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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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若欣从大厦出来，她站在路边，看着穿行的车流，看着身边涌动的人流，身后的推拉门开来关去，很多人在进出，显得异常忙碌。她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悲凉，好像一个梦境就要被撕裂了，整个世界从此将只有她踽踽独行。她不甘地紧咬嘴唇，压着那股渐浓的哀愁，有力地朝一辆出租举起手。
大约颠簸了四十分钟，许若欣坐出租来到闵行区的北桥镇，在一条简朴的乡村公路边看到了我。我正和几个人站在一幢旧厂房前，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她奔过去，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一边，将那份报纸递给我。我看了一下，就明白了，脸上现出气愤的表情。
她说：“现在你知道人家的目的了吧，你赶紧想办法，不然这场祸就得由你顶着了。”
我把报纸一夹，对她说：“走，我们回去。”
半个小时后我将车停在德馨园小区门口，我手把着方向盘沉思了会儿，说：“你还是先回去吧。”
她焦虑地看着我：“如果她不承认呢？”
“别再说了，你走吧。”
看许若欣走了，我才打开车门，一步一步走进楼去。我这时对整个事情还不甚明了，以我有限的法律知识，我还不能准确地预料将要发生怎样的后果，这其中，我，或者是颜紫，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之所以来颜家，来找颜紫，只是想确认一下，而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走到颜家门口，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敲门。开门的是颜母，她高兴地把我迎进屋，给我泡茶削水果，一边和我聊家常。我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只是偶尔朝颜紫房间瞄一眼，等颜母问得差不多了，我才问颜紫在不在家。颜母点下头，说找她有事吧，我去叫她出来。我说不用，我进去吧。
真正面对颜紫了，我倒沉默起来。我在椅上呆呆坐着，神情很凝重。颜紫感觉到什么，她很紧张，把耳机摘下，牙细细咬着一根手指，眼光瞟着我。
“紫紫，安装逻辑炸弹的事真的是你干的吗？”颜紫刚要说话，我抬手止住，说：“我知道你干不了，是谁把软盘给你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他要你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
“我最后再问一句，你真的很恨我吗？”
颜紫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的表情已明白无误。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听着她压抑的喘息，心里却疼她起来。我似乎再没有可问可说的，一切的答案都明白无比。所以，我好像终于完成一件大事，或者说是一个仪式，变得轻松下来。我手在放着那张报纸的口袋上压了压，朝颜紫点下头，走了出来。最后，我在离开颜家时，回头看了眼颜茹青的房间，看了眼语语的房间。我还跟颜母说了句：“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您，您请多保重。”
我走后，颜紫马上回了房间，躺在黑暗里，让这份没有一丝危险的宁静，来包容自己，安抚自己，原谅自己。她在枕上翻来覆去，想让自己从巨大的罪恶感中逃脱出来。同时，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她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兽，在荒野独自舔着伤口。她一遍遍想着我的话，想着我追问的眼神，越来越感到胸闷气短，带着一种非常陌生的心灵深处的疼痛。最后，她把牙齿紧紧咬着枕巾，在心里无力地愤恨着自己。
第八部分第十六章 风满楼（4）
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来找刘念，是因为他在我和许若欣好上后那种异常的沉默吗？是因为对他接近颜紫的动机产生疑问吗？还是因为他也精通电脑且有着几个黑客朋友呢？我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到他在这件事上不是没一点干系。特别是，我想到颜紫再恨我，也不至于恨到要拿公司的前程来赌气。
刘念的伟博公司位于繁华的衡山路上。我向他秘书报了姓名，出乎我意料，他很快就打开办公室大门把我让进去。这是间非常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草坪和远处林立的高楼，大班桌上嵌着一方大理石，一边是高至屋顶的书柜，里面摆满精美的书籍。当我坐进宽大的真皮沙发，秘书小姐送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这时刘念笑着说：可能味道没你朋友店里的正宗，请方博士见谅。我不能不佩服他的风度，哪怕这种风度是装出来的。我把报纸上登载的消息简单说了，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他没有吃惊也没有表现得无所谓，而是直接问我来意：方博士，你是就此想告诉我这条对贵公司大不利消息的吗？我说：不止，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身在商海，对这种偷窃商情的事会有办法的。他仰到椅上大笑，然后拿手指点我：你真会开玩笑，如果你不是对商海一窍不通，就是故意来损我的。我不知他是在掩饰还是真的一无所知，我犹豫了，觉得这样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我便说：既然刘总不肯相告，那我就告辞了。
刘念手一抬，将我送出来，走到门口，他叫住我：方博士，这等关系贵公司前程的大事，怎么劳驾你辛苦，那位许部长怎么不来呢？我告诉他：这是我个人想来问问，跟别人无关。他哦了下：你太敏感了，许部长跟你实在不算是“别人”吧。我回敬道：刘总这玩笑开大了，如果不是你特别钟爱绯闻，就是你有窥探人家隐私的嗜好。
晚上许若欣过来，我没告诉她曾去过刘念那儿。她也不会想到，所以第一句话就问我：她都承认了吗？我知道她是指的颜紫，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她担心起来，说：你没事了吧。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她看到我笑了，以为万事大吉，至少，这件事有颜紫扛着，我可以洗脱嫌疑了。所以她也开心道：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给公司一个交待了。我想了想，说：可以的话，我来向公司解释吧。她说：也好，明天一早你就打个报告跟总裁汇报一下，你毕竟是总设计师。
这是个让我心绪难平的夜晚。当我们聊了天，先后沐浴之后，我主动和许若欣亲热起来，我心里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疯狂。事完了之后，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许若欣在我怀里微闭着双眼，像个婴儿般蜷缩着身子。她的脸既天真又沉着，既温和又纯粹，让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慈爱。对她来说，这一夜应该是有好梦的。她认为颜紫只要承认了，我就是从悬崖边获救了。而我呢？在床上躺了半天，我想到在我和她的相识，想到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看书一起游戏一起相爱的情景，她爱我，她把心完全掏给我了。我又想到了颜茹青，想到了颜紫。她们一个是我所爱的女人，一个是需要我保护和关爱的女人。我似乎一直都欠着她们，现在机会来了，我觉得这是上帝安排的，让我来回报她们，让我赎过！
想来想去，我突然觉得这样光想没用，我的时间也许不多了。所以我悄然起床，不管已是深夜，打着手机避到卫生间，分别打给服装公司的经理和营销经理。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请他们继续把刚谈出点眉目的厂房事宜谈好，公司一应事务由他们定夺，重大事情就请示许若欣吧。打完电话，我才有点踏实。很快就睡着了，我在梦中不可避免地又见到了颜茹青，她还是那么温柔典雅，她朝我迎过来，带着欣慰无比的笑容……我马上醒了，在黑暗中睁着难眠的眼睛。我感觉颜茹青在我心里还是那么完美无缺，但是，她确实成为了回忆，变成了我偶然的梦，变成了我必将逝去的历史。跟她一样，过去的许多事物，就像一个精彩的篇章，即将要翻过去了。虽然我会依依不舍，虽然会惆怅感怀，但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准备好足够的心情和勇气！
第二天一早，我精神饱满地起床，看到太阳投在窗帘上，将房间映得五彩斑斓。我轻轻唤醒许若欣，她揉揉眼，将我脖子搂住，她动作轻柔细致，表现出一种情欲的渴望。我只和她温存了下，就催着她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将房间打扫了一遍，看着变得窗明几净，这才满意地出门。天气很晴朗，深秋已在路旁的树上显现，暗红与青灰的叶片交映着，隔离带中的青草还是那么碧绿。我把车窗打开，让充足的阳光和空气灌进来，我深深呼吸，感觉清新而舒适。
一到公司，许若欣就要我去向总裁汇报，我模糊地点下头。而整个事情是在中午时分大白的。当时一男一女走进总裁办公室，他们的目光有点特别，许若欣问总裁秘书这两人是什么人。秘书说，他们是经济罪案科的警察。她哦了声，还没回过神来，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这使她听到了总裁的声音。
“两位请看下，这是程序介绍书，就是我们投入巨资开发的新型电信平台系统软件系统的介绍，负责开发的是我们聘请的一位留美博士，他叫方子豪……”
许若欣是情不自禁站在那倾听，她听到总裁越来越高昂的声音，情绪震怒，似乎一切后果都指向了我。在总裁没有停顿的介绍之后，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这寂静让许若欣心悬在喉。突然身后的秘书叫她，她惊吓不已，一不小心将摆在门边的一方花架碰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她和秘书都一脸惊慌，看着地面瓷片四散，一地落英缤纷。
随后，这两名经济警察开始在公司进行调查。他们先到许若欣办公室，他们问得最多的是我，问我和她的关系。这让她感觉不大对。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好像在怀疑方博士？”男警察说：“在没有搞清事实前，什么人都可能有嫌疑。”她说：“但你们对其他人并不在意。”女警察说：“这是我们工作的事，请你配合我们。”
两名警察穿的是便服，他们以客户身份在公司内调查，总裁交待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所以大家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一个个被叫去问话，那气氛还是弄得很紧张。当问到我时，选择的地点在公司楼下的休闲花园。这里满眼是整齐鲜嫩的绿地，虽然已是深秋，花坛仍有不少怒放的花朵。两名警察之所以带我到这来，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在这草地与天空之间可以放松我的情绪，做一番畅谈。先是那名男警察从我何时归国问起，他是纯聊天的语气，好像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只是来找我谈天说地的。我们一直说到这套系统，最后说到那个最为关健的夜晚。这时换了那名女警察问我，她说你认为那天晚上会是谁进入电脑系统？我说没有人，至少在康特公司没人能进入。她望眼同伴，又问我：电脑显示当晚十点左右曾有人进入电脑的记录。我笑道：不要太相信电脑了，它有时也跟人脑一样，会出现莫名的错误。男警察用严肃的口气对我说：你这么说是排除有人对电脑系统动过手脚吗？我觉得他们太紧张了，我用更加放松的表情说：应该是这样吧，我设置的开机密码没人能破解的。不然，我在美国拿的博士也太儿戏了。他们可能对我的神情和话语感到吃惊，一时怔在那。最后是那男警察正色地握下我的手，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谈话：我们会做进一步调查，不会放过任何疑点，谢谢你。
第九部分第十七章 燃烧般的拯救（1）
点燃炽热的情感，投入全部的勇气和梦想，犹如悬崖边的飞腾，将人类全部的心灵带入了天堂：亲爱的，不管你身陷罪孽的泥潭还是坠入丑恶的深谷，请让我来拯救你吧！
这天的开始很正常，整个康特公司看上去还算井然有序，走道和办公间都是正在工作的身影。这种繁忙的景象有好些天没出现过了，至少从表面看，康特公司还在正常运转中。经过好多天的排查，员工们的心情也缓和下来，不再那么紧绷着了。那些私下传着的流言蜚语也因为没凭没据，自然偃旗息鼓了。在多数人看来，系统软件瘫痪带来的风波应该暂告一个段落，至于被人窃取而流至市场，那是公司高层需要面对的事了。
当时许若欣刚接完我的电话，因为北桥镇那家食品加工厂急于将租约行将到期的一间厂房转租，他们报出非常低廉的一个价格，这使我不再犹豫，赶过去准备把合同签下来。我是在去的路途上打给她的，我们在电话里讨论了一些细则。许若欣反复强调，对方有无出租资格、他们与北桥镇相关政府是否签定过此厂房使用与租约协议……谈完这些，挂上电话，她也被我谈到的前景所感染，她坐在办公桌后，手托着腮，暗暗憧憬着。其实对她来说，现在的“茹青服装公司”不单是我为颜茹青完成的一个心愿，不是我个人的事情了，也成了她全心协助我投入其中的一份情感。
随后，许若欣就在办公室不停地打电话，她找几家软件开发公司问过，希望能从他们那里知道一点这套软件流向市场的蛛丝马迹。她还让秘书打给行销电脑软件的分销商，想从中听出一点东西。不管怎样，她的心一直悬在那，因为总裁没有明确表示，董事会连夜开会，结果也不甚了然。她还打到新加坡找袁老师，他虽然也十分焦急，但也是一筹莫展。
傍晚时分，忙了一天，许若欣正要去就餐，刘云兰突然没敲门就闯进来，神色慌张地对她说：“许部长不好了，他们要抓方博士！”
“啊！”许若欣脑子嗡地一响：“怎么回事？”
“我刚听总裁秘书说，来了公安要抓方博士，正在总裁办公室呢。”
许若欣二话不说，马上冲出办公室，跑到总裁办公室，刚要推门，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些天经过我们暗访，案情大致清楚了，从一开始方子豪就以黑客这种技术来进行程序开发，不能排除这是造成逻辑炸弹的可能。”
接着是一个女的说：“这其实是方子豪的主观故意，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该软件的泄露是他所为，但就用黑客技术和安置逻辑炸弹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已经触犯了刑律。”
那男的最后加重语气说：“据此，我们决定拘捕方子豪！”
听到这，许若欣像一个雕塑立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