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人-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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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我在送许若欣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争执。我对她又去找颜紫极为不满,哪怕她这是完全为了我而去的。她也很不快,眼睛望着前面,突然问我:你情愿自己坐牢也不愿让颜紫受到牵连是吗?我说,她现在怀了孩子。她说,就算是吧,但她还有同谋,这人很可能就是刘念,你也不想抓他进去吗?我没吭声,想到这样一来,颜紫还是要受到牵连,她挺着肚子又怎么来面对这一切呢?
第十部分第二十章 学习爱情(6)
我们一时都沉默下来,看着车灯如水的马路,都有点迷茫不定。一会儿,开到许若欣家楼下,我把车缓缓停下。我们下了车,就站在路边,许若欣拉住我一只手,然后把头轻轻靠到我肩上。她说:“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呀,你要再关进去了,我可怎么办呢?”
我回答不了,只有用另外一只手拥了下她。好一会儿,她还是问我:“你真的决定了?”
我默默点下头。
“不!你不能这样,你让我输得一干二净了啊!”她突然声音很大地叫起来。
“请原谅!”
她这时真是伤心欲绝,抬起头盯着我:“原谅?这就是你能给我的全部吗?这就是我爱你的结果吗?”她颤抖着嘴,推了下我,突然一抬手,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
在她的手扇过之后,我脸上一阵热辣,在那个清脆的响声中,我们同时怔住了,相互望着。她看眼自己的手,好像那手不是她的。她满脸愧疚低下头,一滴泪倏地滚下来,身子变得软弱无力。我拉了她一下,她便含着热泪望着我,心酸委屈痛苦一齐涌上来。我慢慢搂住她,用还有点疼的半边脸贴着她头发。她一动不动,在我怀里像棵脆弱的幼苗。我则看着头上漆黑的夜空,觉得莫大的无奈和痛苦。
就在这时,道路上飞驰来一辆车,强大的马达声震耳欲聋。车子几乎是眨眼间就开到面前了,那车子我们一眼就认出来,是刘念!此时刘念像喝醉了般摇晃着脑袋,一边低喃着什么,一边看着站在马路边的我和许若欣。他眼睛倏地一瞪,然后猛地再次加大油门,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许若欣大叫一声:“你疯了!”
我推她一把,要她快跑开。她没动,却猛地一把抱住我,死死抱住。我们就像一对临危不惧的恋人,看着那两柱刀子般的车灯。
最终,车子在离我们不过两尺距离的地方猛然停下。刘念定定地看着我们,眼里有着不信、恐惧、气愤、无奈,然后慢慢低下头,双手紧紧压在方向盘上,万念俱灰地大叫:“不……”
刘念缓缓下了车,把车门狠劲一摔,手插着裤袋走到我们面前。一时间,三个人静静站在那儿。刘念眼光慢慢从她移向我,嘴角突然泛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你胜利了。”
许若欣气道:“刘念,你不要再胡说了,这都是你的猜疑,你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刘念转向她:“是的,这都是我造成的,你也不用再费力了,一切都是我做的,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与颜紫无关!”
我看着刘念那绝望的眼神,他仰起头,朝着无尽的夜空,像解脱了般长嘘口气。他仿佛看到一个仇视的身影渐渐飞离,曾经挥斩一切的快感之剑也顿然失色。似乎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已遥想到未来,结局一旦真实走来,就变得不那么狰狞了。他最后对我,也对许若欣说道:“请帮我照顾颜紫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一如他那潇洒的派头。
就在第二天,刘念就去公安局自首了,他把一切都承担下来。而颜紫因为怀有身孕,而且只是从犯,也不算完全知情,在叫去询问后又放了出来。她在给刘念送过衣物后,自己也搬出他的住所,搬回自己家。她挺着已经明显起来的肚子走进门,刚叫了声“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天,我终于打听到闵子的下落,这还是那位老板帮的忙,他是从以前在咖啡店做事的侍应生那偶然知道的。我当天就动身了,从浦东机场坐飞机到南昌,再从南昌转道来到位于鄱阳湖东边的余干镇。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一条县级公路在山岭间盘旋,如一条柔情的彩带。我想象着当年一刚和闵子就是从这被他们的父母送去上海的。二十多年后,闵子却一个人独自回到了家乡,我想象不出她在回来时的心情,也许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吧,也许她一点也没哭,表现得非常坚强。
当我坐着一辆拉客的摩托哒哒着来到余干镇时,当我被几个小孩领着穿巷过户走到一个天井小院时,就看到闵子正坐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她手里正举着一本书。我的出现几乎令她心都跳出来了,书掉落在地,身子也僵硬着,还是她那位堂兄从里面出来招呼我,她才恢复常态。
在吃完一桌丰盛的晚饭后,我和闵子在余干镇随意走着,慢慢走到了那条信江河边。这时夕阳还未落下,不远处的山梁凝成一道黑黛色,近处的田地淹没在这夜色中。
我们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未见了,这短暂的时日却让我感到许多变化。闵子不像过去叫我子豪哥,她什么也不叫,刚才给我盛饭时也只是嗯了一声。她的眼光虽然总躲着我,但不再是那么羞怯。我还发现,她出落得更漂亮了,她今年也有22岁了吧,完全是个成熟的女子,而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胆怯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也许是一刚的逝去使她改变不少,她在这些日子里经历了许多事,与许多人去打交道,从中体味到了更多世态的心酸和无奈。所以当我提出要她跟我回上海,她很有主见地说,我在这里已找到事做了。我以为她是搪塞我的,便继续劝她,甚至搬出一刚来,我说这是你哥的临终遗言,把你交给我,要我好生照顾你的。
她没有马上开口,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埋头走着,她在一座小石桥边站定,回头看着我,说:“我已经是成人了,我不需要谁照顾的。”
我并没理会她话里潜在的意思,就笑道:“那好,算是我要你照顾好吧,明天你就跟我回去。”
她把脸扭开,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轻声说:“我回去干什么?我算什么人呢?”
虽然她并没朝我发问,但她细弱的声音却好似雷鸣响在我耳边!是啊,我总把她当成个小姑娘,以为给她饭吃给她地方睡就可以了。我突然明白,我所谓的照顾只停留在朋友的层面,完全是看在一刚面子上的。而闵子真正需要的不是谁来照顾她,而是要得到属于她的幸福。换句话说,是我的爱才是对她最好的照顾啊!她的目光流露出来,她的表情表现出来,甚至是她那故意的冷漠也无法遮掩她热情似火的情感。想到这儿,我几乎马上就想到了许若欣,她也有一份爱啊,她为我奔前跑后,为我还不幸流掉了孩子呢。
闵子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她静静说:“我随口说的,你别瞎想呀。你和若欣姐什么时候结婚呢?等你们结婚时我是一定会去的。”
这就是闵子,总是把心深深藏住,先替人家着想,而甘愿忍受一切痛苦。我心里一阵混乱,好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抽不出那最佳的线头。看看天色已晚,我说不早了,回吧。闵子嗯了声。我们一前一后往回走,再无一语。
我在余干镇住了两天,正值深冬时节,镇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腌制鱼肉,中间竟然还下了场雪,虽然不大,到早上雪就停了,但我和闵子还是跑了出去,抓起土坪石墙上还未消融的雪花。信江河面虽然没有结冰,但清冽的寒气还是把这冻成不见一丝微澜。顺着河流,闵子带我去逛集市,这是半月一次的大集,是方圆几十公里范围最大也最传统的商业活动。我和闵子挤在熙攘的人群中,一边逛一边吃了不少当地的小吃。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这么随意地相处着。我看她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容,像孩子似的又窜又跳,目光不时地绕在我身上。这也是我许久没有过的放松了,周围是朴实欢笑的人们,是芳香扑鼻的小吃和快乐的闵子。我同样也变得无忧无虑起来,陶醉在每种美味小吃中,陶醉在这难得的快乐时光中……
我走那天,闵子起得非常早,她把一顿早餐变成了盛宴,桌上全是我最爱吃的几样菜。等我洗漱了走进灶房,她正坐在满是烟灰的灶口,旺旺的火焰映红她的脸,使她那双眼睛格外明媚动人。告别了闵子的堂兄他们,闵子送我到镇上的长途汽车站。我们在黑瓦石墙的民居间穿行,沿涂是窄窄长长的石板路,有些人家已升起袅袅炊烟。这些石板路弯曲纵横,年代久远的麻石显得又黑又湿,只有从高大的巷壁瓦檐露下的阳光焕发着生机,顺着那明亮跳动的光线,前面就到了喧嚷拥挤的车站。
直到临开车时,我才对闵子说:“你回去吧,我过段时间来接你。”
她有些不解望我,没有说话。
我又加重语气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好了我会来看你的。”
她马上说:“不用了,不要来。”
我看她着急样子,就笑了笑,想用笑容宽慰一下她:“我们不争这个了,反正,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汽车开动了,闵子随着整个余干镇在慢慢后退,她在那还未散尽的晨雾里扬了扬手。片刻后,她细小成一个点,余干镇也消失了,剩下的是前面曲折颠簸的道路……
第十部分第二十章 学习爱情(3)
我不在的这几天,许若欣一直没打我的手机,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天天是两点一线,上班回家,在浦东浦西来回奔跑着。偶尔也会去去茹青公司,这时生产已走上正轨,黄经理他们已基本打通了销售环节,第一批服装已销往浙江义乌等地。因为业绩不错,许若欣也就去得少了。在刘念的案子告一段落后,真相大白,公司董事会对她倒另眼相看。这天总裁向她提出了新加坡总部有意想调她过去的事,她知道这是袁老师起的作用。她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她把这点时间留给自己考虑,同样,也是留给了我。
她见到我时,是在经贸大厦办公室。我从余干镇回来的当天就去大港镇了,我赶上第一批服装下线,在货车将成捆的服装准备运走时,我要黄经理给我在其中拿了一件旗袍儿。这是件宝石蓝色缎面的旗袍,领口处缀着金边和一朵玫瑰,非常素雅,摸上去软软的,很有质感。这令我不由想到颜茹青了,此时如果她在,她能穿上这件旗袍儿,该是多么欣慰的一件事啊。
随后我回到市区,刚走进经贸大厦办公室,就看到许若欣和几个员工在说着什么。看我进来,她停了下,然后继续说下去。我把那件装有旗袍的袋子放进她的办公桌抽屉里,我想她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的。我听到她在给他们交待一些事务,说得非常仔细。听到后来,我明白了,她是把在这里的工作交出来,也就是说,她不会再管理茹青公司一切事务了。等办公室没人时,我才问她为什么不干了。她用狐疑的眼神看我,说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没理会她的反问,我劝她还是留下,如果康特公司忙不过来,这里可以少来,但不要一丢了之。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我们就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中午我们一起吃快餐,边上还有黄经理他们,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下午我到“一叶”咖啡店去了,我找到那位老板,跟他聊了几句闲话后,我说了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我说,你能不能把店子转让给我?他先以为我开玩笑,当知道我是确有此想法,他便大为不解。他说你和那个闵子不是一起的吗?你们刚把店子转给我,怎么又要收回去呢?我说当时她没跟我商量,我不知道,现在我想再打回来,你花的装修费什么的我全部出。他看着厅里坐的满满的客人,下意识地摇头,说那也不行。
就在我从咖啡店走出来时,就看到许若欣站在马路边,显然她是来找我的,她预感到我会在这儿。她第一句就问我:你来这干什么?想把店子……我接口道:是的,想把店子接过来。她像在黑暗中探寻,在一点点摸索和接近那个真相。她马上问道:为什么?你为了谁?我第一意识是想隐瞒住我的真实目的,我不想伤害她,绝对不想!但她已经在头脑中有了想象,那画面令她要窒息了,她瞪着惊诧的眼睛道:你是想打回店子,安排闵子回来是吗?你也想再住回这里,和她一起经营打理这个店子,是吗?
我没有勇气回答说“不”,我的沉默已经证明她的想象是正确的,这就是我的想法和目的。我不能把闵子一个人丢在江西老家,哪怕那里有她堂兄照顾着。我要帮她把店子重新打回来,这里不光是她和一刚曾经的家,也将作为她以后立足上海的家。
许若欣全明白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涌出一股浓厚的伤心。脸上现出晕厥的迹象,她嚅动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把一声哭喊给压制下去。她站在那里,慢慢往后退,然后横穿马路,好像是怕了我一样跑开。正是放学时间,人行道上走来一对父女,许若欣没注意踩到那位年轻的父亲脚上。她如惊弓之鸟转过身,慌忙跟他说对不起。他看她样子没计较,反而问她怎么了,没事吗?她想说没事,我很好,但心中的无数酸痛苦涩一下全涌了出来,一切的快乐,一切的美好,一切的幸福,全都哗哗流出来,化成万股热泪倾泻而出……那位年轻父亲不知所措,身边的小女孩也吓坏了,拉着许若欣衣角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她强抑着堆出笑来,朝她,也是朝自己说:“没有,谁也没欺负我!”
我追过来,把许若欣拖进车里,她挣扎了几下,还是被我半拖半搂地上了车。我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在她隐隐的抽泣中,我把这几天去闵子那儿的经过讲了,把想打回咖啡店的意思也讲了。讲完后,我几乎没有勇气看她。我们一直是相爱的,我以前一直对她说要走下去,就是当初刘念从中阻拦,也没有成功。现在突然改变了,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