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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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袁真治略一思索,挥手:
“传我命令,全队后撤!安平镇上有遥教子弟和周律的部属,还有我朝驻军。足够抗敌。”
“王爷…退路,也已经被堵了。”
大叔半垂着眼,为难地禀报。袁真治冷笑:“我不信这二百铁骑,会冲不破这个包围圈!”
我手脚并用爬到门边,从缝隙里探头一看。靠!漫山遍野,全都亮着火把。粗略数了数,亮着招牌的起码超过五百人!还不算没拿火把那些小兵。以一个火把三个人头计算,整个包围圈最少也有一千五百人。
“不用担心。”
袁真治单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迅速地牵过马匹的缰绳。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跃上马背。
“你只管牢牢抓稳,突围则是我的责任。”
“你想硬拼?!但是敌强我弱,现在又是晚上……”
“嘘。别说话,仔细咬了舌头。”
他轻轻按住我脑袋,逼我俯身抱住马背。然后双腿一夹,马匹嘶鸣着飞速往来时小路奔去。他所带的部属立刻跟上,围成圆圈,将我俩保护在最内面。
“袁真治,你别异想天开了。老夫岂会容你平安退回安平镇内?”
前面山路忽然腾地亮出一排火把。手持强弓的将士一字排开分两行站立,明晃晃的箭头分明已经瞄准我们。站在队列中央的是个老头子,板着老脸,用非常阴森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要是想葬身在山西申家的独门毒药上,你袁真治尽管率众冲过来。”
“停!!!”
袁真治勒紧缰绳,高举右手。那二百骑立刻跟着停止动作,抽出长剑,摆出防御的阵势。
“周老太师,别来无恙?”
“托殿下洪福,老夫身体健康必定可以长命百岁。”
老头阴阴地笑了几声,敲了敲手杖:
“这么多年的债,今个一次算清吧。孝海,你出来。”
跟随在我们身旁的大叔抬头,半响后才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主人吩咐属下办的事情,属下并未完成。”
“凌孝海!你反了不成?!”
老头举着拐杖,暴怒。
“主人!你曾答应属下留六王爷一条性命!但…但这申家的毒,奇毒无比……”
“老夫是答应过你没错。但现在他不但自己要走,还要带着杜凤村一起走。”
他指着凌大叔大骂:
“这三个月来,北帝花尽心机试图把心腹大患柳连衣引出城外围剿猎杀。各种激将法用了个遍,却连柳连衣半个影子都没看着。眼下八万大军云集在边境,就等除掉此眼中钉后攻城。你说,如果没有杜凤村这个香饵,我们要怎样逼得柳连衣独自出关迎战大军?”
我坐在马背上,开始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冰凉,结果越听越惊。等周太师吼到最后,不但我愣住了,连袁真治都惊愕得哑掉。
“你意图叛国?”
“是这个国家背叛了老夫!真炎明明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却被袁真阗那混蛋设下毒计陷害!害我周家上下四百余人,死的死,散的散…老夫的孙女儿才十二岁啊!却被绑住硬生生拖往军妓营!”
他情绪激昂,不断挥舞手上面的拐杖。
“主人…你当年不也派属下做过同样的事情嘛?”
凌大叔沉默了许久,缓缓抬头:
“你指令属下接近素妃,伺机制造宫闱丑闻。待陛下气极败坏地赶来之时及时抽身而退,留下素妃百口莫辩含冤枉死…剩下两位皇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被各宫宫人欺负。”
“你!你给我闭嘴!!”
74(下)
火把很亮,把周太师额上的青筋和抽搐的嘴角照得一清二楚。袁真治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搂住我的腰。微微有点颤抖。于是我反握住他的手,彼此十指紧扣。
他的手心,非常冰凉。
我垂下眼睛,手上再捏紧几分。
“你这个狗奴才,老夫…老夫白养了你!来人,杀!杀了这条狗!”
“主人…万事有因必有果啊!”
凌大叔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蹭过去。原本听从命令准备拉箭的士兵被他这个不要命的疯狂举动吓住,你看我我看你,倒没有一个人真正拉弓。
“都傻着在这干嘛?杀啊!!”
周太师狠命地扇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一记耳光,手指指着跪在他面前的凌孝海。凌大叔尤不闪避,呆在原地不断磕头。边哭边将讲述当年的旧事,还有袁真阗夺位前那次太子组织的暗杀。杜家老爷和弟子的鲜血流了满地,才勉强保住掌握兵权的燕王爷。
“别听。”
袁真治松开我的手,替我捂住两只耳朵。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眼前浮现起种种画面。杜老爷、杜夫人、严婆、柳师哥、袁真阗……就是这次兄弟相残激怒了老皇帝成全了袁真阗的大业。同时也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我没事。你忘了?我不是他。”
再尽可能地吸了口长气,我冷静下来,平和地掰开袁真治捂在我耳朵上的手。
周太师又扇了另外一人的耳光,但还是没有人有足够的胆量拉开强弓,把箭头对准地上的男人。而凌大叔还在不断磕头,脑袋撞在地上,哐哐作响。
“你们,你们都反了!!都反了!!”
被扇了耳光的士兵跪下,带着哭音说:“凌哥手把手把我们带起来,太师…我们下不了手…”
“废物!”
周太师扔掉手杖,抢过一把弓箭。袁真治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把腰间的匕首朝周太师直直射出。匕首去到半路,却被同样敏捷的凌大叔回身一掌击落。
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只是唰的一声,毒箭已经无可挽回地扎进凌孝海的身体。他前后摇晃了两下,勉强站稳。嘴里却开始流血。血的颜色很深,接近黑色。缓慢地从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下流。
“背叛老夫的,都得死。”
周太师把弓丢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
“来人!生擒杜凤村,其他的,杀无赦!”
埋伏在山上的喽啰摇旗呐喊,举着刀子为弓箭队鼓劲。但两排弓箭手里,却没有人动。一个都没有。他们陆续把瞄准我们的弓放下,静静地退到一边。留下周太师一个人吹着胡子瞪着眼站在中央。
“生擒杜凤村者,赏金千两!”
他转头,对了山上那些喽啰吼。小兵们爆发出欢呼声,像潮水般笔直地从山上奔下来,再度包围我们。袁真治一手搂我一手扬剑:“没有毒箭,事情就好办得多。”
75(上)
山上冲下来的士兵装备都很简陋,既没穿盔甲也没啥好武器。挥舞着大刀长枪,完全靠人肉战术,一股一股轮番上阵尝试冲开由铁骑兵围成的保护圈。
“不要乱。维持阵势!”
袁真治边注视战况发展,边指挥骑兵作战。我尽量伏在马背上紧抓缰绳,争取不分散他的注意力。
敌众我寡,就算彼此之间能力有差距。但时间拖得越长,我方就越不利。偏偏那该死的老头指挥能力不弱。袁真治几次试图突围,都被周太师抢在前面封堵好不容易杀出来的缺口。
“陶校尉!”
眼看自己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袁真治忽然一把抱起我:
“听本王命令,保护静安侯前往安平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
“袁真治!”
我瞪大眼睛,伸手揪住他的双肩:
“你不走,我也不走!”
“陶校尉!还不把人接过去!本王要突围了。”
他一扯一推,柔和的掌气托着我跌进陶校尉怀里。还没等我回神,人已经长剑一挥,单身往外冲。陶校尉低声说了句多有得罪,紧跟着由袁真治杀出来的缺口拍马前进。
袁真治穿着的盔甲颜色和其他人不同,一身银白,格外引人注意。那些为了发财不要命的疯子立刻疯狂地围上来。袁真治手起剑落,带着剑气的利剑削脑袋像砍菜瓜。
“侯爷,要不要蒙起眼睛?”
袁真治每砍一人,我的脸上就多溅一道血痕。新鲜的血柱从无头尸体的斩口处喷洒出来,脑袋滚落在一旁,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我和陶校尉可以说是踩着尸体往前行进,每走一步,都沾满血迹。
我摇摇头,伸手抹了一把面上溅上的血痕。死命盯着前面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杀!杀了为首那人,老夫赏五千金!”
凭着袁真治一个人的能力,我们勉强冲出了过百米。周老头急了,扯了嗓子又吼。本来已经有点后退迹象的人像鱼回到了水,立刻又活了过来。嚎叫着继续冲击——这些都是周老头的私人军队,根本不担心砍死朝廷王爷头号皇位继承人会有什么麻烦。
“靠,不就是钱嘛?!”
手指碰到怀里圆鼓鼓的东西,我灵机一动,顺势把刚才摘下来藏好的夜明珠往人群抛去。珠子在夜空发出耀眼光芒,引得人们看呆掉。
现实的宝贝比空口打白条的黄金吸引力大得多,立刻有人调转头往珠子落下的方向扑去。袁真治抓紧机会奋力策马。骏马昂着脖子叫了两声,撒腿狂奔。
“王爷小心!”
陶校尉没有立刻跟上,却突然大声喊话。我仔细一看,原来那周老头居然亲自拉弓搭箭,瞄准马背上的袁真治!
袁真治头一偏,堪堪躲过毒箭。但却无法阻止毒箭扎进马身。马匹几乎是立刻倒下,四蹄抽搐。袁真治抢在前面翻身跃出,灵巧地落在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喘气,已经被大军团团包围。
“抢不到珠子,拿下他也能发财!”
有人大喊,周围齐声附和。但同时也有另一把声音,带着惊恐和颤抖,尖叫:
“马蹄声!是朝廷的正规军!”
“对……对……马蹄声的确是从关口方向传来……”
“这么整齐的行进,估计是精兵啊!”
“快逃,被抓到就死定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做鸟兽散,耳朵里除了他们哭爹喊娘的求饶声逃跑声外就只听得见夜风呼呼作响。抬头看陶校尉,他已经兴奋得满面红晕,握着拳头喊:“是柳将军的轻骑军!我们有救了!”
隔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眼看计划将要失败的周太师面如死灰跪坐在地上,被忠心的属下搀扶着缓慢站起。周太师望着那些违背他命令的弓箭手,剧烈颤抖的手好几次举起又放下。最后终于放弃,任由他们扶上马背,围着中间撤退。
官道旁边还站着几个人,默默地守护着地上的凌孝海。其中一人转头走向我,远远跪下:
“凌叔想见静安侯一面。求侯爷不计前嫌,成全他的愿望。”
陶校尉警惕地拔出剑。我按住他,然后笨手笨脚地爬下马背。袁真治立刻走过来跟在我身旁,陪我一起去见凌孝海最后一面。
“候……侯爷……”
凌孝海极其困难地张了张已经变为紫色的嘴唇,喃喃地说。我连忙跪下来,贴近他。
“我在。凌叔,你有话尽管说。”
“双祯…无辜…错在我……”
他断断续续地说,中途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抓住胸口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
“双祯…麻烦侯爷…保住他……”
突然听见他提及凌双祯,我有点回不过神来。但眼见凌大叔面部扭曲满嘴是血,最后一丝犹豫也随着理智烟消云散。
“我答应你,你要撑下去!”
我大声地保证,说完又抬头朝四周站立的人群喊:
“你们拿着毒箭,难道就没有解药嘛?”
“我们没有解药,所有的解药都在主人处。”
他们低垂脑袋,声音悲痛。哭得最厉害那个人紧握拳头狠狠往地上擂打,手背处血淋淋一片。残酷的答案把最后仅存的希望彻底打破。
凌叔得到我的承诺,缓缓地舒了口气。而后身体忽然像触了电一样弓成虾米形状猛烈颤动。黑色的鲜血从鼻孔、眼眶内激烈地喷溅而出。继而高吼几声,颓然摔下,便再也不动了。
我伸手去他鼻孔下探了探,没有呼吸。再把手按在他胸膛上,没有心跳。
“凤村。”
袁真治牢牢握住我的肩膀,把我拉进他的怀抱里。
“他已经走了…”
“我知道。”
“你做得很好。”
袁真治抱得很紧,勒得我身体极痛。手掌则覆在我眼睛上,不让我继续看凌叔的尸体。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我平复了下心情,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独自走到路边,借着火把的光芒往前方眺望。
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齐整,听得出训练有素。
他们说,这是柳将军的轻骑军。
我把眼睛再睁大几分,努力地看。我希望,我希望来的人只是普通将领。不是柳连衣,不是国家敬仰百姓依赖的镇国将军。我害怕那个能够面对敌军挑衅而不动摇的男人会因为我陷入危机而不顾一切地赶过来。
“凤村!”
白马白衣白缨枪,在月光和火光下显得特别的刺眼。我失望地闭上眼睛,身体一轻,人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接着整个人就被圈在再熟悉不过的怀抱里。
他亲自来了。
…………………………
包袱。
我是他们的包袱。袁真阗的包袱,柳连衣的包袱,袁真治的包袱。
如果说从前的杜凤村是甜蜜的负担,那现在的我就是纯粹的负累。文不能,武也不能,心思也蠢。如果我哪天真正落进他们死对头手里,只要我一日不死,便一日是威胁他们危害他们的最佳武器。到时,死的就不止一个凌孝海。
“凤村,凤村?怎么不说话?”
柳师哥低低喘气,焦急地撩起我额头前散乱的头发。他手上全是汗水,指尖因为担心的缘故而微微颤抖。我定定地沉默了片刻,摇头:
“我没事。柳师哥你不要担心。”
“没事?真的没事?”
他勒住马头,抱着我跳下马。袁真治迎过来,望望他又看看我,没说话。
“六王爷吉安。”
柳师哥抱着我行礼。与此同时他的部下陆续赶来,一个接一个跳下来向袁真治行礼。
袁真治作了个平身的手势,问:“你怎么来了?”
“周公子传来情报,要我带人前往安平镇增援。便立刻来了。”
他说得轻巧,但事实上,他的部下个个气喘如牛面目扭曲。可见这一路上赶得多么匆忙辛苦。
“荒唐!你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将军!现在战情紧急,你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袁真治一喝,皱眉。
“六王爷,皇上来了。御驾现在就在边关,亲自镇守关卡。”
我眼睛一睁,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在守城?!”
“嗯。否则我哪里敢动?敌方八万大军对我朝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