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是假装 作者:亦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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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车房经过改建,已成为他的工作室、油彩、画布一地都是。
「很别致的画室。」
'是吗?」他苦笑,'车房画家。」
「有一家车房已经很好,我认识许多画家只能在街边写作。」
他笑了,坐下来,在架子上铺好画纸,请肖荷坐下,开始替她画素描。
车房顶有天窗,自然光落到肖荷头顶,十分光亮舒适。
画室乱中不失条理,架子上放著应用品,一张旧沙发上有许多玩具熊,肖荷闻到咖啡香。
「你几乎住在这里。」
「是。」林始元说:「我很少进大屋。」
几幅已完成的作品都是一般写生,但光与影设计奇妙,确是佳作。
一只黑猫跳上肖荷膝头。
「在本市做艺术很难找到生活吧。」
「在外国何尝不是,不过几个顶尖人物遭到招捧,其馀众生,教孩子、画人像、做插图……仅够糊口。」
「但是,热爱美术就不觉辛苦。」
「你说得对。」
他斟咖啡给她。
坐累了,肖荷起来到处走走。
警车已经来到。
方督察四处巡视,走近车房,探头进来。
「咦,肖荷,你在这里?」
「是,林始元替我画素描。」
方督察看了数眼,回大宅去。
林始元替肖荷添咖啡。
肖荷看著他,「你很镇定。」
他很坦白地答:「因为我看出你不打算揭发我。'
肖荷点点头,「我说过我同情你。'
林始元问:「你怎麼知道是我?」
「由你自己坦白招供。」
「是,」林始元放下笔,「我僧厌父亲市侩、自私、专横,我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这一年来,我把他的名画逐一掉包,他蒙然不觉。」
林始元声音很平静。
肖荷问.「那些膺品,是你的杰作吧。」
「是呀,就在这车房里画出来。」
「你把真迹搬到甚麼地方去了?」
他指一指角落。
肖荷转过头去。
她忍不住笑了。
所有的名画,就那样堆在车房一角、甚至没有用白布遮住,人人都可以看见。
但是,车房里各种画实在太多,未成名的,与大大出名的,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那些名作,因为少了优美的灯光衬托,看上去,也同普通油画没其麼分别。
这真是很大的讽刺。
「他永远不会知道分别。」
肖荷相信这是真的。
她问:「正元一直帮你吧。」
「是,由她把真迹运出,我把假画搬进去,我们合作了一年,出事那一天,家父特别早起,所以才发觉失窃。」
「即使在自己家,你俩也犯了偷窃罪'
「我们太了解父亲,他要面子,他才不会起诉我们,最多撵出家门。」
肖荷叹一口气。
「你一早知道是我们吧。」
肖荷笑笑。
「多谢包涵。」
「我有条件。」
「请说?」
「尽快把画交还你父亲,方督察不是笨人。」
林始元点头,「你说得对。」
「找一份工作,教孩子们有何不妥,自力更生,别再浪费时间。」
「多谢指教。」
林始元又笑。
「你彷佛有个笑话想告诉我。」
林始元说:「每天晚上,家父手持红酒,欣赏那些伪作,指指点点,赞叹不已,他那些庸俗的朋友在一边唯唯喏喏……太滑稽了。」
肖荷站起来告辞。
林始元把素描交给她,「请笑纳。」
素描由炭笔绘成,略加水彩颜色,栩栩如生,连肖荷慧黠神情都捕捉无遗。
肖荷由衷地说:「我会珍藏。」
他送她到门口。
回到市区,肖荷为那张素描配了框子,挂在侦探社内。
第二天她读到报纸上本市新闻。
「富商珍藏神秘失踪,却又离奇归还,警方摸不著头脑,相
信由熟人所为,…」
那一个早上,真画已经搬走,假画尚未抬进客厅,林鉴池已经醒了,他自寐室走到客厅一看,发觉其中一张德库的裸女不翼而飞,声张起来…… 保管箱
何怀真督察虽然年轻,在行内已经有点名气,她出名心细,有耐力,对证据锲而不舍,抽丝剥茧,终于破案。
各区遇著棘手案件,上头总是说:「去要求借调何怀真。」
怀真有一个明理的好上司,不但不妒忌,还处处为大局著想,叫怀真忙得透不过气来,每天至少工作十二小时。
对一个妙龄女子来说,不知是奖赏还是惩罚。
夏季,警署里居然淡静。
怀真趁空档阅读文件。
她的伙伴陈益听了一通电话同她说:「怀真,大众银行保险库遭到爆窃。」
「呵,保险公司头痛了。」
「人赃并获,故此银行方面希望警方低调处理。」
家真笑,「警方没有高调,也没有低调,有时成功破案,为著打
击罪犯,才略为宣扬。」
「来,我们去看看。'
怀真诧异,「爆窃案有甚麼好看?」
这件案于由胡惟忠探员负责,他看见怀真,不以为然,「咦,福尔摩斯同华生大驾光临。」
怀真一笑置之,她走进银行保险库,只见一地都是翻倒的保险箱,珠宝、文件,撒得一地都是。
可见贼人并未得手。
陈益了解过案情,对怀真说:
「是内鬼所做,李志强是银行老臣子,做了三十年,年年坐大堂,从来没升过职,一直以来,负责开放大闸给顾客进人保险库,终於,他精神崩溃,昨晚半夜,潜回银行,用锁匙开放铁闸,凿开十多只保险箱。」
怀真静静聆听。
「他原本可以逃走,但是忽然想到逃亡生捱不易过,他气惨了,动警钟,静静等警察前来,束手被擒」
真是奇案。
「警方搜集完证据後会请顾客逐个来点清财物。」
一共十多只铁箱撒在地下。
陈益说:「我们走吧,你说得对,没有其麼好看。」
胡探员讽刺地说:「华生,不送」
陈益不与他计较。
怀真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用一支铅笔,轻轻按动铁箱里跌出来的物件。
怀真一直好奇,何来那麼多贵重的身外物?今日明白了一半,地
上宝光闪闪,撒满珠翠,一不小心,踩碎数百万珠宝。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只箱子上。
那只箱子里只有一只黄色牛皮纸信封。
仪真蹲下,细细察看。
陈益轻轻问:「有甚麼怀疑?」
「你猜信封里是什麼?」
「嗯,微微凸起,似一把曲尺。」
陈益这时猛然一抬起头来,「这是一把手枪!」
他们两人立刻取过塑胶手套戴上,轻轻取起信封,打开,果然, 一把小手枪跌出来。
胡惟忠脸色大变,他一早到现场,扰攘多个小时,竟没有发现这把枪。
「怀真,」他不再叫她福尔摩斯。
怀真同陈益说:「把枪交给陈探长。」
陈益轻轻说:「这是一把P三八o,半自动,六发子弹,点三八O口径,绰号' 幼婴九' ,售价廉宜,约一百美元左右。」
胡惟忠说:「我立刻去查是否有人非法藏械。」
怀真仍在沉思。
陈益问:「你发现甚麼?」
「这把枪是旧型号,在保险箱内已经有一段日子。」
她与拍档离开了保险库。
「陈益,去查查谁租用这只保险箱,还有—那把枪可有登记。」
「不是交回阿胡办吗?」
怀真笑笑,「我们也应当出一分力。」
答案来了:「租箱子的人叫曾家伟,这是他的地址,六年前,他开始租用这只保管箱,每年依时寄上租金,但是,从来没有开放过箱子,一次也没有。」
「枪呢?」
「呵对,那把枪没有记录。」
怀真忽然赞说:「电脑登记资料真好,一查就有答案。」
陈益问:「现在,可是要去访友?」
「不,我们回警署,先仔细找一找,过去六年,有什么案子,同一把俗称' 幼婴九' 的枪有关。」
陈益问:「为甚麼是六年?」
「因为它在六年前住进保管箱里。」
陈益拍一拍额角,「我真笨。」
虽然电脑资料库帮忙,怀真还是工作了整日。
终於她揉揉酸倦的双目,'有了。」
陈益说:「我这边也有一宗。」
你先说。」
'六年前两个少年人屋行劫,持枪恐吓屋主,但有两名外籍佣工奋不顾身护驾,当场擒获两名贼人,
那柄枪,正是' 幼婴九' 。」
怀真抬起头想了一想,「不是这一宗,那把枪後来寻获。」
她思索时的神情有点可爱,侧著头,像一个孩子思念美味糖果。
陈益十分欣赏这个表情,不过,他自嘲:我岂敢有甚麼非份之想,与怀真合作已超过一年,连手也不敢碰她。
只听得怀真说:「真奇怪,一把枪,被我们无意中发现,指向悬案,有人沉冤可能得雪。」
这样说,一定有所发现。
怀真说,'六年前八月,有一中年男子倒毙街头,心脏部位中一枪,是致命伤,此案一直未破。」
「让我们立刻去探访曾家伟先生。」
怀真点点头。
根据银行提供的地址,曾家伟住在中等密集型住宅区一个单位
内。
「他约多大年纪?」
「今年约廿七八岁左右。」
怀真按铃。
半响,一个中年妇人来应门,衣著朴素,神情有点忧郁。
陈益取出证件,「我们是警察,找曾家伟先生。'
中年太太一听呆住,上下打量这对年轻男女。
怀真问:「可以进来吗?」
她点点头。
'你可是他母亲?」
她又点点头。
「请告诉我们,曾家伟在甚麼地方,警方想与他谈几句话。」
那曾太太轻轻说:「家伟已於五年前患癌症辞世。」
陈益啊了一声,大为意外。
怀真表示歉意,「有他的照片吗?」
曾太太静静取来小小一本照片簿。
怀真翻开,只见一个朴实的年轻人,平头、白衬衫,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学生,怎么会同一把无名枪有关?
这时,怀真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她说声对不起,走到一角去
听。
对方是胡惟忠,他这样说:
「怀真,这把枪,同六年前一宗谋杀案有关,经过弹道学家检查,死者胸膛的子弹,正由这把P三八0手枪发射。」
怀真嗯了一声,挂上电话。
她继续看照片簿,见到一张小小合照,曾家伟身边,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
「这是谁?」
曾太太说:「她叫叶田田。」
「是曾家伟的女朋友?」
「曾经来往过一个时期。」
「最近一次见面,是其麼时候?」
「去年,她在家伟生日那天,曾来探访我,她说她在白武士广告公司任职。」
'谢谢你。」
陈益好奇问:「曾太太,你不问警方为其麼找曾家伟?」
曾太太镇静得几近麻木,她轻轻答:「无论为著甚麼,家伟已经不在人世。」
怀真觉得她说得正确,与陈益离开曾家。
陈益搔搔头,「死胡同。」
「曾家伟生前肯定知道这把枪的来龙去脉。」
「他同命案有关?」
「我们去查他的记录。」
他们两人会台了胡惟忠,人多好办事。
在国联医院里,他们找到记录。
怀真说:「曾家伟五年前病发身亡,终年廿二岁,曾获善终服务。」
「问一问送他最後一程的护理人员。」
怀真说:「奇怪,横看竖看,曾家伟都不像是藏有枪械而且会用枪的人.」
陈益走过来说:「我查过银行,保管箱年费由一个叫叶田田的女子缴付。」
「他的女朋友!」
「先去找叶田田。」
「不,顺时间序进行,先去国联医院。」
白衣白帽的护士长迎出来,「三位,找我有甚麼事?」
怀真欠欠身,「已是五年前的事了,这个病人,叫曾家伟,他的女友,叫叶田田。」
像是考护士长记忆,可是难不到她,她点点头,「我记得家伟,他最勇敢,从不抱怨呻吟,最后体重只剩下八十多磅,可是仍然到儿童病房去讲故事给小朋友听。」
怀真意外地感动。
「我们都不舍得家伟,对他印象深刻,他与其他三名病人志愿参加新药试验,其中两名病人至今生存,新药对他无效,坏细胞扩散。
'叶田田可有来看他?」
「那秀丽的少女天天来,不大说话,切水果给他吃,他们握紧双手,有时下棋有时看书,她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
「他父母亲呢,」
'家伟自幼丧父,他母亲是寡妇.她也极之坚强,我们没有看过她掉眼泪'
听上去,三个人都非常高尚勇敢.
「自病发到辞世,曾家伟一共挣扎了多久?」
「有两年多.」
怀真看陈益一眼,那意思是,假使枪是他的,那麼,当时他已经罹病,并且知道,他将不久人世。
胡惟忠说.' 怀真,你去访问叶田田,我有个地方要去。」
怀真问:「你去何处?」 「我去翻查纪录,看一看当年在街头中枪那人的资料。」
「那麼,我与陈益去找叶田田。」
叶田田真人比五年前的照片还要漂亮,清丽脱俗,打扮雅致。
知道了客人的身份,她有点意外。
'两位是警务人员,找我有甚麼事?」
「叶小姐,你认识曾家伟,」
她一怔,「家伟已不在人世。」
「可是,每年你都代表他,到大众银行去缴付保管箱年费。」
「是,家伟生前嘱咐我那样做。」
「你可知道箱内有甚么东西?」
她摇摇头。
「他没有告诉你,」
叶田田答:「他只叫我每年到大众银行付款.」
直至几时?
「他没说,我猜想是直至永远。'
陈益意外,'永远?'
叶田田说:「我愿意为家伟做这件小事,家伟是我最好朋友。」
这时,有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走进来,「田田,下班一起吃饭。」
忽然看见有陌生人在场,笑笑住口,「我待会再来。」又退了出去。
怀真想一想,「保管箱的事,就你一个人知道?」
「我想是.」
「谢谢你合作。」
叶田田起来送客,「不客气。」
怀真与陈益离开广告公司。
他们把车子驶到商业大厦对面,静静等叶田日下班。
陈益遗憾地说:「她已另有男友了。」
「那也是很应该的,曾家伟辞世已有五年。」
陈益叹口气,「是,活看的人总要活下去。」
话才说完,已经看见叶田田与刚才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亲密地走出来。
陈益问:「看到了?」
怀真