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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东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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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兵士们鸦雀无声了。
    大王兴致好的时候会问:为什么一声军歌没有?一声呐喊也没有?这像大王的
车队吗?
    有人把他的话传出去,于是就响起了沥沥落落的歌声,响起了一种憋足了劲的
呼喊。
    大王一路忍受王颠簸,骂着粗话,实在没有什么娱乐。随行的宫女在车子里给
大王揉起脸上的几个穴位。小宦官几次掏出挖耳勺,可颠簸的车上可做不得这事,
大王看着挖耳勺,连连叹息。大王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间:“到东
海了吗?”
    “禀报大王,琅琊还远着呢。”
    “我怎么听到了呼呼的海浪声?”
    小宦官告诉:“那是车队正经过一片丛林。”
    “丛林?这儿离琅琊还有多远?”
    “禀报大王,还有四十里。”
    “区区四十里,”大王咕哝。他脑子时一阵划算:用这片树林造船,那是最合
适不过的了。他咕哝一句:“船……”
    “大王,这里没有河,造了船也没法人海。”
    大王睁开眼,伸出无力的手指:“开一道河。”
    小宦官让身边的人记下来:开一道河。
    这时李斯、赵高的车子都在两旁缓缓行驶,大王摆摆手,车夫把车子靠得很近。
    车窗的丝绸帘子打开。大王轻声说话,小宦官再高声传递出去。
    大王说:“有蒙恬的消息吗?”
    小宦官大喊:“有蒙恬大将军的消息吗?”
    李斯大声回答:“禀报大王,他督修长城,已剩下最后一节了,马上就要大功
告成。”
    大王点一下头,又问:“扶苏怎样了?”
    小宦官喊:“扶苏怎样了?”
    扶苏是大王的长子,车上人都明白他十有八九要继承皇位。
    赵高在一旁把牙齿咬出了声音。他一听到扶苏两个字,肥厚的嘴唇就使劲几歪
向一边,好像牙疼一样。
    扶苏前些年被大王贬到边关,随同蒙恬大将军督修长城。李斯不知怎么回答才
好。半晌,李斯才说:“扶苏也还尽心尽职,勤勤恳恳。”
    大王闭上了眼睛。
    扶苏相貌堂堂,文韬武略皆备,曾是大王的掌上明珠,只可惜与那些摇唇鼓舌
的儒生混在一起;特别是那八十博士,他对他们更是厚爱有加。如此下去就必然儿
女情长,精神萎靡,而且也将学会了摇唇鼓舌,对朝政横加议论。大王有时看着他
气宇轩昂、两只美目不知该疼还是该恨,他有时只把他叫到身边,抚摸他润滑的肌
肤;这油亮亮的头发,不知多么娇美的女娃才配得上这个孩子。他抚摸着儿子的后
背,捏一捏他结实的臂膀,拍打王他那圆乎乎的臀部,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
发现儿子长得比自己俊美,而且小小年纪,个子就审了如此之高,他将来必定比自
己伟岸。他看王身边的卢鹿剑,很想把这剑即刻传授给他。但他后来还是忍住了。
这个举动无异于告诉国人:接皇位者必是长子扶苏。
    

    一想到这里,他就身上一抖。那即是说,衰老和死亡在等待他。“我的长城,
我的咸阳宫殿,我的海内一统的天下,我的数不尽的宫中美女、醇酒,这一切都将
化为烟气,在一瞬间消失。”
    马蹄得得,车轮辘辘。东巡途中实在太寂寥了。沿途郡守,躬立路旁,跪在那
儿迎接大王。大王高兴了就停车搭讪几句;不高兴了,连看也不看。他很少留下来,
让这些地方官员一睹风采。
    有一天行至路口,只见两边旌旗飘扬,不见头尾。好大的气派。他不由让人把
车队停下。下面禀告说:这是某地某军的头儿在此恭候,已经两夭两夜了。
    大王叫那个头儿过来。那个人一步一礼,踉踉跄跄奔过来,全身颤抖。大王用
卢鹿剑把他的下额那儿往上挑了挑,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一些恶心。只见这人黄色
面皮,脑尖脖瘦,一双眼睛咕碌碌,蟑头鼠目。这家伙长得太瘦小,看上去还邋遢,
尽管穿王华美的袍眼,还是不能遮盖一身窘迫穷酸。大王问了他的俸禄、饮食起居,
更是大惑不解。原来他享受厚禄,又被一班人侍候王,饮食精美,几年过去,竟养
不出一副官相,其中必有奥秘。他询问:有无疾病?回答说没有。大王又问他每天
看多少奏章?每月在军内巡视几次?回答都吞吞吐吐。显然是个懒惰之人。没有疾
病,俸禄尚厚,又不勤政,还成这样一副模样。这家伙一定是个酒色之徒。
    大王怒从胆边生,恨从齿上起,马上厉声呵斥。那个人瘫软在地。大王令人将
他斩首;说这是一方贪官的典型。
    命令一出,沿途围观的人无不拍手称快,高声呼唤大王。大王立刻走下车子,
站在一个高坡上,向一片民众挥手致意。
    “大王!”
    “大王!”
    百姓、士兵一起呼喊。这时候小宦官看得清楚,大王脸上又闪出了光泽,一双
眼睛威风凛凛,一下子又年轻了十几岁。
    小宦官在地上欢蹦不止,忘情地跳跃,也跟着喊:“大王!大王!”
    大约是他的声音惊动了大王,那锐利的双目一看到他,立刻就软下来。他走过
去,像牵扯一个孩子的手一样,握住了他软软的胳膊,抚摸着他的头颅,重新登上
了车子。
    浩荡车队搅起冲天的尘土。
    又行两天,琅琊到了。大王命令安营扎寨。
    十里长的军营搭起来,一道道旨令传下去。人们都说:大王又在此筑起了一座
咸阳宫殿。三年前亲手为大王挑选美女的那些郡守们慌慌张张;奔跑不停。他们一
口气搞来了十二车当地美女。她们换上宫服,打扮得如花似玉,在十里军营里来来
往往。她们每见大王之前,都要由中车府令赵高搜身一遍。尔后小宦官再搜一遍。
    赵高隔着衣服通体抚摸一遍,把她们身上带的铁簪子,挖耳勺,修指甲用的小
剪子,如数扣下。尔后再由大王的贴身小宦官在衣服里面细细抚摸一遍。这些美女
满脸羞红,有时候像被咯吱了一样,抱着膀子乱抖,咯咯笑。
    小宦官说:“就要见到大王了;还这么不识礼节!不成体统!”
    美女们立刻绷起脸来,于是一个个又成了冷美人。
    大王与她们坐在那儿,心平气和地交谈,谈的都是一些当地习俗、传闻。大王
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却更为心慈面软。他只听这些美女讲一些当地的传说故事,
笑出了口涎。美女们赶紧用手帕给他擦掉。大王很快学会了当地很多方言俗语,有
时故意一口气讲出好多,让周围人好一顿惊讶。
    大王说:“这里人喜欢做一种野菜咸饭糊糊,你们能否为大王做上一点?”
    美女们个个争做,还因此闹起了磨擦。最后就由那个个子最高、臀部最大、长
着…对待大乳房的姑娘为大王熬好了一碗咸菜糊糊。
    大王喝了一口,连连称赞。
    不久,这些姑娘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里、兄弟姐妹各种情节,大王无一不晓。
有一个姑娘长得小巧玲珑,只是两腿特长,有点儿不成比例,走起来,那种奇怪扭
动的模样令大王无比喜欢。大王说:“若是几年前,我会好好将你要下。”
    那个姑娘不懂得“要下”是什么意思,反复询问。大王哈哈大笑。小宦官对着
她的耳朵说一句,那姑娘立刻满脸羞红。
    大王说:“你父母多大年纪了?”
    小姑娘告诉大道:父母七十岁了,父亲原来打渔,三十岁上去修长城,砸断了
一条腿,现在家里养着。
    大王听了有些难过,掏出一些钱币给她。
    姑娘跪着谢过大王。
    所有美女,大王一个一个交谈,然后一个一个给她们钱币。小宦官让人一连找
了几口袋钱币,都被大王零星用完了。
    这次一共有囚百多个美女见过大王,每人都与大王手拉手地交谈过,并且都得
到了钱币。他们回家告诉父母,大王如何慈爱,如何心善;大王的手衰老、柔软;
大王作风过硬,不近女色——“他对俺一手指头都没碰过,信不信由您。”
    四百多个美女遍布沿海百十个村庄,她们逢人便夸大王,所以大王在沿海一带
美名远扬。谁说大槌半个“不”字,那他一定会遭到嗤笑。所以,大王做下任何事
情都会被原谅。
    村子里的老太太说起大王来,感动得流下泪水。她说:人家是那么大的官儿,
还那么和善,那么忍让,哪似咱村里这些赖头儿!小官不大,就急着抢男霸女,夜
间还跳人家媳妇窗户……看看人家大王,百里挑一的姑娘在身边,搂都不搂呢。
    老太太说得动情,哭得鼻涕眼泪。她只盼着在她活着的年纪里能亲眼看一下大
王。
    只有小宦官知道这里面的端底。他知道大王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大王实在是
没有一点儿虎气了,小宦官知道大王现在日思夜念的,只是使他重返青春的长生不
老药。连日来大王已经下了几王旨令,让那些寻药的儒生方士快速到琅琊台下集合。
    两天过去了,那些儒生才拖拖拉拉来了几十个,离大王的要求还差得远。
    后来,大王不得不让兵士们挨村挨户去把他们找了来。说是大王“有请”,实
际上扭着胳膊,从后边推拥着把他们驱赶到琅琊台下。这些儒生抛下手边诗书,别
了父母,泪水不断,因为他们在这个季节里都要忙于攻读。有的方士也在海边寻过,
可是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有的从石缝里采得了一两株奇怪的花草,就在屋檐下
晒干,这一次勉强献给大王。
    琅琊台下很快聚集了五六百个方士儒生,就剩下徐芾——那个士乡城里的著名
人物没有到场——这是因为大王有令,说对他及同僚不准骚扰。
    儒生方士们住在琅琊台下的帐篷里,拥挤王,吃王并不丰盛的菜肴,不停地抱
怨。
    大王让李斯、赵高他们一个一个询问,先在他们当中摸清底细。大王听到的每
一次禀报都不过是一个失望,有点灰心丧气。那些儒生方士们根本就没有出海的计
划,也没有什么上等的良策。大王心急如焚,他们却在那里摇头晃脑,谈诗论道。
    这一天有人急急来报,说儒生方士们已经呆不住了,前一个夜晚跑了三十多,
第二天又有一百多个逃走了。
    大王人起,“砰”地拍了一下案几:“留下的儒生方士一个不剩,全部捆上。
跑走的,给我快快抓回。”
    于是,一连十多天里,到处都在捕捉儒生和方士。有的儒生方士吓得乘渔船往
海上逃去,有的已经上了船又被捆下来。不过最终还是有不少人逃到了海上,他们
在风浪中搏击,存王一线希望顺水漂流。如果他们当中有懂得星辰定位法的,也就
漂到了大岛上。那儿虽然并非是仙人居地,却是没有大王声威的自在乐土。有的跑
到高句丽,有的跑到了瀛洲……
    大王走出帐篷,命令把未逃的以及抓回的懦生方士全带到琅琊台下,在沙滩上
捆绑示众。卫士们把他们像拖东西一样拖出来,不论年老年轻,甚至还有女的,都
从帐篷里拖出,用绳子拴成一串。先是三个一捆,后来又是三捆成串,像串果子一
样串起来。儒生们衣帽齐整,他们都喜欢清洁,而且脸部修得非常干净,即便在这
些天的恶劣群居中,也还是尽量把自己打扮整齐;即便搞到一点水,他们也要洗一
遍身体。那些邋邋遢遢、衣衫不整的只是个别方士。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儒生方士们大多都能昂首挺胸,步履坦然。士兵们
把他们拖倒在地,衣衫沾满泥土,他们就紧紧地揪住绢子,绳子勒在手腕上,一会
儿血就流出来。他们当中很少有求饶和跪拜者。当他们一有机会站起来,就马上站
起,把身上的泥土扑打净,用愤愤的目光盯住这些邋里邋遢、如狼似虎、因为不曾
停止咒骂而满嘴糊满了白沫的、操着外地口音的兵士。
    四面八方的百姓都被驱来,说让他们来观望一个奇景、一场好戏。
    大工先是点了三堆大火,然后又踏上了高台。颁布罪行者说这些儒生狂妄、古
怪、谋反。
    李斯在一边掐着腰。颁令者喊:“大王就是威,就是力,就是猛,就是法。谁
敢议论大王,反对大王,逃离大王,十恶不赦……”
    接着他命令把三个最年长、在这伙人中最受尊重的儒生分别扔进了三堆大火里。
奇怪的是,有个老儒生在投进大火的前一刻,还手抚银须,哈哈大笑。
    四周百姓吓得哭起来,他们一起跪下求饶。卫士们用宝剑指着跪下的人说:
    “站起来!”
    跪着的人只连声摆头,不站。
    卫士就一剑刺破了最前边一个的心窝,其余人赶紧站了起来。没有人再敢替儒
生们求烧了。
    这时儒生当中有一个人认出了李斯。原来他是从士乡城里来的,未听徐芾劝告,
这时后悔莫及。徐芾让他呆在这座“百花齐放之城”,可是他急于拜见大王,说有
最好的方略向大王宾报——可惜还没来得及讲出这一切,就被一块儿捆绑起来。无
论他怎样央叫,卫士还是不准他靠近大王;大王和身边的人还都记得当年献图的荆
轲——图穷匕首见,大王那一回险些丧命。他们都知王,这些穷困极恶死到临头的
儒生,是什么办法都会生出的,什么险都敢冒的。
    从士乡城来的这个儒生接待过很多七国各地来的游学之士。他们当中有不少人
早就认识李斯,有的还和李斯共过事。刚开始李斯也是一个儒生,接着在吕不韦门
下当了幕僚,后来还写出了有名的《谏逐客书》。那时到士乡城的一些儒生对他还
是一片赞扬……从士乡城来的儒生这会儿亲眼目睹了李斯的恶毒、献媚阿诀,不知
是失望难过,还是仇恨,眼角流出了泪水。
    中车府令赵高呼喊起来。他尖尖的公鸡一样的嗓子本来是惹人发笑的,可由于
这会儿播散的是死亡的声音,人们只有恐惧而没有什么幽默了。公鸡嗓子喊着:臭
儒生方士们狂妄欺上,几年过去,非但没有力大王采来长生不老之药,反而借机谣
言乱国,蛊惑人心,当斩不赦。他和李斯商定杀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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