳妇和小孙子。全家迁到山东省寿光县田马镇西风亭村。
我问那边的房子建得怎么样,吴永旺笑道:“房子还要得,统一建的,质量也还行,面积也够宽敞,只是一屋见顶,那边的规矩,都不许盖楼。”
我说寿光那地方不错,一马平川,寿光苹果是出名的呐,去了那边,你们的日子肯定好过。
他只笑不说更多的那边情况。经向旁人打听,原来象老吴这样的只算随迁人口,他自己说政府不给补偿费。我是外行,便不再多问。
渐渐地,由于我这陌生人的造访,小屋里的人越来越多,天热,我就索性请他们都在门外站着聊。说来论去,村民最关心也最急切想要知道的是这么几件事:
一是搬运费,政府到底给了多少钱?移民个人应得多少?
二是房屋补偿和外迁安置房屋建设费,移民人平到底有多少?
三是异地生产资料购置补贴,国家给了没有?有没有统一标准?
这三条好答也难答。说好答,是重庆市移民局按三峡建委会2001年1月26号文件印发过汇编材料,上面统一标准;讲难答,是库区各县结合自身具体情况,实施的额度标准不一致。
我只透露了开县外迁移民搬家费为人平558元,这是个人实发的,作为移民单位搬迁统筹费另有1280元,其中迁出地为1132元,迁入地为150元,这三项加起来应该是1832元。
我问村民,县政府派来装家具的运费由谁出?他们说几户共一个大卡车,伙着算价,1万元一台车,钱还没给。
我请大家放心,说这钱是由政府负担的,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当地政府对外迁移民的相关政策讲解还不够透彻。至少是没让移民自己完全明白。
聚在一堆的人说话是直白的,态度也是诚恳的。我问他们到底舍不舍得搬迁,他们的话语和口气我听起来十亲切。毕竟是故土难离啊,俗话有云:“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呵,他们中许多人明天就要离开祖祖辈辈生活居住的家园,哪能没有怨言怨气呢?说一阵、骂一阵、笑一阵,也就散了。
经人指点,我走进了吴永旺对面一排房舍的空隙地,在这里,我遇上了49岁的郭寿国和46岁的郭寿元兄弟,哥哥矮小弟弟彪悍。寿国从邻居家请出81岁的老母及儿孙请我为他全家照张像留作纪念。他告诉我,兄弟俩形成的大家庭共20口人,老母李氏加外曾外孙高俊四世同堂。
我非常乐意地为之效劳,并保证将照片寄到他的新家去。李老太身子硬朗,耳聪目明,路也走得飞快。我问舍不舍得跟儿子一起搬走,她竟哈哈大笑起来:
“听娃儿回来讲,山东那地方比我们这边好嘛,啷个舍不得?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嘛。快死的人了,还能跟着儿孙去外头看世界,我觉得是好事,要说舍不得,我就是舍不得乡亲。”
我说:“看你这样子,再活20年没问题。过两年,叫儿子把你送回来看看嘛!”
“不得行咯,只怕是回不来咯。就是回得来,只怕也找不见他们咯……水涨起来,都要搬,只怕死之前脚板印都找不到咯。”
说着说着,老太太难过起来。儿子寿国灵光,赶紧说:“走走,我买了鞭炮纸钱,全家都上坟去。”
这正是我想要动员他们做的事,不料主人已作了安排。于是除在外工作和县城办事的外,一家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